褚家很快就派人送了聘禮單子過來,這樁婚事由老皇帝親口賜婚,褚辰又事先向白啓山提過親,並沒有特意找媒人,可又覺得禮節上還不夠誠意,便找了魏國公的母親,傅老太太爲媒人,來承恩伯府走了個過場。
傅老太太年事已高,曾今也是個很角色,還是一等命婦,說話中氣很足:“伯爺若是覺着哪裡不夠,或者不妥的地方,老生回頭一併與褚家提出來。”
白虎手裡端着沉甸甸的聘禮單子,驚訝於師兄的深不可測的財力,僅僅是單子上所列出的鋪子和物件,就能支撐清風寨上萬人馬兩年的開銷。
“伯爺?可是褚家的聘禮不合數?”傅老太太由褚辰親自請出,自當盡力而爲。
白虎的嘴角抽了抽:“傅老太太,不瞞您說,晚生這還是頭一次‘嫁女’,得與素姐兒商量商量,到時候再與褚家說明也不遲。”
傅老太太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搞的好像旁人就是‘嫁女’經驗十足似的,她膝下無女,唯一的孫女至今爲出閣,不過仍面色笑着道:“伯爺莫急,老生不過是來傳個話的,這事到底還是得看白姑娘的意思,聽聞白大人凡事都依着愛女,太傅大人也交代過,白姑娘說怎麼辦,咱這事就怎麼辦!”
白虎不動聲色的壓下燙手的聘禮單子,心道,這.....嫁妝,他該從哪兒去弄呢?總不能失了伯府的臉面,可金銀錢財都留給了清風寨的兄弟,他哪裡會盡數帶到京城?
一般情況下,嫁妝與聘禮的數量保持着不相上下,才能體現家族的底蘊和對出嫁之女的重視。
白虎覺得自己的心肝都快操碎了。
傅老太太傳達完褚辰的意思,圓滿的完成了任務,老人家笑的合不攏嘴,傅家還有一個未出閣的老姑娘,老太太今個兒瞧着白虎,雖是腦子.....還有提升的空間,可人卻是長的帥氣陽剛,又有爵位傍身,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老人家帶着小心意回了魏國公府,當天就與兒子魏國公提了此事。
魏國公膝下有二子一女,傅家雖不是開國功臣,可當初老皇帝弒兄篡位時,他是出過功勞的,雖無實權在身,但家族地位不可撼動。
“母親當真認爲承恩伯是個良配?”
傅老太太瞪着兒子:“我還能看走眼麼?蓉兒都十九了!到哪裡去找合適的夫君?哼,怕只怕白虎看不上咱們家女孩兒,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斷不能失了臉面。”
直接開口不行,安排個‘偶遇’或者‘相看’還是可以的。
這廂,白虎在庭院裡練功,不停了打了幾個噴嚏,今個兒沐休,他難得待在宅內,打了幾套拳後,出了一身的汗,雪白色中衣被汗水打溼,粘在了健碩的肌肉上,甚至還能看見他腹部的幾塊腹肌。
春夏紅着臉,遞了條棉巾過去,他便問:“小姐可起了?我聽說她今日-約了褚辰去郊外?”孤男寡女,這郊外有什麼可去的?白虎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跟着走一趟。
話說,家長實在不好當啊。
春夏微低頭道:“回伯爺,小姐一早就起了,在院裡曬果脯呢。”
白虎聞言,便去了他自己的屋子,準備沐浴更衣,誰曉得褚辰會不會突然到府上,把人給帶走了。
海棠斎不算大,視野卻極佳,光線也好,若素吩咐院裡的丫鬟把剛摘的果子洗乾淨,然後再用小刀將果核挖出來,一個個擺好,曬在院裡的竹架子上,等過幾日,就能用白糖醃製起來了。
褚辰款步入海棠斎時,就看見若素專心致志的挖着果核,粉白的臉頰因爲日光的緣故,微微泛着紅,比那鮮嫩的果子還要誘人。
他竟不知,他的素素是會幹活的!
褚辰悄然靠近,近到可以聞到女兒家身上的楚楚幽香才止了步,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若素頭頂的太陽光,她驀然擡頭就看見褚辰溫潤如玉的臉龐:“你...來了啊。”來的可真早!山上的露水這會子還沒幹呢。
褚辰看着她手裡的果子,一把拿了過來,嚐了口才道:“你這是作甚?這些事讓下人做便是,萬一傷了手,我可要心疼的。”
聞言,海棠斎的衆僕人非常有覺悟的悄悄走開了,只有巧雲和巧燕站在迴廊上,隨時聽後差遣。雖然巧燕和巧雲並不想留下,可也必須留下,斷然不能留下小姐與褚辰獨處。
若素粉紅的脣扯了扯,拿帕子擦了手:“太傅多慮了,我跟着師傅學醫,這刀功自然不會差的。”不信的話,可以插你幾刀試試。
褚辰眉峰一皺:“叫我什麼?婚事已經公開,你我之前還用得着這般客氣?褚哥哥可會不高興的。”他越來越紈絝。
若素突然覺得有點冷,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你且稍等,我進屋換了衣裳,便可啓程了。”
褚辰何曾等過誰?可眼下,太傅大人只能吃着鮮果,等着佳人。
半柱香後,馬車從承恩伯府出發,駛往城郊南山。
白虎從淨房出來時,得知人已經離開,扶着遊廊上的硃紅圓柱,鬱結了好一會。
春夏不解的問:“伯爺,褚太傅是咱們家未來的姑爺,奴婢怎麼瞧着您不放心他與小姐一道出去呢。”在嶺南,已定親的男女,一起出行看個戲,聽個曲,遊個山,玩個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白虎只覺無人懂他:“爺的內心,豈是爾等能夠明白的!下去,別在這裡惹爺不高興。”都是沒眼力的東西,明知道爺要與他們二人一道,還不知拖延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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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時辰後,馬車在一處茶攤停下歇腳,大約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也就該到南山了。
褚辰只帶着王璞和一個隨行的影衛,而若素的馬車旁護着東來和東去二人,巧雲和巧燕再也其列。
茶攤的攤主瞧這幾人相貌非凡,尤其是爲首的男子,英俊高大,氣度卓羣,一看就不是普通過客,便恭維的笑着,露出了兩隻大門牙:“幾位客官,要喝點什麼茶?小店有烏龍,鐵觀音,都是剛出的新茶,幾位裡頭請。”
褚辰未開口,王璞便道:“打兩壺乾淨的白開水來。”他遞了兩個雙層細頸的銅壺給攤主。
攤主臉色一沉,白開水能賣幾個錢?還未及他做出反應,王璞就扔了塊碎銀子在他手上:“還不快去!”
這下,攤主算是樂壞了了,就算賣半個月的茶水,也掙不到這些錢。遂‘噔噔噔’跑到了茶攤後的火爐子旁,等水開了,準備灌水。
若素的馬車就停在茶攤旁邊,馬車裡備了上好的茶葉,只需加了熱水泡上少許便能飲用。
褚辰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環視四周,暫時排除了危險,他這個人總愛居安思危。
茶攤上,另外有五六個行人在此處歇腳,這幾人皆是頭戴瓜皮小帽,身着細布花紋的直裰,一看就是京城人士。
這些人只是看了幾眼褚辰等人,便又接着開始了方纔的話題。
“文天佑真是膽大包天,連皇上賜過婚的妻子也敢休了,還在同一天擡了已故的貴妾爲正房,當真是一樁奇聞,奇聞吶!”
“人都死了,擡了位份又有何用?我倒是聽說文大人原本的夫人是吊死在文家墓地的,怪瘮人的。”
“誰知道人到底是怎麼死的?我一個遠方的表姑的侄兒的大舅子的小老婆在喬家做工,喬家嫡長女就是個不檢點的主兒,定是讓文大人頭頂綠帽,這才下了殺手,文大人是何許人也,別說是殺了他的妻,依我看他連誰都下的了手。”
“非也非也,都是愚人之見!你們可知那喬家嫡長女是吊死在哪個樹上的?”
其餘幾人搖頭,皆是滿目好奇,老百姓對權貴世家的小道傳聞都無比的感興趣,宛若他們閒暇時的談資。
那人得意的笑了笑,接着說:“正是文大人那貴妾墳前的一棵菩提樹下!”
衆人猛然間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探聽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陣唏噓不已。
有人拿出了‘神探’的口吻道:“如此,那貴妾必然是死於非命,八成就是喬家嫡長女所殺,文大人這是......寵妾滅妻?也不對,他那貴妾不是也死了麼!算不得寵,算不得寵啊。”
褚辰皺眉,眸光幽暗,又是文天佑的貴妾!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酸脹,待得攤主奉上兩壺白開水,褚辰勒了繮繩,調轉馬頭就走。
若素手心冰涼,感覺到馬車又開始行駛,她才晃過神。
不想了....前塵過往不應該再想了.....文天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曾今與她無關,如今更是無關。
自己已經與褚辰定下終身,有些人,有些事,斷然不能再想了!
馬車不久後便再度停了下來,巧雲撩開簾子道:“小姐,咱們到了。”
若素下了馬車,見褚辰似乎情緒不高,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晦暗不明,好像氣鼓鼓的,還....有那麼點小情緒在裡頭。
她問:“你...褚哥哥,你怎滴不高興?”
褚辰也不知道爲何不高興,總之他不希望他的素素與旁人扯上任何關係,就連文天佑的貴妾也有着同樣的名字,他也覺得心裡不舒服:“你過來,我帶你四處走走。”好不容易盼到有機會獨處。
若素垂眸思忖着,抿了抿脣,轉身讓巧雲從馬車上取下了鐮刀和竹籃,在場幾人,人手一套,就連褚辰也不例外。
褚辰的兩個得力心腹看着自家主子,左手拿着鐮刀,右手提着竹籃,愣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來。要知道主子這雙手可是用來揮筆平天下的。
“....素素,今日約我過來,是想讓我幫你採藥?”褚辰像是在質問,態度有點嚴肅。
若素擡着頭,看着高高在上的他,一臉的認真:“聽聞褚哥哥功夫了得,山崖邊上有幾株罕見的草藥,我曾讓東來和東去來過此地,可他二人辦不到,所以,只能麻煩褚哥哥你了。”
佳人的要求,總是讓人難以拒絕。
東來和東去臉都黑了,採藥就採藥唄,扯上他二人作何?
褚辰突然俯身,俊美的臉離若素那麼近,近到呼吸相聞,體息交纏,心頭的那股莫名酸脹因爲自己被她需要着,又消失了。
“既然素素怎麼相信我,我當然要做到了,不過....事成之後,你打算怎麼感謝我?”
女孩兒膚色瓷白,在陽光下宛若一塊潔玉,褚辰此刻非常樂意把她拉進懷裡,狠狠疼惜一番。
若素又犯難了,嘀咕道:“看來天下真的沒有白吃的午餐,褚哥哥手段超羣,這個忙對你而言,實在是舉手之勞,怎滴還要我感激呢?藥材是用來醫病救人的,褚哥哥此舉是大善。”她反脣相譏。
王璞和身後的幾個丫鬟影衛又開始偷笑。
褚辰站直了身子,問若素:“你要想採什麼藥?吩咐他們幾人去便是,至於山崖那處,你且隨我去。”還是惦記着獨處的時機。
巧雲和巧燕跟在王璞等人身後,她們二人在若素身邊的日子久了,很多藥材也能識別,而王璞幾人也是略懂藥理,採起藥來並不費力。
若素是被褚辰牽着上山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走的,只覺被他的寬大的手拉着,腳步變得特別輕盈,不費力就到了山頂。
山頂還起着薄薄的霧氣,不知名的野花遍地都是,顏色豔麗,四周安靜如斯,偶爾幾聲鳥鳴也是從遠處傳來,有一種世外桃源之感。
手依舊被褚辰緊緊握在掌心,若素擡頭看着他:“到了,就在那邊的崖邊,你採的時候,注意着留下根鬚,來年還能再長。”
褚辰勾脣笑了笑:“素素一門心思都放在岐黃之術上,此處無人,你我....”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在暗示着什麼。
若素啞然的與他對視,二人之間好像萌生出了某種異樣的曖昧。
佳人的眼睛非常的清澈,似乎能看到人的內心,褚辰的眸光慢慢的落在了眼前的粉脣上,光澤水潤,比起剛洗過的水果還要滑嫩,品嚐時,又像是細嫩的豆腐腦。
褚辰手中竹籃突然置地,雙手摟住了佳人的細腰,把她穩穩的舉高了些,讓她與自己平視,鼻尖對着鼻尖,眼睛看着眼睛,脣慢慢....靠近了脣。
若素沒有着急的推開,雖然她也很害怕心驚,記得在嶺南給褚辰下藥那次,偷偷問他最想做什麼,他的回答是想親自己。
那藥是出自師傅之手,斷然不會出錯。
他現在也是想親自己吧?
若素努力讓自己鎮定,聞着褚辰身上的龍涎香,竟有些犯困了,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純粹是無心,只因褚辰的味道,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
可是這廂,褚辰卻是備受打擊,他是被衆貴女追逐了多年的,雖不是以色侍人的公子哥,但對自己的魅力還是非常自信的。他都這樣了....她竟然打起了哈欠?是覺得無聊麼?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若素有口難言。
重活一世,若素並不是什麼都不開竅的黃花閨女,也不如尋常閨中女子那般本份守禮,死過一次的人,大抵都不會把這些虛禮看的那麼重要,她也不想壞了這麼好的氣氛。
“你還是不喜歡我?”褚辰問道,心頭失落極了,不然也沒有旁的理由,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絕對不會感到無聊的想睡覺。
若素明白褚辰生氣了,她理了理思緒,什麼也不管不顧,就直接吻了上去。
脣碰着脣,柔軟的不可思議,還伴着淡淡的香甜,褚辰身子一僵,一手摟着若素的腰,一手撫摸上了她的後背,緊緊的摁着,想讓她離自己更近。
兩人都是睜着眼的,可以看見彼此眸中的樣子,兩人同時也覺得怪怪的。
“閉上眼睛。”含糊之餘,褚辰模棱兩可的說了句,摁在她後背的手開始不老實的動了起來,若素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她也從未主動過,便依着褚辰說的去做了。
她慢慢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