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許響再度登門拜訪鎮北侯府,與此同時,由侯爺做中間人,許響拜了褚家二夫人爲義母,待到他日尋了黃道吉日跪拜了褚家祖宗牌位,將他的名字記入了族譜,他便正式成爲褚家的人了。
今後作爲褚家二房公子,他的身份就大不一樣了。甚至名義上是褚辰的堂兄弟,可謂一步登天,天上掉了餡餅。
褚家二夫人如今也才四十出頭,突然冒出這麼大一個義子可想而知有多驚訝,但侯爺和褚辰極力說成,她也便就點頭鬆口,畢竟她一個寡婦守着二房家業也是如履薄冰。
許響在前廳再次對褚家二夫人行了跪拜大禮之後,才從鎮北侯府離開。
劉家那邊的庚帖已經送達,日子定下來了。
他走之前,叫人送了件首飾去蕭薔院,這讓剛從噩夢中醒來的劉娉婷大爲惱怒,她自昨天被許響送回侯府一直昏迷不醒,原以爲那件事也不過是場夢,誰料小丫鬟卻遞了首飾過來,還說道:“劉小姐,許參領給您捎的首飾。”
她再一看,屋裡的丫鬟僕從也被人換了一撥,一張張陌生的面孔都是褚家挑出來給她做陪嫁的丫頭,這些人盯她盯的很緊,但凡屋裡頭的剪頭,利刃之類的皆被收走。
劉娉婷突然覺得自己中了一個極大的圈套,也不顧渾身的僵硬痠痛,拂開那丫鬟手裡的黑漆托盤:“滾!都給我滾!我要見姨母,你們把姨母給我叫過來,不可能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姨母怎麼可能不幫我了?”
知情的丫鬟聞言後,心中納罕:這劉小姐也是個拎不清的,她都是不結之身了,難道還妄想嫁給世子爺?夫人這個時候萬不會再幫着她了。
此刻,侯夫人正陪着妯娌商議大婚事宜,哪裡會聽到她這些話。
屋子裡頭的下人都是事先教導好,才被放進了蕭薔院,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很心中瞭然,丫鬟道:“劉小姐,您這又是何必?許參領再怎麼說如今也是褚家的公子了,也就是侯府的堂少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以奴婢看,許參領待您也是一往情深,今日在院外徘徊了好一會才離開,想必是怕污了您的名節,想見您又不敢進來。”
名節二字讓劉娉婷如夢初醒,昨日種種在眼前浮現,甚至那些不可描述的細節亦如烙印留下了無法抹去的記憶。
丫鬟見她不再言語,接着勸道:“劉小姐還不知道吧,許參領今個兒認了二夫人爲義母,侯府說他的名字是要寫入族譜的,往後啊,二夫人就是您婆母了,二夫人爲人謙和,膝下又無子,您與許參領成婚後,就住在二房那套宅子裡,日子不比薔薇苑差呢,多好的姻緣啊。”
劉娉婷頹唐的躺在牀上,咬了咬脣,消化着丫鬟所說的話,一夜之間,那粗鄙莽夫竟一躍成了褚家二房的男嗣,還認了二夫人爲母?
褚辰啊,你爲了嫁我,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當多年癡心最終成了妄想,劉娉婷突然發現她根本就不瞭解褚辰這個人。
他太可怕了。
此時此刻,劉娉婷甚至覺得褚辰的可怕遠遠超過她已與許響有夫妻之實的可怕。
雖然,她一時還沒法想通,但是倘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未必有那個膽子再一心想着嫁給褚辰了。
她沒有‘與狼共舞’的能力和魄力。
侯夫人來看她時,天色已經大黑,伺候的丫鬟餵了幾遍滋補的湯藥之後,仍舊在牀榻兩側伺候着,實則是怕她想不開,做出自殘的事出來。
侯夫人坐在榻上,只看了一眼花容憔悴的劉娉婷就忍不住掉了淚珠子:“娉婷啊,你可千萬莫怪姨母,姨母也是”也是好不知情的。
不過說這些也是徒勞,木已成舟,侯夫人只能從其他方面去補償她:“我與二夫人商量過了,褚家在京城有好幾處產業,你看中那處的宅子,就直接同姨母說,到時候二夫人也會與你們同住,她飽讀詩書,你今後也能有個說話的人,今後也沒有妯娌相爭,那許響也寫下了保證書,一生不納妾,你嫁過去就數獨一份的。”
劉娉婷瞥了臉去,很是奇怪,她眼下最應該做的事,應該是痛恨褚辰和若素纔對,又或者一哭二鬧三上吊,可偏生時不時就想起昨天在普陀寺的場景,一想到許響對她的所作所爲,耳根子就開始發燙,她是個成年的女子,身子本就敏感,她再怎麼噁心許響,身子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加之,劉娉婷自幼沒有主見,很多事都是被人牽着鼻子走,眼下也只能悶聲不說話,生悶氣。
羞燥和屈辱令得劉娉婷不欲見人,侯夫人稍坐了一會就回了東院。
這陣子,劉娉婷一步也無法離開蕭薔院,劉家的下人也被圈在了後罩房,這些人最是會添油加醋,無事生非,以褚辰的意思,是要將這幾人送回劉家,省的今後做出誘主謀害的事出來。
當然了,劉家老嬤嬤首當其衝,是斷不能留下的。
不出半月,迎親的退伍便從褚家另外一座宅子裡緩緩出發,雖說多年前二房已經分出去了,但離鎮國公府並不是很遠,到了晌午時,許響便一身大紅色吉服,面容帶笑,步履輕盈的步入廳堂。
劉娉婷從劉家出嫁是來不及的,劉家的態度亦是如此,能早日辦了喜事也好,二十六歲的老姑娘能出嫁,這對劉家而言無疑是大喜。而其兄劉世淮得知劉父將胞妹嫁給許響後,也是一頓勃然大怒。然,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好在如今許響手頭還掌控了一些衛軍,憑着褚辰的信任和重用,今後扶搖直上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此一想便將所有不悅按耐於心,昨個兒就去了蕭薔院安慰了劉娉婷一番。
此外,劉家丫鬟和老嬤嬤已經被遣送回山西,劉娉婷身邊再無‘讒言’之人,幾日下來,倒也漸漸平靜了。
送嫁的女賓當中就有褚蘭,喬若雲,和幾個褚家偏房的庶女,另外還包括若素,劉娉婷着大妝,坐在大紅色被褥上,滿臉的胭脂水粉遮住了她臉上的憔悴和歲月留下的痕跡,乍一看,還是風韻猶存的。
劉娉婷一看到若素,那眼神就跟刀子一樣,恨不得將她捅了。
若素並沒有自虐的傾向,褚辰攜她回府參加婚宴時,便在她耳邊輕輕說過:“不喜歡見到她,你就不必去,沒有人能強迫你。”故而,她選擇離開劉娉婷的閨房。
也不知道是誰將她安排在了送嫁的名單裡,叫她白跑這一趟。
若素剛踏出蕭薔院,身後跟出了一個二十來歲,相貌周正的婦人,她身着白底水紅竹葉梅花圖樣印花對襟褙子,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髮髻上插了只金絲香木嵌蟬玉珠釵,看上去一派富貴,相比而言,若素的簡單的裝束就顯得不太正式了。
可饒是如此,這婦人同她一靠近,立馬黯然失色,她態度親和,道:“長嫂!你可還記得我?”
褚家這一輩的衆女都喚她‘長嫂’,誰讓褚辰是嫡長子呢!
若素鎮站定,白淨的耳朵上的金絲圈垂珠耳環晃了晃,金芒絢爛映照於牆,如凌凌而動的碧波星光,她只站在那裡,就像一幅畫。
婦人怔了怔,難道長兄會如此疼寵她一人,這等容色也是罕見,甚至每次看到她,都會被驚豔。
此婦人是三房的庶女,七年前就出嫁了,夫家是京城的名門大戶,雖眼下沒有在朝爲官的權臣,卻也算得上是鐘鳴鼎食,靠着祖宗留下的產業過着舒宜的日子,其夫君靠着萌蔭謀了鹽運使的位子,這幾年撈了不少好處。
其實,這些人敢不敢造次,又或者敢不敢大貪,多少還得看褚辰的臉色。
當然了,就算是貪墨,也只是小貪,否則以褚辰的爲人,絕對能做出大義滅親的事出來。
若素看着她,笑道:“可是三叔家的女兒?”
二房無子嗣,那麼只能是褚家三爺膝下的了。
婦人大有討好的嫌疑,靠近若素後,牽着她的手往宴席處走,邊走邊道:“劉小姐能嫁給許參領也是她的造化,她都二十六的年紀了,還指望攀上什麼樣的親事?今後啊,許參領也算是咱們褚家的一份子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看她方纔那張哭喪的臉,不知道人還以爲是辦喪事呢。”
婦人每說一句,都會悄悄看若素一眼。
若素心裡清楚她的意圖,但是聽到旁人說劉娉婷的不好,她怎麼就能那麼心安理得的高興着呢!
若素覺得自己的品性不夠純良!
還沒到宴席處,迴廊上迎面走來一偉岸高大的男子,那婦人頓時定住,躬身對他行了禮:“長兄!”
這也太過刻意了若素看在眼裡,心道:褚家哪來那麼多規矩,都是堂兄妹也要行禮屈身,幸好我嫁的不是褚家幾房的庶子,要不然還不得累死。
褚辰輕嗯了聲:“過來。”這無疑是對若素說的。
婦人識相的悄悄離開了,若素吐了吐小舌,還是乖乖的朝着褚辰靠近,因爲住在白府的緣故,好些日子沒有親熱了,她現在對待這等事,直來直往,絲毫沒有女子應該有的矜持和自重。
褚辰也愛極了她這一點。
然而,那件事褚辰一直不肯坦白,她便一直憋着,他不坦白,她便不主動。
在若素眼裡,世上的事就是那麼簡單,投我以木桃要之以瓊瑤,凡事都是相互的。
“剛纔在聊什麼?”褚辰拉着她往宴席的相反方向走。
這場婚宴,前來祝賀的人大抵都是褚家的遠親,以及許響的同僚,極少有三品以上的大員,他在不在席上意義不大。
柔弱無骨的小手握在手裡感覺非常的好,褚辰不輕不重的捏了捏,等着若素的答覆,等了好一會,她纔不情不願道:“還能說什麼?劉娉婷出嫁了,你的這些堂妹都在說她的不是,果然是樹倒猢猻散,倘若我不是你的妻子,她們背地裡說的就該是我了,你說?我是不是該慶幸?我嫁的是你,而不是旁人?”
褚辰挑眉:“你今日很有覺悟。”
這叫什麼話!
顯然,若素想聽到的不是這個結果,她又道:“你那堂妹是想巴結我,然後想通過我在你身上得到好處。”
褚辰牽着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了親,步子沒有停下,仍在往前:“你倒是看的透徹,不喜歡這些事,今後不理會就是了。”
這個回答還是令得若素很不滿意。
這人怎麼就沒有一點自覺性!
那件事不可能就這樣翻篇了。
若素止了步,不想再跟着他走了:“褚辰!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想帶我回梧桐苑,然而同我睡覺是不是?”
褚辰燦若星辰的眸子溢出一股欲/念出來,他的確是這麼想的,也確實正在付出行動,低低笑道:“既然小乖已經看穿了一切,爲夫也不想欺瞞於你。”他突然靠近,脣貼着若素光潔的額頭道:“這都半個月了,爲夫想你。”
他的嗓音本就好聽,這樣說出話後,更是像是一種誘惑,而且是致命的誘惑。
若素雙腿軟了軟,可意志力仍在,她也沒有直接回絕,仰着臉,與褚辰靠的更近:“按理說,這是做妻子的本份,我應該同你一道過去的,只是我心裡堵着石頭,沒法全心全意伺候夫君,難免會誤了這等良辰美景,我看還是改日吧。”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褚辰似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主動和她拉開距離,站直後,慎重道:“曾今的都過去了不行麼?聽話,不要再問了,那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怎麼會不要你?這是絕無可能的事。”他盡力的去哄她,卻又不能哄的太明顯,小妮子太精明,一眼就能看出破綻。
褚辰再度邁步,拉着若素步入甬道,眼看就要到梧桐苑了。
若素哪裡能這麼快就妥協?一旦上了榻,她就再也沒有招架的能力了,雙手合用拉着褚辰的手:“褚辰,你給我站住!我有話要說!”
褚辰力氣很大,她就跟賴在他身上一樣,就差雙腿纏上他的腿了,褚辰側頭看着小妻子就賴皮猴一樣拽着他,脣角抽了抽,一把就將她拎了起來,讓她好好站着。
剛纔那姿勢也挺累人的。
若素得了機會,道:“劉娉婷能這麼快嫁給許響,肯定是你使的手段,這種事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得出來,所以我相信你是真心待我的,那既然如此原先那件事就有待考究了。我白若素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你的理由的足夠充分,我不會怪你的,你說吧,爲何棄我?又爲何將我送給文天佑?我跟他又是什麼關係?”
褚辰深幽的眸子驟然之間冷了幾分。
她和他是什麼關係?褚辰實在無法啓口。
就算說出來,任是誰都不會信的吧!
同時,褚辰內心隱約感知到一份少有的恐慌,小妮子越發的聰慧,這陣子待在白府,未曾踏足侯門半步,她怎麼就能輕易猜出劉娉婷的婚事是他在背後的‘搓使’。
褚辰的大手撫上了若素的小腹,停在那裡反覆撫摸,顧左右而言其他道:“小乖,給我生個兒子吧。”他斂了眸光,叫人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若素這個時候哪還有什麼心情生兒子?可褚辰已經將她大橫抱起,大步邁上了梧桐苑,還沒入寢房,就開始攻城略地,到了榻上時,二人的衣裳都解的差不多了。
外頭鑼鼓喧天,賓客盈門,紗幔內鶯歌漫物,泣泣嚶嚶,若素總算體會到一頭餓久的野獸是多麼恐怖,到了最後實在不行了,抱着他的健壯的腰肢求饒:“褚大人,我真的受不住了。”
“喚我什麼?”褚辰每次都是大開大合,恨不得將身下的人揉進骨子裡。
若素低泣不成詞,她已經什麼法子都求過了,夫君,相公,褚辰,該用的都用過了,這人就是不放過她。
“褚哥哥!”腦中靈光一閃,呼出聲來,可隨着她的叫聲出口,身上的人也終於停了下來,趴在她好久才長長舒了口氣。
門外的銀春和巧雲耳膜都開始發癢,裡頭動靜一停,就去後廚領了熱水過來。
褚辰讓二人迴避,他親自給若素擦洗,待重新躺在榻上時,看着她微睜的眸子,靜靜看了半晌,似乎在想些什麼。
婚宴結束之前,褚辰纔去了宴席處,他重新換了一套寶藍色團花紋直裰,衣料用的是暗繡,能看到隱隱浮動的銀色刺繡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若素的處境則截然相反,她窩在牀榻上,一動也不想動,一邊痛恨自己到了最後怎麼就配着他了,其實,一開始若素也抵抗過的,然後便是敗給了褚辰。另一邊心裡古怪的難受,褚辰一定有事瞞着她,她這個人容忍不了任何無法探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