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隆帝眉頭一蹙,“不是瘟疫?”
宮承焰冷眼看着凌善道,“凌大人意思是說下官故意聳人聽聞了?
自古有天災就會有瘟疫,若是吃壞肚子,怎麼會一羣人都吃壞肚子?那不是瘟疫是什麼?
凌大人替那些災民說好話,下官不覺有錯,可若真的是瘟疫,婦人之仁反而讓更多人染上瘟疫,到時候疫病一發不可收拾,後果凌大人能承擔得了嗎?”
“若是疫病,爲何沒有死亡?宮大人將所有人都關在一處,不給吃不給喝,他們能不得病?只怕再這樣下去,本來不死的,也得被餓死渴死吧。”凌善道眼神一凜。
“他們得的是瘟疫,根本吃不進飯,下官每日派人送藥湯去,凌大人何必說的好似下官草菅人命似的。”
朝堂上的其他人,都或驚訝或不解的看着二人爭執,宮凌兩家是世代的世交關係,這麼多年,他們從未在朝堂上見過兩人爭執。
現在又是什麼情況,竟然讓兩人不顧情面,當着聖上的面吵起來呢?
慶隆帝拍着桌子怒道:“好了,都住嘴。”
凌善道拱手退下,宮承焰冷哼一聲,一甩衣袖也退回列隊。
“即刻傳令,讓太醫親自去看,到底是不是瘟疫。”慶隆帝吩咐道。
凌善道嘴角微微一揚,莫名的看着宮承焰。
宮承焰被他看的心頭髮慌,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可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皇上,請允許臣隨太醫一同前去。若真的是瘟疫,臣願意當面給宮大人賠禮道歉。”凌善道請示道。
慶隆帝想了想,不覺有什麼不妥,便答應了。
退朝之後,凌善道隨同太醫一同出宮前往難民區。
宮承焰當然也要跟着了。
兩人騎馬,太醫坐馬車,一路上沉默無言。
“仲伯。你我相識這麼多年,你知道,我只是以防萬一罷了。剛纔朝堂上,你可不要生氣。”宮承焰笑道。
凌善道哈哈一笑。一如往常一樣,“欲德這樣說就見外了,我怎不知你,朝堂上只是政治意見不同罷了,爭執幾句是正常。我視你爲親兄弟,怎會生氣。”
宮承焰心中冷笑,這個凌善道還真會演戲,說的好似兩人真的是情同手足似的,但實際上,兩人都心知肚明,他們之間,早已沒了所謂的情誼。
凌善道面上笑吟吟的,可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酸澀傷感。若是之前他還懷着期待,可現在,他是完全放棄了。
也許對宮承焰來說,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罷了。
浮生說,宮承焰很多年前就在計劃一件事,至於計劃什麼,她沒說,而是說,時候到了。自己會明白。
三人來到災民區,凌善道扶着年邁的太醫下轎,對宮承焰道:“欲德帶路吧,讓我們去看看隔離區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宮承焰眼裡閃着冷光。疫毒之所以叫疫毒,就是用各種各樣不同的瘟疫練出來的毒,所以就算太醫查,也查不出是毒,而是瘟疫。
他笑了笑,在前面帶路。
這裡三人才剛剛到。另一邊良疋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即叫來陳翔:“你在這裡守着,發生任何意外情況立即找人送消息去落霞苑。”
陳翔應是。
良疋急匆匆的去凌府。
織羽在後門口接應他,問道:“沒人發現吧?”
良疋得意道:“放心,我隱蔽着呢,大小姐在吧?”
織羽在前面帶路,避開所有僕從,最後帶着良疋來到蘭閣。
“大小姐,老爺帶着太醫去了災民區。”良疋稟報道。
凌依微微頷首:“城外不用擔心了,經過了今天,皇上對宮承焰的信任,又會受損,石楠那邊可有消息了?”
織扇搖頭,“路護衛還未傳消息回來,婢子也去宮府打聽過,宮少爺也沒傳什麼消息回來。”
凌依沉默了片刻,喃喃道:“路護衛還未送消息回來,石楠那邊,情況恐怕不太妙。”
織羽擔憂道:“大小姐,疫毒的解藥難尋,路護衛會不會----”
她本想說後者會不會找不到那麼多的藥材,所以又逃避現實躲起來了。
凌依笑了笑:“放心吧,這種時候,他不會的。不過----我們也得幫他們一把,良疋,你讓人將疫毒的消息放出去,城內城外,速度越快越好。”
良疋連忙道是,匆匆退下。
卻說宮承焰帶着太醫和凌善道來到隔離區。
www ttκǎ n co 裡面的人聽說有太醫來了,一個個前一刻還有氣無力如瀕臨死亡似的,下一刻卻生龍活虎,臉上帶着紅潤的笑。
良疋之前就叮囑過他們,被抓之後,要繼續裝病,唯有等宮裡來人了,再表現出來。
太醫一眼就看出這些人都是健康正常的,只是除了飢餓讓他們精神有些不濟罷了。
但他還是挨着給六十多人把脈,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太久沒吃飽喝足,導致精神不濟身體內虛,但並無大礙,只要食物上好生調養,一天就能恢復了。
宮承焰錯愕的看着這些本該死去的人,不信邪的問道:“太醫真的檢查清楚了?因爲這些人,真的有瘟疫症狀,上吐下瀉,不是瘟疫是什麼?”
太醫面色不悅:“老夫爲醫多年,宮大人若是不信老夫的醫術,大可去找其他人來看診。”
宮承焰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拱手道歉。
凌善道笑道:“欲德,你是負責這次賑災事宜的人,恐怕是有人送了壞掉的食物,讓大家吃壞了肚子。這種惡劣的行徑可不能姑息,我覺得還是查清楚,才能給皇上一個交代。”
宮承焰氣的渾身血液倒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勉強維持臉上的表情,讓人將太醫送回宮。
等凌善道走後,他立即將宮雲瑞叫到跟前,怒喝道:“爲什麼,這些人爲什麼沒有得瘟疫。”
宮雲瑞也一臉茫然:“我們的人確實下了毒,我將這些人抓進來的時候,他們確實有症狀,孩兒也不知是爲什麼。”
宮承焰氣的來回踱步,思前想後,凌善道的表現,讓他很懷疑,他突然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凌善道很可能已經知道他的計劃,也知道疫毒一事。
“立刻讓人去打聽嗎,我要知道姓凌的,這些天都見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做過什麼事。”他吩咐宮雲瑞道。
宮雲瑞驚道:“父親是懷疑,凌家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宮承焰氣急敗壞的大吼:“別再問了,趕緊去查。”
宮雲瑞黯然垂首,沉聲道:“孩兒立即去查。”
他陰沉着臉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內,滿江燕一襲輕薄紅紗裹身,一舉一動不再是從前的冰冷生硬,而是透着嫵媚和誘惑。
“公子,屬下查到了一些事情,公子或許會感興趣。”
宮雲瑞滿肚子的火,不耐問道:“什麼事?”
“屬下發現,落霞苑與凌府,似乎有某種聯繫。”滿江燕語帶笑意。
她一直沒有忘記對辻孃的仇恨,前段時間因爲有路笑天的緣故,她不敢再去落霞苑,可聽到辻娘竟然被封爲安人後,她又忍不住,又派人去落霞苑探了幾次。
而試探過程中,她的人竟然發現,落霞苑的人,與凌府竟然有往來。
宮雲瑞神色一震,“你確定?落霞苑與凌府,怎麼可能-----你可有證據?”
滿江燕垂頭道:“屬下還沒有證據,不過落霞苑那個叫良疋的人,屬下將其捉來,一定能問出些什麼。”
宮雲瑞沉吟半瞬,同意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查出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
滿江燕領命,卻沒有退下。
宮雲瑞側頭問她:“還有事?”
“沒---沒了,屬下只是----只是擔心公子,您看上去----似乎很累。”滿江燕輕聲道。
宮雲瑞眉頭微微一蹙,“我沒事,你退下吧。”
滿江燕咬了咬脣,良久,才道是,恭敬退下。
屋內一片沉寂,宮雲瑞心裡煩得很,他急躁的站起來,走到窗邊,望着某一個方向,心裡突然有一股衝動,下一刻,他已經躍上了房頂,朝着東邊而去。
良疋離開後,凌依就讓人將她的桌椅搬到院內。
此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昏黃的陽光灑在院內,一片金黃,也給坐在院內鞦韆上的凌依添了幾分柔和。
宮雲瑞站在房頂上,就這麼看着看着,似乎覺得天地間安靜下來,他只聽得到輕微的風聲,吹在少女柔軟的面上,還有翻書聲。
“大小姐,您最愛吃的蓮子糕來了。”織羽笑吟吟的端着一盤糕點自屋內走出來。
凌依微微一笑,腳踩在地上,將鞦韆停下來,再讓織羽將書拿着,自己端着盤子,又開始晃起來。
織羽放下書,在背後輕輕的推着,還不忘提醒道:“大小姐吃慢些,別噎着。”
宮雲瑞不知什麼時候坐下來,也不知什麼時候,他的眼睛只能看到那個吃的滿嘴都是的少女,那笑容,是他見過最美好的笑容,可是,卻一次也沒有屬於過他。
另一側,滿江燕陰沉着臉,眼裡半是悲傷半是憤怒,她目光森然的看着院內的凌依,一字一句道:“你什麼都有了,爲什麼還不滿足,爲什麼,還要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