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一直關心着宮中的變化,路笑天平日沒事的時候,也會在宮中或“侍衛”或“宮女”隨意溜達,幾乎掌握了齊潤的所有動向。
所以當後者先後去了張府和天竺閣的時候,他雖不知到底談了什麼,卻也感覺到事情有什麼不尋常之處,立即將這件事告訴了凌依。
齊潤會去找張天浩,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齊潤想得到後者的支持,可這又去了天竺閣,恐怕目的就很不簡單了,不管怎樣,凌依還是決定親自去張府一趟。
還沒出門織扇就先擔憂起來:“夫人難道要去見張大人?他不一定會見我們吧。”
“張天浩見不到,見張佐倫張公子總可以。”織羽將遮陽傘拿過來。
其實對於張佐倫會不會見自己,凌依也有些沒底,畢竟白妙簪這件事對張佐倫的打擊不小,何況後者還不知道白妙簪確實活着,若是知道了,那豈不是要恨死她。
織羽也正在擔憂這件事,不禁問道:“夫人,您說白二小姐還活着的事,我們是不是要告訴張公子?以前您不是很看好張公子嗎。
雖說發生那麼多事最終導致張公子與白二小姐有緣無分,不過我們這個瞞着,若是讓他以後知道了,那該如何?”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何況是他成親在前,這感情的事也強求不了,這一次,就不告訴他,將來有機會再說吧。”
凌依緩聲道。畢竟還需要時間來判斷張佐倫是否會與他父親張天浩同流合污,還是張家交到他手裡後會是另一番景象。
三人來到張府門前,讓守門的護衛通知了張佐倫,沒過多久,後者就走出來迎接,看起神態和舉止以及口氣,對凌依還是頗爲敬重的。
“今兒是什麼風,竟然將侯夫人吹到寒舍來,我們可是許久未見了。”
在面對老熟人的時候,張佐倫還是從前那般玩笑。這倒是讓凌依自在了許多,被領着進屋後,與張佐倫寒暄了兩句,就說起了此次來的目的。
“其實這次來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問,不知張公子是否願意不吝賜教。”
張佐倫聽後哈哈大笑,語氣中頗爲無奈:“你不開口之前,我還懷着半點兒慶幸,想着你是不是突發奇想來看望我這個老朋友。
不過顯然就算是成了親。你這性子還是沒改,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話雖如此說,不過語氣中沒有半點兒不滿,倒是很高興似的,“每次你來找我,必定是有事要求,這樣說來,我也是榮幸之極,至少還有人覺得我還有用處。”
凌依能感受到他調侃之下,是一顆孤寂無奈而不甘的心。想了想,還是說了句在自己看來是多餘的話:“你別看你現在這樣,將來-----不,也許不出一年,你身上就會發生讓你意想不到的事。”
雖覺得是安慰的話,不過張佐倫還是很開心,“行了,別跟我客套這些了,你到底有什麼事想問的?”
凌依遲疑了片刻,才歉意道:“我聽說四姨太難產死了。大人小孩都沒保住-----”
“果然是爲這件事來的。”張佐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這幾天聽說這件事的人不少,昨天大殿下才來看過父親,說的也是這件事,看來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
他頓了頓,又道:“難道你是聽說這件事特意來安慰我的?哈哈-----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凌依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我當然不是來問你們府中的私事,只是想知道大殿下昨天都說了些什麼。”
張佐倫臉色微微一頓,笑容不似剛纔那麼輕鬆,而是帶着些防備。縱然輕微,卻還是讓凌依察覺出來,由此她心中也越發肯定,齊潤一定是說了什麼有意思的事。
其實對張佐倫的爲難,凌依充分的理解,畢竟兩人不是什麼故交,也不是親戚朋友,張佐倫完全有理由拒絕自己的請求。
可是即便這樣,她還是不得不繼續追問。
“我知道這個要求我提的讓你爲難,你無需告訴我所有,只要告訴我,你們的談話中,都說到了哪些人?其他的我不會多問,另外這份恩情,日後我會找機會報答你。”
“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要知道你爲何想要知道,說實話,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張佐倫本想問她是不是在打什麼算盤對付齊潤。
他知道宮曦儒和白朗與祝陌的關係,如今祝陌入宮成了四殿下,顯然不可能只是等着將來封個王爺。
三人多年的情誼也不可能說斷就斷,不僅如此,更有可能是宮曦儒和白朗,已經開始替祝陌做事,如今身爲侯夫人的凌依來問他大殿下說了什麼,這明顯已經涉及到黨爭之中。
凌依大概能猜出他想的什麼,打斷了後者的話道:“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向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他們動手在先,我是不會主動出擊。
本來就已經有很多煩惱,何苦再給自己多添煩惱呢。”
張佐倫想想也覺得對,他自己其實對宮曦儒和白朗是很喜歡的,若非自己的父親一直反對,他恐怕已經與那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沒什麼大事,大殿下只是聽說父親的四姨太難產而死,帶了慰問品來看父親,當然我也知道這不是單純的看望,他是想讓父親支持他。
我這麼說你也就該知道我們的處境不同了,即便你我沒有衝突,可父親選擇了大殿下,就意味着你我必定會有衝突。
但是你放心,我一向看不慣父親的所作所爲,他做什麼,與我無關,我做什麼,他也管不着,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告訴你的不能多。畢竟他還是我名義上的父親。”
凌依感激的點頭:“你能告訴我一點兒,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將來-----我們一定不會針鋒相對。”
張佐倫鬆了鬆肩,“幸好昨天我多了個心眼兒。遂着去聽了他們的談話,全程除了父親收下了大殿下送的禮,大殿下還說要找承觀法師替我們家作法,讓我比較詫異的,就是他問起了父親關於先皇后和月妃的事。”
“那件事?”凌依有些詫異。關於先皇后和月妃的事,她瞭解的不是特別清楚,只是大概知道,似乎是月妃和四皇子命運與皇家相剋。
“別的我真的不能多說了,你今日大搖大擺的來找我,說不定這會子父親已經知曉了,我若告訴你太多,也不好與他交差。”張佐倫很是歉意的道。
凌依點了點頭,“我明白,謝謝你。另外還有,對不起。”
張佐倫不禁一笑:“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是現在走還是再留會兒?”
“現在就走了,我還有些事要去做。”凌依福了福禮與他告退。
走出院兒,看到迎面站着一名美婦,眼睛直溜溜的看着自己打量,凌依略一想,猜到是張佐倫的正妻,與對方微微頷首福禮,繼續往外走。
“凌夫人請慢。”楊氏柔聲喊道。
凌依回頭道:“有事?”
楊氏立在原地遲疑了一瞬。才邁着小碎步上前福禮:“打擾了,我就是----就是-----想問問,夫君他----許久沒那麼開心了,凌夫人與夫君-----”
她越說越小聲。恐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實在太不應該,又怯怯道:“凌夫人別生氣,我----我沒什麼想問的了,我送凌夫人出去吧。”
這點兒小心思,凌依怎麼看不穿呢,她也不拒絕。與楊氏並排而走,時而目光在楊氏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的表情上停留幾瞬。
眼看都走到大門口了,楊氏終究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問自己心中想問的話,凌依卻直接開口回答道:“我與張公子只是之前認識,算是朋友,張公子也並非與我是兩情相悅,他早先喜歡的人,已經死在他心中了。”
“嗯?!”楊氏明顯一愣,顯然沒料到凌依會這麼直接,臉上又是尷尬又是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看夫君跟夫人你說話毫無顧慮,很是開心,就想----想跟凌夫人學學-----學習怎麼和夫君相處。”
凌依聽的哈哈大笑,只幾句話,她就知道這個楊氏是一個單純的毫無心機的姑娘,這樣的人,配張佐倫很好,夫妻兩就先現在感情不濃,可將來一定會如膠似漆。
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張佐倫這人,很重情義,你對他好,哪怕今日沒有讓他正眼看你,以後,這些好慢慢積累,他就會發現你的美,你們將來,感情一定很好。”
楊氏聽的面上雀躍不已,心中對凌依的那丁點兒的酸意瞬間就沒了,“多謝凌夫人,我----我-我會的。”
離開張府後,織扇自覺的讓車伕將馬車調轉方向前往天竺閣。
凌依坐在馬車上往外看,過了片刻,才感慨道:“張佐倫能遇到楊氏,也是幸運,他現在不喜歡,只是還沒放下對妙簪的遺憾,也許,我該讓他知道妙簪還活着,不僅活着,還過的很好,也許這樣,他才能放下心中的執念。”
“夫人,若是就這麼告訴他,恐怕他難以接受啊。”織羽擔憂道。
凌依緩緩點頭,也覺得有些爲難,最後還是道:“這件事慢慢從長計議吧,也不急在這一時,有楊氏關心張佐倫,我可以預料,被楊氏感化也只是時間問題。”
三人說說笑笑的,時間倒也過的快,很快就到了天竺閣。
這是凌依第二次來天竺閣見承觀,猶記得上一次,自己使的小手段讓承觀替八音國避免了一場禍端,現在想來心中還是有幾分愧疚。
開門的依舊是那個守門的小和尚,“女施主是來上香還是來見承觀大師的?”
織羽上前道:“這是侯爺的夫人,來天竺閣替一家人祈福的。”
侯爺的夫人!就是前幾天纔剛剛封了三品誥命的淩氏?!小和尚面上立馬恭敬起來,不敢怠慢,忙行禮做請:“夫人裡面請。”嘴裡又喃喃,心道這兩天怎麼那麼多人來祈福的呢。
“承觀大師在裡面吧。”凌依問道。
小和尚點頭:“住持昨日身子有些不舒服,現在還在牀上歇着,夫人若是要見住持,小僧立刻去將住持找來,就請夫人在大殿內歇歇腳。”
凌依點頭,讓小和尚去請承觀,自己則去了大殿,大殿內一片金碧輝煌,紫檀香混合着香紙的味道,聞着很是舒心。
“哎呀----凌夫人,貧僧這幾日感了風寒,身體不適,讓夫人久等了。”承觀拖着倦倦的神色步入大殿內。
凌依雙手合十,觀後者面部浮腫,雙眼迷離,眼裡也充滿了血絲,手還不時地揉着太陽穴,面色蒼白難看,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舒服。
凌依讓小和尚先退下,等身邊只有承觀一人後,她才笑道:“解決宿醉最好的法子,莫過於喝幾碗醒酒湯。住持起牀後什麼都不吃,胃裡肯定會難受。”
承觀神情恍惚了幾瞬,等腦子反應過來凌依說的什麼話後,臉色倏地越發蒼白,像是不認識她似的,惶恐道:“夫人----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凌依可憐又同情的看着他,“明明喜歡紅塵中的酒肉,住持還能在這廟中生活這麼長時間,忍耐這麼久,實在令我佩服。”
“夫人-----”承觀不由自主的四下看看,懊惱道:“貧僧不是已經答應大殿下的要求嗎,爲何還來找貧僧?”
凌依圍着他走了一圈,凝重忽然消失殆盡,換成了一副笑吟吟的溫和模樣:“住持別擔心,我來呢,只是還有一件事,是大殿下吩咐的。
這答應一件事也是答應,兩件事也是答應,只要住持答應了這兩件事,那以後大殿下一定不會來找住持的麻煩。”
承觀面上已經惱怒:“昨天說好的,只答應那一件事,爲何出爾反爾,是啊,反正答應一件也是答應,兩件也是答應,那是不是以後多少件事都要貧僧答應?那這事兒還有完沒完了?”
凌依無辜的聳肩道:“這又不是我說了算,是大殿下說了算,誰讓住持你-----這麼貪杯呢,尋常人都知道喝酒誤事,何況是大師你,這點道理都不懂嗎?你若是不答應呢,也可以,只是這後果嘛,可就難以估計了。”
承觀又恨又悔,他就知道昨天不該跟齊潤喝酒,若是當時自己沒有驚嚇過度承認,而是矢口否認,沒有證據,他還能拿自己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