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貴妻 003 我不是端木念青
大皇子上前,笑道:“兒臣祝願父皇萬壽無疆。”他舉起酒杯,火紅的液體在翠色酒杯中流動,曼妙出一條優美的弧度,煞是引人注目。“父皇,這是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色澤紅鬱,可延年益壽,滋養身子。”
說着,他遞上美酒,江前榮接了過去,銀針一入,毫無變色。
大皇子眯起笑,“若是父皇覺得好,可賞了兒臣和二弟?”
皇上聽了這話,目光從那酒杯移開,見二皇子好奇地看着那酒杯,便笑道:“如此美酒,當然是愛妃共飲。”皇上手一擡,酒壺便倒,分了四份。
大皇子看了眼麗妃,嘴角微微一勾。上前便領了一杯,仰頭便是一口,他哈哈大笑了起來,“父皇,這東西我無意得到,一直等着父皇大壽的時候都沒敢動,如今這般一飲,真是痛快,兒臣謝父皇。”
皇上點了點頭,舉起酒杯朝身旁移去。皇上的動作極爲緩慢,本是笑意滿滿的大皇子,此刻那勾起的脣角也慢慢平了下來,抿緊雙脣,目光微閃。
石妃見那酒杯靠近,眉頭微微一蹙,卻是笑道:“皇上今日賞賜給我這等好東西,麗妃妹妹該吃醋了。”
齊悅笑了下,卻並不接話。倒是看大皇子的神色,雙眼警惕地眯了起來。
皇上挑了挑眉,卻是半分不移,翡翠酒杯如此倒是安安分分地定在了石妃娘娘面前。在燭火的照耀下,裡頭嬌豔若滴的紅色如同黑暗中張牙舞爪的鬼魅一般,看得令人心底生寒。
大皇子心頭突突,卻是咬緊雙脣,心頭閃過一絲掙扎,不過,許久,他笑了。“母妃,母妃喝了一口,若是還想喝,兒臣就命人去西域取些來孝順母妃。”
如此一說,石妃娘娘倒是笑了。三言兩語誇了起來。舉起酒杯便慢慢喝了起來。
皇上眼角的笑越來越深,這下,他分了酒杯,二皇子得了幸,才一口便是誇耀不已。那少年皮膚白皙,生地一雙璀璨的明眸,如此一笑,倒是星辰燦爛了一般。
待皇上也飲了,念青身子便是一靠,想來是自己多疑了。這大皇子再怎般也不會毒害了自己的母親,想那石妃一旦做了皇后甚至太后,他的地位不就更穩了?
尉遲揉了揉念青發酸的腿,低垂着眼看了過去。下一瞬,他的目光微微一閃,低頭說道:“可看到大皇子手上的傷?”
念青聽言,眼簾一顫,注目而視,大皇子手上有個指甲大的傷口,想來是利器所傷,只不過若不注意,那廣袖放下,誰能看得清楚?
“這大皇子到底在弄什麼?”念青輕聲說道。
皇子乃龍體,歷來皇嗣身上一旦有傷痕,必是勞師動衆,大皇子因何這般沉默?
尉遲眯起眼,看了眼那酒壺中鮮豔的紅色液體,神色微微一凜。
如此,倒是更撲朔迷離了。
一場酒宴觥籌交錯,皇上早早就退了去,人們四下散了。
在月光下,恣意生長的竹林被照耀地參差百樣。兩道人影躲了進去,低低的聲音在竹林中響起。
“你給二皇子喝的那是什麼?”一道粗啞的嗓音帶着責怪。
“好東西罷了。外公又何須擔心,我不是也喝了一杯,更何況江公公也用銀針查了不是嗎?”大皇子扯回被石將軍拽住的衣角,不自然地垂下了手,目光如冰一般環視了周圍。
見石將軍眯起眼,他笑道:“外公,時辰不早了,明日我還要準備看一些治國論。還請外公早些回去歇息。”
治國論?石將軍深深看了眼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卻是看向別處,任着竹林的影子將他的神情遮掩,靜謐的空氣中,石將軍笑了笑,“如此,極好。”
他仰頭笑了開來,一步一步朝竹林外走去。
大皇子看着石將軍的背影,雙手卻微微握緊,若你手上只有一個籌碼,你必會兢兢業業,把
賭注都押在我的身上!
夜裡,風颳了起來。小安子包得嚴實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好不容易駕車到了安平侯府,見白管事在門上守着,房樑下那紅彤彤的燈籠開出一道光,他的心便是一暖,回頭輕聲說道:“爺,夫人,到了。”
車簾子一開,安平侯便抱着念青下車。念青裹緊了裘皮襖子,下了地,見白管事弓着身子,看了眼尉遲,便說道:“可是約見了誰?”
不想尉遲卻是拉緊念青的手,神情竟是那般嚴肅。他低頭,目光若水一般凝望着她,就在念青恍惚的時候,尉遲笑了。忍不住颳了刮她粉雕似的鼻子,說道:“走吧。”
入了荔園閣,一道灰色的身影浮現在隆冬的雪夜裡。花廳裡的人戴着灰色圓帽,身姿纖細。那人回頭,笑着說道:“見過施主。”
念青一頓,擡眼看了下尉遲,卻是一眼就認出這眼前之人,正是那日給了她暖玉的師太。
“你?”看來是尉遲命了人喚了師太前來。
沒人知道,她心裡的懼怕。因着昨晚那墜入地獄一般的疼痛,沒有人告訴她那樣的疼痛多久會再來一次,怕是尉遲早就想到這一點,便是在入睡之前就請了師太前來。
想到這,念青握了握尉遲的手,笑着上前,“師太。”
“施主。”師太看了眼尉遲,笑了笑,“你們夫妻二人,感情甚好,有些事該不當瞞着。”她看眼念青,見念青眼眸低垂,便嘆了口氣,“你本替了她活下去,該是無病無痛長長久久。奈何這身子早就該腐敗了去。你若回去,一切皆從頭開始。”
聽到這,念青早已淚流滿面。難道這些時光全是從上天那偷來的不成?她搖了搖頭,卻是心如刀絞,“若我早該死了,爲何還要讓我活一次?”此刻,她握緊尉遲的手,身子一軟,便是靠近了那溫暖熟悉的懷抱。
尉遲燁擁着念青,感受到她的顫抖,除了沉默,他便是直直看向師太。目光如箭。
繞是看過不少形形色色之人,見安平侯這般,師太還是忍不住退了一步。“施主,我和師兄唯一能幫助你的便是讓你的靈魂在時空門穿梭的時候不被傷害。”她看了眼尉遲燁,繼而說道:“我師兄便是吳道子。”
兩道清冷的目光掃了過來,師太只好說道:“師兄早說了你會娶了端木念青爲妻,只不過這夫妻緣分如何,還得觀察。”
尉遲燁扯了扯嘴角,“笑話,要我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便是吳道子又如何,在一年多前,他就消失不見了。”
“可是,若不是吳道子,你早就……”師太抿緊雙脣,今日的話,她確實是說多了。她看了眼雙目微怔的念青,說道:“我師兄在一個島上,據說爲了你在那滿是藥草的島上滯留太久了。你也該去找找他了。”
說完,師太轉身離去。
燈火明滅,映照着牆上的那兩個相擁的身影。念青苦澀地笑了,吳道子是誰,剛入府的時候便聽聞了吳道子的名字。怪力亂神,自己便是拿怪力亂神招來的。她早該死了不是嗎?
一時間悲從中來,似乎這一世擁有的東西都與她無關。好似那不過一場夢,而這個夢很快,便醒了。
“相公,我不要走。你是我相公,我懷了我們的孩子,我還有父王和娘,還有姐姐和弟弟,還有太多太多。”她哽咽了起來,雙手緊緊抓着尉遲身上的紫色錦袍,心不知爲何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別說了,這一切不會發生,都不會發生。”尉遲燁緩緩站起來,抱着懷中的女孩輕放在牀上,心頭早已經疼痛難忍。吳道子,他救了自己的命,在當初自己在生死邊緣的時候,便是他的藥救了自己一命。他怎麼會不信!可是丫頭,爲何會如此?
握緊這雙冰冷的手,他忍不住咆哮了起來,對着窗外大喝道:“爲何不燒地龍!”
這雙水靈的柔荑,他捧在手心,落下一吻。從來勝券在握的他何曾這般慌亂,突地,他深深凝望着這個可人的臉龐,緩緩開口。“丫頭,告訴我,你是誰?到底是誰?”
念青擡頭,四目相對,她落入他那雙黑曜石一般的漆黑深潭,她的心一疼,她多想回答,她就是端木念青,一直是,從來都是!
“我是一縷亡魂,在千年以後的世界裡,我是一名大夫,卻能醫不自醫,二十六歲便亡了。醒來的時候,便替這個餓死的女孩活着,替她活着,爲她盡孝。曾經我感激上蒼爲了添加了一位母親,我拼盡全力讓她好好活着,以彌補遺憾。其實,我,我早該滿足的。”淚水滑落到嘴角,那苦澀的略帶鹹味的淚水掩埋住她的笑。
是了,是她貪心了。嫁了人,懷了孩子。她仰頭,凝視着尉遲心痛的雙眼,她竟是無言以對,若是他娶了別人,便是一世榮華,靜樂安享。那女子必定安分,不若我,奔走於皇宮,日日謀算。不若我,命運天定,生死難測,他又要再次做一次寡夫了。
“名字?告訴我你叫什麼?”我好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