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她管不着。
蔣氏覺得孫氏這是推托之詞。
她想當甩手掌櫃,壓根就不想管蘇斐的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寵愛蘇斐是不假,可是這父母之命,皇上是明君,難道還會否了他們的決定的不成?
管不着,其實不過是她不想管吧?
皇上日理萬機,難免就會有疏忽,總不能一心爲了一個國公府的世子轉吧?
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
若是自己親生的,早就開始着手準備兒子的親事了,這滿京城的閨秀,還不是一個個地挑,一個個地仔細考量着。
可爲了自己的女兒,她也只能舔着臉放下身段跟她商量,雖說這兒女親事,女方一般就是透透口風,不能太主動,否則就失了女子的貴,可女兒要死要活的,爲了女兒,她也只能主動一回了,好在是自家的小姑子,有什麼話說開了,到時候就算是沒有成,也不會結了仇。
蔣氏不由得就想起已經不在了的孫琳琅,真是天妒紅顏,那般風華絕代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的人兒,年紀輕輕就去了。
蔣氏目光看向眼前的孫氏,當年在家的時候是謹小慎微的,誰能想到她能有如此的福分,就是自己,如今也要討好着她。
真真是風水輪流轉。
蔣氏心思轉了一遍,然後笑着說道,“話雖是如此,可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與國公爺給斐兒定親事,皇上難道還能讓你們悔婚不成?”
孫氏笑着說了一句,“到底我們也要顧到皇上的意思。”給他找門好親事?她沒有想過,嫡姐的在國公府的痕跡她早就抹得一乾二淨,除了嫡姐留下的這個血脈,其餘並無嫡姐的痕跡。
以前孃家的時候,她過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絲的逾矩,嫡姐才貌雙全,長得絕色無雙,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這樣的嫡姐,活得也是瀟灑恣意。
她是從來都只能仰望,羨慕。
可惜天妒紅顏,英年早逝。
她嫁給了自己芳心暗許的姐夫,她慢慢地展露自己的風采,抹去的她的痕跡。
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人再會記她那個天香國色,風華無雙的嫡姐,而如今是庶出的她如今風光無限,成了衆人羨慕和巴結的對象。
母慈子孝,誰不誇她?
而唯一她心底的刺也就是嫡姐留下的血脈,國公府的世子蘇斐。
以前,嫡姐高高在上,自己只有仰視的份。
如今,嫡姐不在了,可是她留下的兒子也是穩穩地壓了自己兒子蘇謙一頭。
孫氏臉上雍容的笑容淡了幾分,又加了一句,“我到底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只是他的繼母,嫂子,繼母難爲啊,一個不慎就會落人口舌,說我苛待原配留下的嫡子。”
什麼繼母難爲?要真爲了蘇斐着想,早就該把婚事定下了!蔣氏心裡呲之以鼻,臉上卻是笑着說道,“妹妹,你可是言重了,生不及養恩,斐兒可是你拉扯大的。”
“只要他好,等我百年到了地下,也可以安心去見姐姐了。”孫氏臉上帶了悽色。
“斐兒他如此優秀,琳琅她若是泉下有知,會感謝你的。”蔣氏臉色也涌了悲色,一會才笑了下把話繞了回去,說道,“謙兒也大了,斐兒遲遲不成親,這兄長未成親,少不得就會耽擱謙兒了,斐兒的親事該定了。”
孫氏輕輕點頭,“嫂子說得有理。”
“我也就不與你繞彎子了,玉雪這孩子你是看着長大的,她的心思,你這個做姑母的也是知道一二的。”蔣氏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不是我誇,玉雪的容貌,人品數是一數二的,孫家雖不是有侯爵的勳貴,可也是朝廷重臣,是書香傳承之家……玉雪與斐兒是表兄妹,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親上加親最好不過了。”
蔣氏笑了笑,“有你這位疼她的姑母在,我也真是能放心玉雪,也不用擔心她會受委屈。”
孫玉雪啊……!她的情誼自己是能看出來的。
然而,那是自己兒子心儀的人啊。
孫玉雪若是嫁給了蘇斐,那孫家便全心全意地成爲蘇斐的助力,那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不就是白費了?
孫氏笑得意味深長,“親上加親當然是最好的。”
蔣氏聞言心花怒放,“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我聽說,斐兒是才救了沈家大小姐,這興寧侯府如今可是大不如從前了,免不得沈家的人會因爲這件事搭國公府,可這沈家大小姐怎麼能配得上斐兒,她被人退過親,父母又和離了,這斐兒的妻子將來可是國公府的主母。”
孫氏笑着點頭稱是,心裡卻是微動。
“等斐兒的親事定下來了,謙兒瑤瑤的親事也要提上來了。”蔣氏高興地笑着說道。
“有勞大嫂你關心他們兄妹三了。”孫氏謝了一句。
“我是他們的親舅母,我就這麼他們三個外甥,當然得關心了。”蔣氏呵呵笑着,“那我就先回了。”
“用了午飯再回。”孫氏挽留。
“不了,我這就走了。”蔣氏笑着擺手起了身,“玉雪的傷還沒有好,我不放心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孫氏起身送了她到門口。
“留步。”蔣氏笑着讓她留步。
孫氏客氣了一番,囑咐了丫頭桔紅送了她出去。
孫氏轉身帶了武媽媽回了花廳,端了茶,慢慢地飲着,心裡百轉。
她是有打算給蘇斐找個門不當戶不對或是徒有其表的妻子,可因爲忌憚皇上,這所以就打消了念頭,就這麼拖着。
蘇斐的親事,皇上沒有提。
她也不問。
可剛纔蔣氏的話,點醒了她。
似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興寧侯府這一年來,事多,傳聞也不斷,聽得都挺玄乎,很熱鬧,興寧侯府那後院看來是很熱鬧了。
如今新入府的侯夫人羅氏的孃家倒是挺硬,可羅氏是後母,又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那沈大小姐的生母還健在。
這日漸落敗的興寧侯府,如今有了羅氏,會不會興旺發達起來呢?
如此……
一個有實力的孃家,那就能給他不少的助力。
孫氏不由得皺了眉頭,低聲與身邊的武媽媽說道,“你說,興寧侯府因爲羅家能重振起來嗎?”
武媽媽聞言,明白自家夫人是因爲剛纔舅夫人的話,在考慮沈大小姐,於是想了想纔回道,“夫人,興寧侯爺膝下只有三個女兒,二小姐因爲去年七夕的事,興寧侯府與建安侯府的長輩是已經通過氣了,只等二小姐到了年紀,宋世子就會納她爲貴妾。另三小姐也是庶出,不足爲懼。至於二房,是有兩位嫡出的少爺和一位庶出的少爺,可是夫人您忘了去年裴家少爺的事嗎?這裴家少爺可是沈二夫人親侄子。”
孫氏聞言,細細地地把武媽媽的話想了一遍,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
興寧侯膝下只有三個女兒,只沈大小姐是嫡出,二小姐已經許了建安侯世子做貴妾,可那建安侯府宋子逸與她退過親的,另一個三小姐也是庶出,那親事能高到哪裡去?
二房因爲裴家與她生了芥蒂。
就算是興寧侯府靠着羅家能興起來,想要依仗,那就要靠着將來羅氏生養的子女了。
這……得多少年去了?
如今的侯府,不拖她的後腿就很不錯了!
皇后本就是憐惜她們母女,因宋子逸與宜安郡主的親事,皇上與皇后都對她有憐惜。
所以……
孫氏想着心裡興奮了起來,眼眸裡的光芒越來越盛。
似乎,這是個不錯的親事。
沈清寧她雖是有自主擇婿的聖旨,可那是皇上與皇后娘娘對她的恩寵。
孫氏最是懂得怎麼找準問題的關鍵,然後下手。
想來,她該遞牌子進宮一趟,很久沒有進宮拜見皇后娘娘了。
蔣氏出了國公府,這才大驚地發現,孫氏雖說了親上加親是好,可也沒有給她準話,
這國公府蘇斐兄妹三人都沒有定親,自己兩個女兒,還有兒子孫玉敬也沒有定親。
她已經放下身段,把話都挑明瞭,孫氏卻敷衍自己,與自己打太極。
蔣氏心裡的怒火一簇簇地往外冒冒。
可是,這會再轉身找孫氏要個準話就不好了,總不能逼着求着孫氏給準話吧?好像自己女兒沒人要一般!
蔣氏想了想,壓下心裡的怒火。
一山還有一山高!蔣氏心裡冷笑一聲下了決定,回去就把在府裡閉門吃齋唸佛的孫老夫人請出來。
清寧上了三樓,夥計輕輕拉開了雅間的門,從夥計的口中知道蘇斐一個人在裡面,蘇斐這是想單獨有話與自己說啊!於是清寧扭頭吩咐了一聲夥計要帶了茶梅與忍冬去隔壁的雅間,自己則走了進去。
身後的門悄然拉上。
雅間臨江,臨江開了很大的窗戶,可以一覽江邊的景色。
蘇斐站在臨江的窗邊,一身淡藍色的織錦長袍,外面燦爛的陽光投了幾縷在他的肩上,似是給他背影鍍上了一層金黃色,背影英挺,透着與生自來的貴氣。
聽得清寧進來的聲響,蘇斐轉過了身,“來啦。”
臉上帶了暖人的笑,聲音悅耳。
因是背光,清寧一時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容,慢慢地,他浸潤在陽光裡昳麗的臉才清晰了起來。
“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清寧微笑道。
“你與觀月樓的東家很熟嗎?”看得出來這裡夥計與掌櫃的對她尤其恭敬,觀月樓臨江,四季景色各有特色,春有江堤垂柳,夏能納涼,秋賞月,冬賞雪,所以生意很興隆,客似雲來,這三樓,四樓的雅間難以訂到的,暫不提上次,這回一次自己昨日才說要見她,她就如此輕而易舉地定下了三流的雅間?
蘇斐問了一句走到桌邊坐了下來,提了茶壺,倒了兩杯熱氣氤氳的茶,一杯輕輕推給了坐在對面的清寧。
“嗯,蠻熟的。”清寧點頭,“這觀月樓是我母親的鋪子。”
“原來,你是少東家。”蘇斐瞭然地一笑。
清寧笑着手一揮,頗有幾分老闆的豪氣,“以後你來,不管是什麼時候,他們都會好好招待你的。”
“那我可是託你的福了。”蘇斐一點都不客氣。
“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與我說?”清寧問道。
桌上的茶冒着熱氣,茶香與雅間的薰香縈繞在鼻間。
蘇斐看着坐在對面明麗的清寧,目光對上了她的目光,“侯府昨日派了汪平去國公府,說是謝我救你之恩,我想,這件事應該讓你知道。”
原來,沒有動靜是直接朝着國公府去了!清寧臉上的笑容冷了幾分,真是不死心啊!
“我該親自謝你的。”清寧嘆了一口氣,“給你添麻煩了。”
“麻煩說不上。”蘇斐搖頭笑了笑,問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的打算啊?”自己打算與他劃開距離,從此不再來往,可看着他如春雪融化一邊的笑容,清寧怎麼都說不出口來。她很有感覺,若是自己說了出來,眼前這融化了春雪會再度冷結起來。
許是心裡知道前世他的遭遇太過悲慘,又知曉他的親人涼薄,與她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
所以,清寧不忍心。
話在舌尖轉了幾次,還是壓了回去。
蘇斐雖然是猜不出來清寧原來打算說的話,可蘇斐是什麼樣的人?從小在皇宮裡走動,自很容易能從清寧的神情之中看出來了猶豫與不忍。
不管是猶豫不忍什麼,終是因爲自己!蘇斐眉梢的笑容緩緩舒展,目光明亮如明月,熠熠生輝比窗外的陽光還要耀眼,似是能照亮整個雅間一般,“嗯,你的打算。”
“具體怎麼打算,我也沒有仔細想過,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清寧能看到他目光中的自己,清寧微微垂眸抿了一口茶,然後擡頭看向蘇斐士道,“至於侯府送厚禮這件事,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侯府有什麼樣的打算,都與我無關,所以,你可以不用理會。”
“我也真是沒有理會,把事情推給了母親去處理。”蘇斐坦誠相告,緩緩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