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歌說完後,便一直靜靜的注視着紅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紅袖聽到沈妙歌的話,先是一愣,然後便自心中生出幾分惱火來:沈家真是不拿自己這個沖喜的小新娘當回事兒啊,居然自己還沒有進門,新郎倌便已經納了兩個妾——這還是有一個沒有趕上吉時,不然那就是三個妾在今兒來“伺候”她了。
她沒有控制自己的神色:一來本尊年紀不是很大,二來本尊原本的脾氣就不是很好;她雖然變了臉色,但卻沒有發作出來。
她掃了一眼腳下跪着的婦人,然後對着沈妙歌道:“這算什麼?如果沈家不歡迎我,可以把我送回去。”
趙氏聽得大驚:“姑娘,怎麼能……”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沈妙歌打斷了:“說得好!將軍家的女孩兒果然不同,一會兒你也要有這股子氣兒纔好。”
紅袖看着沈妙歌,這次沒有說話:自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她的小夫婿話裡話外都有三分提點:至少眼下看來不是壞心。她沒有再看腳下跪着的婦人,反而轉身坐在妝臺前讓她的陪家丫頭給她梳頭。
沈家這些人送丫頭給沈妙歌爲妾,不管他們對沈妙歌是不是好心,但至少對她紅袖沒有安好心;當然了,如果她見到了這幾位長輩,她是一定會敬長;但眼下雙方根本沒有見到,而且他們爲長輩的已經不客氣了,紅袖當然也不必沒見到人還對他們客氣。
雖然她勢單力薄,但就是因爲如此,才一定要讓沈家的某些人知道,她紅袖可不是任人捏圓搓扁的人——紅袖深知,人善人欺的道理;就是因此,她纔會給了兩個小妾一個下馬威。
兩個小妾看小主母不發話,五爺也不發話,就算是心裡苦上十二分,她們也只能跪着不能起來;她們還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懷德將軍之女,居然敢給她們沒臉兒:要知道,紅袖這不止是給她們臉子看,也等於是打了送她們來的沈家主子的臉。
沈妙歌還是由昨天晚上紅袖見過的兩個丫頭服侍,雖然他是男子,但是身子骨兒現在不好,兩個丫頭做事便非常小心,所以沈妙歌收拾完之後,紅袖已經等了他有一盞茶的時間了。
沈妙歌有些歉意的道:“還有再等一等,我用過了藥,我們再給老祖宗、老太太,和父親母親及各位長輩請安。”
紅袖點了點頭:沈家的人還真是不少,今兒這頭不知道要磕多少了;她在一旁看沈妙歌吃了一碗藥之後,又吃了幾個大大的、黑黑的藥丸子,便微微皺起了眉頭:“你吃藥多久了?”看他的身子骨,不像是病了幾天的樣子。
沈妙歌聞言掃了紅袖一眼:“一年多了。”
紅袖便沒有再言語:這人的病怕是極重的,自己還真是有着隨時做小寡婦的可能。
沈妙歌漱口淨手後,便由人扶着坐進了一個藤製的椅子裡;他看了一眼紅袖:“再擡一個春凳檐子來。”
紅袖才知道這種椅子加了兩個轎杆兒的東西叫做春凳檐子,在她看來也就是簡單的二人擡的轎子。
原本紅袖小夫婦應該坐人拉的車子過去,不過沈妙歌發了話,所以他身旁的丫頭便出去吩咐了一聲兒,不大一會兒便有人擡了檐子過來,卻是放在門外沒有擡進來。
紅袖自昨天便深深的知道這個時代有多麼的男尊女卑了,所以她並沒有先起身出去乘轎,而是等沈妙歌被兩個身壯的娘子擡出去之後,她纔出去坐到了檐子上。
沈府一路上的景緻還真是不錯,紅袖不自禁的因此沈而想到了彼沈:在上一代所逛的沈園比起沈府來也有所不及啊;想了想她也就釋然了,畢竟沈園在現代人手中已經很久了,早已不是原來的沈園。
這路程還真是不近,朝東一直走,出了他們的院後,便自一個角門兒上了迴廊,出了迴廊再穿過了一個門,轉過了一條小徑兒,又過了一個門兒,紅袖的檐子便落地了:她要下來自己走了;而沈妙歌卻還是坐在檐子上。
院子裡早有人圍了上來請安引路,丫頭媳婦子們人人都喜笑顏開,還有人大聲說去回老祖宗的話;有這些人一說話,兩旁的廂房裡也走出來不少的人,不過那些人只是遠遠的觀望,三五成羣的小聲說笑,卻並沒有人走過來。
紅袖掃了一眼:她所看到的便有二十多人的樣子;沈家上上下下得有多少人?
她隨在沈妙歌的檐子後面,在幾個媳婦子的簇擁下向正房走去;此處院子裡的花兒並不多,倒是生長着兩棵比較高大的樹木;她能認識的樹木真不多,不過這兩棵樹她還是認識的,因爲這是她所喜歡的一種樹:芙蓉樹。
只是這麼大棵的芙蓉樹,她還真是第一次看到,所以便多看了兩眼。
沈妙歌一直在悄悄的注意着紅袖,看她對兩棵芙蓉樹非常感興趣的樣子,便道:“這兩棵樹是我曾祖父當年親手栽下的,現在已經幾十年了。”
紅袖點了點頭,這樹高大約有三、四米左右,樹幹一個人也抱不過來:樹齡已經很大了。她雖然多看了幾眼芙蓉樹,腳下卻沒有停半分。
看來沈家的老祖宗喜熱鬧吧?這院子裡的人比昨日所見的沈家婢僕們要隨意的多,談笑聲並沒有刻意壓低。
沈妙歌在前,紅袖在後二人進了屋裡:這裡是花廳。
屋裡迎面擺放着一張大大的長几,長几上安放一些擺設;長几前面便是一張八仙桌,兩側都擺放着椅子;而在屋子中間鋪着一塊厚厚的地毯,地毯兩旁各安放着四把椅子,每兩把椅子中間都有一個小几;屋子靠牆還有幾隻高低不等的花架,上面也有擺放古董的,也有擺放花草的。
整間屋子給人一種十分大氣富貴的感覺;只是屋裡除了幾個小丫頭,並無沈家的主子。
沈妙歌向左邊行去,進了門便是一座不太大、繪有山水圖案的屏風;轉過屏風卻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只是在屋角擺放着一個不高不低的花架,上面有一盆蘭花兒:這好似現代房居的玄關一樣,只是要大得多——這裡是外間。
外間和裡間中間有一個大大的雕花門,並無門扇、也無簾子,一眼望過去便能把裡間大半收入眼底:倒和剛剛花廳的大氣很相符。
裡間安放不是牀,反倒是一座在這邊兒不多見的火坑;火坑雖然沒有連接到房屋的兩側但也不小了,中間安放着一個小小的坑桌兒;坑的兩側有深紅色的雕花圍欄。
圍欄的一側倚坐一位老人家,一頭的銀髮用一支碧綠的簪子挽在頭頂,髮腳用紅底銀花——同服色的抹額壓住;左側發間插了一朵大紅的花兒,倒襯的老人更是紅光滿面。
沈妙歌看到老人便拜了下去,紅袖自然也隨便着福了下去。
老人早已經看到他們,不等他們大禮拜下去便笑道:“五哥兒身子不好,不要拜了;五哥兒的媳婦,你也趕緊起來,那些俗禮並不能表示什麼孝心;過來,讓我好好瞧瞧我的重孫媳長什麼樣兒。”
沈妙歌笑道:“老祖宗今兒精神真好,我一看到您身子便好了三分,不要說拜一拜,就是再拜三拜也是成的。”
一旁的媳婦子打趣兒:“昨兒五爺已經拜了天地,今兒五爺還要拜三拜,難不成還要在老祖宗跟前再拜一次天地嗎?”滿屋子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沈妙歌雖然臉上微紅,卻只是笑了笑沒有辯解什麼;老人笑得一張臉如盛開的菊花:“拜天的話,我倒是不會攔着五哥兒;前兩日那麼多人攔,五哥偏要自己拜堂,哪個也沒有攔住不是。”屋裡的人又是一陣大笑。
沈妙歌掃了一眼紅袖,臉上這次是真紅了,他不依的上前倚在老人的身邊;老人拍了拍他不再打趣了。
紅袖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老人跟前,又微微的屈了屈膝:“老祖宗萬福!”
紅袖這時已經知道老人便是沈妙歌的曾祖母了。
沈老祖宗伸手拉起了紅袖來,笑眯眯的把紅袖打量了一番:“好一個女孩兒,有英氣!”她打量了一番後,好似十分的高興,又拍了拍沈妙歌:“你爹這次做得還好,真得給你討了一個好媳婦回來。”然後又回頭道:“把我那串珠子取出來添作新人禮,給了我的重孫媳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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