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看了一眼紅袖:“二嬸孃那裡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纔對。”頓了頓她又道:“第二件事情也是上上個月,十五的時候我和田氏嫂嫂到佛堂裡一起誦經,中午在她那裡用的飯;因爲時候還早,所以我們先說了一陣子話,正好聽到有人要田氏嫂嫂的丫頭打絡子,那丫頭怕趕不及拉着素心幾個去幫忙
“用飯的時候,田氏嫂嫂看素心幾個累壞了,還嗔了自己丫頭幾句,便讓素心幾個出去坐了一席;屋裡只留了田氏嫂嫂的幾個丫頭伺候着。田氏嫂嫂的心情不太好,讓人取了酒水來,硬要我陪她吃幾杯。”
紅袖忍下了一聲嘆息:“嫂嫂又吃醉了,是不是?”
江氏臉上一紅:“是、是的。”她心中有着萬千的煩惱不能與人訴說,也無可解的法子,論心惜正是糟糕至極,當然是架不住人勸酒,也沾酒便很容易醉了。
雖然紅袖明白,可是換作是她,她絕不會在這種情形下吃酒:越是想一醉解千愁的時候,起是醉不得的時候;也許清醒着有些痛,但是不會給自己帶着麻煩,也不會連累她人一——自己有時候不能對自己狠一些,那就是在給他人機會,讓他人百倍的狠狠待自己;如此,不如自己待自己狠一些的好。
只是這種道理,江氏原來不懂,現在說給她聽也不能解眼下之憂;紅袖也就禁口沒有多說。
再者,看江氏的樣子,讓人也不忍責備她;紅袖只得讓她接着說下去:人的性子各有不同,江氏原本就是柔弱的女子,不能太過強求於她。
江氏心知自己當日所做不妥,但眼下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便接了原來的話頭說下去:“和田氏嫂嫂不知不覺多吃了幾杯,俱都醉倒,當日便留在了田氏嫂嫂那裡,直到下午才醒轉;醒轉之後,我推脫了田氏嫂嫂留晚飯的好意,帶着丫頭們回了自己的院子。”
紅袖看她的所說沒有什麼重點.,便問道:“你醒來時,是不是屋裡也沒有丫頭?”
江氏點頭:“屋甲沒有丫頭。就像我在二嬸孃那裡一樣,一起身便自外面進來了幾個丫頭,都是田氏嫂嫂的人;而素心和素月兩個人卻被人拉去打絡子,並不在屋子外面。”
素月欠身:“婢子們醉過一次,便再也不想飲酒;可是當日大奶奶那裡的活計多,婢子們又吃了大奶奶的席面,卻不過大奶奶的情面去,只得跟着她們去打絡子,把奶奶託給大奶奶的丫頭照看。”
紅袖微微一皺眉頭:“卻不過大奶奶的情面?大奶奶不也是吃醉了酒,她哪裡能吩咐你們做事情?”
素月道:‘回奶奶的話,大奶奶在趕婢子們出去吃席面時,便吩咐婢子們下晌多幫忙;那些絡子是要緊着用的,她孃家的弟弟要成親,而奴身邊的丫頭絡子打得好所以才被請託;而婢子們、婢子們打絡子也打得不錯,所以纔會被大奶奶看中。”
紅袖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看向江氏道:“除此之外,嫂嫂沒有在其它地方睡着過嗎?”
江氏輕輕搖頭;然後她看了一眼紅袖又道:“我兩次回來,並沒有感覺、感覺到什麼不妥的地方。”她話中的意思,紅袖自然是明白的。
沒有什麼不妥,那江氏爲什麼好生生的就有了喜脈?!紅袖微微皺起眉頭看向靈禾:“你可知道有什麼藥可以使脈像如同喜脈?”
靈禾聞言立時答道:“嗯,有幾種藥,不過卻不會以假亂真到如此地步;而且有一些病症不細看,也會錯會成喜脈;但是、但是”她住口沒有往下說。
紅袖知道靈禾的意思:江氏的喜脈並不是其它的病症,也不是一般的藥材所致;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看向江氏道:“嫂嫂,這兩件事情說給太夫人聽,也不能洗脫嫂嫂;而且、而且怕是連環計啊。”
江氏一驚,驚懼的看向紅袖。
“嫂嫂現在有了喜脈之像,然後再被人揭破嫂嫂和那人的事情,到時嫂嫂就算是再辯解,也只會讓衆人認爲嫂嫂是在抵賴而已;除了讓太夫人更加惱怒之外,不會對嫂嫂有半點好處。”
‘到時嫂嫂不止是一死,怕是會被動刑逼問那人是誰;而且、而且……”紅袖說到這裡輕輕一嘆,沒有再往瞎說;她沒有說出來的話就是,到時六房和她、還有大姑娘都會受牽連的————如果真有人謀算此事,用心不可謂不惡,但其心思真讓紅袖不寒而慄。
是誰在謀算江氏,通過江氏那人倒底想謀算誰?是紅袖、是房、還是大姑娘,或者是想把這些人一網打盡?
紅袖自進沈府,第一次面對如此棘手之事,也是第一次知道身陷局中卻不知道敵人是誰:這更讓她心下警醒。
二夫人和田氏雖然讓紅袖有些上心,但是想找到什麼確實的憑證幾乎不太可能:事情已經過去的太久遠了;並且她們和江氏一向交情不錯,江氏也沒有什麼能妨礙她們,想讓太夫人等人相信她們要加害江氏,根本就不太可能。
江氏也不是傻人,紅袖沒有現出口的話她也聽了出來,面色大變:“五弟妹,我、我對不住你。”她倒不知道還有六夫人和沈大姑娘也知道她的事情。
紅袖也沒有同她說,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低下頭道:“嫂嫂的喜脈如果不是真得那麼只要時日久了,此謊言不攻而破”
江氏點了點頭,卻又立時搖頭道“弟妹,如果真有人想要謀算於我,哪裡會容我時日長久?”
紅袖看向江氏:“不若找個由頭,比如家中長輩想念成疾之類的,向太夫人回稟—聲,嫂嫂到孃家暫避一避;如此,我也能在府中多出時間來細細查訪。”
江氏聞言卻只是搖了搖頭,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紅袖甚爲奇怪:事關江氏的性命,眼下也只有這麼一條暫時保命的法子——只要她的喜脈是假,到時時間久了立時便能讓衆明白,還她一個清白,她爲什麼卻不同意。
素心在一旁輕輕長嘆,然後屈膝道:“五奶奶有所不知,我們奶奶、我們奶奶,唉,回孃家也不會足一日,便會被打發回來的。”
紅袖不明白:不管如何,江氏總是江府的骨肉,她把事情分說清楚,到時江府的人不可能會見死不救吧?況且江氏可是嫡女,現在父母雙親俱在。
江氏的臉色更加的灰白,卻低下頭垂淚一句話不說;素心看主子如此,眼圈也紅了,輕輕開口把江氏的事惜對紅袖說了起來,聽得紅袖目瞪口呆。
江氏自嫁入沈府,並不是沒有受過什麼委屈的,而且她嫁過來不久,沈三爺便——命嗚呼,她自然是想回府另嫁一一她至今還是處子之身啊。
可是江老爺和江夫人卻一句: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裡有收回之理?他們對江氏說,這一輩子,江氏生是沈府的人、死是沈府的鬼,讓女兒安心做一個貞潔烈婦,不要想些有的沒的。
至於江氏受了委屈,回去找江夫人訴說時,江夫人卻不耐煩的道:“哪個女人不是如此?想當初我嫁到你們江家時,那是受了多少委屈!俗語說,二十年的媳婦熬成婆,一個熬字你還不懂?”
“你雖然不能熬成婆了,但更要好好孝敬公婆,日後博一個好名聲老了之後也能有個安身立命之所;受委屈?天下的女子都受的,怎麼偏生你就受不得
江氏後面的委屈如何還能說出口來?
“女兒,不是母親不知道心疼你;只是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們江家的人,是沈家的人了;如果有小什麼事兒你就跑回來哭訴一番,豈不是讓沈家的人以爲我們江家的女兒沒有教好?”
“爲人媳,不像爲人女,你啊,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只是,父母卻幫不上你什麼了,你只能自己爭氣些,知道嗎?”
“你如此回來哭哭啼啼,可曾想過你在家的嫂嫂和弟妹?今日我們爲你出頭,他日我們府中還不翻了天?爲人媳,就要有爲人媳的樣子;母親也知道你心中難受,可是生爲女子,唉一一,除了一個忍牢,母親無可教你了。”
江夫人諸如此類的話,在江氏回孃家兩三回之後,她也就不再怎麼回孃家,也從來不再對父母提及在沈府的生活。
好在她性子柔靜,又是霜居,雖然有些委屈倒也不算大——嚴至少不能論到生死上,日子久了之後,沈府的主子們倒是待她慢慢的好了起來。
天下間居然有這樣的父母?紅袖真得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爲女兒出頭也罷了,說出這樣的話爲,豈不是傷透了女兒的心?
嫁出的女兒,母家可是她在父家唯一的支持,江氏父母如此做,豈不等於江氏全無後援,真真正正的獨自一人在沈府?
想到江氏原來的循規蹈矩,在沈家主子們面前的謹小慎微:紅袖一直認爲江氏太過小心了,如今才知道萬事皆有因啊。
紅袖卻不好對江氏的父母說什麼,只是眼下的事情要如何做呢?把江氏送到沈府的別院中呆上數月是不可能的,因爲她是寡居之人啊。
而且她的爲難之處在於如何回太夫人的話:代江氏隱下喜脈之事,說她只是平掌病症————那如果江氏萬一是有喜,或是在某人的謀算下,江氏和那人的私情早早暴露,那麼紅袖的此舉,無疑是讓她在沈府再也翻不過身來。
但是如實對太夫人說江氏的事情,那就等於是現在就送江氏去死,並且她和六房當日隱下的事情,也難保不被那謀算之人牽扯出耒。
怎麼辦?應該怎麼辦?紅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太夫人那裡要如何交待,江氏要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