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母女在七夫人的相送之下,離開了沈府;這一次的沈府之行,如果月桂能好好吸取教訓,也並非是白來一趟了
因爲月桂母女的走,二夫人讓錢夫人和寶湘這兩天不要總去長房那裡,就算是呆在房裡也比較好;錢夫人不明白,寶湘卻是明白的。
但是寶湘在屋裡坐立難安了一日之後,終於在次日趁二夫人去了楚府的時候,帶着丫頭說是去園子裡,而到了紅袖的院子裡。
紅袖聽到寶湘來訪微微一愣,自己倒還想着請她過來呢,不想她卻自己來了;她起來迎了出去,讓寶湘上座。
寶湘並沒有多久坐,她和紅袖說了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因爲當時屋裡只有她和紅袖兩個人了
雖然二夫人因此很在意了兩天,可是寶湘和平日裡一樣,而紅袖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她的心思又被其它事情佔去了多半,也就慢慢的把此事放下了。
沈羅氏只能留在沈府三天了,再過三天便會被人送去莊子上:這是太夫人打發人來說的;而沈二老爺根本不敢去求懇太夫人,沈羅氏幾乎是要完全絕望了。
她在今天苦求了沈二老爺一番,依然是沒有得到答允之後,哭着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她伏在牀上哭了半天,起來略略收拾了一下:不管怎麼說,也要去看兒子一眼。
但是她走到院門前便被人攔了回來,幾次都是如此;到了下午的時候,她終於等到看門婆子打盹的時候,悄悄的溜出了院子。
沈羅氏根本不怎麼認識路來,繞來繞去便沒有去園子,反而繞到了紅袖院子的後面;倒是正好遇上紅袖兩個兒子的奶孃抱着孩子自園子回來,同行的還有沈羅氏的兒子。
沈羅氏看到兒子什麼也顧不得,衝土前去便要搶兒子,卻被人攔了下來;只是如此便嚇着了紅袖的兩個孩子,而沈羅氏的孩子卻看着母親之後,哭着非要尋母親。
一時之前,紅袖院子後面熱鬧非凡:沈羅氏和她兒子兩個人都哭得肝腸寸斷,而紅袖的兩個孩子卻被嚇得大哭不止了
紅袖院子裡的人早已經聽到異動打開了院子的後門兒,讓奶孃帶着孩子快進來;同時也有人跑着去請紅袖了。
沈羅氏的兒子被奶孃抱走了,她瘋狂一樣向孩子撲去,三四個人根本拉不住她;而孩子也哭得嗓子都啞掉了,真管喊:“孃親,我要孃親——”
稚嫩的聲音,哭得旁人都極爲心痛,就不要說身爲母親的沈羅氏了。
沈羅氏對着拉住自己的婆子咬了兩口,趁此不備掙開向孩子撲了過去:“兒啊,孃親來了,孃親來了,孃親來了。”
那奶孃被嚇得愣住了,眼看着沈羅氏就要抱住孩子的時候,卻被人一把揪住了胳膊;她定神看過去,正是紅袖。
沈羅氏掙了幾掙不開紅袖的手,眼睜睜看着兒子被奶孃抱走了,她幾乎暈倒過去:“你是不是人?你也是母親啊,你難道不知道孩子對於一個做母親的人來說是什麼嗎?”
紅袖輕輕一嘆:“你冷靜些,我是在救你。”
沈羅氏再轉過頭去,看到孩子已經走得沒有影兒了;她回過頭來如同瘋子一樣撲向紅袖:“都是你、都是你,你個鐵石心腸的人!”
紅袖原本握着她的一隻手,冷不防她會全身撲過來,伸腿踢出去時,沈羅氏的另外一隻手的指甲已經刺破了紅袖的一隻手指。
血立時便滲了出來,只是,那血卻是發烏的!
沈羅氏依然不管不顧的衝上來,還要撕打紅袖不可:她把沈府的恨,在一刻都發作了出來,是恨不得能咬紅袖兩塊肉下來。
茶香和映舒兩個人是後來才趕過來的,當時紅袖過來時,只有韻香在她身邊,所以兩個丫頭來的較晚;看到紅袖受傷並且中毒了,兩上丫頭如同猛虎一樣撲了了沈羅氏:一腳一拳把沈羅氏打得飛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此時靈禾也被人叫來了,看到紅袖中毒嚇了一跳:自她到了紅袖身邊,可是沒有讓紅袖中過任何毒的;她連忙給紅袖把毒血清出來,然後吩咐人扶着紅袖回屋,還要用清水沖洗一番才成。
到墨神醫來時,紅袖的毒已經清得七七八八:毒,並不能說不毒;不過並不是很稀奇的毒,只是蛇毒而已。
衆人看向已經被綁起來還大罵個不停的沈羅氏,茶香等人恨不得立時就把沈羅氏打死;好在紅袖一直沒有暈過去,不然現在沈羅氏就算不死,怕也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奶孃臉色發白的跑過來,說兩位哥兒情形不好;不用紅袖說,墨大夫提起前襟來就跑了過去。
兩個哥兒也是中毒了,不過中毒的並不嚴重,好像只是剛剛在和沈羅氏的掙扎中,被她碰到了一兩下而已。
聽到奶孃們的話,衆人臉色都白了;人人都說不能饒了沈羅氏,怎麼會有這麼毒的心腸:她也只不過是求了兩次自家主子要留府中,自家主子不能答應她,她便如此來害自家的主子。
紅袖歪在榻上,聽到兒子們沒有事兒這才放下心來,把孩子交給墨大夫照顧,她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讓人把沈羅氏帶到了近前,她看着沈羅氏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攔下你去抱兒子嗎?”
沈羅氏聽到這一句,恨得眼珠都快要瞪出來了:“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如果不是這個沈家五少奶奶,她至少能在出府之前親手抱一抱兒子。
現今沈家五少奶奶又叫中毒了,孩子也說是中毒:還不就是因爲自己罵了她兩句,便要誣衊自己:沈羅氏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
紅袖咳了兩聲,吩咐人把沈羅氏帶出去看看。過了片刻,沈羅氏被帶回來之後,便再也不罵人了,她全身抖成一團,臉色蒼白的嚇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神經質一樣猛得擡頭:“不可能,這是你們騙我!你怎麼沒有事兒,怎麼這麼快就被救過來了?”
紅袖沒有理會她,只問靈禾:“可救下來了?”
“有一個,在我趕到救夫人叫,已經死了。”靈禾聲音有些低低的,就算死得是一個婆子,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你現在可明白,我爲什麼不讓你抱孩子了嗎?”紅袖沉默了很久之後,並沒有再問中毒婆子們的事情,而是再次看向沈羅氏。
沈羅氏搖頭:“我不相信,不相信!不是我,不是我。”她不敢相信,她長這麼大連只雞都沒有殺死過。
靈禾冷冷盯着她:“你的手,你的手有毒;你碰到人的時候,指尖便把人劃傷從而使人中毒;但是小孩子的皮膚很嫩,你的手只要碰到,不需要劃傷就可以讓孩子中毒,懂了沒有?”
映舒真想踢她一腳:“我們家姑娘救了你的兒子,你居然罵了我們姑娘快一個時辰,天下間還有你這種人忘恩負義的人,我們今天算是見識了。”
沈羅氏看向了自己的手,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用這雙手,她做過很多次飯菜給兒子和沈二老爺,可是他們父子從來沒有中過毒誰啊?爲什麼,她的手好端端的就變得有毒了呢?
紅袖看她的樣子,輕輕一嘆:“我想,這毒應該不是你弄到手上的纔對:只是爲了要查清楚,我們要好好的看看你的手,但是你不能亂動,免得誤傷了人好不好?”
紅袖很肯定這一點,是因爲沈羅氏當時毫無猶豫的去抱自己的兒子:如果她把自己的手弄上了蛇毒,當然不會一點顧忌也沒有的去抱孩子。
還有,蛇毒雖然不算是什麼奇詭的毒,但也不是一般人能買得到的;她是一心要進沈府做姨奶奶的,就算是安了要害人的心,也不可能一進府便把毒帶進來:她就不怕被二夫人看到?聰明點兒的,都會在站穩腳跟之後再動手。
更何況二夫人無子、她有子,就算是害死了二夫人她也不能扶正:萬一再來個填房夫人,哪有現在無子的二夫人好?並且,她還知道沈羅氏當天並沒有打算把孩子接進來,那麼沈羅氏晚上還打算回去的,那她根本不可能會把毒帶在身上的。
不是沈羅氏,那會是誰呢?那個簡直就是呼之欲出,但也要有憑有證纔可以,不然如何能平白就說是那人所爲,而不是沈羅氏。
沈羅氏聽到紅袖的話輕輕的點了點頭,她有些不敢看自己的雙手,從來就沒有想到過她的手能成爲殺人的利器。
靈禾口中裡含了解毒丹,一左一右是茶香和映舒二人: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沈羅氏下毒害人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也不能不防她現在會暴起傷人。
沈羅氏閉着雙眼沒有動,她其實也怕雙手被人砍去;不過依着她的想法,如果砍掉雙手能見到兒子,她並不介意這一雙手。
靈禾細細的看向沈羅氏的雙手,發現沈羅氏的十指尖尖都是精心修整過的:每一片指甲都磨得如此如刀刃一般!
四十章 心病
映舒和茶香協看清楚了沈羅氏的指甲,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怪不得她在不經意之下就能傷人使人中毒了。
而且指甲修得十分講究,假如你不仔仔細細的注意,根本不會注意到她的指甲邊緣修薄了;如果說這指甲不是刻意修成這個樣子,那纔怪。
“你的指甲,是你修的嗎?”紅袖聽完映舒的耳語之後,問沈羅氏。
沈羅氏閉着眼睛搖頭:“是奴家的丫頭修的。”
“多久以前給你修的?“紅袖接着又問道。
“來府前已經修了兩日,原本是到了應該修指甲的時候,只是在府中不比在府外,所以我也沒有修過。”沈羅氏答得很詳盡。
“沒有人給你修過指甲?”
“沒有,奴家天天想兒子,也無心於這上頭;說實話,這幾天我根本就沒有想起要修指甲的事情。”
“你看看你的手指吧;”紅袖輕輕一嘆:“你的手指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你可知道?”
沈羅氏不知道自己的手上有什麼特別,她輕輕睜看眼睛看了兩眼手掌,還翻過了手背看過;靈禾輕輕的提醒她:“你的指甲。”
聽到靈禾的話,沈羅氏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和往日不同了,她十分吃驚之下兩手一抖,手指自另外一手的手滑過;她的手背立時被劃破,血便涌了出來:烏黑的顏色。
靈禾立時給沈羅氏餵了解毒丹,讓她幹萬不要動給她開始清理傷口中的毒,忙了半日沈羅氏也才感覺到暈眩消失:現在,她對於自己的手能讓人中毒,沒有一絲不相信了。
但是她同時也被嚇壞了,招頭淚眼看向紅袖:“怎麼會這樣,少奶奶,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紅袖怕她一激動不傷到自己、就傷到旁人,立時安撫她:“我知道,你不要動,小心你的手指。”
眼下除了要知道誰把沈羅氐的指甲變成了這種樣子之外,還要想法子把毒自她的指甲上弄下來才成:只是不知道蛇毒是塗滿了她的整片指甲,還是隻塗了前端;如果只在前端,只要小心剪下來便是,如果塗
滿了便有些麻煩了。
想到這指甲還是證物,紅袖讓靈禾把沈羅氏的指甲先剪下來一些,然後又請來了墨神醫驗看沈羅氏的手與指甲。
墨神醫用藥驗看之後道:“只是前端有毒,不過這餘下的指甲還是有毒;如果用手取用食物,她本人就會中毒而亡。”
紅袖聽到這裡一驚,看向沈羅氏:“這幾天你吃飯……”
沈羅氏看着紅袖道:“府上的規矩,不是吃什麼東西都不能直接用手拿的嗎?是有人教過我規矩的,我不曾用手取用東西,怕被那些丫頭婆子更加小瞧了去。”
紅袖聽到此話,更加肯定沈羅氏只是被人利用了:利用沈羅氏來下毒。
事情安排的很好,把沈羅氏留下在府中,卻又有把此事告知了紅袖和沈妙歌,有了沈羅氏的第一次哭求紅袖,因爲紅袖的拒絕而哭暈過去;而後,紅袖和沈妙歌把沈羅氏要留在了二夫人院子裡的事情,透給了沈太夫人知道,因此二老爺被訓斥,太夫人讓二老爺把沈羅氏送出府去,有了沈羅氏第二次來哭求紅袖,再一次的哭暈過去。
兩次被拒之後,說沈羅氏對紅袖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看她今天在看到兒子之後,對紅袖的叫罵就知道,她對紅袖甚至有些因怨成恨的意思;雖然恨意不多,但的確是有。
沈羅氏對孩子的想念,一定想法子要見一見孩子;依着二老爺的性子,他當然不會爲沈羅氏去求沈老祖,所以沈羅氏一定會偷偷溜出來二夫人的院子來尋孩子。
孩子們的生活在府上是極有規律的,府中幾乎每個僕人都知道;午後,正是孩子在園子裡透氣曬太陽的時候。
紅袖摸了摸了下巴:“你今天出來是想見兒子的吧?你一定是知道孩子會在園子裡,可是你爲什麼會到我院子的後面呢?”
沈羅氏低着頭看丫頭用藥水爲她的手指清毒,聽到紅袖的話擡頭:“奴、奴家迷路了,原本是想去園子的,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這院子的後面。”
紅袖輕輕一嘆,只能說是陰差陽錯,居然讓沈羅氏遇上了孩子們自園子裡回來;而自己院子裡兩個奶孃一定是邀了那個新來的過來坐坐,不想卻被沈羅氏攔在了自己院子的後門附近。
其實,不管沈羅氏是在園子裡,還是在自己院子的後門處,結果大同小異:孩子和奶孃們一定會在一起;而沈羅氏一看到兒子一定會衝出來要抱孩子,怎麼也會造成混亂;在混亂中碰到孩子、丫頭,傷到人也是極正常的。
不過萬幸的是,她是在紅袖後門處見到自己的兒子,所以傷人之後靈禾等人能及時診治,不然今天死掉怕不會只是一個婆子了。
此計把二老爺、紅袖和沈妙歌還有沈羅氏的心思摸的很透,把握的很好:如果不是因爲紅袖的出現,沈羅氏便會抱到自己的孩子。
沈羅氏眼下是絕望之極,在看到兒子的時候,一定會生出比平日裡更大的力氣來;她在搶和奶孃搶孩子時,一定會用上一些力氣:那時,不止是奶孃會受傷中毒,就是孩子也一定會被沈羅氏所傷中毒。
園子距各處都遠,就算墨大夫人和靈禾再快趕到園子裡時,怕是孩子和奶孃、婆子:只要是被沈羅氏指甲所傷的人,都不可能救得下來。
而紅袖的孩子在其中,會不會被沈羅氏傷到,全看天意了:如果運氣好,可能毫髮無傷只是受驚;如果運氣不好,就有可能會和沈羅氏的孩子一樣受傷中毒;就算是像現在只是碰確,也會讓孩子們中毒——到時,墨大夫就算救下了兩個孩子,是不是會落下什麼病根兒可就不知道了。
因爲蛇毒,都是發作的極快,再且沈羅氏指甲上的蛇毒又是極毒之物。
紅袖握緊了手:設計之人,根本沒有在意自己的孩子、與其它人的性命;不,應該說,她很想能一擊奏功,把幾個孩子都弄死纔對吧——她雖然不能肯定對方一定有這個心思,但是卻不能排除對方沒有這個害人的心思。
不要說紅袖,就是韻香等人所懷疑給沈羅氏下毒的人,就是二夫人:除此這外,無人能做到的。
沈羅氏在二夫人的院子裡住着,而且哭暈過去的次數可不是一兩次:在她昏迷之中,正好對她的指甲做手腳。依着墨大夫所言,能讓毒附着在指甲上這麼多、這麼毒,絕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
想到此處,紅袖看向墨大夫:“她是不是還中了其它的毒,就算是想孩子想得緊,也不能常常哭得暈死過去人事不省啊。”
“姑娘,不是毒而是病;”墨大夫答道:“她的心脈不好,並且是固疾;依着在下愚見,倒像是自胎裡帶出來的一般。”
紅袖聞言看到沈羅氏:“你有心疾?”
“是的,少奶奶;自幼時一直便不停有人叮囑奴家不可以過於激動,大笑、大哭等等都對身子不好;常年用藥調理,自小到大也只犯過幾次而已;近日是因爲想孩子之故,所以纔會屢屢暈倒。”沈羅氏臉色有些蒼白:“此疾,我們一家人都有;祖父、父親、姐姐等,都是死於此疾。”
“你姐姐也是死於此疾?”紅袖聽到裡心裡一動:“不是說染了很重的風寒去世?”
沈羅氏有些吃驚:“少奶奶怎麼知道此事的?姐姐的確是染上風寒去世的,但是風寒之所以不治,就是因爲牽扯的犯了心疾。”
紅袖聽到這裡好像想起了什麼,只是一時間卻又不是很明白,便點了點頭並沒有再問沈羅氏,而是低頭沉吟了很久。
“有誰知道你的固疾?“紅袖再次開口。
沈羅氏想也沒要想:“我們老爺本來就知道,還有一直伺候我的丫頭婆子也知道。”
“二叔父知道?嗯,府中可還有其它人知道你有心疾嗎?”紅袖知道沈羅氏好丫頭婆子雖然也跟着進了沈府,但卻被二夫人遠遠的打發到下人房裡去住,根本就沒有讓一個人跟在沈羅氏的身邊。
只是不知道沈羅氏的心疾,是二老爺說出來的,還是那些丫頭婆子們說出來,或者是……;紅袖的眼睛眯了起來。
沈羅氏搖了搖頭:“府中應該沒有人知道我有宿疾的,奴家也沒有向人提起過;這些日子只想孩子的事情,哪裡想過自己的事情。
“那你如此激動,對身子的影響不大嗎?”紅袖看了一眼墨神醫和靈禾:“你接連暈倒幾次,會不會有什麼萬一?”
沈羅氏搖搖頭:“我身上帶着有藥,只要暈倒之後有人能及時餵我吃藥,便不會有太大的事情。”
墨神醫在一旁輕輕的點頭,看來沈羅氏所說是真;也就是說,如果不給沈羅氏別喂藥的話,她便會當真死過去。
紅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誰給沈羅氏喂的藥呢?如果二老爺在,是二老爺喂的,那二老爺不在的時候,會是誰呢?
四十一章 也中毒
沈羅氐指甲上既然被動了手腳,那就是有人不想那因#而死:在沈羅氏暈倒的時候,一樣也有人給沈羅氏喂藥,她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暈倒。
紅袖眯着眼睛思索着前前後後的事情,設下此計的人,要除去的人不止是一個沈羅氏,還想要除去沈羅氏的孩子;如果順帶着能傷到或是除去紅袖的孩子,也只能說是那人的意外之“喜”了。
那設下此計的人不但知道沈羅氏的病,而且還熟知她的病與救她命的藥,才能設下此計;紅袖輕輕的搓了搓手:她如何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要知道,如果不是對沈羅氏的病情很清楚,此計很可能就會夭折的——沈羅氏的病如果重一些,如此激動的暈倒幾次,說不定就會死於心疾。
二夫人?紅袖在心中唸了幾遍之後,看向映舒:“你們出去瞧瞧,可有人和羅氏娘子的貼身丫頭走得近?或是那貼身丫頭都去過哪裡。”
映舒答應着去了之後,紅袖看向沈羅氏:“你已經傷了人並且還因而死了一人,在事情沒有說清楚之前,你是不能離府而去的。”
沈羅氏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少奶奶,謝謝你。”
紅袖輕輕搖頭:“但是你只能留在我這裡的廂房內,哪裡也不能去。”
沈羅氏臉上的喜色褪去,跌坐在地上半晌之後忽然擡頭:“少奶奶,您要救救我的兒子,求求您了,我來生做牛做馬來報答您。”
紅袖看向她:“孩子在老祖宗那裡,一般人是動不了她的,你放心就是;嗯,我也會提醒一下老祖宗,你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頓了頓之後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原本想提點她兩句,如果沈老祖把孩子留在二房,孩子自然是有很大的危險;但沈老祖不止是把孩子留了下來,還留在她的身邊的用意不言而喻了。
不過想到沈羅氏倒底是不可能留在沈府的,所以紅袖閉上了嘴巴,沒有再深說。
隨後,紅袖又細細的問了沈羅氏在二房的生活起居,都有什麼人和她比較熟或是有什麼人伺候她;紅袖問得時候,沒有想沈羅氏在二房裡根本沒有熟悉的丫頭婆子,她根本無人伺候。
如此一來,就算是紅袖想找個藉口去二夫人的院子弄個丫頭來問話,也不太可能了;她正低頭沉吟時,聽人說太夫人到了。
紅袖隨即一想,就明白是沈羅氏兒子的奶孃;看來是瞞子沈老祖,卻沒有瞞過沈太夫人。她身上的毒剛清了不久,還不能起身迎出去,急命韻香等人出去迎。
沈太夫人被沈夫人扶着進來,看到紅袖好好的鬆了一口氣:“她們說你沒事我哪裡相信,看到你好好就放心了;我的兩個孫兒重孫兒可好?”
“太夫人,您快坐下;不如是受了一點小傷,您還急急的趕了過來,讓孫媳如何承受的起?兩個哥兒都好,太夫人放心就是。”紅袖坐起來,在牀上勉強爲禮。
太夫人和沈夫人都按住了紅袖:“你這孩子,好好養着吧;讓我們看看傷到了哪裡。”
沈羅氏看到太夫人進來之後,便面色發白的低下了頭;她不知道這位太夫人會不會有沈家少奶奶的好脾氣,萬一生氣把自己打死可怎麼辦?
看完紅袖之後,太夫人看向了沈羅氏:“袖兒,可問清楚了?”
紅袖把事情簡單的一說,只是陳述並沒有加上她的猜測;聽完之後太夫人和沈夫人對視一眼之後沒有立時說話,又讓人呈上了沈羅氏的指甲看過。
“如此說來,毒也不是什麼難弄到的東西,而動手毒殺了人的就是沈羅氏了?”太夫人眉頭緊緊皺着:“你的毒,是哪裡來的?”
沈羅氏嚇得直搖頭:“不是我,太夫人,不是我。”
沈夫人輕輕的道:“聽那奶孃說她瘋了一樣搶孩子,不太像是知道手上有毒的樣子。”沈太夫人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看沈羅氏。
沈羅氏並不得沈家長房主子們的喜歡,這是毋庸置疑的。
紅袖忽然問道:“那奶孃,沒有事兒嗎?”
沈夫人輕輕點頭:“原本回去就暈了過去,胳膊上受傷的地方流出的血都發烏,焚琴這才讓人報給了太夫人和我;現在那奶孃已經救過來了。”
紅袖微微愣了一下:“叫了大夫來,人便救過來了?”這奶孃還真是命大的很。
太夫人看了紅袖一眼:“有什麼不對?”
“沒有;”紅袖看了一眼靈禾:“只是那毒很霸道的,一會兒還是讓靈禾去看奶孃看看再說吧;奶孃受了傷還是養一養的好,孩子這兩天讓焚琴找個人看着吧。”
太夫人擡眼看了紅袖一眼:“嗯,袖兒說得有理;”再看了一眼沈羅氏:“她手上的毒應該不是她自己弄上去的,此事要好好的查一查——絕不能再讓府中出另外一個……”
紅袖輕聲應了一聲,她知道太夫人所說的人是江氏。
“現在,就叫你二嬸孃過來吧;”太夫人淡淡的道:“無憑無據你一個小輩兒不好對她怎麼着,不過我在這裡便不同了;叫她過來,如果此事說不清楚,就算是無證據也讓她去家廟裡去住着!”
因爲江氏的事情剛過去並不久,所以太夫人對於在府中下毒的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恨,是絕不能容忍的。
紅袖並沒有阻攔,就算是太夫人今天不來,她也會在明天身子好一些之後,去請太夫人出頭的:二夫人,卻不是她一個小輩兒能隨意置疑的。
立時便有人應着出去了,但是人出去不一會兒便回來,同來的還有二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頭:“少奶奶,靈禾呢?救命啊,我們夫人、夫人……”
太夫人等人都站了起來,沒有人喝斥那丫頭的失禮:“你們夫人怎麼了?”
“好端端的暈死過去了,臉色發黑;”那丫頭跪例在地上哭了起來:“已經去請大夫了,可是怕、怕……,少奶奶,救命啊。”
紅袖立時讓靈禾和墨大夫都隨那丫頭去了:“快去,快去。”救人如救火,當然慢不得一絲一毫。
靈禾等人走了之後,紅袖在心裡道:這,暈得也太是時候了吧?
沈夫人起來對太夫人道:“我過去瞧瞧,免得一院子裡沒有個做主的。”她的話說得別有深意。
太夫人看向沈夫人:“你仔細些。”
沈夫人走後,太夫人和紅袖便又問了沈羅氏兩句話,讓人帶她到廂房去了;然後太夫人不放心沈老祖那邊,想去看看再回來件,焚琴挑了簾子進來。
“太夫人在少奶奶這裡啊,讓我這一通好找;”焚琴上前見了禮:“這事兒老祖宗知道了,不過被婢子遮掩了很多,並不知道死了一個婆子;可有眉目了?老祖宗非要過來看少奶奶,被我好說歹說的勸住了——昨兒晚上便有些着涼,哪裡敢讓她老人家出來。”
太夫人問了老祖宗幾句之後,便道:“回去之後好好勸一勸老祖宗,我晚上會過去陪老祖宗一起用飯的,有什麼到時還有我呢;這是一件事兒,第二件事呢就是,你要安排幾個妥妥的丫頭照看小哥兒,千萬不要再出差錯,明白嗎?”
焚琴聞言心頭一跳,看了紅袖一眼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卻並沒有多問一句話。紅袖看着焚琴微微一笑:“沒有什麼事兒,只是一切小心爲上;就算是老祖宗跟前的事情,也要小心再小心才成。”
太夫人也吩咐了幾句小心無大錯的話後,這纔打發了焚琴回去。她和紅袖足足等了多半個時辰,沈夫人才帶着靈禾和墨大夫人回來。
二夫人的確是中毒了,還就是沈羅氏指甲上的蛇毒;因爲是喝下去的,所以發作的慢,但是救治起來卻極爲麻煩,雖然有墨大夫在也只能說是暫時保住了性命。
中毒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吃了一碗湯;一碗由沈羅氏整治,整整燉了多半夭的湯也就有一盞茶的功夫便感覺身體有些不適,然後越來越嚴重,最後大叫一聲便暈倒了。
沈羅氏整治的湯?紅袖和太夫人、沈夫人互相看了看,毒還是一樣毒:二夫人中瞭如此重的毒,倒還真是稀奇的很。
紅袖看向墨大夫:“我和孩子、婆子們的毒,就是經過靈禾的處理,也沒有暈迷不醒的;二嬸孃中的毒是一樣,爲什麼卻暈迷不醒呢?”
“吃到肚中的毒藥,和接觸到血的毒效果是不同的;”墨大夫不緊不慢的說道:“二夫人現在內臟受傷,血中已經有了不少的毒,當然就難救治一些。”
“當然,如果有對症的解毒之物,救過來當然很快;但是此毒雖然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不過正好解其毒的幾樣藥材,我們北方卻是不產的——蛇種也不是我們北方的蛇種。”
墨大夫說完還彈了彈自己袍子:“所以,就算是在下已經盡力,二夫人在無完全對症的藥之前,幾天之內是醒不過來的。”
紅袖聽完看着墨大夫:“沒有其它的法子?”
“沒有其它的法子;”墨大夫看了一眼沈太夫人:“咳,其實救不救得過來,也不必如此着緊。”
四十二章 夫妻情重
紅袖聞言就知道墨大夫是有法子,可能是因爲所用的藥材太過貴重,所以纔不想用在二夫人身上——墨大夫不太喜歡二夫人,所以不想浪費珍貴藥材。
就像江氏中毒的那一次,明明很簡單的法子可以救江氏,卻硬是要了她很多的銀兩:因爲墨大夫不喜歡她,認爲她的毒中的很奇怪;後來證實,墨大夫的直覺很準,因爲江氏的確是自己下得毒,一來是爲了要害人,二來當然是爲了要讓沈府長輩、紅袖等相信她。
說起來,墨大夫算不得是一個好大夫,這一點他自己也承認:在他的眼中,人並不是只分爲病人和非病人;而是分成他喜歡的病人和他不喜歡的病人。
對於這一點,墨大夫的師父也沒有辦法:他的師父在糾正了他喜歡惡意整治不喜歡的病人之後,便因爲年老去世,沒有來得及教會墨大大做到完全的醫者父母心;墨大夫到現在只對於他不討厭的病人很有父母心。
紅袖等人並不認爲墨大夫這一點有什麼,反正人都有缺點的;而且冷冰冰的墨大夫也是因此而變得可愛,所以大家並沒有人要糾正他。
紅袖雖然猜到了墨大夫的心思,但是眼下有太夫人和沈夫人在,她也不好直問墨大夫,只能閉上了嘴巴。
太夫人的一張臉黑了下來:“她也中毒了,那會是誰在羅氏的手指上動手腳?”忽然想到聽到一點閒言:“是不是前兩日,七房和二房有些不快?”
紅袖聽到這裡,無奈的點頭把二夫人尋釵、發現月桂小衣的事情說了出來:“不過眼下大動干戈怕是不妥,七嬸孃還帶着身孕呢。”
太夫人火氣小了不少,她想了想道:“袖兒也中了毒,雖然說已經沒有大礙怎麼也要調養幾天纔對;但是這兩天宮中太妃、貴妃壽辰,又趕上老王妃去世,所以我和你們夫人不得閒。”
“嗯,我看先這樣吧;現在府中發生了羅氏的事情,讓你七嬸孃移到我的院子裡去住,而你二嬸孃在暈迷中,她院子裡的事情你當然也要多多上心;明白嗎,袖兒。”
紅袖一聽便懂,立時答應下來;太夫人這才帶着一肚子的悶氣,和沈夫人走了。
太夫人這是要紅袖儘管放手去查,藉口她給紅袖找好了;就算二夫人和七夫人有氣不服,也不能鬧開來,要理論也只能去找太夫人。
紅袖想了想之後,吩咐靈禾和茶香帶着幾個丫頭去伺候二夫人:二夫人近身的事情,最好是不要他人經手;而院子裡所有丫頭婆子,也由茶香問一問然後留下幾個必要的人,其餘的人都交給來旺媳婦看管。
茶香和靈禾帶着人去了,紅袖這才躺下來合上眼睛歇一歇:她也是中了毒的人,現在身子也虛着呢;如果不是因爲事情就在眼前,她早就想睡一覺了。
到了晚飯的時候,沈妙歌剛讓人盛了一碗粥過來要喂紅袖時,茶香便回來了。
原來二老爺晚上要宿在二夫人房裡,而茶香和靈禾都不安便伺候,只能讓二夫人貼身的兩個丫頭出來照應。
沈妙歌已經聽紅袖說過了事情的經過,聞言皺眉道:“二嬸孃中毒有傷在身,讓二叔父在其它房裡歇下,讓人伺候着就是了。”
“婢子也是這樣對二老爺說的,但是二老爺非要守着二夫人,婢子們也沒有辦法。”茶香攤了攤手:“二老爺的話,婢子們也不敢不聽的。”
紅袖聞言想了想道:“只能聽二叔父的,難不成你還想把二叔父自二嬸孃的房裡趕出來?夫妻情重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沈妙歌哼了一聲兒,卻沒有再說什麼;二叔父可當不起夫妻情重四個字,只是這個時候他沒有來問沈羅氏的事情,反而非要留在二嬸孃的房裡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事不是二嬸孃做的,是二叔父做的?
沈妙歌立時搖頭,怎麼着二叔父也不可能想殺死自己的兒子吧。
他看到紅袖又在凝神,便吩咐茶香回去二房那裡伺候着,夜裡警醒着些,就打發茶香走了。
然後他又轉身勸紅袖今天多休息,有什麼事兒都等到明天她能好些時再說:今天晚上,是什麼也不要想了。
紅袖知道沈妙歌是擔心自己,便笑着應了;夫妻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用過了飯,又抱過來孩子看過之後,沈妙歌才上牀。
他攬過紅袖來之後哄她早睡,但是他卻一直睜開眼睛直到天色快亮的時候才合了一會兒眼睛。
家中雖然出了這等大事兒,但是沈老侯爺和沈侯爺也只是過問了一聲兒,便把事情交給了紅袖和沈妙歌,並沒有再深問下去。
紅袖因此問沈妙歌朝中可是有什麼變故,沈妙歌只是嘆氣:“還能有什麼變故,廉王爺,唉——!”
聽到他這一聲長嘆紅袖心中一揪:“王爺他、他被皇帝怎麼了?”
“也沒有怎麼,只是朝中忽然很多大臣上書狀告王爺,說他恃強凌弱什麼的;其實,王爺的性情我們知道,他哪裡會做出真正恃強凌弱的事情來,九成九都是那些大臣和他們家的子孫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落在了王爺的手中罷了。”沈妙歌搖頭:“只是王爺的那脾性,向來做事只是隨性而爲,根本不顧忌名聲;現如今反倒落了一個不是。”
“皇帝不是一向知道王爺的性子?”紅袖說完這一句之後自己一嘆:“知道又能如何,唉——!王爺,這一關過不去了嗎?”
沈妙歌搖頭:“不知道啊;雖然皇帝因此訓斥了王爺,不過卻沒有真正的拿王爺如何,眼下說什麼還早了些;只是,我心中怎麼也是有些不安。”
紅袖沒有再說什麼,低着頭想了很久之後擡頭:“也許,太后她老人家當初所想是對的;王爺現在如果不曾把一切交出來,哪裡會……”
沈妙歌沒有接話,有些話不是他爲臣能說的;不過他心底也是這樣想的,雖然廉親王不放棄那些早晚會和皇帝翻臉,但卻不會像現在一樣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任皇帝宰割了。
紅袖沒有提及廉王妃和福官姐弟,因爲不忍心提及;和一個王朝抗上,沈家沒有那樣的實力、能力,此事沈家只能袖手。
四十三章 暖被窩
前一個晚上,沈府又何止一個沈妙歌沒有合上眼睛,二老爺根本就沒躺下,他一直坐在二夫人牀頭前的椅子上。
二老爺看着二夫人,靜靜的看着妻子,看得目不轉睛;直到過了三更他忽然輕輕的開口道:“多年的夫妻了,我怎麼一直都沒有看透你呢?真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一個女子,就算我有千不對、萬不對,你要毒殺的那個人也應該是我,不是羅氏和孩子;更不應該去禍害五哥兒的孩子,他可是你看着長大的,你當真如此狠得下心腸來?”
他是在對二夫人說話,但是二夫人現在昏迷中,能聽得到他的話嗎?二夫人靜靜的躺着,沒有什麼反應,就是呼吸還是一樣的微弱。
二老爺給二夫人掖了掖被角:“我知道你能聽得到,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法子騙過了那個神醫,但我確信你能聽得到;如果你當真有怨氣不能出,那麼就衝着我來吧心——殺要剮都可以,只是放過羅氏和孩子,還有我們沈家的人吧,好不好?”
說到這裡,他眼睛裡微微有些溼潤:“你不能因我一個人之錯而遷怒整個沈家,那個、那個江氏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嗎?收手吧,免得日後你也落一個身敗名裂,岳母大人膝下可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啊,到時你讓她情何以堪?”
二夫人還是靜靜的,沒有一點兒反應。
二老爺還是堅信她是醒着的,能聽得到自己的話,所以還在不停的說着。
“你以爲我什麼也不知道嗎?我原來是真得不知道,我也像太夫人等人所想,以爲所有的事情都是那個江氏所爲;可是你這一次出手,讓我想起了太多的事情來一一我們是夫妻啊,你就是做事再隱密,我也能發覺到一點不同,只是當初沒有往心裡去;現在我想起來,你知道嗎,我是一身的冷汗啊!”
“我也怒、我也痛,那死去的可是我沈家的骨血!”二老爺的聲音微微高了一些,但是他輕輕一嘆之後又道:“但是,你卻是我的妻啊,你讓我怎麼辦?”
“那些死去的已經死去了,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如果你心中怨恨實在難出,就對着我來吧,我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反抗,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應得的。”
“錯,是我錯了,現在想想你知道的事情已經極多了吧?可是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我和羅氏,是真得動了心;但對你,卻並非沒有情份,不是因爲對岳父大人的承諾,我的確對你有心的,只是和羅氏的、不太相同而已。”
“我說這些,不是巧辯,只是想讓你知道而已;你就放手吧,好不好?……”二老爺不停的說着,聲音有低有高,說得話也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還提及了他和二夫人剛成親時的事情。
“老爺,您叫婢子?婢子睡得太沉了,實在是……”外面傳來丫頭的聲音。
沈二老爺用袖子拭了拭自己眼睛裡流出來的淚水,揚聲道:“無事,你們自睡就好。”
“夫人,還好吧?”丫頭還提挑簾進來了。
“還好,沒有什麼事兒;你去吧,我在這裡守着你們夫人就好。”二老爺再次開口趕丫頭離開。
丫頭看了看沙漏:“老爺,現在已經四更天,您還是去睡一會兒,夫人交給婢子吧。”
二老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瞧了一眼沙漏:的確已經四更天了。
丫頭又接着勸道:“老爺,您白日裡怎麼也少不了應酬,還是去歇一歇的好;而且夫人這樣子,就像墨大夫所說是好轉跡像,您放心就是。”
二老爺想了想點點頭:“也好,你小心在意些。“說着話起身,又看了一眼牀上的二夫人,嘆息着轉身出去到西暖閣去睡了。
二老爺離開之後,那丫頭掀起一點簾子的小縫來瞧,確定他進了暖閣之後纔回到二夫人的牀邊,把牀帳上掛勾握住旋轉,取下半截掛勾之後,往杯子裡傾倒了一些灰白色的藥麪兒,再把掛勾復原,這才扶起二夫人來給她喂藥。
服下藥不久之後,二夫人睜開了眼睛:“你也真是的,怎麼也不知道早些進來趕他走,讓他羅嗦了我半天。”
丫頭低下了頭:“婢子、婢子不小心睡着了。”
二夫人想斥責她兩句,話到嘴邊卻改成了:“罷了,你也是累壞了;只是我們現在要十分的小心在意,眼下也只累你了。”
丫頭扶二夫人坐好:“今天還是虧了老爺,不然我和小環現在還關在廂房裡;屋裡伺候您的就是靈禾和茶香了。”
“哼,她倒是快!不過敢這樣做,一定是得了老不死的允許;”二夫人皺了皺眉頭:“這毒還真是霸道,雖然有解藥卻也不能服得太多了,所以我雖然在沒有睡着的時候能聽到聲音,但苦於不能動不能言,萬事你就要多長個心眼兒,知道嗎?”
“婢子明白,夫人放心就是;”丫頭擔心的看着二夫人:“就像夫人所言,這毒是很霸道的,您雖然服下去的量不大,又服了一點解藥一一但是對身子還是極爲不好的,如此做實在是……”
“太不值了,是不是?”二夫人看了丫頭一眼:“小佩,救下你一家人到現在,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原來的舊事你所知不多,但是後來的事情可都是知道的,你認爲夫人我能咽得下去這口氣?只要能除掉這些狼心狗肺、枉活在世上的人,我做什麼都是值的。”
“而且,如果不是我中毒了,現在你們便不是被關了起來,怕已經捱上板子了;至於我,就算是下死口咬定不認,也會被送出府去;到那時,便只能看着那忘恩負義之人,和那寡廉鮮恥的婦人快活,我豈不是會被活活氣死?”
小佩輕輕一嘆,沒有再說什麼;此時小環自外面進來,手裡拎着一個小巧的食盒:“夫人餓壞了吧?晚上怕人瞧見或是聽到響動,只弄了一點簡單的吃食,委屈夫人了。”
二夫人輕輕搖頭:“讓你們兩個丫頭受委屈倒是真的;明兒,說不定還會被人打,唉,說起來都是我這個主子累了你們,卻又無力護你們周全啊。”
小環搖頭:“夫人,沒有你的話,我和小佩一樣,全家人早就死了;能活到現在全是夫人的恩德,不要說挨板子了,就是殺了我們,我們也沒有怨言——想自我們嘴中聽到##,是不可能的。”
二夫人嘆息着又說了一些愧疚、對不起兩個丫頭的話,主僕三人都流了淚抱頭哭了一陣子之後,才吃了多半碗東西:“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記下了;千萬要小心,不過也不可存婦人之仁;現在不是我要人家死,是人家逼到了我們面前,要我們主僕死啊。”
小環和小佩都點了點頭:“夫人放心,我們會把事情安排好的;夫人暈迷在牀上,不管出了什麼事情,都於夫人您無關的。”
二夫人輕輕的點頭微笑:“你們卻要小心自己,最好不要出去這院子,事情慢些來無妨,但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頓了頓又道:“我只有一個女兒遠嫁多年,你們對於我來說,可都是我的心頭肉,都是我的女兒,事情不成不要緊,但不要讓人傷到你們,記下了?”
小環和小佩都重重點頭,眼圈紅紅的答應了一聲兒;二夫人重新又吃下一杯茶水,接着便又成了那副昏迷不醒的模樣。
小環看着二夫人的樣子很擔心:“夫人總這樣服毒藥,真得不會有事兒?”她知道現在二夫人是真得昏迷中,因爲剛剛服下了毒,雖然只是一點點。
“應該沒有事兒吧?剛剛夫人也吃下去了一些解藥;”小佩雖然嘴上如此說,心下根本沒有底兒,不知道二夫人的身子倒底抗得住抗不住。
“你沒有勸夫人不要招惹五少奶奶嗎?”小環一臉憂心的坐下來:“五少奶奶太厲害了,萬一我們夫人……,到時可怎麼辦?”
小佩看向牀上的二夫人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原本只是提了提個話頭兒,但是夫人的話讓我不忍再勸下去——這些年,夫人實在是太苦了些。”
小環低下頭沒有再言語,她對二夫人雖然是感恩戴德,但是對二夫人的有些所爲還是不滿:二老爺對不住夫人,夫人不應該拿沈家那些無辜的人下手啊。
小佩知道小環在想什麼,她們已經不止說過一次這件事情:“原本,因爲四夫人、江少奶奶等人,沒有人知道我們夫人原來也動過手的;但是眼下府中已經沒有人再興心害人了,我們夫人眼下不是一動手便被五少奶奶盯上了?可是,想勸夫人住手,卻不可能的。”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府中現在還有長房、二房、三房、五房、六房和七房在,五房只有一個五老爺並無夫人、孩子,本就在府中的時間少,當然不可能會攪和進內宅的事情。
三房夫人一顆心都撲到了原四少奶奶靜萱的家業上,根本就不會再來攪和沈府內的事情;而六夫人早已經和長房是一個鼻孔出氣兒,七房雖然一心想要往上攀,卻從來沒有興心要害死人。
在這種情形,二夫人被人盯上極爲正常;兩個丫頭雖然千靈百巧,但她們卻想不出一個法子能救自家的主子。
聽外雞鳴之聲時,兩個丫頭身子都是一抖:該來是躲不開的;小佩忽然咬了咬牙,伏在小環耳邊說了幾句話。
小環的面色一下子蒼白起來,連連搖頭:“不行、不行,萬萬不可!”
小佩卻道:“不如此,還能如何?再者,也是要看情形的,不得不防個萬一罷了。“說完便站了起來:“你在腳踏躺下吧,我去外面;一會兒莫要讓茶香等人看出什麼來。”也不給小環說話的機會,她挑簾子出去了。
小環呆坐了半晌,才木木的起來在腳踏上鋪上被褥,然後躺下接着想心事。
天,終於亮了。
沈妙歌帶着一肚子的憂慮上朝了,紅袖再也睡不着早早起來梳洗,又去看了看孩子;然後看到韻香來了,才笑道:“你家逸塵晚上回去的不晚吧?”
韻香臉上一紅,看屋裡沒有旁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姑娘,哪有您這樣天天打趣奴婢的主子?”
映草兒快嘴的接上一句:“哪裡打趣了,姑娘不過是怕你獨守空房寂寞罷了,居然如此不領情!“回頭她對着紅袖擠眉弄眼的:“現在府中出了大事兒,依着婢子所見,就讓白大哥白天晚上都留在府中吧;就算不去看着二夫人,也要留意我們大姐兒和哥兒,對不對?”
韻香臉上更紅,啐了映草兒一口:“你人小鬼大,再過上一年到時看有沒有打自己嘴的時候!”
“姐姐也說了還有一年呢,我現在卻是不怕的;”映草兒笑嘻嘻的:“到時,我們也不過是半斤八兩;哪個要說我,我自會說是和姐姐學的。”
韻香氣得又啐了一口,才正色對紅袖道:“我已經和逡塵商量過,這兩天我就住在府中,他呢也在府中盯得緊一些;”看到紅袖搖頭,她拉住紅袖:“姑娘,我這心裡撲騰撲騰的跳,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樣,您就應了我們吧。”
紅袖看了看韻香微微鼓起的肚子:“原本這個時候應該讓逸塵在家裡天天守着你,再給你兩個丫頭好好伺候安胎的;但是出了眼下的事情,不得不讓逸塵做些事情,如何還能讓你們夫妻如此辛苦?不成的。”
韻香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姑娘,我們是您的人,時時處處想的就應該是主子的事情,哪裡有什麼我們的事情?!”
“我是人,你們也是人;我前後生過兩胎了,知道頭胎是很危險的,況且你們夫妻本來就膩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哪裡還能讓你們天天在一個院子裡,話卻說不上兩句半?怎麼晚上也要讓你們夫妻能——“紅袖伏在韻香耳邊道:“暖暖被窩不是?”
侯門嬌 四十四章 出頭鳥兒
韻香臉一下子通紅,啐了一口跑了出去:沒有正形的主子,實在是說不通的;不過她和白逸塵就是不出府回家,主子也拿她們夫妻沒有辦法的。
紅袖不是不擔心自身與孩子,但是韻香有身孕在身,白逸塵豈能不牽掛着韻香:都是人啊,自己的事情重要,人家的事情就可以扔到一旁嗎?所以,她還是儘量安排讓白逸塵能在晚上回去陪韻香。
成家圖得就是兩個人的小日子嘛,紅袖不能只顧自己的生活,而犧牲了韻香和白逸塵的生活。
白逸塵如果只一心保護韻香的話,韻香是不會有半分危險的,但是眼下白逸塵沒有如此做;而他做爲刺客多年當然是極有銀錢的,但是他和韻香誰也沒有提出贖身走人;這些,紅袖都明白的。
看着跑出去的韻香紅袖微微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吩咐映草等人收拾一下,一會兒和她一起去探二夫人的病情;“順便”問一問那些丫頭婆子們,總要尋出下毒之人來才成。
雖然眼下府中又出了害人的事情,不過想想現在的沈府已經比原來好了很多:也許,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了吧?紅袖如此想,也是爲了給自己去去煩惱而已。想到墨大夫就是不肯爲二夫人盡全力,她也只有笑得;有時候,墨大夫固執起來,就算是映草兒的話他也是不聽的。
先把府中的事情打點完,紅袖這才帶着人到了二房的院子門前。
二夫人的院號門前連個人都沒有,院子裡更是不見人影;只是那隱隱約約的哭聲卻證明院子裡的人不少,只是關在房裡不能出來罷了。紅袖行到了廊前時,茶香自房裡迎出來:“姑娘。”
紅袖指了指後面的房子:“這些人一直都在哭?”
“是的;”茶香微微皺了皺眉頭:“已經同她們說過很多次了,但是這些人就是不聽,認定我們要把她們個個都拖出來打個半死的,所以哭了整整一夜。”
紅袖看了一眼跟在茶香身後的小環,一面向屋裡走一面道:“這如何能成?你立時打發人告訴來旺媳婦,讓她尋個空院子把這些人給關到那邊去一——哭成這樣,不是擾了二嬸孃養病?最遲今天晚上也要全給我移走。”
茶香答應了下來,打發小丫頭出去尋來旺媳婦了。而小環一直低着頭,她的神色旁人自然看不太清楚。
紅袖坐到牀前看着二夫人,問了二夫人的情形,然後又叮囑茶香幾個好好的侍候;說完了這些事情,她看向小環和小佩:“白天這裡用不着你們,你們還是去房裡呆着吧。”
小環和小佩都吃了一驚:“少奶奶,我們夫人一.一.”
“嬸孃自有我照顧,在沒有尋到嬸孃的毒是被何人所下之前,這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在無人的時候是不能近嬸孃身的,免得再有不瀏。”紅袖淡淡的聲音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語氣。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跪下:“我們夫人自然是被那個羅氏下了毒,沒有吃她做得湯一一”
“少奶奶要如何做還要你們教不成?還是說,你們,底有鬼7!”茶香直接喝斷了兩個丫頭的話,沒有讓她們再說下去。
兩個丫頭立時叩頭認錯,但是她們依然認爲下毒的人是羅氏,此事沒有什麼好查的;言外之意就是紅袖根本不用把大半兒的丫頭婆子都關了起來。
紅袖淡淡的道:“羅氏能下毒,在這院子裡一定有同謀之人;她一個剛叫進府的人,在小廚房裡做湯水,連個小丫頭也不曾在她的身邊7”
兩個丫頭聞言一愣,喃喃的道:“婢子們不太喜歡她,所以.—,,一”.
“不喜歡她更應該看得緊一些,你們就不怕她會害你們夫人?即便你們裡面沒有同謀,也是你們這些人伺候不周,不好好的給你們一些教訓,你們什麼時候也學不乖的!”紅袖的聲音略略冷了一些。
兩個丫頭再也不敢說話了,不管怎麼說只憑二夫人躺在牀上人事不省,說她們伺候不周是半分也沒有錯的。
紅袖看她們不說話了,一揮手:“帶她們下去;二叔父來了便讓她們上來伺候着,不來便讓她們在房裡好好的思過吧。”
兩個丫頭再也沒有敢說什麼,行禮之後隨婆子下去了;她們唯一煩惱的就是,二夫人交待的事情要怎麼辦呢?而且每天晚上總要給二夫人喂一點解藥的,不然只憑着墨大夫來醫治,就算是二夫人好了,身子也就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紅袖看着小環二人出去之後,看了一眼牀上的二夫人,又掃了一眼屋裡;雖然她一句話沒有問,但是茶香明白她的意思,輕輕的搖了搖頭:意示這屋裡沒有發現任何藥,不管是有毒的還是沒有毒的。
原本認爲屋子裡搜到什麼東西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屋裡有東西,也不會這麼容易被茶香等人找到的。
紅袖又仔細的看了一眼屋裡,的確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她再看一眼二夫人,起身道:“好好伺候着,我先去問問那些丫頭婆子,二嬸孃便交給你們了;還有,記得給二叔父準備飯菜。”茶香和紅袖一面走一面說着出了屋子,牀上的二夫人躺着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可是她的眼皮卻顫了顫。就在牀不遠的地方立着的映舒看得~~清二楚,她知道自家姑娘猾得不錯,看來二夫人當真是能聽到旁人說話,雖然全身上下不能動但心神是極清醒的。
二夫人現在是十二分的着急,她沒有想到小環二人也會被關起來:天知道二老爺今天晚上還會不會再來一場夫妻情深的戲碼一一他不來,她便由假中毒變成了真中毒!那些她想除去的人除不去不說,連她自己也會有危險了,她豈能不急;雖然她極爲小心、聰明,但倒底是~~個常人並不會武;所以對屋裡還有一個映舒在並沒有感覺出來:她聽不到任何一點呼吸之聲。就是因此,她才認爲紅袖這一走,把屋裡的丫頭都帶了出去:現在,她正飛快的想法子,但是她連動動手指都不可能,嘴巴也張不開,不說沒有想到法子就算是想到了又能如何?二夫人終於發覺自己這一次的計策太笨了,居然把自己給困死了。
紅袖並沒有走,她讓人在廊下安放好椅子,讓人把丫頭婆子都帶到院子裡,她要在這裡問話。茶香帶着幾個丫頭早已經回到房裡,並沒有跟在紅袖身邊伺候着;牀上的二夫人此時卻大驚失色,因爲她明明聽着進來的腳步是三個人,但是現在屋裡卻是四個人!那就是說,剛剛一一屋裡有人?
這個想法把她嚇了一跳,當即不敢再有任何的動作,把所有的擔心與煩憂都壓了下去,怒力的平靜自己: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想法子,眼下最重要的是安靜下來。
只是她想安靜卻並不容易,因爲院子裡的聲音時不時的傳進來,擾得她根本靜不下來。
紅袖等丫頭婆子們都到齊了,看了她們一眼之後並沒有立時開口,反而慢慢的吃了幾口茶才道:“你們,可是知道自己的錯?”
丫頭婆子們立時跪倒一息,求饒聲不斷。紅袖立時惱了,眉頭一皺道:“這是何人教得你們規矩?這裡什麼地方,就由得你們如此大呼小叫,哭哭啼啼的?”看到衆人依然是哭鬧不休,她淡淡的一擡手:“先給我把那此哭鬧的拖出去打三板子教教規矩再問話。”
立時有婆子過來拖人,不過拖出去了四五個人,滿院子便鴉雀無聲了。
“現在,可記起了規矩來7”紅袖掃了滿院子的人一眼。
“知道了,少奶奶。”衆人很識相,沒有人再敢耍無賴了。
紅袖點了點頭:“你們是伺候二夫人的,可是現如今你們主子躺在牀上生死不明,你們還敢說自己沒有錯?還哭鬧了一夜不讓你們主子好好歇着,說什麼要打你們一——打你們還不應該嘛!有錯不罰還能叫規矩嗎?”
衆人低頭,沒有一個人敢亂開口分辯,也沒有一個人想先開口分辯此事;人人都盼着他人先開口,如此就算是說錯了話也罰不到自己身上。
紅袖看着衆人不開口,冷冷一笑:“你們還等什麼?那些和你們夫人中毒絕對沒有半點干係的灑掃、花草上的人都已經被打發到來旺媳婦那裡去了,留下你們,就是因爲你們同二夫人的中毒有些干係。”
小環咬咬牙道:“少奶奶,此話婢子們不敢認下;婢子們的確是伺候不周,但是絕無害我們夫人的意思;我們夫人待人向來寬和,這裡所有的人都和婢子一樣,對夫人只有感恩之心。”
總要有人開口才成,不能給機會讓五少奶奶再動板子:真說不定打到誰身上,有那忍不住的人再說出什麼來一一雖然這些人所知的不多,但有一點蛛絲馬跡也會讓長房的人盯着這裡不放的。
小環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才做了這個出頭鳥兒。
侯門嬌 四十五章 心腸狠毒
紅袖逼出了這隻出頭鳥兒,看向小環:“既然人人對二夫人都有感恩之心,照理說就會伺候的夫人週週到到纔對——那現在你們夫人躺在牀上,也是因爲你們這些人很是感激你們夫人之故了?”
小環想了想才道:“只是婢子們一時疏忽……”
“一時疏忽你們夫人就生死未卜?”紅袖看着小環聲音冰冷起來:“不知道你們下一次的疏忽會不會要了你們夫人的性命!”
小環不想再和紅袖說自己這些人照顧不周的事情,無論怎麼說她們在此事也是一大錯:“少奶奶,婢子們的確是有錯;但是害得我們夫人的罪魁禍首是羅氏,還請少奶奶爲我們夫人討得公道。”
紅袖聞言深深看了一眼小環:“你這丫頭,好伶俐的心思,也好大的膽子———我要如何做事,還要你來指手劃腳?羅氏的事情不用你倆操心,你們先說一說你們的錯處吧。”
“來人!”紅袖說完也不再同小環理論,喚上來婆子一指—小環:“拖下去打!”
滿院子的丫頭婆子都驚呆了:只說了這麼兩句話便要打?這是什麼道理。
“你們是不是在想,就這樣打小環沒有道理?”紅袖掃了衆丫頭婆子一眼,再看向不求饒的小環:“她有錯在先,當然是要罰的;而且,是誰讓羅氏做得湯水也關係重大;她是你們夫人的貼身之人,當然要問個首責,拖下去。”
婆子們拖了小環下去之後,紅袖沒有再問丫頭和婆子們話,只是靜靜的坐着。一會兒,婆子把小環拖了上耒,衆人才知道她的嘴巴被堵上了,所以並不聞她的慘呼之聲。
紅袖並沒有問小環話,而是看向小佩道:“你可有話要對我說7”
小佩抗聲道:“婢子不服!”
紅袖輕輕點頭:“很好,來人,把她們都給我拖下去;”一指小環和小佩:“打!”
衆丫頭婆子從來沒有聽說過紅袖如此行事,一時間人人更加緊張起來;月亮門那邊只隱隱傳出來板子之聲,卻並不聞一聲人的呼痛。
院子裡靜的只有紅袖取茶盞時發出的輕微響聲。
再次把小佩和小環拖上耒時,小環的下身已經隱隱有了一點血跡:雖然每次打得不多,但是隻要一直打下去,皮肉開花也只是早晚的事兒。
紅袖看也不看小環和小佩,擡頭看向了衆丫頭婆子,用手隨意指向了一個丫頭:“你可有話要說?”
那丫頭嚇得臉都白了:她不是爲了小環和小佩擔心,她是在爲自己擔心——一她什麼也不能說,那麼接下來她便會被拖下去捱打;但是夫人不會再問她一問,她是不是會棱一直活活打死,就算被打死也不會有人會吐口說出什麼來救她了。
如同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她人的手上,她如何能安心?只是,她不能說啊。
這一次拖下去的人就是三個人了;然後變成了四個、五個、個;紅袖並沒有一絲焦急之色,她很安靜的坐着,時不時的吃兩口茶。
不管是被打的人,還是跪在脘子裡的人,現在都面無人色了:如此下去,誰也免不了被打,到最後豈不是人人都會被打死?原本存着僥倖心理,認爲這麼多人五少奶奶就是天大的本事,只要都不開口她也無法。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紅袖沒有慢慢的跟她們“理論”,上來便是打;如今,小環已經暈過去了一次,人人看到小環心裡都抽了一口涼氣。
小環等人的嘴巴都被布堵上了,就算她們抗不住想開口說什麼也說不出耒;不過紅袖讓人堵上她們的嘴,只是不想讓小環等人阻止那些想開口的人而已。
一定會有人開口,二夫人就算是對人施恩,也不可能人人都施到;紅袖也不急,人還有很多,而且她也有的是時間。
屋裡的二夫人雖然躺着一動不動,但是鼻尖與額頭上卻冒出了一屋細密的汗水;靈禾淡淡的道:“無妨,如此看來是二夫人有了好轉。”
紅袖這一次剛剛擡起胳膊來,還沒有開口那個丫頭已經嚇得伏地大哭:“少奶奶,饒命,饒命啊啊!”
“你有話要對我說?”紅袖也不理會那丫頭的求饒,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紅袖就是要這樣擺明了打人:因爲這些丫頭婆子哭了一天,說是怕她們會被打死;現如今,她就是要“活活的”把所有人打死,而不是打死,一兩個。
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旁人手中,如果人人都能咬緊牙關也就罷了;但是有哪一個人不在想,萬一自己不說被旁人說出什麼來,那自己的打不是白白捱了嗎?
那丫頭連連叩頭:“是,婢子有話要對少奶奶說。”
紅袖一擺手:“帶她去廂房裡問話。”
靈禾換了映舒出來,她聽到紅袖的話讓兩個婆子帶了那丫頭去了廂房。
紅袖擺了擺手,讓人把小環等捱打之人嘴巴中的東西掏了出來,看着小環輕輕的問“你可有話要說?”
小環恨恨的看了一眼廂房:“少奶奶,婢子不服!您這明明是弄打成招。”
紅袖淡淡一笑:“你是說那個丫頭,還是說你?你可是什麼也沒有說,而那個丫頭我可是不曾加一指於她—~——何來屈打成招一說?”
理了理衣裙,紅袖輕言慢語:“你可有話要說?”
小環恨恨的“哼”了一聲兒,依然抗聲說不服。
紅袖一擺手:“拖下去,打。”
小環又被拖下去了;衆丫頭婆子都有些驚疑不定:不是已經有人開口了嗎,爲什麼五少奶奶又打小環呢?不過一會兒她們便明白過來了,五少奶奶這是重新來過了。
小環被拖上來之後,紅袖看向了小佩,問得還是同樣的一句:“你可有話要說?”小佩自然也是硬聲說不服,她便和小環再一次拖下去捱打。
第三個丫頭股上已經現了血跡,她看到小環和小佩被帶了上來,再看到紅袖望過來的目光顫聲道:“婢子、婢子有話要對少奶奶講。”
紅袖一擺手:“帶去廂房。”
趕耒的韻香帶着晝子把那丫頭另拖到了一處廂房裡。
而紅袖又開始問小環和小佩,意思很明顯:她又要重新來過了。
院子裡不管是捱了打的、沒有捱打得都是心底一片冰涼,哪一個不怕7看到小環和小佩,再看看後面的幾個丫頭,想想自身所有人感覺原本自己所說的絕不開口,現在卻是不大可能做到了。
不過倒底還是有嘴硬的,像小環和小佩肉樣硬挺着;但是大多數的丫頭婆子都開了口。紅袖讓人把供敘完的人拖出來立到院子的一旁,讓婆子們叮着,不許她們互相之間說話;而每一個人有話要說,都是單獨一個人去廂房裡。
最後,院子裡只趴着五六個丫頭婆子了,裡面傷勢最重的莫過於是小佩和小環。
韻香和映舒把問出來的話都記在了紙上交到了紅袖的手中,紅袖掃了一眼衆人:“哪個說了假話,現在自己站出來再到廂房去實話實說便可以免打。”
院子裡靜的只有風聲,自人羣裡顫抖着走出了幾個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她們原以爲自己可以騙過去的一一反正二夫人的事情五少奶奶也不知道,她們亂說一氣有誰會知道呢?
但是她們沒有想到紅袖一點不怕麻煩,一人一人的問;如此,同樣的事情便會有幾個人在說,只要稍稍一對照便會知道真與假。
紅袖叮着那幾個人一眼:“要如何做,便不用我多說了吧?去吧。”
依然是一個一個的進去,再翟個一個的出來,紅袖手中換掉了幾張紙。
此時紅袖並沒有着急去看紙張,她看向趴在地上的硬抗到現在的小環幾人:“你們認爲你們的硬抗有什麼意義嗎?”
小佩又痛又氣又怒又傷:“五少奶奶,你好狠毒的心腸與手段
她知道,自此之後就算是二夫人再醒過來,就算是二夫人能躲過這一劫,也再無幾人可以用了。
紅袖聽到小佩的話,冷冷的道:“我們你們幾個人是爲什麼硬是捱打也不開口,因爲你們的夫人對你們有恩嘛。”
“就是,我們不是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小環狠狠的瞪了一旁的衆丫頭婆子,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
紅袖冷冷的看着小環:“擡起頭來,看着我的眼睛!”
小環聞言擡頭,毫無懼色看着紅袖;她認爲五少奶奶心太狠了,哪裡配作一府之主母,沈家早晚要敗在紅袖的手裡。
紅袖盯着她的雙目:“二夫人救了你們一家人,所以你們感激她甘願爲她賣命;那我問你一句,全天下間只有你們家人的性命是性命,旁人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了嗎?!”
小環的目光閃了閃,不過還是看向紅袖卻不再那麼的犀利了。
“我問你們,那羅氏的孩子何其無辜,不過是個幾歲的孩童,他的性命對於你們來說不算是性命?”紅袖盯着小環眼睛喝道:“回答我!”
“不、不是的。”小環的目光閃開了。
“既然羅氏孩子的性命也是性命,你們就能因爲自己家人的性命被人所救,所以就能奪去他的性命嗎?”紅袖冷冷的笑了起來:“說我的心腸狠毒,我還真是愧不敢當一一我哪裡比得起你心腸之萬一。”
四十六章 滅族的能力
“我沒有打殺你們其中一個——只憑你們讓嬸孃昏迷不醒,打殺幾個個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不想卻落一個狠毒的評語;如果你是指日後……,難不成我還應該留着你們繼續爲禍嗎?!”紅袖的聲音嚴厲了幾分。
小環被紅袖訓斥的低下了頭,不過她沒有忘記代二夫人開脫:“少奶奶,婢子沒有;羅氏的孩子現在好好的,少奶奶的話是自何說起。”不過她的話氣勢已經弱了下來。
紅袖冷冷一笑:“從哪裡說起,正是要問你啊。”
小環和小佩暗暗交換了一下眼神,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她們發現說得越多錯得越多,也越來越難應對五少奶奶的問話;千言萬語不如一個默不開口:就算是五少奶奶再厲害,自己不說話她也無法可施。
對於今天來來回回的打這些丫頭婆子,紅袖並不認爲過份:她們下手害人時,可是不曾手軟過半分;對於這種不問是非、不辯對錯的僕婦,紅袖也認爲是一種刁奴,自然要好好的教訓一番纔是。
紅袖也沒有再理小環和小佩等人,讓人把那些已經開了口的丫頭婆子另外關到一處,而把小環和小佩等幾個不開口的人,都一人一間房單獨看了起來。
不過紅袖走時掃了一眼小環和小佩,又深深看了一眼映舒,這才起身走了;她回房還有事情要做:要仔仔細細的自那些紙張所說的瑣瑣碎碎的事情裡,尋出有用的東西來。
映舒把小環和小佩送到廂房後,便叫了幾個婆子過來看管小環幾個人;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吩咐婆子們要小心在意,時時聽着些房裡的動靜之類;安頓好小環等人,映舒便到房裡和茶香幾個說了兩句話,轉身趕回紅袖的院子。
小環和小佩雖然被分開在兩間房裡,不過聽到映舒留下來的看管她們的婆子之後,眼中不約而同的閃過了一絲喜色:五少奶奶就算是再精明、再厲害又能如何,她畢竟不如自家夫人在沈府中的年月長啊。
紅袖回到了房中,正和韻香在一起看那些紙張分類:同一件事情的放到一起;映舒便自外面進來:“姑娘,都已經安排好了。”
紅袖輕輕的點頭:“沒有讓人疑心吧?,、
“沒有,那幾個婆子雖然早就查了出來,不過她們一直也沒有做過什麼事情,我們也沒有對她們怎麼樣;現在倒正是用她們的時候。”映舒長長的眼睫毛閃了閃,然後又道:“想來,此事應該很對小環等人的心思;也很得二夫人的心纔對。”
紅袖輕輕的搖頭:“映舒,無憑無據不要亂提二夫人;嗯,此事就如此安排,讓人看緊了她們就成;至於二夫人那裡嘛,我們不着緊也有人會着緊的。”
映舒撇嘴:“她以爲她聰明,裝得如同真得一樣——如果真是昏迷了,哪裡會着急?她的眼皮動得我就算是想假裝沒有看到都不成。”
紅袖笑了:“你這張嘴。好了,不要再說了,也許這一次的麻煩之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大麻煩了。”
過日子總是有些麻煩的,只是這樣的大麻煩卻不應該是過日子應該有的。
映舒嘆氣:“但願哦;莫要再有這樣的人了,不然真是不想讓人活啊。”說完之後伸手和紅袖一起整理桌子上的那些紙張。
二夫人這一病,和二老爺一樣發愁、急得上火的還有一個人就是錢夫人。
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的外甥女居然昏迷不醒:就算你要病,也晚病兩天啊——等到寶湘和五老爺的親事訂下來,到時你再病也來得及啊。
她當然不是擔心二夫人的身體,她只是擔心會被希蘭夫人揀了便宜去;她越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快到晚上用飯時,她聽說六安縣主打發人送來了貼子,說要這兩天拜訪沈府。
錢夫人急得直想跳腳,那個六安縣主到了沈府,萬一真厚臉皮提了親事,那還有她們母女什麼事兒?她在屋裡轉來轉去,可是腦子裡除了着急之外什麼想法也沒有;最後一跺腳去尋女兒寶湘。
寶湘聽完母親的話之後:“現在姐姐病成這個樣子,母親以爲我們提這種事情好嗎?萬一讓我沈家長輩們認爲我們家天性涼薄可就……”
錢夫人立時點頭:“女兒所慮極是,但是如果這兩天那六安縣主來了,開口向沈府提親怎麼辦?”
寶湘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母親輕輕搖頭:命裡有時終須有啊,這樣的事情哪裡是能強求的?尤其還是自己的家世還配不上人家的時候,你越是往上攀人家豈不是越瞧不起你?
只是這樣的道理同母親是講不通的;她想了想道:“母親,六安縣主如果當真開口的話,那就是有了十足十的把握——她們,可是皇親;到時有貴人下旨賜婚,就算我們去爭不也白爭?”
錢夫人當即急了:“依你所說,我們就是等着了?你、你……;我就知道你是不願意的,雖然是有爲了家中的意思,但母親還能害你不成。”
寶湘的眼圈立時紅了:“母親這話豈不是讓人傷心,女兒可曾說過不願的話;只是現在的事情就是如此,我們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還能如何?只要我們開了口,說不定立時便會被打發出沈府了。”
錢夫人看到女兒的樣子心下也悔了,想想女兒所說也有道理,便又輕聲來哄寶湘;她就算是再着緊,也只能是等等看了。”
紅袖當然也知道六安縣主下貼的事情,她被太夫人使人喚了過去;看完貼子才知道,同來的還有長公主。
太夫人和沈夫人都是一嘆:“按理說我們是不能拒的,只是眼下的局面卻容不得我們家和權貴中人走得太近——害人害己啊;袖兒,你看此事你去和希蘭夫人說明推卻瞭如何?”
如此做當然是極失禮的,而且五老爺和希蘭夫人的事情也就等於沒有了希望:六安縣主也是要臉面的人,她能和一個如此不把她放在眼中的人家結爲姻親?
不過紅袖知道太夫人並不是對六安縣主或是希蘭夫人有意見,只是眼下的朝局還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的好。
紅袖想了想道:“如果只是六安縣主推了也就推了。長公主那性子,怕是會立時爲我們招來朝廷的不滿也難說。”
如果當今的皇帝真對沈家有了其它的心思,那麼他只是需要一個藉口:這不太容易卻也不是很難;而拒了長公主過門造訪,卻不大不小正好是個藉口。
現在沈府的人並不能拿準皇帝的心思,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太好說、好做。
太夫人聽了之後身子一震,看了一眼沈夫人之後道:“那,只有讓她們來了?”
“只有,讓她們來了;”紅袖苦笑:“一般的公主也就罷了,這位長公主的脾性,哪裡有人招惹的起?廉親王府現在蒼蠅怕都是飛不進去一隻,但是長公主不一樣說進就進,也不見皇帝降罪於她嘛。”
聽到紅袖提到了廉親王府,太夫人合上了眼睛:她可憐的大姐兒啊!現如今廉親王府的人是不外出了:雖然不是皇帝的旨意,但是王府除了採買一天的蔬果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出來;此事,當然讓京中的局勢有些緊張。暗中,表面上京中還是平靜如昔。
長公主去過廉親王府,這一句話打動了太夫人和沈夫人;她們兩個人對視一眼:“此話你是自何處得知?老侯爺他們父子可不曾提及呢。”
紅袖便把前兩天希蘭夫人的話說了出來:“我也是聽了希蘭夫人的話才知道的,想來她的話應該不會有假。”
太夫人想了一會兒道:“嗯,那就讓廚下安排吧;不過按着家宴來準備,只是菜色上變動一下,力求不會怠慢了長公主吧。”
現在沈府可不敢大宴賓客,以家宴的形式還比較好一些;一切還是低調一些爲好。
紅袖答應着起身去安排了:她們婆媳三代沒有什麼能多說的,眼下的事情就算是再着急也只有無奈二字罷了。
不過,紅袖知道沈府不會就此束手;近日來在邊關的沈氏子侄都在漸漸的自軍中脫身,也有回京的,也有去了沈家南邊的莊園的:雖然老侯爺在府中沒有提過朝局對沈府有任何的不利,但是這樣的安排沒有老侯爺的命令是不可能會讓沈家子侄聽命的。
而且這些沈氏子侄都走得極爲隱密、很慢,就是力求不會讓人疑心:反正軍中的調動天天都是有的,他們的離開都是極“正常”的。
除了老侯爺和沈侯爺外,也無人能在軍中做到如此自然。
紅袖在聽到沈妙歌提及此事時,全身便是一身的冷汗:這樣的沈家,如果換成她是皇帝她怕不怕?在軍中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再加上那麼高的威望,哪個做皇帝這覺也睡得不踏實吧?
好在,沈家一直忠心耿耿沒有異心;不然這天朝還真就是要陷入戰亂之中,沈府絕對有這個能力心一這樣的能力,足能毀掉整個沈氏一族。
Wшw ⊕TTκan ⊕co
紅袖這些年以來,一直低估了沈家的勢力大小:因爲沈家的人,有這樣的能力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它來做些什麼,只是一心的保家衛國。
四十六章 抽絲剝繭
紅袖對於沈府的一些事情,就算是知道卻並沒有多問過##字:她的本事她自己清楚;把家中的事情料理清楚,不要讓沈家的男人再分心就好了。
她並不是要守什麼婦德,嚴守女主內而男主外;是因爲她並不是真得懂得行軍打仗,更不懂得朝堂上的權謀。她是穿越而來的不假,就是因爲穿越而來,所以應付一下深宅大院裡的事情還成,但是上戰場或是對朝堂指點一番江山——她不想害死自己、孩子和沈妙歌,更加不想連累沈府上下百八十口人一起喪命。
沈老侯爺等人都是久浸官場之人,他們在眼下自然是知道應該如何做纔是對的;並不需要紅袖去指手劃腳。
紅袖很明白,所以她對於沈府外面的事情聽得多而說得少:就算是在沈妙歌面前;她,並不是萬能的,雖然她很想自己是萬能的。
她其實很不想讓六安縣主來,因爲現在府中的還有事情沒有料理清楚;但是就像她所擔心的,長公主卻不是現在沈府能開罪的人。
不過想到六安縣主請了長公主一同來的用意,她不知是應該笑還是應該煩了:看來希蘭夫人和五老爺的親事,八九不離十了。
不管太夫人和沈老祖心中如何想,皇家人的面子總是要給的;而且希蘭夫人這位彪悍的母親,也不是沈家眼下想開罪的人;再加上希蘭夫人這些日子在太夫人和沈老祖那裡下得功夫,這件親事也到了水到渠成的時候。
想到可以再有一位可親可敬的長輩,紅袖心中多少泛出一絲絲的喜色來;細想想,沈府也的確是需要一場喜事了。
安排完了廚房的事情,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紅袖並沒有上車子,扶着茶香的肩道:“我們走一走吧。”
沈府的夜晚,其實也是寧靜而安詳的,如果不去想被夜色掩蓋住的那些醜惡之事;紅袖一步一步的走着,看着這座陪了自己幾年的大院子,心裡忽然有一種酸澀的感覺。
茶香輕輕地問:“姑娘,你怎麼了?”
紅袖輕輕的搖頭:“沒有什麼,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罷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們還是上車子吧,莫要讓你們五爺等的時間太久。”
茶香看了看紅袖,沒有再深問;自家姑娘不想說的話,她是問不出來的。
沈妙歌看到紅袖回來,一手抱着一個兒子笑道:“看,你們孃親回來了。”兩個小男孩早已經笑着掙扎着要紅袖抱:孩子總是很喜歡粘紅袖。
紅袖過去一個兒子狠狠親了一口,親得再個孩子咯咯的笑起來這才把孩子接到了懷中,逗他們說了幾句話,便吩咐人擺飯了。
沈妙歌沒有問紅袖什麼,紅袖也沒有問沈妙歌什麼;直到用過飯之後,把孩子交給奶孃之後,他們夫妻在房裡坐下吃茶才細細的說今天的事情。
聽完紅袖在二夫人那裡做得事兒,沈妙歌點頭:“袖兒,你還是心軟了些;讓她們真知道懼了,你纔好行事。你的安排很好,不然那幾個丫頭婆子想來不會吐口。”
“嗯,現在我們所知的東西雖然不少了,但是這些丫頭們所說也只是羅氏在二夫人的院子裡不怎麼受待見;還有就是羅氏暈側的時候,都是由小環她們幾個伺候的——除此之外,其餘的事情同此事便無關了。”
紅袖說到這裡看了沈妙歌一眼:“只是,在江氏進門之前,沈府死掉的一些兄弟,可能和二嬸孃有些關係;當然,也有四房和八房下的手,不過很多反倒是二夫人所爲。”
她看了一眼沈妙歌:“我問了問,在二夫人嫁進沈府之前,沈府雖然也有夭折的事情,不過並不多;而二夫人在嫁進來幾年之後,夭折的事情纔多了起來;只是那個時候,江氏還沒有嫁入沈家,倒是八夫人剛剛進門不久。”
“所以一直以來太夫人等都疑心八夫人,倒讓八房一直很謹慎小心;”紅袖再看一眼沈妙歌:“只是那個時候,也是二哥進府不足半年的時候。”
沈妙歌聽得眉頭一跳:“你是說……?”
“沒有這種可能嗎?”紅袖的聲音也低了下來:“如果有這種可能的話,很多事情都能解釋的通。”
沈妙歌沉默了一會兒:“二哥這些日子,還好吧?”
“他們夫妻倒是很好,二哥的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紅袖定定地看着沈妙歌:“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只是怕此事瞞也瞞不住的;至少,可能瞞不過老侯爺等人去了。”
沈妙歌長長一嘆:“只要此事不會被府中其它人知道,不會被二哥自己知道,就成啊;不然,依着二哥的性情,還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紅袖細語寬慰了兩句之後問沈妙歌今天可是出了什麼事兒:因爲她看得出來沈妙歌眼底有着極深的擔憂。
“皇帝,今天###旨斥責了廉王爺,讓他閉門謝客在家中靜思己過。”沈妙歌長吁了一口氣,好像要把胸中的鬱悶都吐出來。
紅袖聞言也只能沉默:現在,無論是誰都幫不了廉親王,反而說不定會惹禍上身。她想起那個總是帶着幾分淡淡的、邪邪的笑意,總是用表面的任性做着對得起天地良心之事的廉親王,她心中就很難過。
還有那個溫柔可親的廉王妃,以及那一對可愛至極,與大姐兒感情極深厚的福官姐弟;就此束手不管,讓紅袖於心何忍?
“能不能……?”紅袖過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大姐兒今日又問起了王爺王妃和福官姐弟,她很想念他們一家人呢。”就算救不了廉親王夫妻,能救下他的兒女來也成啊。
沈妙歌低着頭沒有說一個字,他只是盯着自己的雙手發呆。
紅袖知道自己也不過是一時衝動,真要行事她也不會放得開;因爲她和沈妙歌不是一個人,而是和沈家、鄭家綁在一起的;萬一事情敗露——只要想救人就是和朝廷做對,和皇家對着幹想不敗露都難;那麼後果,便不是他們小夫妻能承擔的。
紅袖也不說話了,她盯着燈火也開始發呆:廉親王一家人的臉不停的燈光中跳躍閃爍;她的眼圈紅了,淚水浮了上來。
沈妙歌忽然輕輕地道:“靖南小王爺和姐姐也回去了。”
“啊?”紅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然後猛得回頭:“你是說,會牽連如此之廣?”
沈妙歌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有說。
紅袖想到夢喜就這樣走了,根本沒有來府中道別,可以想見她走得有多急。當然是得了皇帝的允許,但是她和世贊走得如此急就像是怕皇帝再反悔一樣。
她心的提的很高很高了,喃喃地道:“天真冷了,今年還沒有下一場雪呢。”
沈妙歌伸手樓住紅袖:“你不用太擔心,一切都有我呢。”紅袖聞言回望,對着了沈妙歌沉靜的目光。
夫妻四手交握,都沒有說話;不過紅袖的心裡莫名的鬆了一鬆,是啊,有她的夫婿、她孩子的父親呢。
紅袖依偎到沈妙歌的胸前,把六安縣主和長公主的事情要來的事情說了。他們夫妻二人只是目光一對視,便知道了對方的想法。
沈妙歌看着紅袖:“只是,要小心;皇家的人,可都是多長了兩三副心肝的人。”
紅袖微笑:“放心,我自然會小心的。”
當夜,他們夫妻二人都睡得極好:因爲就要有風雪要來了,他們需要更好的身體與精力才能應對。
第二天一早,沈妙歌匆匆起來上朝去了;而映舒進來對紅袖道:“我們一點兒沒有料錯,那幾個都不是省心的;一個婆子在二老爺守在二夫人的房裡時,偷偷的溜了進去,只是二老爺並沒有睡着,所以她又訕訕的退了出來。”
“還有兩個婆子今天一大早就交了差,匆匆的出了二夫人的院子卻沒有回自己的下處——不過已經有人盯着她了,想來一會兒就有回報。”
紅袖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想到自己的擔心便道:“讓人悄悄到你們二爺那裡看着,我猜想也許那婆子們是要去二爺那裡。”
映舒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依然去了;而紅袖卻在思索着:那婆子不是不知道厲害,在這種時候還敢溜到二夫人的房裡,一定是小環她們給了她極大、極大的好處——小環她們如此做,是爲了什麼呢?
那二夫人的房裡倒底有什麼,能讓小環她們如此費心,不怕暴露了那個婆子的身份,也要讓她去二夫人的房裡呢;紅袖想了又想,輕輕的擺了擺手:“茶香,你說一間房裡還有什麼地方能藏東西,卻還不會被人注意呢?”
茶香張口就答:“要看什麼東西了,姑娘;您是說二夫人那房裡吧,如果是大些東西,絕對早就找到了;如果是小的東西,就只有那張牀沒有細細的搜過了。”
牀?紅袖想起了二夫人的牀;她可是聽沈夫人提及,那牀可是二夫人的陪嫁;因爲是二夫人的父親生前就買下的木料,所以二夫人一直很珍惜那牀上的一切,就算是掛勾壞了,她也要親自出去張羅着買。
紅袖的腦中有亮光閃過,她的眼睛眨了眨有些笑意泛了上來。
四十七章 二夫人的失算
紅袖起身,微笑道:“我們,去探探二夫人的病情吧;對了,草兒,你去請墨神醫過去一趟。”
二夫人的房裡只有茶香幾個人,昨天晚上二老爺來了之後,茶香幾個人說要去叫幾個丫頭過來伺候着,但是二老爺拒絕了。
二老爺一個人守到天亮時,茶香幾個人過來他纔去歇着;只是二老爺的神色,越來越難看了;他今天終於向茶香問了問羅氏的情形,聽完之後並沒有說什麼,便去睡了。
茶香看着二老爺的背影搖了搖頭後,伏耳悄悄的問靈禾:“二老爺,他能睡得着?”
靈禾想了想笑道:“不知道。”她看了一眼牀上的二夫人:“讓人煮些湯水過來,怎麼也要讓二夫人吃點東西,不然就算是救轉過來,怕身子也壞了。
茶香到了牀前給二夫人掖了掖被角:“這個樣子也只能吃些米湯吧?現如今身子裡有毒,墨大夫吩咐過不能補的;也只有米湯不傷腸胃,就是頂不了什麼事兒。”
“能頂什麼事兒?沒有聽說喝米湯能吃飽的,不過二夫人應該也不會餓的,我們也只是盡人事而已;好了,你看着些,我去吩咐小丫頭們去取米湯來。”靈禾的嘴角隱現笑意。
Wωω_ т tκa n_ ¢O
因爲她說二夫人也不會餓的時候,二夫人的肚子響了幾下:她不餓纔怪!但是,靈禾和茶香等丫頭都假裝沒有聽到二夫人的肚子響,互相取笑是對方餓了——幾個丫頭因此而商量着在外間擺上桌子,她們輪流過去吃飯。
二夫人吃米湯的時候,外間的丫頭們也在用飯:二老爺看幾個丫頭辛苦,便讓大廚房把二夫人每頓的飯菜都取來賞了給茶香幾人,每天每頓飯又給她們加了幾個菜式,擺了滿滿當當一大桌子。
飯菜的香氣飄進了裡間,二夫人的嗅覺很好,所以她都能分辨出香氣是哪一種飯菜所有;如此一來,嘴裡的米湯更加是難以下嚥了,她的肚子也響得更厲害。
但是靈禾和茶香卻還是沒有聽到一般,就是米湯也只是讓二夫人吃了十幾勺之後便放了下來:“唉,連米湯也吃不下多少;我看夫人的病好像又重了。”
二夫人餓的正難受,雖然米湯不能頂事兒,但總強過什麼也沒有不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兩個可惡的丫頭,就是米湯也不讓她多吃:自己吃不下?自己現在也不過是吃了少半碗米湯,就是再來兩碗她也吃得下。
只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動一動的地方就是眼皮了,卻也只能是動一動,並不能張開眼睛;所以就算她現在極想再多吃兩口米湯,卻也無法明確表示出來;除了在心中罵靈禾和茶香之外,也只能繼續忍着飢火餓下去。
紅袖進屋時,茶香和靈禾正在二夫人房裡的小几上吃飯,那飯菜的香氣更是一個勁兒的往二夫人的鼻子裡鑽:她更餓了。
“姑娘來了。”靈禾先站了起來:“我們擔心夫人,所以就在這裡用飯,一面也能看顧着夫人些。”
紅袖點頭:“辛苦你們了。”她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並不是靈禾和茶香愛吃的東西,反而二夫人愛吃的東西在桌上擺放着不少,並且都是香氣比較濃的幾樣。
她的脣邊忍不住露出了幾分微笑,對着茶香和靈禾輕輕搖頭,那意思並不是責怪,而是在說她們太過調皮了。
靈禾只是一笑,而茶香指了指二夫人,做出完全是二夫人活該的樣子來。
紅袖一笑置之,並沒有再提此事;二夫人自己弄暈了自己,餓上兩頓並不算什麼;況且每天的藥裡,可有吊命的好東西,她一時半會兒就算是想死也死不了。
坐下之後,紅袖例行問過了二夫人的病情,然後仔細看了二夫人的氣色,嘆了幾聲之後再次坐下。
這期間,紅袖一直在打量着二夫人的牀。
牀是一張上好的拔步牀,做工看得出來極爲精細,雕工更是不錯。紅袖的眼睛自牀上的掛勾上掃過,看了一眼茶香卻什麼也沒有說。
正說着二夫人的病情,韻香、映草兒和墨大夫便到了。
墨大夫診完脈之後輕輕嘆息:“我當真是無把握的,少奶奶,在下也只能是盡力而爲;不過性命一定是保得住,只是救過來之後人怕是會呆傻一輩子了。”
紅袖聽了之後連連搖頭:“那怎麼能行,墨大夫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啊。”
“不是在下不盡力,而是依着夫人眼下的情形,無對症之藥怕是很難能……;但是我們這裡地處北方,這蛇毒卻是南方之物,相剋之物也在南方——就算我們打發人去尋了,但是路程遙遠,即使取回來夫人這裡也用不上了。”墨大夫的聲音永遠是平靜而冰冷的。
只聽得二夫人自腳底發涼;她自己比誰都清楚蛇毒的厲害之處,但是昨天晚上小環她們根本沒有給她喂解藥;而她連動也動不了,雖然知道解藥在哪裡可是卻沒有一點法子。
墨大夫的話讓二夫人急得都流出了淚來:如果當真會呆傻一輩子,她還不如死了的好!她死並沒有什麼,只是留母親一人她如何放心?而且那羅氏母子還有沈二爺一家都活的好好的,她就是死了豈能冥目?
二夫人心下又是惱又是恨,就算是咬牙切齒,最多也只能讓眼皮多動幾下而已。
紅袖等人都看到了二夫人眼角流出來的淚水,卻都當沒有看到;只是追問墨大夫不休,一定要讓他想法子救二夫人。
墨大夫冷冰冰地道:絕無他法可想,現在他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力氣。
紅袖再求懇時,墨大夫卻冷冷地道:“少奶奶,您有這個時間求我,不如讓丫頭們把夫人的屋裡打掃一下,這屋裡都什麼味兒了?不要說是病人了,就算是沒有病的人在這屋裡久了,也會生出病來!”
“尤其是;”他的聲音還是清冷的:“這牀上,已經幾天沒有換洗了?夫人是中毒之人,她身上的現在排出的汗水等等都有毒,你們要勤換洗,免得夫人的毒排出來卻又再沾到身上繼續侵害夫人的身子。”
說完,墨大夫一甩袖子走人了。
紅袖急得撫掌:“讓你們好好伺候,你們是怎麼好好伺侯的?墨大夫的話沒有聽到嗎,還不趕快些;萬一夫人有個什麼不妥,你們就等着領板子吧。”
“原本是要換洗的,可是小環她們說不用了,夫人不喜歡……”靈禾開口辨解了兩句。
紅袖氣道:“夫人不喜歡?現在是顧忌喜歡不喜歡,還是你們二夫人的性命要緊?!不要想再推脫,立時給我屋子收拾乾淨;並且,讓人燒水你們給二夫人好好的擦洗一下身子——記得,把屋子燒得暖暖和和的再讓你們二夫人過去擦洗!”說完,也氣呼呼的走掉了。
茶香和靈禾送走了紅袖之後回來,互相埋怨對方,最後都怪到了小環等人的身上;無可奈何的吩咐小丫頭生火燒熱屋子,又讓婆子們燒水等等。
接下來,茶香和靈禾又帶着丫頭把二夫人移到了春凳上,把八拔牀上的東西都取了下來:只剩光禿禿的一張牀了。重新取了牀帳、棉被等收拾好,卻沒有直接把二夫人擡到牀上去,而是擡去洗澡了。
二夫人當然急,急得直想跳起來;她現在可算是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她實在是不應該昏迷的:這一昏迷,什麼事情只能由着人家的擺佈了。
只是不昏迷,立時就要面對太夫人等的責難:事起倉促,她哪裡能想到更好的法子;眼下,她除了急出一身汗來,什麼也做不了。
茶香和靈禾嘟囔着要小心仔細服侍的話,連二夫人的牙齒,她們都用青鹽給洗過了:二夫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沒有清洗過的。
如果說靈禾兩個丫頭不仔細、伺候的不上心,還真是說不過去;她們實在是太仔細太認真了。
認真的二夫人的淚水就沒有停過:她貼身的香囊、束髮的金環、鑲的一顆牙齒……都被取下來了;她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卻知道她重新換上的衣服和金環等,都不是她原本的了,尤其是那顆牙齒。
原本她看紅袖待江氏那個樣子,以爲憑她原本對紅袖的好,紅袖怎麼也不至於在她昏迷之後,待她差過江氏去;但是她卻不知道,紅袖對江氏是有些投鼠忌器,而對她卻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唯一的顧慮也因爲得了太夫人之命,也不存在了;紅袖還有什麼不能做的?而且,二夫人就算現在醒了,她能如何?紅袖所爲,可都是爲了她好。
就算是問遍府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也沒有一個人會說紅袖在害她或是在謀算她。
二夫人現在的臉色當真是白中泛青了,她不能不怕的,也不能不擔心;因爲她能猜出來,她牀上、屋裡、身上的東西,都被人送去了哪裡。
到了下午,紅袖又打發人來明明白白的說,要茶菁帶着小環把二夫人的首飾等物收拾點清,她要親自在二老爺回來之後交給二老爺——在二老爺沒有回來之前,那些東西自然也是到了紅袖那裡。
她並不擔心自己的錢物被紅袖貪默走,她知道紅袖不是人一個貪財的人。她擔心的是其它的,比如那個牀上的掛勾:是不是也被取走了呢?那裡面可是她救命的藥啊。
四十八章 人證
紅袖在讓人取走了二夫人貼身的一些東西時,小環和小佩在房裡就要急死了。
昨天晚上,二夫人沒有服解藥她們已經夠着急了:那個婆子回來都說了,二老爺看到她就打發她出來,根本不容她開口說話;現如今那五少奶奶又把二夫人房裡的東西弄走了一些——如果只是貪財還好了,她們倒寧願紅袖取走的是她們夫人屋裡的財物。
但是她們知道,取走的絕不會是財物,這才讓她們坐立難安;但是她們眼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各自在各自的房裡轉圈。
小環幾次想讓婆子給小佩捎話兒,但是白天當值的婆子卻不是她們夫人的人,她們哪裡敢開口?
二夫人現在被安置到了牀上:牀上鋪得是新薰好的褥子,棉褚上面這次還加上了狼皮褥子,狼皮褥子上面就是軟軟的、烘得暖暖的棉布,躺在上面當真是舒服的讓人想呻吟出聲兒。
但是二夫人卻如同躺在了針氈上一樣,哪裡有半分舒服的感覺?這牀上的東西都換過了,和要了她的命沒有什麼區別。
搭在她身上的棉被也是新的,軟軟的、輕輕的還帶着一些陽光的味道;但是她卻感覺自己身上被壓上了千斤陰冷的巨石一樣。
她除了想着那牀上的掛勾之外,還在想其它的東西;尤其是,她在想脫身的法子。
死,對於她來說其實並不可怕;她並不感覺活着有多麼好,只是她還有放不下的母親,以及怨恨——至少,她現在是不想死的。
紅袖看着廂房裡的東西,一些值錢的物什在取出來時已經登記造冊,並且來旺媳婦等幾個管事媳婦子在場;這裡的東西並不值多少銀錢,不過卻是二夫人牀上的一些東西。
帳幔已經看過了,並沒有任何不妥。而被褥有丫頭婆子正在拆,現在還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另有乾坤;除此之外,牀上的東西,也就只有那放在桌上的一對掛勾了。
掛勾做得很精細,卻不是時下流行的玉質,而是銅質的;只是掛勾的樣式很別緻,非常的好看。
紅袖取了掛勾到手中細看,她把玩了好久之後,看到其中一個掛勾似乎有一張細細的線痕,非常的細;如果不是仔細看也就忽略過去了。
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把掛勾交給了身後的趙氏:“媽媽,讓人拿去我屋裡放好;這掛勾雖然不值多少銀錢,但是樣式很別緻,是嬸孃的心愛之物呢。”
趙氐接了過去轉身出去了;紅袖又在屋裡看了看,對丫頭婆子們道:“好好拆洗,就是怕漿洗上的人不仔細,而二夫人現在身子弱才讓你們動手的,可一定要好好的洗盡;把棉絮也要好好的拍一拍、曬個透才成。”
丫頭婆子都笑道:“少奶奶放心,出天多給了二百個大錢,奴婢們不好做做哪裡對得起少奶奶。”
紅袖這才笑着離開了,她直接回到了屋子裡。
韻香和白逸塵正在驗看那些首飾等物,看是不是裡面有貓膩;而映舒等人卻在驗看二夫人貼身好衣服等:這些東西卻不好讓白逸塵看的。
紅袖直接到了白逸塵所在的屋裡:“那掛勾,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姑娘好眼力;”白逸塵微笑:“這裡面有一段兒是中空的,裡面裝的什麼東西屬下沒有打開;”他看了一眼韻香:“姑娘見諒,屬下要到外面去打開驗看。”
紅袖笑着點頭:“你這樣做是對的;如果你對我們韻香不管不顧的,我第一個饒不了你;韻香,你只要把東西記下來就成,不要亂摸這些東西知道嗎?”
叮囑完了一臉通紅的韻香,紅袖才和白逸塵到了外間。
掛勾裡面的藥粉出現在紅袖的眼前,白逸塵的手很穩,並沒有讓藥粉撒出來一點兒:誰知道這藥粉是不是毒呢。
不用紅袖吩咐,映草兒一溜小跑去叫墨大夫了。
這藥,自然就是二夫人所中蛇毒的解藥。墨大夫驗完之後,淡淡地道:“我們院子裡躺着的幾個受毒傷的人,倒是可以少受一些罪了。”
被羅氏的指甲所傷的婆子,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毒並沒有完全祛淨;用墨神醫的方子雖然有效,不過倒底慢些。
墨神醫並沒有提二夫人一個字,對於他來說這藥用在二夫人的身上,就是浪費了。
紅袖並沒有阻止墨大夫取藥粉,知道地是要去救那幾個婆子;她只是低着頭在想事情:事情到了現在,她心中已經認定了羅氏的事情是二夫人所爲。只是,憑此能不能讓二夫人認罪呢?
羅氏的精神一直並不好,想孩子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極大的原因就是因爲二老爺一次也沒有來看她。
紅袖也奇怪二老爺的態度,他如果不深受着羅氏也就不必把羅氐母親想方設法的弄進府中;但是眼下,二老爺卻沒有半分擔##的意思。
二房的事情,總還有像是蒙着一層紗一樣。
紅袖想了想沒有帶着銅帳勾去尋太夫人,而是到屋裡問可還有其它的發現。
映舒等人並沒有尋到什麼,不管是香囊、還是那顆假的牙齒都沒有什麼異樣;倒是白逸塵取出了二夫人用來束髮的金環:“姑娘,這裡面也是中空的;依屬下想,那銅帳勾裡面是解藥,這裡面怕就是毒藥了。”
紅袖看了看金環,輕輕的敲了敲它:“是流質的?”
白逸塵搖頭:“不太清楚,不過應該是流質的;此事,還要請墨大夫人驗過之後才成。”
紅袖點了點頭:“等墨大夫驗過之後,也應該把二夫人救醒了——此事,也應該要了結了。”
不過今天時辰已晚,紅袖只是同沈妙歌說了說並沒有直接去回太夫人。
當天晚上,紅袖和沈妙歌等人睡得並不晚,很早就熄了燈。
只是夫妻二人只是脫了大裳而已,他們躺在牀上好像在等什麼。直到聽到外面傳來了三聲輕脆的掌聲,然後不久映舒進屋說了兩句話之後,他們夫妻這才睡下了。
直到了第二天用過早飯之後,紅袖才帶着墨神醫去給太夫人請安。
太夫人看到束髮的金環與銅帳勾之後,臉色變得極爲難看:“現在,把她救醒,看她還有什麼要說的!”
紅袖默默的跟在太夫人身後,到了二夫人的院子裡:她並不打算多話了,現如今要做主的人是太夫人,不是她。
太夫人坐下之後,先命人把二夫人救轉過來,然後才吩咐人去帶小環等人上來。
二夫人服下足量的解藥不久便清醒了過來,只是她眼中全無喜色:她能被救醒,就算不擡眼看也知道帳勾已經被人取走了。
如今,她想要就是要如何脫身。
太夫人正想要問小環等人時,紅袖輕輕地道:“太夫人,可否等一下;外面好像有人來了。”
太大人聞言看向門外,好像聽到門外有人在說話,便喝斥了兩句。
立時便有丫頭來報,說是沈二爺和二少奶奶來了。
太夫人原想不見的,因爲她着急處置二夫人;不過沈夫人勸道:“他們不是沒有眼力的人,此時能來尋我們想必是有大事兒。”
太夫人這才命人引了沈二爺夫妻進來。沈二爺夫妻進來行禮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麼廢話,他們夫妻知道太夫人今天有重要的事情。
“孫兒來此,是因爲昨天有人想給孩子下毒而被捉到,特來稟知太夫人,爲孫兒做主。”沈二爺的聲音雖然聽着平靜,但是那隱含的怒氣還是很明顯的。
太夫人聽到這裡心裡的怒氣一下子被勾了出來:“居然還有這等喪心病狂之人,把那人帶上來!我今兒不把這些狼子野心的人都打殺了,如何有臉去見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二爺轉身吩咐了一聲,他們夫妻帶來的人被拖了上來:是一個小丫頭。
太夫人冷冷掃了一眼小丫頭,有些不太相信此人是下毒之人;沈二爺便向太夫人解釋了下毒的經過。
原來,這一次的毒和沈老祖和沈二爺之子上一次中毒的原因一樣:毒並不是人進了院子下的,而是有人在園子裡便給沈二爺的人下了毒,那毒便帶進了院子裡。
所以,上一次紅袖也沒有查到沈老祖等人的毒是自何處被人下的:江氏除了那一碗羹之外,並沒有提及孩子的毒是如何下的,而那碗羹其實也是無毒的;她只承認毒是她下的,卻沒有說出法子來。
這一次,居然有人用同樣的法子再次對沈二爺之子下毒。
沈二爺之子的奶孃每天都會去園子裡走動,尤其是在江氏死後更是沒有想到還會有人想置孩子於死地;而在園子裡遇上其它的房的丫頭婆子也是常事兒,看到奶孃說兩句話、逗逗孩子們也是極正常的。
毒,就是在那個小丫頭摸孩子的小手時,塗勢了小孩子的手指上,然後這個時候的小孩子總是不經意就會吮手指:就算是奶孃擋着、攔着,也總會吮上那麼幾次的;毒也就自然而然被吞了下去。當然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這一次能捉到這個小丫頭,是因爲紅袖早已經使人盯上了那看守小環等人的婆子;婆子們接觸的人,當然也被人盯緊了;在小丫頭摸了孩子的手指之後,看到她揹人的時候笑得詭異,紅袖的人便立時捉住那丫頭。
那丫頭在白逸塵的手中不過兩三下便問出了實情,立刻請了墨神醫來救孩子。
四十九章 誰是誰的替罪羊
紅袖一面聽着沈二爺的話,一面悄悄的看向二夫人的房間,她應該已經醒了,沈二爺說話聲音很響亮——這是故意的,不過因爲他在生氣着急中,所以太夫人不會怪他;二夫人一定聽得清清楚楚,她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
小環和小佩的臉已經變得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們沒有想到婆子們的行事會全落在五少奶奶的眼中:就是因爲她們的不小心,可真害了自家的夫人了。兩個丫頭對視,眼中全是絕望之色。
聽完沈二爺的話,太夫人看向紅袖:“這事兒怎麼剛剛袖兒你沒有同我說起?”
紅袖輕輕一福:“剛剛只說能救醒二嬸孃了,太夫人便急着要趕
過來,袖兒還沒有來得及提起。”
太夫人掃了一眼二夫人的臥房,輕輕的點頭:“的確是我太急了,你起來吧,袖兒;”她看向霜霜:“孩子,不要緊吧?”
“太夫人放心,孩子一切都好;”霜霜福了下去:“只是這下毒之人不除,孫媳心裡總是不放心;我們這個孩子自出生到現在,可真是七災八難的,真讓人擔足了心事。”
太夫人輕輕一嘆:“我明白,一切自有我爲你們做主;二哥兒,扶你媳婦一旁坐下吧。”她說完之後,冷冷的掃向了小環和小佩等人:“你們,還在等什麼?”
小環和小佩叩頭,只道沈二爺之子中毒的事情同她們無關;因爲她們原本就被關在了房裡,哪裡還能指使人做事。
太夫人一拍桌子:“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是?”她讓人把金環和銅帳勾都扔到了小環和小佩的身前:“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
小環和小佩看着被打開的兩件東西,都驚呼這不是她們夫人的東西,只是像她們夫人的東西而已。
太夫人沒有想到兩個小丫頭如此嘴硬,立時讓紅袖把捉到的婆子和下毒的丫頭帶上來。
紅袖輕輕一福:“帶哪一個?”
沈太夫人一驚:“有幾個?”
“不多,只是兩個,除了二哥那裡下毒的丫頭之外,還有一個給我的那兩個哥兒下毒的一個丫頭。”紅袖淡淡地答道:“太夫人要問哪一個的話?”
太夫人聽到居然還有人不放過長房她的兩個重孫兒,她哪裡還能忍下火氣:“都給我帶上來!”
她看向紅袖:“袖兒,你還真能忍得住;那可是你的兩個兒子,有人害他們你還不快快說出來,非要等到現在呢?孩子呢,沒有事兒吧?”
看到紅袖哪此鎮靜,太夫人料安孩子沒有事情;只是她過於關心重孫子,所以忍不住還是問一句。
紅袖答道:“孩子很好,那丫頭在下毒的時候,就被靈禾和茶香捉到了。太夫人放心就是。”
沈太夫人放心是放心,看看沈二爺夫妻再看看紅袖,她心中的火氣幾乎要把自己燒化了:居然還有人在打算讓她沈家斷子絕孫,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婆子和小丫頭們被帶了上來,早已經被白逸塵修理過的婆子和小丫頭,不用太夫人過李喝斥,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自她們如何被二夫人身邊的丫頭小環收買,又如何在看管小環等人時聽她們所命去行事爲止,說得十二分的詳盡。
太夫人聽完之後,冷冰冰的看向小環二人:“你們,還有什麼可說?”
小環和小佩正要開口說話,裡屋傳出來二夫人的哭聲兒:“太夫人,都是我的錯,都是兒媳的錯!”
衆人看過去,只見二夫人妝容不整的自屋裡撲了出來,撲倒在地上道:“可是兒媳婦、兒媳婦……”她話沒有說話就伏地痛哭起來。
“你還沒有臉哭?”太夫人指着金環和銅帳勾道:“這些是不是你的東西?”
二夫人摸起兩樣東西來,全身都在顫動:“是、是兒媳婦的東西,但……”
太夫人氣得一指那幾個婆子和丫頭:“她們,是不是你收買來去害人的?!”
二夫人連連搖頭:“兒媳……”
沈夫人看太夫人如此生氣,知道她是因爲江氏的事情,再看到有人下毒害沈氏子孫纔會如此激動;不過一來怕她傷到身子,二來也想聽聽二夫人的話——這樣的事情,總要人心服口服才成,不然到時要處置二夫人,二老爺也不會同意的。
總要給二老爺一個交待才成。
“太夫人,您消消氣;我們聽聽二弟妹如何說吧。”沈夫人平平靜靜的,沒有一絲的火氣;就好像她沒有聽到有人要害她的孫子一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如果當真是二弟妹所做,此事也很容易問得清楚。”
沈太夫人氣得一拍桌子:“你還有何話要說?”
二夫人看了一眼小佩和小環,忽然咬咬牙道:“媳婦、媳婦無話可說,一切、一切都是媳婦的錯,請太夫人放過他人,處置媳婦一個人吧。”
不要說太夫人,就是紅袖和沈夫人也沒有想到二夫人會認錯伏罪:不管是江氏還是誰,哪一個也沒有一問就認錯的啊。
她不想活了?紅袖想到了楚夫人:不管二夫人是因爲什麼害人,但是她對楚夫人一定還有母女之情,不可能會棄老母於不顧;她怎麼可能不想活了。
但是直接承認了,和找死也沒有什麼分別。
紅袖看向了一旁哭得如同淚人一般的小環和小佩,心裡不自禁的一動:她奇怪就是奇怪二夫人現在認錯認的太早了一些。
現在的物證只不過是一個金環和一個銅帳勾,而人證並沒有一個人說是下毒之事,是二夫人指使的:那兩個物證,二夫人想推脫是極容易的;但是她卻急匆匆的認了錯。
小環膝行兩步對着二夫人。叩頭:“都是婢子的錯,都是婢子對不起夫人!”叩完了三個頭之後,她轉身對着太夫人叩頭:“所以的事情都是小婢一個人做的,同我們夫人無關,還請太夫人明鑑!”
紅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二夫人等得就是這個丫頭或是小佩出來做她的替罪羊吧?
二夫人卻一直哭喊:“是我,太夫人,真得是兒媳做的;太夫人請您放了這幾個丫頭吧,她們只是被我所逼。”
太夫人正想喝斥二夫人主僕時,二老爺匆匆的掀簾進來;看到二夫人伏在地上,再看看太夫人一臉的怒氣,他連忙過去給太夫人見禮。
他雖然沒有多少治家安國的本事,不過卻還是有些小聰明的,並沒有一上來就爲自家妻子求情,而是問了事情的經過原委:他原本以爲只是因爲羅氏的事情——他存瞭如果是因此,他便挑明羅氏的身份,二夫人只能說是婦德有虧而已。
主母要毒殺一個妾侍,雖然是過錯卻罪不及死。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妻子要毒殺的不止是羅氏,還有長房的兩個小孫兒及他的一個孫子。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沈二爺:如果讓妻子當真得手了,下一次她下手的人就會是他了吧?
想到沈二爺在府中之時常常生病,後來送他出去學武之後身體便好了,再後來一直在軍中也沒有什麼事兒——如果是在府中,怕早已輕不在人世了吧。二老爺閉了閉眼睛:他這是造得什麼孽啊!
他看了一眼二夫人,神色複雜的不能再複雜了;他看着二夫人,眼前卻浮現了他岳父臨終時的樣子,最後輕輕一嘆跪到在地上:“太夫人,此事還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還請太夫人明查。”
他不能直接求情,只希望可以爲二夫人爭一線活命的機會,也算是對得起死去的岳父了;於情,他是對不起二夫人;不過他認爲一直以來沒有虧待過她一分一毫,家中的事情向來也是她說一不二。
羅氏只是他情不自禁,雖然對不起妻子,不過情還是佔了上風;但是眼下面對這些事情,他卻又被恩情所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岳父大人唯一的骨血就這樣死掉。
太夫人冷冷一哼:“還有什麼要查的?”
小環立時捉住機會哭喊道:“金環和銅帳勾都是小婢去訂做取回來的,這有人證的,請太夫人自管去查;那裡面的毒與解藥是小環偷偷放進去,同我們夫人無關;而那些婆子、丫頭也是小婢收買的,更與我們夫人無關。”
太夫人沒有想到小環會把所有的錯都攬到了身上,她看了一眼小環讓人去叫來旺媳婦查金環和銅帳勾的出處,並且問那幾個婆子和丫頭,可受過二夫人的指使做事。
婆子和丫頭都搖頭,一直以來做事都是小環指使的;雖然小環沒有明說,但是她們心知肚明一切都是二夫人指使的。
太夫人冷笑:“你個丫頭想以此來爲自家的主子脫罪?你們夫人要做事,自然只要吩咐給你就成,難不成還要把這些丫頭婆子叫到跟前不成?你當真以爲我好騙不成?”
“不是的,太夫人;”小環飛快的轉着念頭:“我們夫人一身心善,待婢子視若女兒,所以纔會不忍心出來代小婢頂罪;其實,小婢就是假借了二夫人的名實行事,不然這些人哪裡會爲小婢所用,只是連累主子至此,小婢、小婢也於心不忍,纔出來認罪但憑太夫人責罰。”
五十章 破綻
太夫人和沈夫人都沒有想到,小環會如此一口咬定此事,如果說此事當真是二夫人所做,那麼一個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怎麼可能會有甘心爲她而死?但是說此事不是二夫人所爲,小環一個丫頭,爲什麼要如此做?
要知道,可不是要打死小環她一個人的事情,要牽累她一家人的。
紅袖想了想,並沒有先開口道明後果,對小環曉以利害,只是看着她輕輕的道:“我也不相信是二嬸孃所爲,只是你說這一切是你所爲,那你的目的何在?我和你們二爺、二少奶奶,和你可沒有什麼干係,你爲什麼要害我們的孩子?!”
“因爲二爺曾罵過小婢,令小婢在人前很是丟人,被姐妹們恥笑了很久;而五爺是因爲、因爲小婢有意於他,五爺卻對小婢不理不睬,所以小婢纔會懷恨於心。”小環倒還真說出了理由來。
你說她這樣的理由是真吧,怎麼也有些讓人難以完全相信;但是你說她的理由是假吧,世上還真有這樣小雞肚腸、眥睚必報的人。
紅袖又輕輕的問了一句:“那,你又爲何要害羅氏?”
小環一驚:“羅、羅氏不是小婢所害,她的所爲就是她的所爲,同小婢無干。”
紅袖點了點頭:“哦,是這樣啊;”她好像是相信了的樣子,看向太夫人:“既然羅氏的事情同小環無關,此事還要再自頭詳查;羅氐手上的毒,絕非她自己塗上的。”
說完這裡,紅袖頓了頓掃了一眼小環又道:“不過羅氏的事情,同我們和二哥的孩子中毒一事怎麼也是有些關聯的。”
墨大夫立時開口:“雖然對孩子們用得毒,猛然一看和羅氏手上的毒不同;但是細細一查毒性,便可以知道此毒也是出自那蛇毒,只是把流質的蛇毒弄乾之後,又加了其它的藥物而已。”
小環的臉色大變,她看了一眼因爲阻止自己說話不成急得暈過去二夫人,她咬咬牙不等人問便道:“既然被墨大夫看了出來,小婢也不想再受皮肉之苦,那羅氏的指甲就是被小婢修過,毒也是被小婢塗上去的。”
太夫人和沈夫人冷冷的盯着小環,並沒有開口。
因爲她們都不相信小環的話:小環承認的太快了。
如果說小環怕皮肉之苦,那昨天便被在紅袖的棍棒下開口;今天,她卻不打自招,而且還是一招再招。
二老爺聽到這裡卻開口道:“太夫人,看來就是賤婢所爲了;她說得話合情合理,還請太夫人明鑑。”
“我倒是想明鑑,只是不知道這丫頭所說那裡合情合理了。”太夫人的話有些冷冷的。
二夫人所犯的事情不是小事兒,如果是小事兒,她也不會如此待二夫人:就算是看在楚夫人的份兒上,她對二夫人也是能容則容了;不過這個一向膽小懦弱的庶子,今兒話倒是不少,讓她多少有些心煩。
二老爺被問的低下了頭,太夫人多年的積威之下,他還是不敢強詞相爭的:“兒子只是聽着這丫頭的話,就是這麼個意思,所以纔會如此說的。”
“哼!什麼也沒有說明白呢,哪裡有什麼意思?!”太夫人把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你放心,我不會冤了任何一個人。”
二老爺喏喏連聲,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小環看二老爺無用,只得開口把她如何趁羅氏暈倒之後,在她手指上做腳的事情交待了一番,說得極爲詳細:包括她如何修的指甲,如果泡製羅氏的指甲等等;並且還把她用來給羅氏修指甲與塗毒的東西,放在何處也說了出來。
此時,來旺媳婦也來了,說金環和銅帳勾的確是小環去定製的:因爲金環與銅帳勾的樣式都很別緻,圖樣是小環帶去的所以對方記得很清楚;當時那店家還想買下兩張圖而未果。
聽完來旺媳婦的話,太夫人和沈夫人的眉頭都皺了皺,而沈二老爺卻悄悄的吐了一口氣:眼下,可以說沒有自家妻子什麼事兒了。
小環只是叩頭求速死抵罪,她一直在說的就是對不起二夫人。
紅袖喝止了她:“你先休要如此。我來問你,你又爲何非要害羅氏?”
小環一下子啞口了,過了半晌才道:“婢子一家人都受二夫人的大恩,所以看到羅氏來了之後,我們老爺對我們夫人……,所以婢子纔想除去羅氏,好讓夫人能重得老爺的寵愛。”
沈夫人此時輕輕的說了一句:“你還真是重情重義。”
小環當然知道沈夫人不會是在誇獎她:“小婢不敢。”只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並不明白。
她不明白,二老爺也不明白,但是暈倒在地上的二夫人卻是明白的,只是卻無法提醒小環而已。
二老爺幾次看向地上的二夫人,想開口請太夫人把妻子扶到屋裡牀上去,最終都沒有敢開口:太夫人不是沒有長着眼睛,如果她真想讓二夫人到牀上去,早已經開口吩咐丫頭們了。
況且一旁還有一位墨大夫,太夫人就算再生氣,也會讓墨大夫給二夫人把把脈的,但是廳上無一人理會二夫人;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樣。
二老爺就算再不聰明,也知道此事最好是不要開口求懇;如果二夫人當真是冤枉的,沈家當然不會讓她有半點閃失的。
紅袖淡淡的道:“你這樣一個重情重義、事事處處爲主子着想的丫頭,怎麼會不顧主子的名聲,用你們主子的名義去做那害人性命的事情?就沒有想過會牽累到你們主子嗎?而且你又爲什麼要把你們主子給毒得暈倒呢?難道說,這就是你報恩的法子?”
小環一時間真得啞口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的話原來有着這樣的矛盾;那要如何解釋呢?羅氏剛剛進府不久,而且同她原就不相識,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仇怨的——想要找個理由還真是難。
小佩在一旁忽然開口了:“我知道是什麼原因;小環原本想攀上五爺不成之後,便把一顆心思又用到子二老爺身上;原本二老爺也有意思要把她收房的,只是要說要等一個合適的機會給夫人說;但是沒有想到老爺居然接了羅氏回來。”
說外這裡她頓了頓,看了一眼小環眼中兵有深深的哀痛:“小環恨五爺,是因爲五爺曾嚴辭拒絕過她,讓她回來之後哭了一夜;但是羅氏的事情,讓她不恨二老爺,只是恨羅氏;小環曾對婢子說過,如果沒有羅氏,那麼二老爺的第一個姨娘應該是她纔對。”
小環擡頭先是錯愕看了一眼小佩,然後就低下了頭:“小婢已經知道錯了,只求速死。對夫人下手,只是不想府中的人懷疑夫人,正好也可以嫁禍給羅氏;小婢手裡有解藥,並不會真得傷到夫人——小婢真得沒有想要害夫人,所以昨天晚上還託了人去給夫人喂解藥,只是因爲有二老爺在,所以那人沒有做到。”
她和小佩的話,雖然不能說完美到天衣無縫,但是並不能因爲有點疑問,就能認定她們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沈太夫人和沈夫人對視了一眼,她們都明白這兩個小丫頭並不是打一打就能說實話,她們看向了墨神醫:他那裡有讓人說實話的丸藥。
墨神醫卻搖了搖頭:他的藥自從被人奪了去,再想做出來很多藥都不會是一兩年就能做出來的,因爲藥材有些是極難得的;那些藥是他跟在師父身邊多年做出來的東西,現在他逃回沈府不過幾個月,哪裡可能弄出那種藥來。
其中最重要的一味就是迷幻類的藥,是極難得的。他現在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不過他並沒有什麼抱歉的意思,因爲他只是大夫:只要能救人、醫病他就認爲自己有完全可以賴在沈府、鄭府的理由。
所以,墨大夫的頭搖得很理直氣壯。
紅袖早已經知道墨大夫很多奇怪作用的藥丸已經沒有了,而且在最近幾年裡都不太可能有;所以她並沒有指望着墨大夫。
沈太夫人看墨大夫搖頭了,便想開口對兩個丫頭曉以利害。
紅袖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太夫人不要開口,容她再問兩句話;太夫人沒有攔着紅袖,輕微的點頭之後便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小佩說完之後低下頭時,有兩滴眼睛滴落在她的衣袖上,無聲無息並無任何人發現;她知道,她這是在送小環去死。
紅袖掃了一眼小環,然後看向一旁的丫頭和婆子們:“你們各自收了小環多少財物,願意爲她賣命。”
婆子們開口說,最多的收的財物加一起,足有百兩之重:就是那個進屋裡要給二夫人喂解藥的那個;丫頭們收到的東西更重,不說銀兩,只田地她們每人就收到了五畝做爲日後嫁妝。
紅袖聽完之後讓人帶着婆子丫頭去取她們的所說的財物與地契,然後看向小環淡淡的問道:“你一個丫頭月例幾何大家都是知道,我來問你,你是哪裡來得這些財物收買這些人?”
五十一章 死了一個
小環和小佩的臉色都大變,她們沒有想到紅袖會問這個事情,如果二夫人在,當然會考慮到;但是二夫人在昏迷之後,只嬰來了一次並沒有對她們交待過。
好在兩個人都低着頭,倒也不用怕被人看到她們的臉色變化。
紅袖看小環不答,輕輕每又問了一句:“你怎麼不說話了?你用什麼來收買這些人?這些田契與金銀之物,你又是自哪裡得來?你一個丫頭,我倒不知道你居然還有田地呢。”
小環知道此時已經不可以退縮了:“小婢是、是偷偷拿了夫人的頭面來用,還偷用了夫人的金銀——這些東西都由小婢來掌管,夫人並沒有查問過一直並不知道。”
“偷盜主人財物,嗯,這又是一樁大罪呢;”紅袖並沒有說相信與否,只是繼續問了下去:“那田地之事兒,你要如何解釋?”
二夫人這時醒了過來,她在地上動了動就要起身;小環看到了自家主子醒了,立時急急開口:“那田地原本就是夫人賞給小婢的,所以小婢拿來送了她人。”
她又對着二夫人伏地大哭道:“夫人,是小婢對不起你,小婢能做得也就是這些了;現在太夫人和夫人、五少奶奶都知道所有的事情是小婢所爲,小婢不敢求其它,只求夫人能原諒小婢。”
二夫人痛呼一聲:“小環,你怎麼……”
“夫人,事情是小環所爲,您就不要再傷心,原諒了她吧。”小佩及時開口打斷了二夫人的話。
二夫人別過臉去,雖然沒有開口但是那眼淚卻是撲簌簌的往下掉;看她的樣子,是因爲事以至此,她再開口說什麼也只是多搭一個人進去罷了。
太夫人看紅袖住口,便看向二夫人:“那田地可是你賞給那丫頭的?”
二夫人輕泣着,過了半晌纔在小佩和小環希冀的目光下,緩緩的點了點頭;點完頭之後,她撲過去抱住小環:“你這丫頭,怎麼這樣傻,怎麼能做這樣的傻事兒!”
小環也抱住了二夫人大哭,主僕二人哭作一團;還是太夫人看不得讓人把她們主僕拉開了。
小環和小佩卻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管如何她們是救下了自己家的主子:這就值了。
紅袖看着小環放鬆的神色,輕輕的問道:“你家有幾口人?”
二夫人伏地的臉色大變,卻沒有敢擡頭,怕被紅袖等人看出破綻來;但是她的心卻提得很高很高了。
小環照實答道:“家中還有六口人。”她不太明白,這個時候紅袖問她這個是什麼意思。
“都有誰?”
“祖母、父母;還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小環更有些糊塗。
“你的祖母身體如何?弟妹年紀幾何?”
“祖母和父母的身體都很好,這多虧了二夫人的恩典;大弟十二歲,妹妹十歲,已經能幫家裡做事;小弟還小些,只有七歲,不過多少也能幫上一點忙。”小環想到家人,心裡疼痛不已,因爲她知道可能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看到了他們了。尤其是疼愛她的老祖母,與喜歡她的弟弟妹妹們。
說着說着,小環的聲音哽咽起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的想家。
“唉,那可真是可憐啊;”紅袖的聲音還是淡淡的:“小環,以你所說的罪過,你們這一家人都要陪你一起死了。”
這一句話就如同是晴天霹靂一樣,震的小環一下子呆住了;她愣愣的看着紅袖,一時間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了。
讓她爲二夫人死,她是毫不顧忌的;但是讓她一家人都爲二夫人死,她便左右爲難了:她的祖母和父母可是辛苦了一輩子,而弟弟妹妹還沒有長大成人,就這樣死了她於心何忍。
她原以爲,她做的事情由她一個人來當,不曾想到會連累家人的:她家裡,也只有她一個人賣身到沈家爲奴啊。
小佩也嚇了好大一跳:“五少奶奶,一人做事一人當,小環只她一個人賣到我們府上,她犯了再大的錯,也不能……”
“不能?哪個說不能的,我天朝律法中寫得明明白白,這叫做——誅連。”
紅袖輕輕的瞟了一眼小佩,不緊不慢的說道:“小環如果只是犯了其它的小錯也就罷了,但是她謀害府中的主子們——只這一件,要她一家人償命還是算是便宜的。”
“這也就是我們沈家仁厚,不然一定報給官府,查到小環她們一族,滅之。”紅袖說完之後看向太夫人:“孫媳所說,沒有錯處吧?”
太夫人緊硼着一張臉:“大體上是不錯的,不過對於小環一家人的處置卻是輕了;死,也有很多種死法的,對於這樣一個要害死我們沈家這麼多主子的奴才,還把自己主母差一點害死,車裂了她一家人都算是便宜的。”
小佩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小環,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而小環也被嚇得清醒過來,她身子搖了搖軟倒在地上,伏地叩頭大喊:“太夫人,您、您開恩——”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便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不用人說,墨大夫急急上前細查,然後起身道:“已經,死了。”頓了頓看一眼二夫人,輕輕的道:“是,砒霜加蛇毒。”
紅袖站了起來,看向二夫人終究還是把衝到口邊的一句話嚥了下去,讓人把小環的屍體擡了下去,莫要驚到了太夫人。
小環的服毒自然是和二夫人有關的,但是卻無人能指證二夫人:因爲她現自頭到腳都是被茶香等人清洗過的,身上不可能再有任何毒。
現在說是二夫人下毒,她當然不會承認;並且還會撒潑鬧將起來,說紅袖是硬誣她害人。
二夫人卻和小佩又抱在一起哭了起來,嘴裡不停的道:“這孩子怎麼這樣傻。”
小佩哭倒在二夫人的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怕還是痛了,是在哭小環,還是在哭她的家人。
二老爺看到小環已經死了,想了想上前跪倒在地上:“現在事情已經問明瞭,是那刁婢害人,差一點連累……”
“你給我住口!”太夫人聽到他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你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事情明白不明白,不用你來告訴我!你先不要顧這個顧那個,先顧顧你自己吧。”
冷冷的一笑,太夫人指着二老爺:“你現在告訴我,那個羅氏母……”她看了一眼二夫人,恨恨的住了口:“你等着,一會兒我再給你算帳!”
太夫人沒有把話說完,但是二老爺也知道是什麼意思,明白羅氏母子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因爲太夫人不想再想假裝糊塗了;他惶惶然的起身坐下,不敢再亂開口說話了。
шωш●ttKan●c ○ 紅袖看向二夫人和小佩,忽然她心中一跳:“拉開嬸孃和小佩!”
她們主僕抱在一起哭得時候可是足夠久了。
紅袖忽然想到了小環如何會死的原因:小環雖然一心求死,但是她明明還是牽掛着家人的,不可能早早就自己服毒下去;對於臨死之人,就算是再大的罪過,他人也會滿足她臨死不過份的要求——小環一定會想見見家人的,怎麼可能自己早早的服下毒去。
而且一開始的時候,小環明顯是要抵賴,只是後來看到二夫人被質疑這才挺身而出:她更加不可能是存了必死之心來到這大廳之上。
在大廳上,衆目睽睽之下小環就算是想服毒並不容易:就算是她伏地哀哀而哭時,想取出毒藥來服下,也會被人看出痕跡來的;但是她剛剛真得只是伏地而哭,並沒有其它的小動作。
丫頭的衣袖並不寬大,沒有人代她遮掩絕對會被人發現她服毒的。
唯一有人爲她遮掩的機會,就是二夫人和她抱頭痛哭時;而且也只有在二夫人的示意下,小環這個一心爲主的丫頭,纔會毫不猶豫的一死了之。
“墨大夫,你速救小佩!”紅袖指着被拉開的二夫人和小佩:“還有嬸孃。”
墨大夫急忙上前請脈,然後回頭道:“她很好,沒有生病。”他沒有直說是中毒,只是爲了紅袖的面子;然後他極自然的搭上二夫人的脈:“夫人也很好,少奶奶放心就是。”
紅袖愣了愣,看向一臉淚痕的小佩:她居然沒有被二夫人殺了滅口?其實只要是小佩活着,她便能問出真話來,法子很簡單;她相信二夫人也想到了。
那二夫人怎麼可能會留下小佩來呢?紅袖一面輕輕點頭示意墨大夫回來,一面看向了二夫人:“嬸孃,您身子不好還是莫要太過傷心爲好。”
她說完,示意茶香等人過去扶起了二夫人來:“嬸孃坐一會兒吧,取些熱湯來給嬸孃。”
二夫人只是哭着搖頭,不知道是不想坐到椅子上去,還是不想吃湯。
紅袖掃了一眼小佩,吩咐一旁的來旺媳婦道:“你帶人拿着侯爺的貼子;”說到這裡,她看向沈夫人,沈夫人輕輕的點頭,示意紅袖儘管安排不秘有顧慮。 шωш▲ тt kдn▲ ¢Ο
“不用拿你們侯爺的貼子;”太夫人的聲音有些冷:“拿你們老侯爺的貼子。”
紅袖輕輕的一福,答應一聲繼續吩咐來旺媳婦:“把小環要謀害我們府中小主子們,及她的主母之事報官,讓官府捉了她的家人明正典刑。”
|
五十二章 難以脫身
二夫人撲倒在地上:“那丫頭只是一時想不開,所爲之事也與她的家人無關,還是饒過她的家人吧;媳婦求求太夫人。”
紅袖再次讓人把二夫人扶起來:“嬸孃,這丫頭罪大惡極;不止是害死幾個小哥兒,還想害你性命,並累得你被牽連在內——如此刁奴不好好的整治,日後府中的下人們有樣學樣豈不壞了?”
她看了一眼太夫人,又道:“太夫人這也是爲你好,嬸孃;免得日後有那嚼舌頭再說此事同嬸孃有什麼牽連。”
二夫人卻還是掙扎着、不斷向太夫人求肯,讓太夫人放過小環的家人。
紅袖讓茶香等人把二夫人按倒在椅子上,然後對來旺媳婦道:“你還不去,等什麼呢?”來旺媳婦一福之後轉身出去了。
小佩和二夫人的臉色都變了,二夫人哭得暈倒在椅子上。紅袖不理會暈倒的二夫人:她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並不曾倒在地上,這暈還是暈得很有技巧——看來她也是怕了地上的陰冷。
紅袖看向小佩道:“你可有話要說?”她一指其中的一個婆子:“她去尋人,可是你指使的吧?”
小佩擡起頭來惡狠狠的看着紅袖:“五少奶奶,你費了這麼多的心思,就是爲了要把污水潑在我們夫人身上吧?你不必費心了,小佩我雖然只是一個丫頭,但是賣主的事情卻絕不會做的。”
紅袖皺了皺眉頭:“掌嘴!”婆子上前給了小佩兩個耳光。
“我有哪一句話說此事和嬸孃有關了?你如此說話,才真是其心可誅!小環一個絕做不來此事,而且其中一個婆子也不會小環指使的,因爲她是守在你屋外的人。我只是問你兩句話,你卻硬把嬸孃扯上,我要問你是什麼居心纔對。”
小佩聽完紅袖的話,哼子一聲:“你的用心你自己知道,要知道老天是有眼的,你如此害人小心要遭報應;你不怕,你也要想想你的孩子!”
太夫人氣得一拍桌子:“給我掌嘴!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她氣得差一點背過氣去,這個丫頭更是可惡,居然敢直接咒沈家的小主子。
小佩又捱了幾個耳光。紅袖看向她,並沒有惱色:“我知道老天是有眼的,所以我纔不怕;因爲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人;不過是小環、還是你,或者還有其它的人,都是想要害人被我揭穿了而已。”
“倒是你如此說話,不知道憑的是什麼?”紅袖淡淡的說道:“你說,我可害過什麼人?是給人下過毒,還是設計旁人去害過人?”
小佩一下被問住了,她偷偷的看了一眼二夫人,梗着脖子沒有再說話。
紅袖也不理會小佩,直看向了那個婆子:“你是自己說出來,還是我讓人請你出去談一談你回來再說?”
婆子立時伏在地上,哭道:“是奴婢錯了,奴婢這就說,什麼都說出來。”她把小佩也供了出來。
紅袖聽完之後看向了小佩:“你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她把長長的裙帶順了順:“你不爲自己想,也要爲自己的家人着想纔對。”
“只要你能實話實說,便讓你一人做事一人當。”紅袖看着小佩:“不然的話,你便和小環是一個下場!對於毒害小主子的人,太夫人是不會輕饒的。”
小佩咬咬牙,掃了一眼二夫人站了起來:“好,五少奶奶,你說話算數。”說完之後,她忽然對着柱子就撞了過去。
茶香等人及時去拉她,也只是拉住了她的衣角而已,人已經撞在柱子上頭破血流,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二夫人此時醒過來,看到小佩撞死撲過來大哭:“袖兒,袖兒,我平日裡待你不薄,你爲什麼非要逼死這個丫頭!一切都是小環做的,你爲什麼不能放過她。”
紅袖再次讓人扶起了二夫人來:“嬸孃,你這話袖兒可不敢當;我只是要把事情問個清楚明白,如果小佩什麼也沒有做,她只要說清楚了,太夫人一定會讓人細查,到時自然會還她一個清白。”
“我哪裡有逼她?那婆子的話嬸孃沒有聽到嗎,我可不敢拿府中孩子們的性命當作玩笑,此事不問清楚是不行的。這丫頭什麼也沒有說就這樣一頭撞死了,如果說有人逼死了她,絕不是我。”
紅袖看着二夫人:“我也認爲有人逼死了她,因爲她本不必死的;小環是主謀的話,她也不過是幫兇,說清楚了一樣能留條性命;嬸孃,你說她明明說清楚了可以不死的,可是爲什麼偏偏要尋死呢?”
小佩已經被人擡了下去,屋裡的血跡也有人在清理。
二夫人看向那柱子,喊了一聲兒:“可憐的孩子。”又暈了過去。
紅袖喚過來墨大夫:“給夫人診診脈,用針救醒了她;有些話,還是要請……”
“袖兒!”二老爺怒喝一聲:“你也太過份了!你嬸孃平日裡那麼的疼你,現在她被毒傷剛剛醒來,你卻在她面前接連逼死了她兩個貼身之人,令她的身子一損再損,你……”
他不是想出頭,只是知道再不出頭,二夫人怕是逃不過紅袖的手掌心,只怕所有的事情都要敗露,今天二夫人就要死在當場;當真如此,他將來百年之後如何有臉去見自己家的岳父?他可曾親口答應岳父,會好好的照顧二夫人,不會讓她有什麼萬一。
“你給我住口!”太夫人氣得頭皮都是繃緊了:“來人,取家法。你給我跪下!”
二老爺聽到太夫人的喝聲,嚇得一哆嗦連跪倒在地上:“太夫人,兒子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妻子如此,而袖兒還非要強弄醒她問話——這哪裡是一個晚輩應該有的樣子。”
“你還知道規矩兩個字?難得啊。”太夫人氣得取了銅戒尺來:“伏身。”
二老爺一愣,他沒有想到太夫人是當真要打他;要知道,他現在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太夫人就算是再生氣,也不曾當真動用過家法。
但是他也不敢不伏下,只得以袖掩臉伏在地上;太夫人舉起銅尺來重重的打了下去,一連打了五下才收手:“爲什麼打你,你心裡清楚;你一錯再錯,弄成今天的局面,居然還不知道錯在哪裡,實在是可恨至極。”
二老爺哪裡還敢再辯解,只能低頭喏喏連聲的認錯:這一次,他的臉面可算是丟盡了。五戒尺的傷還是小事兒,如此一把年紀還被嫡母責打,實在是太過丟臉。
墨大夫已經把二夫人“救醒”過來,二夫人的眼淚只是不停的流,她現在除了哭之外,也找不到其它的把遮掩。
再怎麼說,就算是她的丫頭行兇,她也是有個教管不利的罪名兒。
太夫人看向二夫人,心裡當然是懷疑一切是二夫人授意,但是現在兩個丫頭都死了,要證實是二夫人所爲,還真是不容易了。
只是就此放過她,當然是不行的;沈家的子孫們,不能再有傷亡。
紅袖看向二夫人:“嬸孃,小環和小佩……”
“袖兒,人死燈滅,就算是嬸孃求你了,她們已經死了你就放過她們的家人吧;”二夫人扯住了紅袖的衣服:“你如果真得不能出胸中一口氣,就罰二嬸孃好了;說起來也是二嬸孃沒有管教好她們……”
紅袖輕輕的抽回了自己的衣服:“嬸孃,此事能做主的人是太夫人;而且再說了,小環和小佩是罪有應得,嬸孃就算是心軟,也不用如此了。”
“再怎麼說,她們要毒害我的兒子和二哥的兒子是千真萬確的,如此處置她們可是一點兒也不過份;並不是我們要對小環兩個人如何,是她們想對我們沈府的主子們下手,這樣的惡奴豈能輕饒?”
“雖然說兩個丫頭跟了嬸孃很久,但是嬸孃如此護她們的家人,不會是……”紅袖沒有再說下去,也不必再說下去。
二夫人心中那個恨,但是她不得不如此惺惺作態,不然小環和小佩的死只會寒了還活着的僕婦們:到時她便無一人可用了。
反正現在她不承認,誰也不能硬說此事是她所爲;所以她還是一樣爲小環和小佩的家人求懇,寧願以莊園、鋪子換兩家人的性命。
很是一個好主子的樣子。
沈夫人輕輕的道:“弟妹,說到羅氏手指上的毒來,你還避嫌的好;她是誰,我想弟妹是知道的吧?你要除去她,也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二夫人的哭一窒,她看向子沈夫人:“嫂嫂……”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沈夫人看向了紅袖,有些話紅袖不便說,但是她可以說:“免得被人暗裡嚼舌頭,到時你就說不清楚了。”
紅袖點頭:“就是,說起來這毒藥是自何而來,兩個丫頭還沒有說清楚呢;這毒怕不是幾個銀錢就能買到的東西,兩個在深宅的丫頭,如何能得到這種東西,還真是奇怪呢。”
“你說是不是,嬸孃?”紅袖看着二夫人:“她們能出府門,一定是隨嬸孃一起出門纔是;不管是那金環和銅勾、還是這毒,嬸孃當真是一點兒也沒有覺查嗎?”
二夫人沒有想到紅袖居然如此明明白白的問到她臉上來,只是話裡卻沒有失禮的地方,也沒有直說她就是主謀之人,她怒是怒不起來的。
想用兩個小丫頭瞞天過海,哪是那麼容易的?紅袖的眼睛眯了起來。
五十三章 奪權之始
二夫人一暈了事的舉動也行不通,便只能答紅袖的話:“我出府的時候,是常常帶着她們兩個的;不過丫頭們都是活潑好動的,我也沒有拘着她們,上香或是買東西的時候,有空閒也由着她們去逛一逛,還真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妥。”
紅袖淡淡一笑,正想再追問時,就看到外面一直急急的跑動聲:“太夫人、夫人、少奶奶,老侯爺請你們速到老祖宗那裡。”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事情,但是如此急急來請人,當然是極爲重大的事情;想到朝中現在的局勢,紅袖心中一突看向了太夫人。
太夫人看了一眼二夫人道:“來人,扶你們夫人到我的西上房去歇着;老二,你自回去好好想一想,再如此糊塗下去,怕是會惹得你們父親大怒。”
對沈二爺夫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回自己的院子,太夫人也不再理會其它的人,立時扶着沈夫人和紅袖的手,向外急行而去。
到了沈老祖的院子裡,沈老祖歪在迎枕上閉着眼睛,而沈家長房的男主子們一個不少的都在;但是屋裡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靜得讓人感覺到壓抑。
紅袖等人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放輕了,沈老祖睜開眼睛看到她們,只是輕輕的道:“坐吧。”說完又合上了眼睛。
扶太夫人坐好之後,紅袖看向了沈妙歌:今天一早,還沒有什麼事兒呢,現在這是爲了什麼呢?
沈妙歌只是輕微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想是讓紅袖放心無事呢,還是無奈的意思。紅袖坐到了沈妙歌的下首,只是廳上的長輩們神色嚴肅,她不好開口問沈妙歌什麼。
老侯爺輕輕的開了口:“今兒皇帝下旨,斥責了廉親王,奪了他的親王封號。”
紅袖的眼皮跳了跳,垂下了眼簾誰也沒有看:原來是這樣的大事兒。
老侯爺的聲音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疲憊:“不過沒有讓廉親王自王府搬出來,只是讓他繼續在家中思過;同時,兵部換防了幾支邊關的大軍,也調換了幾個邊關的大將。”
紅袖聽得心驚肉跳:換將!不會是換得沈家的“心腹之人”吧?
“換下來回京榮養的,都是有着我們沈家記號之人;”沈老侯爺的聲音低沉低沉的:“雖然他們都沒有被奪去將軍之位,只是……”
皇帝對沈府已經有了制肘之意是明顯的,對於沈家提拔上來的將領要施實打壓了嗎?紅袖感覺全身的血都要衝到頭上來了:是不是意味着,廉王府之後沈家也要倒霧?
紅袖連忙深吸了一口氣:不會、不會,怎麼說沈家一直以來忠心耿耿,對皇帝從來沒有過二心;他能在皇位做得牢固,沈家可以說是功不可沒;皇帝就算要對付廉王,也不會對沈家怎麼樣的。
只是皇帝想把兵權收到自己手中,此事也能理解;紅袖不斷的安慰着自己,只是心中的擔心卻在不斷的擴大的;她不止是擔心沈家,還在擔心自己的父親。
鄭大將軍那裡,沒有什麼事兒吧?
就好像知道紅袖的心中所想,沈老侯爺低沉的聲音裡提到了鄭大將軍:“我們姻親鄭大將軍,皇帝因爲他的毒傷,所以讓他把兵符交出好好在府中將養,以期日後能大用。”
日後大用?!紅袖猛的擡頭,這明明就是在過河拆橋。
她是去過邊關的,也見過邊關的將士同敵人廝殺後的戰場:那種慘烈非語言能形容,那是血,那是一條條鮮活的性命護衛了這天朝的萬里江山!
那暗紅色的土地裡,有沈家子弟們的血、也有鄭氏子弟們的血,當然也有鄭大將軍、沈侯爺、沈妙歌……等人的血!
雖然他們拼死所護並不單單是皇帝的那個皇座,他們要保護的是自己的國家,是天朝的所有百姓;但是,他們的確是爲了皇帝流過血的。
可是呢,眼下皇帝翻臉便不認人;鄭大將軍在戰場不記生死的拼殺,現在算什麼?
紅袖的眼圈紅了,她不能不惱、不怒;爲了她的父親,爲了沈妙歌、沈侯爺、更是爲了那些死在戰場上,永遠不會再醒來的鄭氏、沈氏的子弟們!
“這,算什麼?”紅袖輕輕的問沈老侯爺。
沉默了好久之後,沈老侯爺閉上了眼睛:“皇權,這是皇權所需。”
紅袖其實是明白的,這就是政治,赤裸裸的政治;只是,她不能接受。但是不能接受又能能如何,她咬了咬牙重新低下了頭。
這是古代,皇權至上!紅袖,就是有再多的不服,也只能咬牙忍了。
她知道,她的怒火比不上鄭大將軍與沈老候爺: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眼下的心情更難過吧?只是鐵人無淚而已。
“那個,我們沒有法子;”沈老祖的聲音就像自遙遠的天邊飄過,“我們沈家世代忠良,不能做什麼對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
就算是沈、鄭兩家肯做,但是以兩家之力對抗朝廷,此事根本就是以卵擊石:這也是皇帝敢於發難的原因。
雖然沈、鄭兩家的在軍平的威望極高,但那是保家護國留下來的;如果要犯上做亂,有多少肯義無返故的追隨呢?他們兩家人可從來沒有安過這個心,此時要鼓動譁變根本不太可能。
背上一個叛國的罪名,也不是沈家和鄭家的人想做的;紅袖知道,古人重名有時候甚於一切。
“眼下,我們要如何應對,要如何做能保我們沈氏一族平安:“沈老祖的聲音雖然沉重,但是卻極穩:“廉親王府我們保不下,也不能保;但是沈、鄭兩家雖然說不是一家,但是在皇帝的眼中就是一家。”
“今日收了鄭親家的軍權,明日也許就是我們沈家了;”沈老祖看了一眼兒子、孫子:“你們,捨得嗎?”
大權在握,八方恭維;沈家高高在上的日子太久了,如果放棄這些,沈老侯爺和沈侯爺能捨得嗎?雖然他們父子常常說,平常的日子是福,但是久居高位之人,卻不能真正能適應平常人的日子。
活了多半輩子的沈老祖看得很透,所以她纔會問。
沈老侯爺長長一嘆:“捨得不捨得,皇帝要我們也要給;只是,我們給了之後,能不能保住我們沈氏一族……”他搖了搖頭。
沈侯爺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緊皺:他和沈老侯爺一樣,都不想沈家敗落在自己手中;只是,可是還有迴天之術嗎?
他們父子並不是貪戀權位,只是沈家在他們父子手中沒落之後,他們實在是愧對沈家的列祖列宗;說他們虛榮也罷,說他們好名也罷,他們還真就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紅袖明白也能理解,人哪一個沒有自己過不去的那一關?有的人放不下利,有的人放不下名,而沈家父子只是不想沈家敗落:他們只是不想被後世子孫指脊樑骨罷了。
沈老祖又合上了眼睛:“現在做最壞的打算雖然早了些,但是你們心中還是有個底兒爲好;至於其它的,你們看看再說吧,並不着急。”
“此事,也急不得;不論是應對、思索……,我們一家人寧可慢不要急;”沈老祖嘆了一口氣:“急了,怕就會壞事兒;你們男人家進出,更要沉穩,見人就要有三分笑意。”
沈老侯爺恭聲答應了。
沈老祖擺了擺手:“我知道你們父子心裡有數兒,就是五哥兒也是個好樣的,我就是老了忍不住多羅嗦兩句;也是你們沒有瞞我此事,讓我羅嗦我才羅嗦的。”
“去吧,你們應該要做的事情不少吧?平南郡主……等等,都是要打點的,忙去吧;不用擔心我,我活了多半輩子,什麼沒有見過?你們只管做你們的事情,只要你們能好好的,我就會很好。”
沈老祖說完之後,又擺了擺手:“我乏了,去吧;我就是這個意思。”
沈老侯爺答應着,帶着衆人行禮之後退了出來。
站到了院子裡,紅袖才記起來,今天原來是個大晴天;太陽很好,天上沒有幾絲雲,風也只是微微的有個風絲罷了:這天氣,還真是好。紅袖眯了眯眼睛,她有些不適應。
沈老侯爺看了一眼沈夫人和紅袖:“走吧,到我們那裡好好議一議;平南郡主、六安縣主及一些王府、公主那裡,少不得你們要去走一走;我們,走動的勤了反而不好。”
到了沈太夫人的院子裡,衆人坐好之後紅袖才道:“平南郡主和六安縣主還好說,其它的王府那裡,如果我們去也不太好。不如利用茶莊爲好,想要說什麼話也方便些。”
紅袖想了想又道:“不用刻意去請,六安縣主和長公主正好要來造訪,我們不如在茶韻那裡設宴相待;只要傳出消息去,讓人知道我或是夫人、太夫人會時不時的去茶韻,有心的人自然去的。”
沈妙歌一撫掌:“對,正是!茶韻那邊有人來往,皇帝就算心中生疑也不好說什麼——原本那裡就是人來人往的;茶靈那邊我們父子也走一兩趟,只是不能太勤了,也不要同王公大臣們單獨相聚,想來皇帝更是找不到什麼破綻。”
沈老侯爺和沈候爺對視一眼,輕輕的一嘆道:“很好,你們夫妻果然出息了,可以獨擋一面;日後如果有個什麼不測,有你們……”說到這裡忽然住嘴不說了,只說讓紅袖等人要小心在意等等,莫要被另外更有心的人聽去不應該聽去的話。
五十四章 二夫人寸步難行
紅袖和沈妙歌都各自心裡一驚,聽老侯爺和侯爺的意思,他們父子早已經打算茶韻和茶靈那邊了,只是卻沒有說出來而是試探什麼他們小夫妻的反應;老侯爺他們在做什麼樣的打算?
紅袖看向了沈太夫人,沈太夫人正和睜開眼睛看向紅袖,很慈祥的笑了笑:“袖兒不要多想,現在府中和府外的事情,你要多上心;不過做什麼事情之前,和老祖宗、或是我、你們夫人商量一下就成。”
紅袖只能答應着,聽着這話她心裡更加的不舒服;但是她看了一眼沈妙歌,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聽着沈太夫人的話,在這種非常的時候,依然把府中的大小事情交給紅袖,不單單是信任這麼簡單了;就好像是要故意磨練她一樣——磨練的很急,恨不得紅袖明天就會成爲天朝最聰明能幹的主母。
這樣的意思,當然不只是辦太夫人一個人的意思,就連沈老祖也是一樣。
但是沈家的長輩們誰也沒有這樣說,而沈妙歌也是一直沉默着,她不知道沈妙歌在做什麼打算、或是知道了什麼,所以她也保持了沉默。
現在並不晚,所以她還是和沈妙歌先通通氣兒再說應該怎麼辦爲好。
太夫人此時再次開口:“袖兒,去吧;明兒長公主和六安縣主就要來,時辰並不寬裕,你去好好的安排一下;至於平南郡主那裡,你現在去就成。”
紅袖點頭答應着起身,準備要走;而沈老侯爺叫了沈妙歌:“五哥兒,你也去吧;和你妻子一起去看看你姑母,讓她這兩天有時間過來聚一聚,唉——!”後面的話不說,人們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平南郡主要離京南下,她要隨着兒子、媳婦一起走,再想見到沈家的人就難了。
“廉親王的事情,我們也難過;就算是千不看、萬不看,看在大姐兒的份兒上,只要有萬一希望,我們也不會袖手的;只是此時不管是我、還是你們岳父,是絕不能開口的,開口就是害了廉親王,你明白嗎?”沈侯爺這話說得十分慢,心情看來十二分的不快。
沈妙歌欠了欠身子:“兒子明白;皇帝現在其實就在等着看我們會如何做呢。”他頓了頓又道:“只是,退親的事情,我們不能做。”
“對!這話說得極對;”老侯爺一撫掌:“我們不能爲廉親王說一句好話,是爲了廉親王好,也是爲了保我們沈氏一族;但是在這種時候退親,絕對不能爲;廉親王與福官,並沒有對不起我們沈家。”
他頓了頓又道:“也沒有對不起皇……”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擺手道:“去吧,你們夫妻下去商量一下,看看事情要如何做。”
紅袖和沈妙歌齊齊答應一聲退了出來,心情一樣是沉痛無比的。
沈老侯爺父子其實對廉親王沒有任何不滿,可以說還甚爲欣賞:因爲滿京城的人,沒幾個不明白廉親王並沒有對不起皇帝,對不起朝廷,對不起百姓的?所以,此時沈家可以沉默,但是絕不會退親。
就算皇帝等的,就是沈家和廉親王府的徹底決裂,來向他表明沈家的忠誠。沈家,有所爲而有所不爲——在保自己的前提下,也不能對不起他人。
紅袖認爲沈老侯爺的決定沒有什麼錯兒,而且她也知道沈侯爺父子如此說,一定是得了沈老祖的同意。
沈家長房的人,就算是各種各樣的不對,但是隻憑這一點,紅袖認爲他們當得起人這一個字。
沈妙歌握起紅袖的手來:“走吧。“他看着紅袖,定定的,並沒有任何驚慌着急之色。
紅袖微微一笑:“走吧。”她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就任由沈妙歌這樣握着她的手,兩個人一直走到了車子跟前,沈妙歌扶她上了車。
回到房裡,沈妙歌把朝中的事情說了說:廉親王現在已經沒有幾個親朋故舊了,人人都急着撇清,有一些人不惜用誣衊廉親王的方法,來表明自己和廉親王絕不是一起的。
紅袖聽到這裡,握了握拳頭:“人,向來如此;我們不理會那些,只要我們不會認爲廉王爺不是個壞人就足夠了。”
“我明白;只是你沒有看到那些糟蹋廉王爺的人,如果你看到當真會氣死;”沈妙歌合上了眼睛:“但是因爲有那麼一幫子的小人,就算還有和我們一樣爲廉親王叫屈,也不敢公然和他們唱反調,只能沉默。
他握緊了拳頭:“我不自禁的想,如果是我們沈家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廉親王爺會不會袖手?”
答案是紅袖和他都明白的,所以這纔是讓沈妙歌感覺最難過的一點:他不能爲廉親王做什麼,他只要做了,只會讓皇帝認###,要更早除去纔好。
紅袖輕輕擁住沈妙歌:“王爺是有大智慧的人,不然當年就不會放下那些;他能知道我們的苦衷,也一定明白我們什麼也不做,並不是不想救他,反而正是在救他。”
沈妙歌輕輕的搖頭:“袖兒,你不難過?”
紅袖把臉伏在了他的胸前,沒有再說話;因爲她的眼圈紅了:廉親王明白是廉親王明白的,但是他們夫妻卻不能以此來做爲開脫的理由。
過了好半晌,紅袖悶悶的道:“我想去看看王妃表姐和福官姐弟。”
沈妙歌緊緊抱了抱紅袖,沒有開口;因爲這已經辦不到了:廉親王府早已經被禁衛軍團團圍住,沒有聖旨根本不許王公大臣們前去探視。
紅袖和沈妙歌相擁了一會兒,便各自放開商量起沈府的事情來;不是他們放下了廉親王,只是不能因爲廉親王而不顧沈府一家老小的性命。
小夫妻都認爲眼下只得把二夫人的事情先略放一放,當然不是什麼也不管了,只是先要忙仙韻那邊;然後把六安縣主打發之後,也放出了風聲,便可以抽身再來處置二夫人的事情。
那些貴婦人們都是人精,不會一窩蜂的跑來;所以紅袖到時有的是時間。
事情有緩急之分,紅袖就算明知道如此放一放二夫人,有可能會生變故也是無奈。
二夫人被送到了太夫人的院子靜養,她自然是着急的;不過因爲在太夫人的院子裡,所以不久之後便聽到了一些朝中的事情,立時便明白她暫時不會有事兒了。
她自然是急急的轉腦筋想法子脫身,死了兩個丫頭之後如果她還會被紅袖等人揪住小辮子,那她豈不是白白犧牲了那兩個丫頭?
就如紅袖所疑那樣,小佩也是被她逼迫才尋死的:只是小佩自己並不認爲自己是受了逼迫而已;她答應小佩會保下她和小環兩家的家人,其實是不是能保下來她並不在意,在意只是她莫要失了人心。
不過她到了掌燈時分,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衆叛親離,也知道自己太過小看了紅袖主僕;紅袖是分身無術不能繼續追問二夫人,但是卻讓靈禾和映草兒兩個人,把她對小環、小佩的心情都挑破了。
婢僕當中自然也有聰明人,只要有人附和此事便瞞不住,再加上被紅袖打過的那些丫頭婆子,二夫人現在已經無可用之人了。
並且不只是她明面上的人不能用了,就算是她費心收買的那些人,也無人理會她的暗語來爲她做事:就算是傳話也不肯。
因爲那兩個婆子與兩個小丫頭的下場,全府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紅袖在晚飯前,下令把她們打殺了,並且還讓來旺媳婦把她們的家人都尋了來——她們都是全家賣身在沈府的,人人都打了一個皮開肉綻,所有的家財都收了上來,人也被變賣打發出府了。
揹着這麼一個害主的名聲,這兩家人是不會有人買了,能去什麼地方不用人說,每個人心中都是清楚的。
如此一來,衆人第一個明白二夫人已經完全失勢:她被軟禁在了沈太夫人的西上房裡,眼前沒有一個她的人;第二個呢,衆人都知道現在助她害人,不但會害己還會連累到家中老小。
紅袖不止是用了“連坐”的方法,她還是讓來旺媳婦明明白白的告訴衆僕婦,只要是被小環等“收買”過的人,自己到來旺媳婦那裡說明白事情,便不會對她們另行追究:免了她們的錯。
就算原來有助小環她們行兇害人的,只要說明白了事情,本身也可以免死,並且絕不會連累到家中妻小父母。
紅袖的這些法子,是在和沈妙歌商量之後,在當天下午便讓人做的;到了晚飯之後,來旺媳婦那裡便去了二三個人了。
而紅袖用的這些法子,二夫人在晚飯的時候知道了。
伺候她的幾個丫頭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了這些事情,把二夫人氣得沒有吃下幾口東西去。
她沒有想到紅袖做事會如此絕,就在不能分身的情形,居然也讓自己無法做事;如此,她豈不是一敗塗地了?二夫人又握了握袖中的手,想到了羅氏母女及沈二爺夫妻,還有沈二爺的那個兒子。
她的脣破了,流出了殷紅的血;但是二夫人卻沒有一絲察覺,還在用力的咬着:她不能就這樣罷了——她死不足惜,但怎麼能讓那些人逍遙快活?!
她就是做鬼,也不能放過二老爺和那些人。
五十五章 不懂事的羅氏
紅袖安排好了府中的事情之後,便一心用在了仙韻上,在中午還和沈妙歌去了仙靈、仙韻等地:她只是裝作各處看看的樣子;在仙韻停留的時間長,只是因爲要安排明日爲長公主和六安縣主設宴的事情。
就算是有人把此事報給了皇帝,沈家也是無錯的。
紅袖和沈妙歌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之後,趕回沈府時已經是晚飯之後;他們小夫妻匆匆的吃了兩口飯,又去看了孩子們正想睡下時,沈二爺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和霜霜一起來的。
沈二爺來了之後開門見山:“是不是皇帝對我們沈家有了其它的想法?”
“呃,那個,可能是因爲我們和廉親王府是親家之故吧?說起來,倒是我們連累了……”沈妙歌想了想並沒有把實事說出來,現在老侯爺的意思還是一切照舊,不要對府中的其它人說什麼。
“好了,五弟;”沈二爺擺手打斷了沈妙歌的話:“廉親王是廉親王,我們沈家是我們沈家;不要說大姐兒沒有成人嫁過去,就算是嫁過去了——古人有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皇帝也不能因此就對我們沈家如何。所以,皇帝對我們沈家有了想法,就是對我們沈家手中的軍權不放心罷了,廉親王,嘿嘿,不放是個藉口而已。”
沈妙歌聽到這裡苦笑:“二哥,慎言。”
霜霜微笑着看向紅袖:“在你們院子裡,我們放心的很。”她身後隻立着一個丫頭,其它的人都留在了房外。
紅袖微笑:“雖然如此,不過老侯爺的話,我們還是要聽的;現在說這些還早了些,看看吧;”她看了一眼沈妙歌:“怎麼說,現在皇帝並沒對廉王爺如何。”
“還要如何?”沈二爺皺了皺眉頭:“你們是不懂,還是不相信我們夫妻?雖然我是個庶出的,但是我也姓沈。”
他擺手阻住沈妙歌的話:“廉親王是皇家的血脈,奪了他的王位意味着什麼還不明白嗎?”
當然明白!只是又能如何?
沈妙歌看了紅袖一眼,紅袖輕輕點頭:“兄弟同心;”霜霜接口:“其利斷金!”
沈二爺撫了撫掌,卻只是拿眼看着沈妙歌,並沒有開口說話。
紅袖微微一笑:“看到二哥恢復了往日風采,我和妙歌真得放心了。”
沈二爺臉上一紅,然後一哂:“都到了這種時候,我一個沈姓男兒再窩在屋裡算什麼?”他看了一眼霜霜,雖然還有話沒有說出來,但是紅袖和沈妙歌都已經明白。
他現在有了霜霜,足矣;爲了妻兒,他當然不能再在屋裡只是後悔,認爲他害了沈家:前面他已經做了那麼大的錯事,眼下當然不能再繼續錯下去。
沈妙歌點頭:“二哥,你放心;現在我們只要把府中、府外的事情打理完,讓老侯爺等長輩處置其它就成;現在,一動不如一靜,要如何還要看皇帝的意思。”
沈二爺緩緩點頭:“我來,就是告訴你,只要是我們沈家的事情,你自管對我和你們二嫂說。”
紅袖和沈妙歌重重點頭:有幫手自然是好的;而且沈二爺是沈家子侄中傑出的人才之一,能看到他在此時振作起來,當然是極讓人高興的事情。
明天紅袖和沈夫人、太夫人要去仙韻,而沈妙歌下朝之後要去看沈大姑奶奶:今天下午,平南郡主並不在府中,所以紅袖和沈妙歌沒有過去;府中的事情雖然有六夫人在,但是她一個人當然是忙不開的。
有霜霜和沈二爺在當然是好;只是紅袖只擔心一件事情:沈二爺的身世。
想了又想,紅袖和沈妙歌只是把府中的瑣事兒交給了霜霜和沈二爺,而太夫人院子裡的事情,便全由六夫人打理:不能讓二夫人見到沈二爺夫婦。
沈二爺和霜霜便告辭走了,讓紅袖和沈妙歌一切放心就行:日後府中的瑣事兒就交於他們夫妻打理,讓紅袖和沈妙歌自管放心做事,不必擔心府中的事情。
送走了沈二爺夫妻,紅袖輕輕一嘆:“一家人倒底是一家人,血濃於水啊。”
沈妙歌微微一笑:“當然;你沒有感覺近來府中那些兄弟們,都極安靜;就算是那愛尋花問柳的幾個,都老老實實的在府裡呆着呢;他們這是爲了少爲我們找麻煩。”
夫妻二人十指交握回房安歇了;這一夜,平平靜靜的過去了。
到了第二天,紅袖和沈妙歌起得都很早,心中有事不可能睡得着。送走沈妙歌去上朝之後,紅袖梳洗完了吩咐人擺早飯。
她要早早用過飯趕去仙韻那裡,不能等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一起過去:她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呢。
飯剛剛擺好,便聽到廂房裡有人哭鬧,細細一聽居然是羅氏;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茶香,她這是做什麼?這兩天可有苛待她?”
“沒有,一日三餐都是比照着我們的例送上過去——怎麼說她也沒有正名兒,我們不能待她如姨娘,不然到時反倒是姑娘的不是了;”茶香的聲音細細的,但是隱着一絲惱意:“可是昨天下午二老爺來看她,說是事情都查清楚,下毒的事情同她無關。”
“這又怎麼了?”紅袖的眉頭沒有展開:“她是不是想回家?但是此事還沒有了結,有很多事情要細問,到時免不了要問她的,怎麼能現在就回去?還是,她非要見兒子——你們告訴她,兒子的事情要慢慢來,此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一大早上就聽到羅氏哭鬧,紅袖心情當然好不了。
茶香再次搖頭:“是和她兒子的事情有關;她昨天已經哭求過二老爺了,但是二老爺也說抱孩子過來的事情他做不了主;後來到了熄燈的時候,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來,說下毒的事情既然和她無關,讓我們放了她出來、讓她回到二老爺身邊伺候去。”
“什麼?”紅袖把拿起來的筷子又放下了:“羅氏,實在是有些不知高低深淺了;她至今妾身未明,去二老爺那裡怎麼可能?”
茶香挑了挑眉:“她就是如此哭鬧呢,昨天勸下了,今兒一大早卻又鬧開了。”
紅袖不想和羅氏置氣,便吩咐茶香:“你告訴她,她要去二老爺那邊,要二老爺去回明瞭太夫人才可以;不然,她只能先暫時在我們這裡——不然,只能送她出府回家;讓她自己看着辦吧。”她實在是沒有多少耐心。
羅氏雖然是受害人,但是此事自一開始她便是有錯在先的:外室,有哪個女子不明白?她居然甘心情願了,便應該知道會不見容於大婦。
二夫人的確是過份了,但是她現在如此不知分寸便讓人生厭了。
紅袖明白羅氏的心思:她一定是猜到了一切是二夫人安排的,心中當然生出了恨意來——哪個母親知道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也不會不生氣的;在知道二夫人被軟禁之後,她便想利用這個機會,回到二老爺身邊。
羅氏一來想固寵能長留在沈府,二來也安了心思要除去二夫人吧?
紅袖對於羅氏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如果你是沈家正正經經的姨娘,如此哭鬧還好些;但是你不是啊,如此哭鬧算什麼?
如此見識,還真是讓紅袖哭笑不得:她還想除去二夫人?說不定出去之後就會被二夫人利用,再生出來什麼事端來呢。
羅氏卻不聽茶香的,她認爲自己是被人所害,而且她現在不是沈家的姨娘,所以沈家應該給她一個交待,至少應該放她和兒子回家。
紅袖聽完茶香的回話,冷冷一哼道:“她再如此哭鬧,就請二老爺過來吧;看二老爺是不是想要給她這樣的公道了。”
對於羅氏,紅袖最後一絲憐憫也沒有了。
復仇沒有對錯之說,換成紅袖是羅氏也會想復仇;但是復仇也要認清自己的身份與當下的情形吧,她憑什麼能起這個復仇的心思?
紅袖是不可能放她出來添亂的,現在沈家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
茶香過去喝斥了羅氏之後,羅氏的哭鬧之聲小了許多;紅袖草草用過早飯,起身讓韻香看家,帶着茶香、映舒等人向外行去。
行到羅氏所住的廂房附近時,羅氏撲在窗子那裡大哭大叫,非要讓紅袖給她主持公道。
紅袖不想理會她,一心要趕去仙韻打理一切;但是羅氏卻想要攀爬上窗子,大叫不止;紅袖當真生氣了。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羅氏:“速去請二老爺,就說我說的,問問二老爺羅氏婦人是不是他納的姨娘!亂攀官親,可是要打板子的。”
羅氏沒有想到一直待她不錯的紅袖會如此待她,愣在了窗子那裡。
紅袖再也不看她,一甩袖子:“如果二老爺說不是,就送她到後面的下人房好好看管着;如果二老爺說是,就請二老爺帶着羅氏婦人到老祖宗那裡稟明,帶她回去好了。”
說完,紅袖扶着茶香的肩膀就向外行去。
二老爺來了,怕只會給羅氏幾個耳光而已:二老爺現在最不想的就是把此事挑開,不然二夫人下毒害人便有了十二分的可能;到時二夫人更難開脫了,並且他自己也不會得好——今天已經丟了體面,再由着羅氏鬧他在沈家還真就無臉面可說了。
五十六章 入贅
羅氏看到紅袖走了之後,愣了一會兒之後,便收拾自己,她知道已經有人去請二老爺;她想,現在二夫人已經被沈家的人軟禁起來,二老爺一定會接她回去的。
她有兒子啊,二老爺再怎麼樣也不會丟下她不管的;羅氏如此想着,心要大定等着二老爺前來。
二老爺來是來了,但是她看到的是一張怒臉;她如果不是後退了一步,那一掌便着着實實的打在了她的臉上。
她不明白,二老爺這是在發什麼瘋;在府外時,一直把她當作掌中寶一樣疼愛的二老爺,爲什麼滿面怒容的想打她。
二老爺發作了一番之後,嚴斥她小心說話便走了:不要說接她走,就是連好話都沒有給她一句;羅氏的眼淚再了一個滿臉,她撲倒在牀上大哭起來。
韻香淡淡的道:“羅娘子,你要想清楚;男人家安身立命的那個,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妾!”說完關上門便走了,沒有再多看一眼羅氏。
羅氏如此不知道進退,這讓韻香等人對她原本就不多的可憐一點兒也沒有了;說白了,如果沒有她們羅氏一家,二夫人也不會如此瘋狂的想害人——這當然不能完全怪羅家,但是她們一家人有着推脫不掉的責任。
紅袖被羅氏弄了一肚子的氣,她在車上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緒,她今天要見長公主,是不能出半點差錯的。
到達仙韻之後,席面等都在準備當中;紅袖到各處看過之後,叫了管事的過來又仔細的吩咐了一番,這才坐下吃杯茶。
茶香給紅袖奉了茶過來:“姑娘,您累不累?看時辰怎麼還有少半個時辰長公主和六安縣主纔會到,您不如去歇息一會兒;這一圈忙下來,可是用了一個多時辰,婢子們看都看累了。”
紅袖苦笑了一下:“原本當然不用如此仔細,但是眼下還是仔細些的好;”她看了一眼天色:“嗯,我去小睡一會兒,半個時辰你們叫醒我就好。”
她剛剛起身還沒有去裡間,便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
紅袖看了茶香一眼:“看來是睡不成了。”
茶香苦苦一笑扶紅袖再次坐下,軟枕還沒有給紅袖放到腰後,簾子挑開處丫頭已經進來了:“少奶奶,長公主和平安縣主的車駕已經不遠了。”
紅袖再次站起來,整理了一番衣物:“出迎。”
長公主也是紅袖熟悉之人,只是六安縣主並不太熟而已,但是因爲希蘭夫人的緣故,紅袖對六安縣主有很大的好感;今天雖然累,好在客人都不是惡客。
紅袖親到仙韻大門處相迎,長公主在車上看到輕輕搖頭:“唉,皇上……”
六安縣主擺手:“議家事、家事;我們女人家,還是談談花草、天氣、兒女的爲好。”
長公主只是一嘆,看了一眼六安縣主:“走吧,莫要讓她久候。”
紅袖上前兩步給長公主行禮,再給六安縣主行禮時,被六安縣主一把拉起來:“你莫要行禮了,我呢也就不用還禮了。你不知道,我有腰疼的老毛病,你就當是心疼我吧。”
紅袖還是笑着福了一福,在前面引路:“您年長於袖兒,受全禮也是應當應份的。”
這一句話深得六安縣主的心:“好,好!”她拍了拍紅袖的手:“說得好。”她是把沈家五老爺當成了女婿,那紅袖不論品階封號如何,都是她的晚輩。
長公主看着一路上行來,和她平日裡很有些不同,心下明白沈家的意思;只是她也只有輕嘆,有些話是不能明說的。
“我可是記着你的好茶才早早前來,你今兒可要讓我們吃茶吃個痛快才成。”長公主笑道:“酒席倒還在其次了。”
紅袖笑應着,把長公尖等人讓到了廳上就座;早已經有人捧了仙靈茶上來,主客三人說說笑笑倒也顯得很親近。
衆人都沒有提及他人,只是說些天氣、衣飾之類的話;因爲沈太夫人等還沒有到,所以六安縣主並沒有提及希蘭與沈五老爺的事情。
茶只吃了兩三盞,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便到了;她們先告了罪之後才入座,細查之下她們當然查覺到長公主對廉親王的同情,不過同樣的誰也沒有提及朝中之事一句。
有些事情,只要意會就足夠了。
主客之人都到齊了,紅袖便讓人擺上了酒席;席間六安縣主談笑風生,卻沒有提及希蘭一句,好像她只是想和沈家的人見一面而已。
酒後,長公主推說有些乏了,拉着紅袖要她陪自己去躺下說說話。而六安縣主請太夫人、沈夫人引她遊園。
紅袖自然是明白,就引着長公主來到早已經打掃好的香室,又命人奉了另一種仙靈茶,和長公主說起了閒話來。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時,六安縣主來請長公主一起回府;送走了她們之後,沈太夫人看向紅袖:“我已經允了你五叔父和希蘭夫人的婚事。”
紅袖臉上一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太夫人和沈夫人的臉上並無喜色:“你們五叔父會不改姓氏入贅。”
紅袖大驚:“這、這……”她吸了一口氣:“叔父,他怕是死也不肯答應。”
沈夫人輕輕的擡了拍紅袖的手:“他會的,他一定會答應的。”說完之後,她擡頭看着那紅彤彤的夕陽嘆了一口氣:“走吧,回府。”
紅袖是真得不明白,對於古人來說入贅是極丟人的事情,不要說是沈家這樣的大門大戶,就是一般的平民,但凡有一口飯吃、不是迫不得已是絕不會入贅的;沈家可是堂堂的侯府,歷世百年的世家,怎麼可能會讓五老爺這樣一個年近半百之人入贅呢?
回府之後怕是會有一場風波了:不知道六安縣主和太夫人、夫人說了什麼,但是老祖宗和沈半侯爺是絕不可能同意的吧?讓五老爺去入贅,怕他會直接去尋死,也不會去丟這個人的。
紅袖提心吊膽的回到了府中,老侯爺等人早已經回來,都在沈老祖那邊;沈太夫人帶着沈夫人和紅袖直接去了沈老祖那裡。
紅袖和沈妙歌被打發出來了,而紅袖預想的風波並沒有發生:沈老祖和沈老侯爺都同意了!
而沈五老爺此時並不知情,已經有幾日不見他的身影了;他現在可以說是沈家最忙的人,比沈老候爺等人還要忙。
沈妙歌聽到此事之後,手握緊又放開,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去尋沈老候爺;但是沒有人給他解釋,只是此事就這樣定了下來;這讓沈妙歌很難接受,對於六安縣主他生出了最大的厭惡來,並且對希蘭夫人也不喜起來。
不過,盛怒過後,沈妙歌和紅袖對視之後,心中忽然有些瞭然,只是夫妻二人都沒有開口中說什麼;而六安縣主和希蘭夫人到沈府來時,沈妙歌也沒有任何失禮之處:他對六安縣主十分的恭敬。
錢夫人萬萬沒有想到,五老爺的婚事就這樣簡單的定了下來;她在當天晚飯時聽到此事,還不肯相信:就算是六安縣主再厲害,也不過只是縣主而已,想要威脅沈家答應這門親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親事不但成了,沈五老爺還變成了養老女婿!錢夫人當時手中一顫筷子就掉到了地上,倒是寶湘很平靜,扶了母親回房:沒有讓她在人前說什麼不應該說出的話。
錢夫人原本就應該走了,在二夫人被禁起來就應該回府的;現在更沒有理由再住下去,她便向沈太夫人準備辭行。
沈家卻挽留了她們母女,而讓錢夫人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女兒寶湘居然得了長公主的眼緣,被認爲了義女!這可真是喜從天降——就算現在沈五老爺要娶她的女兒,她也要考慮考慮了。
接下來,六安縣主給寶湘說了一門親事,十分的合錢夫人的心思:對方是世家不說,而且對方還是嫡子——雖然不是嫡長子,但這已經足可以讓她在家中直起腰來做人了。
寶湘特意去謝過了紅袖:原來,她早已經同紅袖說明白了,她不想嫁與沈五老爺,只是母命難違;而且她也不能棄老母於不顧。
紅袖知道了,希蘭也就知道了,六安縣主也知道了;對於寶湘的人品衆人都很欣賞,不管她的母親如何,這是一個好姑娘,自然應該有個好姻緣。
錢夫人終於要離開沈府回去了,這一次她去辭行時是歡歡喜喜的;寶湘母女走之前,也到二夫人跟前辭了行。
二夫人聽到她們要回去,幾乎跳起來:“姨母你這一走,回去家中豈不是……”
“已經沒有事兒,你放心就是;”錢夫人卻是一臉笑意,不過她記得女兒的叮囑並沒有多說什麼:“你好好養病,過些日子我再來探你。”
二夫人沒有想到自己只是被軟禁了幾日,她所有的安排與後手都被紅袖收拾的乾乾淨淨;她瞪着眼睛看着帳頂,直直的看了幾個時辰都不曾眨一下眼睛,好像那裡就是二老爺和沈家的各主子們——總不能讓這些人開心的,怎麼能讓這些人開心?!
五十七章 生死都是一家人
錢夫人母女這一去,二夫人知道自己當真是再無一個可用之人,就是可以利用的人也沒有了:現在府中哪一個不是心裡明明白白的,防賊是的防着她?
她被軟禁在太夫人的院子裡也有幾天了,可是這幾天她不管如何對伺候她的丫頭,也問不出一個字的消息來:一直都是,應該她知道就讓她知道,不應該讓她知道的,她就是費盡心思也打聽不到半點兒。
金銀之物,這兩個丫頭都不收:金銀再好,也沒有自家和家人的性命好啊;好話說了一車,丫頭只是笑而不答,不然就是一福就走:再好聽的話,也不能擋得住板子不是?
二夫人當真是無計可施了,越是如此心頭的邪火越是往上直拱:天天晚上所夢,就是二老爺和大小羅氏還她們所生的孩子,在一起歡聲笑語的場面;每每驚醒過來,她都氣得幾乎要吐血。
紅袖並沒有理會二夫人,就是太夫人也每天早起晚睡忙得不可交,每天也只是問一問二夫人的“病”如何了,看到二夫人也只是讓她好好的靜養:沈家的人就好像打算要把她軟禁一輩子一樣,這讓二夫人心底更加的着急起來。
紅袖並不是沒有時間理會二夫人,只是現在不想理會她,就是要逼得她狗急跳牆,到時讓她賴無可賴:小環和小佩都已經死了,她再也尋不到替罪羊。
沈五老爺回府了,他是被沈老侯爺急急叫回來的,當然是爲了他的婚事兒。
聽到入贅二字,沈五老爺有生第一次在父親和嫡母面前跳了起來說“不”;入贅丟得可不只是他一個人的臉,此事他怎麼可能答應。
但是最終他還是答應了,並且是跪在地上連連對着老侯爺和太夫人叩了幾個響頭,哭得老淚橫流;自這之後,他和希蘭夫人在京中常常一起出入,並且常常一起到沈家或是六安縣主府中相聚。
紅袖和沈妙歌並沒有再說過什麼,他們雖然不知道六安縣主對沈太夫人說過什麼,但是能讓沈老侯爺同意的事情,其中的內情一定不簡單:沈家並不是能受人威脅的人。
沈五老爺知道了入贅的事情之後,沈府的上上下下的人當然是無人不知道;沈府的子侄們是不敢相信,人人都去尋沈老侯爺;而內眷們都去尋沈老祖和沈太夫人。
但是最終還是那句話,親事已經定下了;事後有人傳言說,是希蘭夫人已經有了沈五老爺的骨肉,而六安縣主找上門來,所以沈老侯爺等人不得不爲了遮醜答應此事。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也不管府中上下人等到是什麼眼光看待沈五老爺,沈五老爺還是鎮靜自若的做着他的份內事兒;對於和希蘭的親事,他一點兒避諱沒有。
很快此事在京中傳揚開來,朝中百官、世家子弟無一人不知;而且親事也在極快的安排着,三媒六禮是一樣不少:只不過是六安縣主那邊準備,而不是沈家。
沈府準備的並不多,還不如嫁女需要準備的東西多呢。
就在準備沈五老爺親事的同時,皇帝接而連三的抓了不少人下牢,雖然罪名不一,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都曾經是太后的心腹之人。
這些人被下到天牢之後,廉親王府的大門終於打開了,廉親王要進宮面聖。
此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不但是朝中百官都知道,就是平民百姓也有耳聞;只是大家只敢私語,不敢大聲議論此事;而廉親王這一次進宮,足足三天沒有出宮、也沒有消息傳出來。
皇帝依然是照常早朝,只是絕口不提廉親王之事,朝中的百官也無人敢在這個時觸皇帝的逆鱗,不管是幸災樂禍的、還是像沈、鄭兩家同樣擔心的,都沒有人敢問起廉親王的事情。
在第四天,終於有了消息;只是這消息,就是對沈家而來。
廉親王在宮中寫了一封信及一封休書給沈家:信是給沈老侯爺的,而休書是給大姐兒的;送信來的太監還帶來了聖旨,說是近來京中發現了外番奸細,爲了避免再發生刺殺的事情傷到國之棟樑,所以特意派了禁衛軍來保護沈家之人的安危。
同被保護的還有鄭府等幾家手握或是曾手握重兵,並且同廉親王交好的大將軍或是王公。
不管是沈老侯爺還是沈妙歌,大家都很平靜;老侯爺還留了太監吃了茶、給他封了厚厚的茶錢,談笑風生的送他出了沈府的大門。
沈府之外,已經被禁衛軍團團圍住,不過倒沒有禁止沈府之人出入。
紅袖以京中有奸細爲命,嚴命府中的下人們隨意出入;就連是採買也由一天一次變成了兩天、甚至是三天一次。
沈老侯爺等人都在沈老祖的房裡,他們看的不是那一封書信而是那一紙休書。
爲什麼廉親王要給大姐休書呢?如果是爲了撇清兩家人的關係,早早寫一封和離之書也就罷了;休書,可是對大姐兒的名聲有損——犯了七出之條纔可以休妻的。
廉親王一直對大姐兒寵愛有加,以他的性子就算要撇清和沈家的關係,也絕不會不顧念大姐兒的名聲。
“怕王爺,已經是十二分的不得已了;”沈妙歌最先開口了:“如此,也許只是爲了讓皇帝知道,王爺他對我們沈家很不滿。”
紅袖輕輕一嘆,廉親王倒是用心良苦。他表明他對沈家的不滿,就等於是代沈家表明了忠君之意:因爲沈家眼中只有皇帝,對於他這個親家是不聞不問,所以他對沈家有了怨恨之心,纔會代子寫下休書。
損大姐兒一人的名聲,保沈家無虞可算是用盡了心思。只是,皇帝的疑心,是那麼容易去的嗎?坐到了那張椅子止的人,已經不能用常人之心去揣測了。
紅袖的眼圈微微紅了,她身後站着的大姐兒靜靜的,她已經知道自己被福官休了。大姐兒的年紀不大,但也不算小了;但是她沒有怒、沒有傷心,也沒有任何的激動樣子,只是靜靜的立在父母身後,一動也不動。
沈老祖長長一嘆,招手喚大姐兒過去摟住了她,卻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沈老侯爺看了一眼大姐兒,再看一眼休書也是長長的一嘆:“我們家,對不起廉親王爺。”他的手握成拳,捶了自己好大腿一下:“皇帝,也太心急了一些,怕是史書也難饒……”終究是忠臣良將,他不善說皇帝的不是,最後還是住了口。
沈侯爺看向沈老侯爺:“我們……”
“就那樣吧;”沈老侯爺看向了沈老祖:“是兒子無能不孝,還要讓母親你偌大的歲數……”
“與你們何干?我沒有老糊塗;”沈老祖睜開眼睛,清亮的掃了一眼廳上的衆人:“有些事情,非人力可爲;我們也只是求個心安、自保而已。”
紅袖看着沈老祖,忽然間明白了,其實府中所有的事情,沈老祖幾乎都知道;只是因爲她或是沈太夫人怕她生氣着惱對身體不好瞞了她,她便就勢裝作被瞞住了,不聞不問。
這才真是成了精的老人家,紅袖看着沈老祖眼圈紅紅的低下了頭:這是事情都解決了,所以沈老祖什麼也沒有說;不然她一定不會只是看着而不理會的。
她原本還奇怪,怎麼沈老祖對於她自己中毒的事情,也沒有過多的追問呢?原來她心中什麼都數兒,當然不用再三的追問。
沈老祖一來是相信她們這些晚輩,再來也是爲了磨練她們吧?畢竟,沈府早晚是要交到她們這些晚輩手中:不管是太夫人,還是紅袖只有真正的好好的相處,能處置府中的所有事情,纔是沈老祖真正想看到,並且能真正放心的吧。
這樣一位老人家,實在是應該讓人尊敬的:她一直只是看着,並沒有對誰說過一個字,因爲信得過自己的子孫後代們;也並不認爲什麼事情都要按照她的方法去做纔是對的。
沈老侯爺都齊齊答應了一聲兒。紅袖便知道又是應該自己離開的時候了,她看了一眼沈妙歌,小夫妻二人起身卻沒有離開大廳。
他們這幾天商量了幾次,已經知道沈老侯爺他們的最壞打算是什麼:他們老人留下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而暗中送走他們這此沈氏年輕的一輩,讓他們遠走高飛。
雖然是爲了保住沈家的血脈,但是這樣的方法卻不是紅袖和沈妙歌能夠接受的。
沈妙歌欠身:“我們,要和老祖宗在一起;你們在,我們在!”不需要說得太多,只一句話足矣。
沈老祖的手緊了緊,立是放鬆並接摸着大姐兒的頭髮:“就知道瞞不了你們多久;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便應該明白這樣做是爲了什麼;此事,由不得你們,必須要聽你們祖父的。”
紅袖和沈妙歌跪了下去:“活,一家人在一起;死,一家人也在一起!”
大姐兒也跪倒在老祖宗的牀前,用她還有些稚嫩的聲音說着和她父母同樣的話,而且聲音並沒有顫抖一分,大眼睛雖然紅了卻沒有淚水滾落下來:“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沈家如果能安排小一輩的逃生,也就是說沈府的人都能逃出生天;只是沈老侯爺等人爲了更安全一些,也爲了一個“忠”字,所以存了必死之心。
沈家老一輩與少一輩對峙了很久,最終還是被紅袖和沈妙歌等人說服:走,便一起走。皇帝都已經不念舊情,沈家又何必再對他說什麼忠義二字。
五十八章 沈六老爺
皇帝認定沈家不忠,沈家就是忠也是不忠了。
至此,紅袖和沈妙歌才長長的吞了一口氣轉身出去,讓沈老侯爺等人議事:他們要暗中救走廉親王一家人。
廉親王待沈家如此,沈家不能負了廉親王;沈家有這樣的能力,如果不去救廉親王,沈家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活得安心。
紅袖帶着大姐兒出來,撫了撫大姐兒的頭:“你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大姐兒擡頭:“不,女兒不哭;女兒也不難過,我知道福官不會這樣對我,我也知道王爺不會這樣待我。”她接了握拳頭:“哭,也不能解決任何事情。”
“好孩子!”沈妙歌的大手落在了大姐兒的頭上:“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兒!”他頓了一頓:“只是,不哭也不能衝動,知道嗎?”
他和紅袖都擔心大姐兒;知女莫如父母,他們知道大姐兒的性情,讓她看着至親至愛的人死去,是她萬萬做不到的。
大姐兒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是想衝出去救人,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夠;如果我去救人,不但救不了他們,而且還會害了我們沈家。這道理,女兒明白,父親和母親放心就是;女兒知道——”她回頭看了一眼廳上:“他們不會死的。”
紅袖看着她心中一酸,雖然她也知道沈老候爺會去救人,但是能不能救下來其實誰也沒有把握;因爲皇家的禁衛軍並不只是好看而已。
大姐兒輕輕拍了拍紅袖的手:“王爺那麼一個聰明的人,不會就這樣被人算計了去,你相信不相信?”
紅袖和沈妙歌對視了一眼:如果只有廉親王一個人,他們相信;但是廉親王是一家人啊,妻子是真正的弱質女流,兒女都還很小,他又不是一個梟雄樣的人物——做不出扔下妻兒逃生再回來報仇的事情。
只是這樣的話,他們沒有說出口;讓大姐兒有些希望吧,她只是一個孩子,能做到不流淚已經很不易了;他們實在是不想再讓孩子添更多的痛苦。
廉親王爺回府了,皇帝並沒有再下什麼旨意,而天牢中的官員也被定了罪:只是罪名出乎人們的意料,都不是很重——比人們想像中輕了太多太多。
雖然都罷官免職之後,流放的流放、沒入賤籍的沒入賤籍,但是人人都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各自家人的性命。
沈府對於這些事情好像無視一般,對於那一封休書也沒有任何表示:即沒有生氣、也不有高興,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鄭大將軍和沈府的走動也並不多,只是因爲沈五老爺的親事過府送了些賀禮,之後便沒有再過來。
紅袖和沈妙歌也沒有出府多走動,除了在府中之外便是打理茶樓、茶莊的生意。
平南郡主府紅袖和沈妙歌親自去過了,沈大姑奶奶也見到了,不過兩家人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沈大姑奶奶私下報怨了平南郡主很多,包括她一意孤行非要南下的意思:南邊哪裡有京城好?沈大姑奶奶年歲有些大,有些故土難離,紅袖和沈妙歌都明白,不過他們夫妻明白平南郡主不走是不成的。
走了,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過幾年之後一切平定再回來也是一樣;雖然平南王早已經死去,也沒有兒子,但是平南郡主在皇帝眼中也一樣是有份量的人:她和沈府比鄰而居不說,還和沈家是姻親。
離開也就是表明了平南郡主的態度,只是沈大姑奶奶不明白,這些日子沒有少和人說平南郡主的不是;平南郡主倒也習慣了,只要不是很過份便由她去,如果過份了她一瞪眼沈大姑奶奶也就成了沒嘴的葫蘆。
平南看到紅袖和沈妙歌很有些不好意思,因爲她此行就是要避嫌,避和沈家的嫌;紅袖和沈妙歌把話挑明瞭,並言道她走時沈家便不遠送了。
平南的走當然是得了宮中貴人的指點,紅袖和沈妙歌更加對皇帝寒心:因爲平南郡主走得太急了些。
紅袖回到了府中剛坐下,六夫人急急的趕了來:“袖兒,你說這要如何是好?”
“怎麼了?”紅袖一面讓六夫人坐下,一面道:“你六叔父,今兒居然給我說,他要給兩個清倌兒贖身弄到家裡來。
“如果是平日裡也就由他了,反正這幾年我也懶得管他,隨他的意愛納幾個納幾個;後來還是太夫人訓斥他一頓,他才收斂了一些;但是眼下這個時候,他卻弄了兩個歌姬來,這不是找事兒?”六夫人急得真拍手:“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聽;我就不知道了,那兩個有多好,居然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的。”
紅袖只是一聽便明白了:六夫人不想六老爺在這個時候添亂,但是,還想六老爺被老侯爺責罵——說到底還是夫妻啊,六夫人##也還替六老爺着想幾分;只是她的好言六老爺卻聽不進去,一心認定她是容不得人。
“嬸孃,哪裡的歌姬?”紅袖想了想問道,如果只是一般的歌姬,讓沈妙歌打發人把歌姬買下,遠遠的賣到南邊去也就是了。
不要說是現在,就是平日時裡,紅袖也不會助六老爺納妾的:他這幾年可沒有少納,只是六夫人已經對他死了心,並不理會此事;紅袖勸過六夫人幾次,最後也只能由着六夫人了。
六夫人皺着眉毛:“聽說是某個王府裡的歌姬,只是他沒有說是哪一個王府。”她看了一眼紅袖,沒有往下說。
紅袖心裡一顫,也忍不住在心中罵了六老爺一句糊塗:這個時候怎麼能招惹王府的歌姬;就算那位王爺肯割愛,他也不能受啊。
只是當着六夫人的面兒,她也不好直接罵出來;只能沉吟了一會兒道:“這事兒,怕是要回了一下太夫人了。”
六夫人拍手:“袖兒,你沒有法子可想?”
“六叔父的性子,呃,有些特別;”紅袖看了一眼六夫人:“我和妙歌怕是說不動六叔父的;嗯,如果能說服他的話,只有一個人。”
“誰?”六夫人的眼睛都張大了;在這個時候,讓自己家的那口子惹出事來,當真可以說是死定了。不管如何,夫妻一場,六夫人不想看着他出大事兒。
“五叔父啊;”紅袖笑道:“除了五叔父,也只有侯爺了;只是此事不宜讓侯爺知道,便只有五叔父了。”
六夫人撫掌:“就知道找你是有法的,袖兒;只是,近來你五叔父忙得很,想找他可不容易;而他可要明後天就要把人弄進府來——說要瞞着太夫人,以買丫頭的名義弄進來。”
紅袖聽得直搖頭:“我想法子,儘快讓五叔父去尋六叔父,嬸孃也莫要太着急了。”
六夫人的心稍稍安穩下來,又急急的起身出去:她院子裡被六老爺鬧得烏七八糟的,還要去處置一番才成。
送走了六夫人,紅袖彈了彈手指:有王府要送歌姬給六老爺,在這個時候是不是也太巧了些;世上不能說絕無巧合之事,但這也太巧了些;此事,不能不防啊。
沈家這些年雖然處事向來平和,極少在私交上得罪人;但是身在朝堂,豈能不得罪人的?政見的不同、所處陣營的不同等等,很有幾個死敵呢;在皇帝待沈家明顯不同的今日,有人動了什麼心思,要對沈家下手是很正常的。
這並不讓紅袖着惱,讓紅袖着惱的是沈六老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那王爺什麼人也不找,偏要投其所好的找到六老爺身上,也是六老爺自己本身就有問題。
就算是三房兩口子,現在也爲了府中的事情忙裡忙外,根本沒有心思再去理會什麼靜萱的家產:只爲了五老爺的親事,三老爺就和沈侯爺吵了一架。
倒是沈六老爺,還是一樣的逍遙自在,什麼也不理會;收了田租回來之後,便是天天出去聽小曲養清倌兒,根本對京中之事、沈家之事不聞不問。
因爲沈府不想讓人看出府內的人太過緊張來,所以並無人約束六老爺,倒讓他變本加厲起來。
紅袖嘆了一回子氣,打發人去問五老爺和沈妙歌都各自去了哪裡;並在五老爺那裡留了信兒,讓他回府之後過來用晚飯。
想了想,紅袖還是去了沈老祖那裡:六老爺的事情,怎麼也要管一管;不然阻了這一件事情,還會有下一件事情的——有人掂記着啊。
沈老祖聽完之後,只道按紅袖的法子去做,讓五老爺和六老爺去說就成;還說讓紅袖多用些心思在府中的事情,不要太理會這些事情。
紅袖看着沈老祖半眯半睜的眼睛,不知道她人家是不是因爲喜歡兒孫們納妾,所以在此事犯了糊塗;不過她也不能說得過多,畢竟納妾一直是沈老祖很喜歡看到的事情。
紅袖自沈老祖那裡回來,剛下車子便被茶香推上了車子:“姑娘,快走;剛剛有人來報,二爺去了太夫人院子裡回事兒,但是太夫人不在,而二夫人卻在窗子下叫住了二爺。”
“丫頭們不讓二夫人見二爺,卻被二夫人斥責了,說她只是靜養而已,太夫人可有說過不讓她見府中的子侄;所以她們攔不住,急急打發了人來報信了。”
五十九章 紅袖之局
紅袖上了車子向二夫人的院子趕去,一路上茶香都急得不行。
“你坐好,事情還不知道如何,你倒是急出了一身的汗來。”紅袖笑着扔給茶香一塊帕子:“就急成這個樣子?連帕子都沒有帶在身邊。”
茶香看到紅袖一點兒也不着急,慢慢的坐回去:“姑娘,婢子可是代您着急?您是不是……”
紅袖只是微笑:“我什麼呀?只是事情已經發生着急有什麼用。”
茶香狐疑的看了看紅袖,沒有再開口說話,安安穩穩的坐着不說話了;反正她家姑娘都不急了,她這個丫頭當然也不用着急。
到了太夫人的院子前,太夫人的車子也剛到;看到紅袖,太夫人笑子笑:“你來得倒也不慢。”
紅袖過去扶住了太夫人:“我去了老祖宗那裡,在車子上沒有下來就直接過來了;”她看了一眼屋裡:“太夫人,貼子可已經送去了。”
“早送去了;”太夫人拍了拍紅袖的手:“我們去看看吧,不然怕你二嬸孃等得太過着急了。
院子裡沒有丫頭婆子,廊下立着的是二夫人的心腹之人,屋裡卻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麼聲音傳出來。
紅袖和太夫人行到廊下,屋裡才突然傳出二夫人的低吼:“你不相信?!”倒把沒有防備的紅袖和沈太夫人嚇了一跳。
屋裡又沉寂了下來,而太夫人和紅袖挑開了簾子。
“你說什麼相信不相信的?”太夫人看着二夫人,聲音平平的:“二哥兒什麼時候來的?”
二夫人的臉色看上去極難看,她似乎被氣得不輕,全身都在抖個不停;看到紅袖和太夫人時,她愣了一愣之後坐倒在榻上,口裡喃喃的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
紅袖上前給二夫人福了一福:“嬸孃,太夫人問你話呢?”
二夫人看向太夫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站了起來:“太夫人,沒有、沒有什麼;只是和二哥兒說句閒話罷了。”
她現在明白自己又被算計了:她實在是太心急了,早就應該想到,沈二爺怎麼會這麼剛好出現在太夫人的院子裡;只是現在明白卻有些太晚了。
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恨恨的掃過紅袖,她努力鎮靜自己:她還沒有猜到紅袖的用意,就算她把事情告訴給了沈二爺,只能是對沈二老爺不利,對她自己有什麼害處呢?
但是她卻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感覺紅袖這一次一定不會輕輕的放過她。
“回太夫人的話;”沈二爺氣定神閒的站在那裡,對着太夫人深深一躬之後道:“二嬸孃對孫兒說,孫兒的親生父親應該是二叔父,孫兒的母親是那個羅娘子的姐姐。”
二夫人咬着牙低下頭沒有吱聲兒,她一直都在奇怪沈二爺爲什麼聽說身世之後,如此平靜的表示不相信;不管她如何證實此事,說破了嘴皮子但是沈二爺依舊是平靜的幾個字:“嬸孃玩笑了。”
天知道,她哪裡有玩笑半句!
紅袖看着二夫人微笑道:“嬸孃,是不是你在屋裡太悶了,居然和二哥開這樣的玩笑。”
沈二爺點頭:“我也是如此想,嬸孃一定是在和我玩笑的。”
太夫人盯着二夫人:“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媳婦、在同二哥兒玩笑;”二夫人緊緊咬着牙關:她現在還能說什麼?
“玩笑?”太夫人十二分的不快:“什麼樣的玩笑都能開嗎?!二哥兒的父親爲國捐軀,母親貞烈相隨——全府上下哪個不知?你這樣的玩笑,是在侮辱二哥兒,也是在侮辱他九泉之下的父母。”
二夫人忍氣吞聲:“媳婦,知道錯了。”
“哼,知道錯了,我看你根本不知道錯了;”太夫人的目光冷冷的:“你如此做是爲了什麼,不要當我糊塗不知道。莫要給你臉不要臉,非要把自己弄得身敗名裂才甘心。”
二夫人只能垂手聽訓,雖然她極想開口反駁,但是她很知道自己的處境,如果堅持揭破了沈二爺的身份,最終她自己也會被牽累不輕:至少要被逐出沈家。
太夫人坐下之後,讓二夫人也坐了下來,讓沈二爺把剛剛的事情說一遍;沈二爺還沒有開口,外面丫頭來報:“楚夫人到了。”
太夫人想了想道:“請楚夫人在廳上奉茶,我少時就會去陪客。”
二夫人聽到母親來了之後,臉色微微變了變之後顯出一絲喜色來:她終於想到法子可以自太夫人的院子裡走出去了。
只要離開了太夫人的院子,就算沒有人可用,她也能想到法子親手報仇:怎麼着也不能放過二老爺和羅氏母子。
她的喜色還沒有自眼底消失,太夫人已經在催沈二爺開口了。
沈二爺把二夫人強留他下來,然後一開口便說他是個下賤胚子,是沈二老爺在外面所養的外室所生,生母是何人等等都說了一遍。
紅袖和太夫人聽得清清楚楚,楚夫人在外面也陣得清清楚楚。
太夫人痛心疾首的斥責了二夫人一番,把羅氏的事情自頭到尾說了一遍:“你說此事原本就沒有撕擄清楚,換成旁人避還不及,你卻藉機對二哥兒如此胡說八道,是什麼道理?”
二夫人臉紅耳赤說不上話來:她是氣的,因爲她不是在胡說八道;在胡說八道的人是太夫人。
紅袖適時的勸了一句:“楚夫人來的時辰不短了,還是請二嬸孃一起出去開席吧;嬸孃中毒病了多日不曾前去給楚夫人請安,今兒請了楚夫人來,正好安一安她老人家的心。”
太夫人這纔想起了楚夫人來:“好了,此事日後再說;二哥兒,你先去吧。你跟我去見親家,唉,就不能讓我省心一日。”
見到楚夫人時,太夫人是一臉的笑意,並沒有一分氣惱之色;只是楚夫人有些神思不屬,對於太夫人留她住下的話,並沒有推辭。
聽到楚夫人答應要住下,二夫人是最高興的:太夫人總不能再把她關到屋裡去——沒有什麼真憑實據,沈家在她母親面前總不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果然,太夫人吩咐二夫人回去準備準備,讓楚夫人留下來多住兩天。
二大人出了太夫人的院子,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她終於,脫出了紅袖和太夫人等人的掌握;想到今天沈二爺的事情,她眉頭皺了皺就放到了一旁,她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楚夫人並沒有陪太夫人說很久的話,不過一會兒便說累了道罪想去歇一歇。太夫人讓紅袖親自送楚夫人去二夫人的院子。
楚夫人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看着紅袖有幾次都是欲言又止。
紅袖送楚夫人到了二房的院子時,二老爺和二夫人正在吵嘴,還是紅袖咳了兩聲,他們夫妻才住嘴把楚夫人迎了進去。
紅袖並沒有久留,便起身告辭;只是楚夫人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到了太夫人那裡,紅袖並不意外的看到了沈二爺。他也是剛剛到不久,想來是時時注意楚夫人,知道她一離開便過來了。
沈二爺看到紅袖之後,也並沒有避諱的意思,看着沈太夫人跪了下去:“孫兒只問一句話,孫兒的父母倒底是誰?”
紅袖在心中輕輕一嘆,她就知道沈二爺終究會起疑的,就算是早有安排,但是沈二爺還是動了疑心:如果沒有安排的話,聽到二夫人的話,沈二爺會做出什麼還真難說a
紅袖看着沈二爺,心下飛快的想着法子:要如何安沈二爺的心呢?此事,想要瞞沈二爺一輩子怕是不太可能的。
“你是沈家的子孫,我嫡親的孫兒;”沈太夫人的聲音穩穩:“你是我天朝忠良之後——難道你相信那婦人之言?她只是一心要害我們沈家的子孫而已。”
沈二爺低着沉吟了半晌:“孫兒只是想知道父母倒底是誰而已。”
“二哥兒,生母沒有養母大,你如此執意不怕傷了你伯父伯母的親嗎?”太夫人的聲音還是很平穩:“你不要再來問我,你的父母是誰早已經告訴過你;我再說你不信還是不信,如果你相信便不會來問我。”
“只是,你想一想,如果你當真是老二的孩子,我們有什麼必要騙你?”太夫人平靜的看着沈二爺:“怕你二嬸孃?我們今天能留下羅氏娘子的孩子,爲什麼不能留下你?而你認爲我們會不讓那個孩子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你二叔父嗎?”
沈二爺愣了一愣,叩着起來:“孫兒、孫兒糊塗了。”
“也不怪你,是她一心要興風作浪罷了;你要記住你自己是誰就成,懂嗎?”太夫人慈愛的看着沈二爺:“好了,去吧;不要再如此胡亂猜測,如果被小人們知道,不知道會嚼你什麼舌頭——你不怕,但是你的兒子呢?”
沈二爺立時清醒過來,躬身一禮之後告退。
紅袖在沈二爺走了之後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太夫人,還是你;如果是我,說不定就說出真話來了。”
“什麼真話?”太夫人很嚴肅的看着紅柚:“你二哥就是我沈家的子孫,這就是真話;其他的,都是假的!”
紅袖欠身應了一句:是的,其它的都是假的。
就在紅袖走後,二夫人和二老爺請楚夫人坐了,夫妻二人都沒有開口;楚夫人心中是百味雜陳,她其實有許多話要問女兒,眼下有女婿在卻不便說。
六十章 楚夫人之痛
說啊,怎麼不說了?剛剛你們的嗓門可不小,要不要請你的太夫人來聽聽?”楚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女兒:“你不知道婦德嗎?我和你父親自幼是怎麼教導你的,你就這樣侍奉你的夫婿?”
“母親——!”二夫人滿腹的委屈,沒有想到母親一開口便派了她的不是;母親明明是知道他是對不起自己的,爲什麼還要如此訓斥自己。
她原本又驚又嚇又懼又氣又恨,見到楚夫人可以說有幾車子的話要說,但是被母親這兩句話一訓,她眼圈立時紅了。
“你不要給我說話,我有的話是要問你!”楚夫人看着女兒,說不心疼是假的;但是這一次最大的感覺是生氣與傷心,她自己也說不出心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想法。
她的女兒在她的眼中,當然是好的;就算是明知道有些不足的地方,但是在一個母親的眼中,女兒依然是好的,很好的。
所以,當她發現女兒與她心目中的相差極遠時,那種感覺不是一句話能表達的出來:不止是氣,更多的反而是一種刺心的痛。
“女婿,我這個女兒可能是嬌慣了一些,有什麼對與不對的地方,你看在老身的面兒上,多擔待一些;”楚夫人長吸了一口氣:“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沈二老爺臉上的惱色還沒有褪去,但是想到大小羅氏,想到他當年在岳父榻前立下的誓言,如何能對老岳母說出其它來?只能欠了欠身子應了一聲,言道自己脾氣也是急了一些。
楚夫人和沈二老爺說了幾句話之後,也算是代女兒賠了一番不是,便提出要單獨和二夫人說說話:意思是要好好的說一說二夫人。
二老爺也想讓楚夫人開導一番二夫人,免得她再胡鬧下去,誤了她自己也累及她早已經死去父親的名聲;他當即起身施禮之後,便轉身出去了。
楚夫人看着落淚的女兒,目光的怒色再也掩不住;不過她看了一眼房外,起身道:“我來這裡也乏了,到裡面換換衣服我們娘倆也正好說一說話。”
二夫人過來扶楚夫人進了裡屋。
楚夫人和二夫人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就連白逸塵也是不知道的,他不可能跟到裡面的臥室去偷聽楚夫人母女說話。
但是第二天楚夫人的神色間有着掩也掩不住的不快,並且眼底還有着很大的煩惱與擔憂;而二夫人卻還是那個樣子,神色間倒是平靜的很。
紅袖並沒奇怪,她在請太夫人用貼子請楚夫人來時,便知道二夫人不會因爲母親放下心中的仇恨。
楚夫人這一次和沈老祖等人說話都沒有太久,勉強用過了午飯便回房去歇着了;她有心事,沈家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但二夫人卻對此視而不見,這讓紅袖心中對二夫人的惱意更重了兩分。
楚夫人到了下午,再次到了沈老祖那裡,她親自開口挑破了羅氏的身份,明言讓二老爺納了羅氏,正好繼承二老爺這一房的香火。
沈老祖和太夫人並不意外她會如此做,叫來了羅氏讓她給楚夫人行了禮,明言道:“我們沈家有二媳婦一天,我們老二便不會有屋裡人;此事是老們老二不對,改日一定讓他登門謝罪,並且備下三牲之禮到他岳父面前謝罪。”
楚夫人堅持讓二老爺收下羅氏,而沈老祖和沈太夫人就是不同意,最後只能讓羅氏先回到二房那裡住下。
紅袖在房裡並沒有到處走動,她在等到消息:不時便會有人來告訴她,二夫人又在發脾氣等等。
因爲二夫人回到院子之後,發現丫頭婆子雖然還是原來的那些,但是她卻不怎麼使喚得動她們。
平常的事情,不用二夫人吩咐操心,丫頭婆子們都做得極妥當;但是她們對於二夫人的暗示,卻都是裝聾做啞的不予理會。
二夫人原本以爲她只要回到子院子裡,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可以讓幾個人伏首聽命;但是沒有想到根本無人理會她的話,也無人怕她會把什麼事情傳揚出去。
她沒有想到紅袖的心計如此厲害,居然沒有一個人肯在聽她的;她當然忍不住火氣,發作出來了。
不過看到羅氏回來之後,她冷笑起來:這還不是一樣讓她等到了機會?
她知道楚夫人的意思,並沒有攔下母親,這院子裡已經沒有她的自己人,所以讓羅氏回來也是一個機會。
當夭晚上,她叫了羅氏進房說了兩句話,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並且賞了羅氏兩件頭面;楚夫人在一旁看着,並沒有說一句話。
第二天羅氏在二夫人的房裡侗候着,二夫人讓人對羅氏以姨娘稱呼之,也完全拿姨娘來待羅氏。
羅氏雖然對二夫人下毒手害自己的事情有疑慮,可是看到她如此待自己,並且說得那些話也是有道理的,忍不住也想可能是###人弄錯了也說不定。
到了晚上,二夫人讓羅氏去伺侯二老爺歇下,說她自己身子還不好,怕是近一個月只能勞累羅氏伺候二老爺了。
羅氏當然是高興,巴不得二夫人天天生病,她能天天伺候二老爺呢;當下謝過了二夫人,到廚下去準備二老爺喜歡吃的飯菜。
而讓羅氏真正放下心來的是,到了太陽快下山時,二夫人帶了她的兒子過來看她:二夫人親自去求了沈老祖——事情已經說開了,她去求沈老祖讓羅氏看看自己的孩子,沈老祖也不能拒絕她。
羅氏看到孩子熱淚直流,抱着孩子親了又親,然後又給了孩子取了兩塊她親手做的點心,纔在奶孃的催促下把孩子又交還回去:她反正在沈府的日子還長着呢,有親家夫人楚夫人給她做主,做個姨娘是十拿九穩的;側也沒有死抱着孩子不放開。
她送奶孃出來時,正好遇上楚夫人。
楚夫人和她說了兩句話,又抱了抱孩子,卻趁着羅氏不注意,把孩子手中的兩塊點心給換了下來。
到了晚上,二老爺聽到二夫人的話後本不同意,但是二夫人執意要讓羅氏伺候她,而楚夫人也不反對,二老爺便順了妻子與岳母之意。
二老爺帶着羅氏走了之後,楚夫人看向二夫人:“女兒,你可有話要對母親講?”
“什麼話?”二夫人笑了笑,只是有些不太自然:“女兒不太明白母親的意思。”
“女兒,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楚夫人眼中已經現出了淚水來:“拼着母親這張老臉,還有你父親留下來的東西,母親怎麼也要救你一條性命——就算是青燈古佛,也好過自此之後陰陽兩隔。”
二夫人看着楚夫人,慢慢的她的眼圈紅了,因爲她看到楚夫人手中的兩塊點心,知道自己的所爲已經全落到了母親的眼中。
她顫抖着跪了下去:“母親,現在——,已經晚了。”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能讓她開口說出所爲來,也只有她的母親
隨着二夫人的哭訴,楚夫人的身子抖了起來,再聽下去,她站也站不住一住扶住了椅子,跌坐在上面;她呆呆的看着女兒,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
楚夫人現在只有一個感覺:眼前這個可怕的婦人,是她的女兒嗎?是她那個嬌小可愛,天真善良的女兒嗎?
二夫人把自己這些年來的所做所爲說了出來:在大羅氏出現不久,她便有了察覺;說不清楚,她就是感覺到二老爺不對勁兒。
二老爺那個時候常常喜歡發呆,發着發着呆便會忽然笑一笑;問他,他卻搖頭說沒有什麼等等;這讓二夫人心裡很不踏實,於是她便使人悄悄的跟蹤二老爺,於是找到了大羅氏的住處。
二夫人當時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她不相信那個信誓旦旦不納妾、會待自己好的男人,居然不過一年多就變了心。
她拼了命才壓下了要質問二老爺,她溫柔的待他,希望他能回頭看到自己的好;但是沒有,二老爺利用她的溫柔體貼,一次又一次的在外留宿,終於讓那個大羅氏有了身孕!
而她那個時候生了一個女兒不久,二夫人在二老爺的眼中分明看到了失望。
她便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心盼着能再生個兒子出來;但是不想那大羅氏生了兒子之後,她又有了身孕,卻被江氏給撞得小產。
小產還沒有什麼,只是大夫說她日後都不可能再有孕了:因爲她耽擱的時間太久,所以就是御醫也迴天無術。
而耽擱時間太久的原因是因爲,跑出去請大夫的二老爺,在半路上碰到了大羅氏的人,說兒子生病了;他先把請來的大夫打發去了大羅氏那裡,又另請了一位大夫。
二夫人原本不知道此事,知道之後,她幾乎想把二老爺掐死;但是她知道掐死二老爺,她也不會再有兒子,而能讓二老爺最痛苦的,莫過於讓他痛失所愛。
所以二夫人故意在二老爺出城之後,讓人在晚上去嚇大羅氏,在院子外面不是敲打、就是鬼叫,讓染了風寒的大羅氏終於驚嚇過度死掉了。
她以爲二老爺會把孩子接回來交給她,那麼她便可以好好的整治那個孩子,讓二老爺更痛不欲生;但是二老爺沒有把孩子帶回來,那個孩子在京城中不久消失了;但是過了幾個月之後,沈府卻多了一個沈二爺。
二大人自然是生疑的,她細心、耐心的查下來當然知道是沈侯爺所爲,只是爲了給那個野孩子一個沈家的身份,讓他認祖歸宗!
六十一章 不得已
二夫人當時知道沈二爺被沈侯爺抱回到沈府,還寄養在沈夫人的房裡,差一點沒有氣死;她萬萬沒有料到一向知禮明理的沈家長房,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收留這樣一個孩子,難道不問問她嗎?
沈家既然不拿她父親的性命當一回事兒,不拿二老爺的誓言當一回事兒,她憑什麼還要把沈家當一回事兒?沈家不就是想要保住香火嗎,不就是喜歡男孩子嗎,那好,她就要沈家斷子絕孫!
原本沈府大宅中,各房妻妾明爭暗鬥一兩年夭折一個、半個孩子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所以二夫人便在其中穿針引線,利用各種各樣的人下手、她自己也親自下手,除去了沈家一個又一個男童。
“你、倒底害死了多少孩子?”楚夫人的聲音就如同是秋風中的落葉,抖得根本不成樣子。
女兒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明白;她和丈夫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雖然說是掌上明珠疼愛有加,但是自幼便教導她做個善良的好人,這樣狠毒的事情,怎麼會是女兒做出來的。
“女兒,不記得了;”二夫人淚流滿面,她擡起頭來看向母親:“母親爲什麼要這樣問我,這是他們沈家欠我的,欠我們家的!我就是有什麼錯,也是他們錯在先,是他們對不起我,對不起女兒。”
“啪——!”的一聲,楚夫人重重打了二夫人一記耳光:“住口!”她痛心不已的看着女兒:“你還記得你父親去世前說得話嗎?你還記得嗎?你害了那些無辜的孩子性命,讓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心。”
二夫人被打得倒在地上,她哭着擡頭:“母親,你還怪我?你沒有聽明白嗎,都是沈家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們,對不起我的父親!我所做的,只是沈家應該得到的報應,是他們應該應該得到的。”
“老天爺沒有長眼睛,不給女兒做主;女兒自己動手,讓他們沈家得到報應,有什麼錯?我失去的那個兒子,母親,你說沈家的那些人當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嗎?可是母親你也看到了,他不一樣還是沈家堂堂的沈二老爺!”
“活該他沈家絕後,他沈家就應該絕後!”二夫人伏在地上捶地而哭:“我是爲我自己、爲我的父親、爲我沒有來得及出生的兒子,向沈家討一個公道。”
楚夫人看着如同瘋子一樣的二夫人:“你要害死你丈夫,害死大小羅氏和她們的孩子也還罷了——雖然如此做也不對,但是我能明白能理解也不會怪你;但是,你爲什麼要害死那些無辜的孩子,你讓我和你父親有什麼臉面見沈家之人?有什麼臉面對世人?”
“是他們對不起我,是他們欠我們家的……”二夫人依然叫着這兩句話,卻又一次被楚夫人的耳光打斷。
楚夫人打完二夫人之後,看着尤自不知錯的女兒,她心下是痛到了極點:的確是沈二老爺對不起女兒,的確是沈家在處置事情的有所偏頗——撞得女兒小產,二老爺處置失當,沈家怎麼都應該向女兒有個交待的。
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掩去女兒的錯處:她錯得太厲害了,也錯得太多了,多的楚夫人根本無法代女兒尋出一條生路來。
楚夫人想來想去,舉起手來重重的打了自己幾個耳光:“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教好你,我有什麼臉面去見你地下的父親?我對不起你父親啊,對不起你父親!對不起楚家的列祖列宗。”
楚夫人一面說一面打着自己,重重的一個耳光接一個耳光,打得她自己嘴角都流出了血來,猶自不肯停。
二夫人愣了片刻才驚醒過來,她撲過去:“母親,你住手,你住手;你打我吧,打我吧,求求您,不要如此,是女兒不孝,您打女兒吧。”
楚夫人一把推開了二夫人,只是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打着自己: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要如何來表達她的心中的感覺——心,何止是在流血啊。
此時紅袖帶着人衝了進來,同來的人還有二老爺;紅袖上前先護住了楚夫人,抱着老夫人流淚道:“夫人、老夫人,是我對不住您,不應該請您來的。”
紅袖知道楚夫人是一個很剛直的人,但是她卻沒有考慮周全:再剛直的人,她首先也是一位母親;如果讓紅袖再次設計,她絕不會請楚夫人前來,寧可事後向楚夫人解釋,寧可讓楚府的人誤會她、誤會沈府一輩子。
就算之後楚沈兩家成爲陌路、仇人,她也不想看到楚夫人現在的樣子。
“不、不是的,孩子;”楚夫人流着淚看向紅袖:“是我願意來看看事情的真相,不是親眼所見、不是親耳所聽,我怎麼能夠相信我會有這樣一個女兒!你們所說的事情,我原本是不相信的,一點兒也不相信。”
“只是、只是以爲你們錯怪她了,因爲她的確是心中有怨氣;但是——”楚夫人泣不成聲,哭了半晌點後她大喊一聲:“老天,你爲什麼要如此薄待於我!”便吐了一口鮮血昏厥過去。
二夫人聽完母親的話,才知道母親前來沈府是和紅袖有關,看到母親吐血昏過去之後,撲過來就對着紅袖又是抓又是撓又是打:“你還我母親的命來!鄭紅袖,我母親有個萬一,我必生啖你的血肉。”
紅袖因爲抱着楚夫人,所以沒有防備之下被二夫人抓下去了一縷頭髮,抓傷了頭皮又捱了她一記耳光:如果她把楚夫人擲到地上不管——事起突然,她沒有時間輕輕的放下楚夫人;不但躲得開、而且還能制住二夫人。
但是她如何能把楚夫人扔到地上:楚夫人已經很不幸,但卻是一個極好的人,她哪裡忍心對楚夫人如此。
被二老爺糾纏住的茶香和映舒,此時看到紅袖受傷再也不理會二老爺,撲過來阻止二夫人;二夫人被茶香和映舒扭住時,還奮力踢了紅袖一腳。
紅袖只是叫:“靈禾呢?墨大夫,快去請墨大夫。”對於二夫人與二老爺是視而不見。
因爲二夫人的事情事關沈府的很多秘密,所以進屋裡來的人並不多:只有茶香和映舒二人而已;其它的人也沒有守在屋外,並沒有人應紅袖的叫聲兒。
映舒看了看二夫人,對茶香道:“打暈了她!”然後轉身出去叫人了。
茶香想也不想,手起掌落把二夫人打暈倒在地上;而二老爺看看岳母、看看妻子,大喊了一聲兒:“我的家事兒,你一個小輩爲何追着不放。”
紅袖擡頭看了一眼二老爺,卻沒有說話;她同二老爺講不清楚,因爲二老爺不可能現在還一點兒都不清楚,就算不知道二夫人以前所爲,就憑她前些日子要毒害自己的兩個兒子,怎麼還能算是二老爺的家事。
如果是當真是二老爺的家事,就請紅袖來管,紅袖也不會管的。
紅袖叫過來茶香,二人合力把楚夫人擡到了榻上;茶香又急急去叫丫頭們進來,而二老爺卻還在那裡指責紅袖。
“你給我住口!”沈太夫人一臉怒氣的進來,看着二老爺道:“你種下的因纔會有今日之果,於你有恩的岳母生死不明,你卻只是指責她人推脫錯處——說來說去,你只是不想把自己攪進事情當中,你真是枉自爲人。”
二老爺被太夫人聲色俱厲的喝斥了一番,當下立時便老實了,不敢再大叫大嚷;但是他卻立在那裡忍不住老淚橫流:不是爲了二夫人、也不是爲他的岳母;而是他知道他真得完了。
不管二夫人會得什麼樣的處置,但是他一定不會再留在沈家了:離開沈家,他的日子要怎麼過?腿下一軟,他跌坐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太夫人趕過去看楚夫人,輕輕的一嘆:說起來當真是沈家對不起這位老夫人,如果不是當時事情處置有誤,讓二夫人如此懷恨做下那樣不可恕的錯來,楚夫人今日怎麼會有如此之痛。
原來,因爲朝中的情形一天緊似一天,誰也不知道哪一天皇帝就會對沈、鄭兩家下手;而府中的事情當然要越快處理越好,不能裡裡外外都是事兒啊。
二夫人的事情衆人心知肚明,只是沒有真憑實據,以她父親對沈二老爺的恩情來說,沈家怎麼也不能讓二夫人“暴病”而亡的;不說楚夫人來要說法時,會不會相信二夫人的所爲——沈府悄悄處死二夫人,怎麼在楚夫人面前也是理虧三分。
再者朝中的情形很微妙,而沈家的仇家對頭是緊緊的盯着沈家:如果此時對沈家有過恩情的楚家女兒一死,就算是沒有事兒他們也能翻能浪來。
想來想去,最好的莫過於是讓楚夫人親眼看到二夫人所爲:而二夫人如果能說實情的話,也只會對楚夫人吐口。
紅袖當時雖然想到了此計,但是卻有些猶豫:她不是怕楚夫人最後維護二夫人,而是感覺如此做,對於楚夫人來說有些殘忍。
但是太夫人等人卻同意如此做,並且對紅袖言明,如果不如此行事的話,到時楚夫人鬧將起來,事情大白於天下時楚夫人也只能一死謝罪——她那樣剛直的性子,如何能在被人利用大鬧沈家之後,還有臉面活下去?
楚大人只有二夫人一個女兒,不是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她是不會相信女兒會做那樣的事情來:到時,不止是害了沈家,也害了楚家、楚夫人。
六十二章 不情之請
雖然太夫人和紅袖心下都極爲不忍,但是對二夫人卻不可能就此放過:她害過的那些孩子們,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一一不算那些胎死腹中的。
而江氏之所以如此痛恨沈家,也是因爲二夫人:沈家三爺的死,就是二夫人設計的;當然不是她一個人動得手,沈侯爺可是有不少姨娘的。
靈禾終於趕到了,她給楚夫人診過脈之後,道:“雖然不是很好,不過能保得住楚夫人的性命;只是怕夫人又要好好的調養很久了。”
知道楚夫人性命無礙,太夫人和紅袖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如果楚夫人有個什麼萬一,她們二人這一輩子良心也難安的。
在墨大夫趕到之後,紅袖終於放下了心來;因爲墨大夫極爲不喜二夫人,但是對楚夫人卻很是敬重,所以一定會盡全力救治的。
靜下心來之後,紅袖讓人把二夫人先送到了廂房中:要怎麼樣處置她,雖然不必問楚夫人,但她還是想等楚夫人醒過來之後再說。
紅袖低下頭細細想起了自她進沈府,一直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一點點、一滴滴細細的回想着。
除了江氏的因果之外,沈妙歌的毒當然也少不了二夫人:當日沈妙歌身上也是多人下手非一種毒;雖然有江氏的手筆,當然也有二夫人的,而且想來她們兩人都用了心思,牽扯了其它的一些人進來。
比如,沈大姑奶奶:她只是被利用的,並不知道那些東西可以要了沈妙歌的命;但是像是沈侯爺的姨娘,還有四房等等,不是江氏就是二夫人設下的巧計一一隻是那個御醫,是被誰收買的?
紅袖想來想去,總感覺到一些不對勁兒:收買御醫,也許只要有銀子就有可能;但是那個御醫後來卻病得手不能動、口不能言,這卻不是江氏或是二夫人能做到的。
她看向了一旁的二老爺,難不成——是他?
沈二老爺立在那裡呆呆傻傻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有那麼大能力,能把一個堂堂的御醫逼成那副樣子。
紅袖長長一嘆,現在府中除了長房之外,還有三房、五房、六房和七房;五房就要離開沈府去入贅了,其它三房不管是不是各有小心思,卻不是那種歹毒心思的人:也許會動一些小手腳、用一些心計多謀一些好處,但是卻不會狠心害死人。
想來想去,府中已經沒有暗中之人了:那暗中的人在這幾年裡,已經一個又一個的拔起一一四房、八房、江氏、二夫人;她們都可以算是暗中之人。
因爲她們之間或明或暗都有互通消息,甚至二夫人和她們之間都曾暗中商量過許多事情,而江氏也不是沒有和她們有過聯繫的。
怎麼算,沈家也沒有內賊了;但是紅袖卻沒有輕鬆的感覺,她莫名的感覺到好像還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在盯着整個沈家一樣。
她說不清楚,就是一句話:她放鬆不下來;明明可以放鬆下來,一心應對皇帝了,但是她就是放鬆不下來。
楚夫人被救醒了,她緩緩張弄眼之後又合上了;她真得想剛剛就那樣死過去多好,再也不必面對這些,再也不用看到那個變得完全陌生的女兒。
墨大夫示意紅袖楚夫人已經完全沒有事兒,她只是急怒攻心而已便退了出去;屋裡的丫頭們都在茶香和映舒的帶領下,也退了出去。
屋裡,只留下了沈二老爺、紅袖和太夫人。
楚夫人知道事情並沒有解決:原本是沈家對不起她,現如今卻是她們楚家對不起人家沈家了。
沈家,死了太多太多的兒孫:長房嫡孫就死了兩個啊;不管她的女兒有什麼理由,她都不能迴避此事——因爲她的女兒,沈家還真是幾乎要絕了後;只是一個時間早晚的問題,如果沈家五哥兒迎娶到的不是紅袖,他便是第三個死掉的長房嫡孫。
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牀前的沈太夫人;雖然她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便是她總要面對的。
沈太夫人看到楚夫人醒了,讓紅袖扶她坐了起來,並且親手捧了蔘湯給她。
楚夫人輕輕搖頭:“我、哪裡敢當?”淚水終究還是滾落了下來;她並不是一個愛落淚的人,因爲落淚並不能解決任何事情。現在,她卻明白了,很多事情並沒有讓她真正傷心而已;或者是說,那個時候還有希望,至少她還有女兒。
現在,她還有什麼?什麼也沒有了。
太夫人輕輕搖頭,紅袖接過了蔘湯:“您多少吃兩口,不然我們心中難安。”
楚夫人嘆了一口氣:“不忙吃,還是、還是先說事兒吧。”
紅袖看了一眼楚夫人,雙膝點地跪倒在榻前:“楚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原不應該……”
“不是你的錯,不關你的事兒;”楚夫人雖然心中很痛,但是卻不會遷怒於人;她知道一切都是因爲女兒害人,不過沈家就算是請了她來,她也不會被氣痛交加病倒的:“起來吧,不管原來的,還是眼下的,都不是你的錯兒。”
太夫人瞪了一眼還在一旁呆立的沈二老爺,對楚夫人道:“親家,事情不是一個人的錯兒,我們沈家也是有錯在先,不然……”
她長長一嘆,理了理衣裙鄭重的對着楚夫人連福了三福:“我代我們沈家,向親家你賠罪了。”
楚夫人在牀上攔也攔不住,想起身還禮又被紅袖攔下:“我哪裡敢當,哪裡敢當啊。”她想到女兒的所爲,眼下她哪裡能說沈家對不起自己。
太夫人搖頭:“錯就是錯,如果諱言我們沈家更是對不起親家了;”她再次瞪了一眼沈二老爺:“你還滾過來謝罪,等着請你嗎?”
沈二老爺這才蹭過來跪倒在地上:“我、我對不起岳父大人,對不起岳母大人。”他只說了兩句話,因爲他現在一顆心都在擔心自己的將來,所以說不出其它的話來。
楚夫人轉過頭去,沒有理會沈二老爺。她就算是再剛直,再通人情事理,也無法接受這個害了自家女兒的男人:不是他負心薄倖,哪裡來得沈家慘事?
雖然自家女兒也有錯,但是楚夫人怎麼也不能原諒他。
太夫人並沒有想讓楚夫人原諒他,就算是沈家的人也不可能原諒沈二老爺:沒有擔當可以,但是他何止是沒有擔當。
“起來,跪到一旁去!自今日開始,我們沈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孫!”太夫人的話讓沈二老爺臉面全白了,他擡頭看向太夫人,抖了抖嘴脣。
“太夫人,不、不要趕我……”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太夫人喝得收了回去。
“你給我住口滾到一邊去;”太夫人眼下不會處置他,但也不會輕饒了他。
楚夫人聽到沈太夫人的話也知道了沈二老爺的下場,只是她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的痛快:就算是把這個男人砍成八塊兒,也換不回她原來那個可愛的女兒了。
紅袖親手洗了棉巾來,輕輕的給楚夫人拭了臉,然後又把蔘湯取到手中,勸着楚夫人吃了兩口。
楚夫人吃不下東西,勉強兩口之後便推開了碗:“我那個孽障所爲之事,是我這個母親沒有教好她,實在是對不起沈家,對不起沈家的宗祠香火!”她在牀上起身要跪拜,被紅袖攔下了。
紅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二夫人所爲之事擺在這裡,已經是恕無可恕;但是看到楚夫人如此,她心裡真想說饒二夫人一命吧——但是此事又不是她能做主的。
說出這話來,她如何面對沈妙歌,如何面對那些死掉的沈家無辜的孩子們?
最終,她只能扶楚夫人躺好,眼圈紅紅的背過了身去;她實在是看不得楚夫人現在的樣子,這樣一位正真、善良的老婦人,爲什麼上天會讓她有如此遭遇。
太夫人輕輕一嘆,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二夫人的確是做了,她不能違心的說不生二夫人的氣。
“此事,我們沈家也是有錯在先……”太夫人回了這樣一句話便說不下去了:再怎麼樣,她也不能接受二夫人害死了她那麼多的孫子。
楚夫人的眼睛又紅了,淚水隨着話滾落下來:“她的錯罪無可恕,我並無代她求情之意。”並不是她不想,她很想能留女兒一條牲命;但是她捫心自問,如果換是她是沈家的太夫人,她會如何做?
女兒的所爲,讓她無法開口求情——這一種痛,讓她撕心裂肺。
紅袖把楚夫人的掙扎都看到了眼中,對二夫人的惱恨更甚三分:如果她只是要殺沈二老爺、大小羅氏母子;此時,沈家怎麼也會放她一馬,任她青燈古佛留一條性命,也免得楚夫人如此傷心。
二夫人在害人之時,沒有想到過自己的老母親嗎?紅袖不明白,就算是二老爺變了心,她便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同爲女人,紅袖假想沈妙歌他日也變了心,那麼她帶着兒子破門而出,同沈家形同陌路:不管世人如何評價,但是她要活得痛快,要過自己的日子。
二夫人這些年來,她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她在害人的過程中,得到過快樂嗎?
看了一眼沈二老爺,紅袖爲二夫人很不值:這樣一個要人,換成是她早早棄之去尋自己的快活日子,比什麼不好?
“不過,我有兩個不情之請,還請太夫人斟酌。”楚夫人流着淚說道,她都不好意思說,讓太夫人答應她:她實在沒有臉要求沈家做任何事情。
|
六十三章 大義
沈太夫人連忙道:“親家何必如此客氣,有話直管講就是。”她知道是自己沈家先對不起楚家,所以她在楚夫人面前並沒有表現出責難與問罪的樣子來。
沈家之所以有今天,不能全怪二夫人或是江氏等人,自身也是有足之處。
楚夫人很爲難的道:“她雖然有罪過,但是她一人之錯,不應該累及我們兩家的已經仙去的人;所以請太夫人看在我一個孤老婆子的份兒,爲我們家死去的老爺保留一份顏面,那孽障所爲,不要、不要對人說起了。”
她不想死去的丈夫因爲女兒名聲受累,再擔一個罵名兒。
紅袖能理解楚夫人的心思,她看向太夫人輕輕道:“太夫人……”
沈太夫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袖兒;此事就依楚夫人,兒女之事不應該累及父母的。況且不宣揚此事,對我們沈家也只有好處,此事說起來不算什麼不情之請。”
楚夫人看了一眼沈太夫人:“只是如此一來,那孽障怕要入了沈家的祖墳。”不入沈家的祖墳,那麼就是二夫人身犯大錯纔會被沈家所逐,一樣會影響到楚老爺名聲。
紅袖並不看重這些,她是現代人的靈魂:人死燈滅,葬在哪裡不是一樣的?看到太夫人猶豫便道:“一了百了,人已經死了有什麼罪過也一併消了;如何做,要爲了活着的人着想纔對。”
她說這話時,是伏耳對沈太夫人說的,因爲不想楚夫人聽到傷心:二夫人是死定了,但是讓做母親聽到,終究還是殘忍了些。
沈太夫人想了又想,一跺腳道:“都是我們沈家教子無方,所以纔有今日之事;袖兒說得也對,我都應了親家!”
楚夫人老淚橫流,知道沈太夫人答應此事是千難萬難的:女兒這樣的罪,不要說入祖墳了,就算是拋屍荒野也沒有人說什麼的。
她在牀上掙起來對着沈太夫人跪了下去:“爲了我那死去的老頭子……”
太夫人和紅袖立時都攔下她:“原本好好的兩家人,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我們都不想的;如此,我們還是親家,還是親家。”
說完,太夫人也流淚了。
楚夫人哭罷,接着道:“我知道我是強人所難,十二分的對不住沈家,來世一定回報太夫人的大恩大德。”
“按說求了太夫人此事,不應該再爲難太夫人,只是還有一事懇請太夫人成全了;如果太夫人爲難的話就作罷,太夫人能答應那件事情,已經是我太過逾的要求了。”
太夫人示意她說就好;雖然沈家讓二夫人入祖墳是很爲難,不過想想沈府原本就對不住楚家,此事便算是對楚家的賠罪吧。
“我想,我想單獨見見我那孽障,和她再說說話兒;”楚夫人的淚水怎麼也忍不住:“怎麼說也是我身上的肉,以後陰陽相隔……”
“好的,好的;”太夫人打斷了楚夫人的話:“此事沒有什麼爲難的,原就應該的。”二夫人再有不是,楚夫人沒有對不起沈家。
紅袖又服侍楚夫人吃了兩口蔘湯之後,勸慰了她兩句才和太夫人轉身出來:其實也沒有什麼話好勸慰的,事情已經是明擺着的。
讓映舒和茶香把二夫人送進了屋裡,紅袖和沈太夫人坐在東上房裡等着。
沈太夫人沉默了半晌之後道:“她入祖墳,那你那個不成氣的二叔父要怎麼辦?”
紅袖愣了愣,是啊,沈二老爺便不能趕出沈家了;不然二夫人怎麼進得了祖墳?只怕此事楚夫人也沒有想到吧?
“唉,楚夫人這一輩子;”太夫人搖了搖頭之後又能咬牙:“可是如此饒過那不孝子,實在是天理難容。”
紅袖低着頭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雖然沈二老爺是個庶子,但倒底是她的長輩兒,她不好說出如何處異沈二老的話來。
此事,只能由沈家的長輩們決定;就算是紅袖有法子,她也不能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沈太夫人道:“要不讓他出家,去家祠裡守靈吧——如此就可以爲他在祖墳裡立個衣冠冢,也不必讓她和這個不孝子合葬。”
紅袖輕輕點了點頭:“太夫人所言極是,不過此事您還要和老祖宗、老侯爺商量一下;怎麼也是一件大事兒。”
“嗯,只是如此太過便宜了那不孝子!”太夫人長吁了一其氣:“不過眼下如此做倒也好,免得被人再借機生出事端來。”
紅袖點頭,看太夫人精神不太好,便道:“太夫人,您要不要歇一歇?”
“歇了也睡不着,嗯,那個羅氏要如何處置?”太夫人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放她出府,怕她會大鬧起來,眼下可不是能讓她鬧的時候啊。”
紅袖當然明白,朝中不管是皇帝、還是沈家的對頭可都盯着沈家,豈能讓羅氏出去大鬧呢?不過也不能留下羅氏來,不然讓楚夫人情何以堪。
說起來,羅氏雖然也是個可憐人,但是所有的錯都是她一個人造成,或者說是她和她的父親一手造成的:外室,有哪個良家女子肯做。
所以,對於羅氏沈家上下倒並沒有多少憐憫之心;而紅袖對她的可憐,也被羅氏自己鬧得一絲不剩了。
“打發她去家廟出家吧;”紅袖想了想:“過去這兩年,如果她不想出家再放她出來還俗嫁人,我們再給她備份妝奩就是了——也算對得起她。”
“嗯,就這樣吧,打發人送她去家廟出家,讓人好好的看着她,莫要生出事端來;那個孩子,可憐的卻不能正名兒了,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太夫人揉了揉太陽穴。
紅袖心底嘆息,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父親、母親都出家了,一個爲僧一個爲尼,沈家不收留他怎麼能行?
她便以沈家血脈爲由勸沈太夫人,沈太夫人最終決定由三房或是五房收留那個孩子,也算是給他個出身。
紅袖和沈太夫人商量這些事情,只是因爲心頭煩擾太多,靜不下心來;藉着這些事情,免得自己去想那些楚夫人和二夫人。
二夫人看到母親之後,掙開映舒和茶香撲到了榻前:“母親,你還好吧?”
楚大人看着茶香二人出去把門帶上,才道:“我還好。”她的聲音很平靜,不像是剛剛生過氣、傷過心的人。
二夫人看着楚夫人如此心頭更是難過:“母親,女兒真得不是故意的,女兒只是……”
“嗯,我知道,你不用再說了;”楚夫人伸手拉過二夫人來,拉她伏在自己的身上,撫摸着她的頭髮:“這些年來,你過得辛苦吧?”
慈母一句話,就讓二夫人的眼淚涌了出來:“母親,當初女兒發現他背棄誓言時,真是感覺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能想像的出來;爲了看到你成親,你父親在傷重的時候讓你匆匆嫁給了她,可是你父親屍骨未寒,他便違背了在你父親病牀前立下的誓言,我知道你有多傷心。”楚夫人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手輕輕的撫着二夫人的頭髮。
她的手很輕柔很輕柔,她的眼前浮現的是二夫人幼時環繞她膝下的情景;那是她這一生當中最幸福快樂的日子。
“我知道的,我都明白;你所做的一切,我知道是你傷心、怨恨所致;雖然不對,但是情有可原之處;”楚夫人抱過了二夫人來,淚水一大滴一大滴的落在了二夫人的頭上:“只是,女兒,母親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選這樣一條路走,你明明可以離開沈家的。”
二大人擡頭:“母親,女兒原來是生了去意的,只是後來、後來心有不甘啊。”
楚夫人看着女兒:“你爲什麼不告訴母親,爲什麼這麼多年來不告訴母親;母女二人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她問得很痛很痛,如果女兒告訴了她,便不會有今日之禍。
她會讓二夫人離開沈家,離開那個男人,她也不會失去這個唯一的女兒。
“爲什麼要一個人承擔、面對這些,爲什麼不告訴我呢?”楚夫人心痛得抱着二夫人大哭:“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有母親爲你做主,你爲什麼要這樣傻,搭上自己的一輩子,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二夫人也大哭起來:“女兒不想說,女兒怕母親生氣、傷心,女兒不想讓母親再操勞。”
其實不管是什麼原因,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怎麼說二夫人已經鑄成大錯。
母女二人抱頭痛哭,哭得肝腸寸斷;楚夫人沒有再怪二夫人一句,只是摩挲着女兒,溫柔的和女兒說着她幼時的點點滴滴。
說了足足有近兩個時辰,楚夫人的眼睛已經紅腫起來,她雙手捧起了二夫人來:“女兒,你父親一輩子耿直,從來不虧欠於人;而你的所爲,就算是拼着母親的一條老命不要,也、也救不得你。”
楚夫人說完,淚水噴涌而出:女兒有再大的不是,她就是再生女兒的氣,那也是她的女兒,她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女兒。
二大人搖着頭,拼命搖頭卻哭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是後悔的,在看到老母爲自己如此傷心、痛心,在看到老母爲自己又添了皺紋與白髮,她如何的不心痛——在這一時,她萬分後悔多年來的所爲;如果讓她再選擇,她會在得知大羅氏的事情之後,離開沈家長伴母親左右,承歡膝下。
六十四章 死時生悔意
楚夫人看着女兒,她想好好的看清楚女兒,記住女兒的樣子,能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如此想看清楚女兒的容貌;可是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女兒的容顏怎麼也看不清楚。
她一面流淚一面用手輕輕的爲女兒擦拭着淚水,只是那淚水卻是越擦越多,越擦女兒的面貌越模糊:“女兒,是母親對不起你;可是,你父親常說的一句話,還記得嗎?種什麼籽兒結什麼果——你種下了籽兒,你總是要吃了那果兒的。”
楚夫人說到這裡一把抱住了二夫人,抱得緊緊的:“不是母親心狠,只是、只是……”只是她無力能救下女兒。
沈家不可能放過二夫人,她也不能求沈家放過女兒:此事張揚出去,不但對她丈夫身後的名聲不好,也對楚家不好;還有一件事情,如果她爲女兒的生死和沈家大鬧,惹得沈家惱了不是楚家能擔待的起的。
她不能爲了女兒一人,而害了楚家一族:就算沈家不會對楚家如何,只要他們把此事明示天下,那麼他們楚家的名聲便一文不值了——大家族,活的就是這張臉面啊。
二夫人終於聽明白了楚夫人的意思,她愣愣依偎在母親的懷中,耳中彷彿又聽到了幼時楚夫人哄她睡覺時的柔聲低唱。
楚夫人心痛得哭得幾乎昏厥過去,她寧可自己一死、哪怕是千刀萬剮也想換女兒一命;但是不可能。
爲了女兒能有個體面,爲了沈家能善待女兒的身後事,不會對她的外孫女兒有什麼芥蒂——那個可憐的孩子,自今日便無父也無母了;所以她只能如此。
理智是理智,但是情感是情感,楚夫人感覺自己全身無一處不痛,感到自己就要窒息而亡了:這是她的女兒,她懷胎九月自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的肉中肉,也是她的血中血啊。並且,是她和夫婿在世間的唯一的骨血,讓她如何捨得?
不捨得也要捨得,因爲一切不由她。
“女兒,你——,去吧;”楚夫人緊緊的抱了一下二夫人,這一下子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與愛,然後猛得推開女兒:“母親,親自送你上路!”
她咬着牙,嘴邊卻慢慢的流出了鮮血來:女兒是她帶到世上來的,現在她做爲母親能做的,就是再親自看着女兒離開這個人世。
楚夫人的眼角都滲出了一絲絲血,她的聲音顫得不成樣子:“女兒,母親親自送你上路。”
二夫人也明白自己是無幸理,只是沒有想到母親會這樣做;她搖頭,不想自己最後還害得老母親再傷心:看着她死去,母親如何能受得了。
但是楚夫人定定的看着她:“沈家二老爺對不起你,但是你對不起沈家;母親知道你不想讓沈家任何一個人送你上路,就讓母親來吧。”
二夫人聽了之後起身伏地對着楚夫人叩了三個響頭,然後放聲大哭道:“母親,是女兒不孝!”
她此時倒沒有怨恨楚夫人,因爲她知道不是楚夫人不放過她,而是沈家的人不會放過她;而她真得不想死在任何一個沈家人的面前。
楚夫人掙扎着下牀:“母親,再爲你梳一次頭。”她現在能爲女兒做的不多,也只有這些而已了。
二夫人叩頭扶了母親到梳妝檯坐下,不是她的房間能用的東西不多;不過母女二人不在意,她們在意只是梳頭而已:只要讓二夫人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的走便好。
楚夫人示意二夫人坐下,她一點一點解開了二夫人的髮辮,淚水一顆又一顆的落在了二夫人的頭上;拿起梳子,和着淚水一下一下給女兒仔細的梳着頭,雖然她的眼睛並不能看清楚二夫人的頭髮。
足足梳了有小半個時辰,那頭才梳好;母女二人淚眼在鏡中對視,都是默默無言。
二夫人想起來時,楚夫人按住她,自頭上把自己的釵環取下來,一個一個仔細的戴到子女兒的頭上。
終於,一切都妥當了。
雖然並不是很好:衣服也沒有換,也沒有用水粉胭脂等物;但是楚夫人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她不想驚動沈家的人。
二夫人起來,整理衣裙之後,跪下對着楚夫人連叩了三個響頭,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楚夫人輕輕的撫了撫女兒的頭,偏過臉去:“女兒,母親、對不起你。”她身子晃了幾晃,搖搖欲墜卻沒有倒下。
二夫人請楚夫人在側間等候,但是楚夫人執意不肯;母女二人把白綾拋到了樑上,然後又合力搬了椅子到白綾之下。
二夫人跪倒在地上,求楚夫人出去;楚夫人方纔一步三回頭的出去,立到了帳幔之後。當她聽到帳幔裡面椅子發生的響聲後,終於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卻沒有喊一聲。
二夫人自己爬上椅子,自己把白綾套到了脖子上;她的淚水淌得滿臉都是,每一滴淚水都是悔意:在看到楚夫人的痛心之後,她恨不得活活打死自己,爲什麼當初一定要報復。
想到從此以後只留下母親一人在世,如果過繼的弟弟對母親不恭不孝,母親連個去處也沒有,更沒有可以說句知心話的人,她的心也碎了。
她悔痛難當,卻知道自己回頭已遲:正是如此,所以她的心才碎得厲害、才痛得厲害。她在用力蹬翻椅子時,在心中大喊了一聲兒“母親”,卻並沒有喊出口。
在她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她想明白了:就算是天下人都對不起她,她也應該對得起母親——復仇,其實並不重要。
她只要離開沈家,就是對沈二爺等人最好的報仇方式:天下的人都會唾棄沈二老爺。
臨死前窒息的痛苦,都比不上她心中的悔恨所產生的痛:不知道,來世,她還可以再做母親的女兒嗎?如果能的話,她一定會好好的孝敬母親,奉養母親終老。
直到過了好久之後,楚夫人伏在地上扯落了帳幔,看着懸在樑上的女兒,大叫了一聲兒:“女兒啊——!”口吐鮮血暈死過去。
紅袖和太夫人一直在等楚夫人,等了三個時辰左右了,還不見動靜二人都有些坐不住;她們並不想悄悄打探楚夫人母女說了什麼,但是擔心楚夫人的身體有個萬一。
紅袖正想打發映舒過去看看時,便聽到了楚夫人的那麼聲慘叫,她立時喊道:“靈禾、映舒,快去救楚夫人!”
她扶了太夫人一起急急的奔向西上房: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屋裡的情形出現在紅袖和沈太夫人面前時,她們呆住了:二夫人,已經死了。而楚夫人也暈死在二夫人腳下不遠的地方,她的雙臂向前伸着,好像要抱一抱女兒一樣。
楚夫人再次被救醒之後,身體受到了一些損傷,需要好好的調養才成;但是她卻在沈家衆人面前並沒有怎麼流淚,只是靜靜的聽着衆人安排自己女兒的後事。
她的傷心與痛,並不需要讓人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的淚水纔會爬滿了臉龐。她現什麼也沒有了,唯一有的也只有自尊二字。
二夫人的死在沈家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她的後事也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就如同沈家長房的猜想,京中一些人用心特別的來拜訪了楚夫人,不過他們當然是什麼也沒有探聽到。
二夫人的喪禮並不如何的鋪張,雖然簡單但卻沒有失了禮法;京中的人對此並沒有生出什麼懷疑來,因爲現在京中的局面,並不允許沈家大大的操辦喪事。
楚夫人在女兒下葬之後,便回到了楚府之中;而她的繼子、媳婦等人也趕到了京中,侍奉她極爲孝順;紅袖看到之後,終於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好人,總還是有好報的。
楚夫人的繼子、媳婦一直奉養楚夫人,從無對楚夫人有過半絲違拗,並且對二夫人之女也是百般的照顧;楚夫人享年八十有二,壽終而亡。
紅袖因爲楚夫人的事情,一連幾日都有些懨懨的;雖然不能說她做錯了什麼,但是她心裡就是不痛快;對二夫人的惱恨,也因爲楚夫人消散了不少。
沈妙歌幾日都盡力的哄紅袖開心,紅袖也知道他事情煩多,心情也不好便極力的振作不想他再爲自己擔心。
這天晚上,紅袖和沈妙歌兩個的心情總算都好了一些,躺在牀上閒話起來;紅袖便把自己的疑心說了出來:現在府中很好,很安靜;就是有什麼事情,也只是瑣碎的小事兒,不過是一時的摳氣罷了。
生活,就應該這個樣子纔對;只是紅袖解不開自己心頭的疑惑,怎麼也放不下心來。
沈妙歌也點頭:“對,你所疑極是;不說那些,就是那些個黑衣刺客也來無影、去無蹤的很奇怪——怎麼早也不來,晚也不來,偏偏在那個時候來呢?如果是敵國的刺客,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又不來了呢?”
他可不認爲禁衛軍能擋得住那些黑衣刺客;況且禁衛軍也是近些日子纔來“保護”沈府的,有一段時間沈府可是沒有人保護的,那些黑衣人怎麼就放棄刺殺了呢?
說黑衣人是敵國之人也有些不像,接連兩次的刺殺,沈老侯爺等長房的男丁都不在府中,他們爲了一個沈二爺不會如此拼命的吧?那他們,所爲何來呢?
六十五章 "刺客”夜探
黑衣人如果是敵國之人,便不可能是來刺殺沈家的女眷,就如同上一次沈府老宅中的刺殺一樣,那兩個刺客的目標顯然是沈老侯爺。
紅袖想了想輕輕搖頭:“那黑衣人當真是奇怪的緊;如果說他們是仇家使來的卻也不像,京中無任何一家有那樣的人一一如果有,那可真就是其心可誅了。”
有那樣的人,當然就存了反叛之心。但是,京中各府並無人存了這種心思。
“說他們是敵國之人也不像,到如今也不明月他們爲什麼接連兩次瘋狂的刺殺;”紅袖打了一個哈欠:“也不可能是爲了墨神醫一一如果一直追殺他的人是這些人的話,他根本就逃不回府中。”
沈妙歌點了點頭,看到紅袖有了睏意便道:“睡吧,先不想了;反正今天晚上是不會有刺客的。”他分明是在說玩笑話。
紅袖也笑了,可是她的笑意卻僵在了臉上;因爲她聽到屋外有人道:“那可不一定。”
白逸塵呢?現在白逸塵和韻香都住在這個院子裡,怎麼可能讓人無聲無息的潛進來?
紅袖和沈妙歌都立時披衣而起,沈妙歌護在紅袖身前,伸手取了長劍在手:“是哪個?”他和紅袖現在都擔心孩子。
“當然是我,還能有哪個?”窗子推開了半扇,顯出了來人的半張臉;不過他並沒有看屋裡,而是看着另處;他只是爲了讓紅袖和沈妙歌看清楚他是誰。
“換成旁人,現在怕是你們身上已經有幾個透明的窟窿了,哪裡還能站在這裡和你們夫妻說話?”他的聲音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懶洋洋。
紅袖和沈妙歌現在是目瞪口呆,因爲窗子外面的人是廉親王!
沈妙歌愣過之後過去把窗子關上,然後一面出去一面讓紅袖把衣服穿好:雖然披上了外衣,但是紅袖倒底是衣着不整的樣子。
紅袖連忙穿好衣服出來,而沈妙歌已經把廉親王迎進了廳裡,他的身後除了三四個灰衣人之外,就是白逸塵了。
白逸塵看到紅袖欠了欠身子,雖然他什麼也沒有說,不過紅袖明白廉親王夜探沈府:這事兒還真不能張揚;所以他纔沒有出聲喚來其它的人。
只要白逸塵一出聲兒,禁衛軍也就知道了;到那時,廉親王當然是死罪,但是沈家也好不到那裡去:廉親王一個待罪被皇帝命令閉門思過的人,夜半來鬼祟的來到沈府,就算沈家如何辯白,皇帝也不會完全的不起疑心。
“王爺,您還好吧?”沈妙歌看着廉親王,並沒有說你爲什麼來了。
廉親王笑着坐到椅子上:“我當然很好啊,不好能來你們這裡?秉燭夜遊,可是大雅之事啊。”
紅袖苦笑,這廉親王的性子是半點沒有變:生死之變中,還是和原來一模一樣。
“王爺,王妃和福官姐弟,都好吧?”紅袖擔心廉王妃母子。
廉親王點頭:“我好,她們當然好,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她們母子沒有什麼不好的。”有時候廉親王自在的讓人牙癢癢。
不過現在紅袖和沈妙歌只感覺到高興,看到廉親王這個樣子,他們夫妻說不上來的高興:看廉親王的樣子,應該沒有大事兒纔對。
沈妙歌不相信廉親王夜探沈府只是來玩兒的,便問他的來意。
廉親王倚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妙歌和紅袖笑道:“我是來看我家媳婦的,那張休書不是真的;不管你們怎麼想,我說那是假的就是假的;嗯,就算是到閻王爺跟前,我也是這樣說。”
這一次紅袖夫妻真是哭笑不得,就爲了這個冒這麼大的危險?
那禁衛軍雖然並不是很厲害,但也不是一個個的草包,要潛進沈府來不驚動他們並不容易;何況還要避開沈家自己的護衛呢。
看到紅袖夫妻二人的表情,廉親王很認真的點頭:“我是說真的;一來呢看看我的媳婦是不是被你們養瘦了,二來呢看看我的女婿是不是很好,沒有受什麼委屈吧?第三呢,當然是看看你們是不是我寶貝的兒媳和女婿,另外送了人。”
紅袖搖頭,沈妙歌苦笑:“王爺,我們如何肯做那樣的事情?”
“嗯,我剛剛看過了,你們替我養得兒媳和女婿還差強人意吧;”廉親王斜着眼看着沈妙歌:“日後,我就是一要飯的,那也是我家的兒媳和女婿,你可記下了?”
他並沒有現在已經不是王爺的感悟,依然還是原本的語氣;不過,他並沒有瞧不起沈家或是沈妙歌的意思,他向來就是這樣的脾氣,並不是因爲他是王爺。
沈妙歌的眼圈微紅:“我知道,王爺。”
廉親王一指沈妙歌:“你想悔婚,我就知道,看被我捉到了吧?”
紅袖和沈妙歌對視,這從何說起?
“你不承認?你叫我什麼?我現在已經不是王爺,而就同這個也沒有關係;我是你親家,親家知道不知道?”廉親王一臉的不滿。
看着嘻笑的廉親王,紅袖心裡卻有一種酸楚;不過她看到廉親背後神定氣閒的灰衣人,心底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有這些灰衣人在,想來廉親王一家人想逃出生天,並不成問題的吧?
玩笑了一回的廉親王,在走時才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他千嚀萬囑讓沈家千萬不要救他——他有自救的法子;雖然他沒有明說,不過只看那灰衣人帶着他在沈府來去如入無人之境,也的確是不需要沈家救他的。
送走了廉親王之後,紅袖和沈妙歌又感嘆了幾句,終於睡下了。
第二天起來,沈妙歌如常的去上朝了;而羅氏那裡今天要打發她去家廟,自昨天她便哭鬧到現在,非要見一見沈二老爺不可。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因爲沈二老爺已經是待罪之身,現在每日都是沈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跪着,哪裡會來見她?沈家的人也不會允她見沈二老爺的。
羅氏的哭鬧讓沈家的人都很惱火,雖然不想遷怒於她,但是她如此不知深淺,也讓人的火氣壓也壓不住;所以點嬌等媳婦子免不了說她兩句不中聽的,不想她今日居然就要死要活起來,又是撞牆又是用剪刀自盡的,鬧到了早飯之後才被人又綁了起來。
紅袖去見了羅氏,只簡單的問她:要不要見到兒子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如果想,就老老實實的去沈家家廟,過上幾年便會隨便她去留;如果不想,那她就再也別想要兒子了。
雖然紅袖並沒有明說,但是她的意思羅氏還是聽出了一些來:她再鬧,怕是會連累兒子的性命——二房的醜事已經太多了,沈家如果一個不高興殺了那個孩子來個一了百了,她可真是沒有地方去哭。
最終羅氏只能忍淚而去。
紅袖打發走了羅氏回來剛剛坐下還沒有喘一口氣,便聽人來報:二老爺失蹤了!換句話說,就是他偷偷的跑掉了。
在沈家眼下的情形下,沈二老爺居然跑了?紅袖細細想了想:這斷不可能。
不要說沈家的人,就是楚衛軍也不可能讓沈家不明不白的溜出人去;如果二老爺當真不在沈府了,那隻說二老爺是被皇帝弄走了。
所以紅袖並沒有讓來旺張揚此事,只是讓他帶着人在府中仔細的搜尋:二老爺應該在府中才對;皇帝就算是要對付沈家,打什麼藉口都很容易的,並不需要弄二老爺出去的。
來旺領命去了,紅袖在房裡焦急的等着,六夫人趕了過來,她知道了二老爺不見的事情,只是她並沒有什麼法子。
“真是不讓人消停一會兒,二哥也是的,不管是因爲什麼讓他出家,那也是老祖宗的意思,他如此做還不把老祖宗氣個半死?”六夫人皺着眉頭。
紅袖聞言點頭,忽然之間不知道爲什麼,她心頭一動:難不成,她一直看錯了六夫人?細細想一想,每一件事情六夫人都是沾邊兒的,而且江氐的“姦情”也是她撞破的一一如此一想,六夫人這人有些不太可靠啊。
紅袖面上不動聲色,和六夫人說着話,心下卻在細細的思索:不管是四房、八房還是江氏、二夫人,都有太多的不解之處,這讓紅袖放不下心來。
但是六夫人只是擔心而已,說了兩句話便有人來回事兒,六夫人又起身急急的去了:府中現在七夫人有孕在身不能理事兒,三夫人卻是個不會理事的,所以一些瑣碎的事情還是由六夫人打理。
送走了六夫人,紅袖叫過靈禾和映舒來,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番:她不會犯了一個叫做燈下黑的錯誤吧?
正想着,那邊來旺已經打發人送來了消息,二老爺已經找到了,具是要請墨神醫過去瞧瞧才成。
紅袖問了來人才知道,二老爺好像是瘋傻了:他現在完全以爲自己就是一隻狗兒,一隻修煉有成會說人話的狗兒;不肯呆在房裡,只肯趴在狗窩裡。
聽到這事兒,紅袖搖頭苦笑,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會是二老爺不想出家,所以想出來的主意,打算以此來混過去吧?
如果當真是如此的話,二老爺還真是不簡單;難不成他並不想是表面那般無用,其實是城府極深的人?只是城府極深的人,又怎麼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他就是出家也不是沒有性命,裝成一條狗兒——這是不是也太有創意了些。
候門嬌 卷四 六十六章 狗二老爺
墨神醫去看過二老爺之後,到紅袖這裡來回話:“二老爺的脈像的確是不太對,所以現在他的情形不是裝了來的。”
“那會不會好起來?”紅袖問道,能好起來最好,不然沈家二老爺這個樣子,要如何處置?她是一點不同情二老爺——如果當真是瘋傻了,也是老天爺有眼對他有了報應。
“不知道。”墨神醫根本不怎麼在意二老爺會不會好,“不過看現在的脈像,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想到沈二老爺趴在地上搖屁股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他現在這個樣子,嗯,更可愛一些。”
紅袖聽得默然:二老爺再怎麼樣,也和可愛兩字扯不到了塊去;也只有墨神醫纔會用這麼兩個字形容二老爺。
不過他現在好不了,送去出家是不太可能了,只好先養在府中了。
他養在府中並沒有對不起誰,因爲他並不在屋裡,也不到桌上吃飯,完完全全的當自己是一條看家的、修煉有成,並且沒有忘本的狗兒:做什麼事情,都要和狗兒完全一樣。
如果不是因爲來旺哄他說身上的衣服是他的皮毛所變,他根本就不會穿上衣服;而且非要守在二夫人原來的院子門口,趴在門邊兒如同一條真正的狗一樣,看到有來人他就汪汪叫上兩聲兒。
只不過現在經過二夫人那個院子的人太少了,所以他每天能汪汪叫的時候並不多:這多少讓二老爺有些不滿,認爲自己這麼一條優秀的狗兒,應該守着更重要的地方纔對。
但是他卻不想離開這個院子,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不過也從來沒有想過爲什麼,因爲他是一隻狗嘛,狗兒又怎麼會多想。
沈府的人不是沒有想法子救治二老爺:因爲他如此,實在是丟沈家人的臉;但是無論想什麼法子,沈二老爺就是認定了自己一隻狗;你就是打得他屁股開花,他也只會搖着屁股汪汪叫着求饒。
最後,就算是沈老侯爺等人也無奈,只能由着二老爺去了。
此事成了沈府最大的笑話,也成了沈府最大的禁忌:下人們不需要誰吩咐,便沒有人敢多嘴出去,相互之間也不談此事——二老爺自認是狗,那沈老祖與沈家的列祖列宗與沈家的各房主子們,是什麼呢?
所以,此事倒也無人提及。
最終,墨神醫告訴沈家主子們,沈二爺一輩子可能也不會好了;於是,沈家便有了一位狗二老爺。
沈老侯爺無奈,只得對外宣稱二老爺悲痛妻子之死,所以也病倒而亡;給他在沈家祖墳裡立了一座衣冠塚,而沈府裡就多了一個叫做“灰灰”的狗兒——灰,能悔。
趙氏等人都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並沒有幾個下人對沈二老爺報同情之心。
紅袖並沒有讓人特別的厚待於他,長輩們怎麼吩咐紅袖怎麼做;讓她同情的是沈二老爺之女,府中所有姑奶奶的人情來往中,紅袖總是備一份厚厚的給她:她是無辜的,卻無形中被父母所累,已經不見喜於沈家的長輩們了。
紅袖對二老爺消去了疑心,便把對六夫人的疑心對沈妙歌提及了,沈妙歌想了良久之後道:“不太像,只是讓人查一查吧,莫要着了形跡傷了嬸孃的心;那些事情不解開,始終是個心病。”
紅袖和沈妙歌又把江氏和二夫人的事情細細的理了理,然後小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咦,這裡面有太多的不對勁兒了,如果不是當初有那麼的多的事情,他們早就會發現其中的不對了。
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如果他們所想的是真的,那麼後果……;事情好像已經脫出了他們、以及沈家的掌控之外!
紅袖咬牙:“現在快一些查,也許還來得及!”
沈妙歌鐵青着臉點頭,夫妻二人低頭密議一了番,又叫了白逸塵過來,吩咐了他一些事情之後;沈妙歌便急急的到前面去了,而紅袖又叫了茶香等人貼耳叮囑了一些事情。
就在紅袖和沈妙歌把自己的所疑告訴沈老侯爺時,府外傳來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今天中午,廉親王一家人服毒自盡了!
紅袖和沈妙歌對視一眼,他們夫妻可是剛剛見到廉親王不久,那個時候的廉親王談笑風生,哪裡像個要自盡的人?而且他並不是沒有自保的能力,那些灰衣人呢?怎麼會讓他們的主子就這樣含冤莫白的死掉了。
廉親王剛剛來送信兒說,不要沈家出手相救,然後他便死掉了,還是一家人都死掉了!
沈妙歌的身子晃了晃,他不能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不可能;紅袖的眼圈也紅了:那麼善良的廉王妃,那麼可愛的福官姐弟,那麼瀟灑任性的廉王爺,當真就這樣去了嗎?
廉親王一##什麼事情都是一哂,在他的眼中就沒有過難事,怎麼可能就這樣被逼死了?
紅袖和沈妙歌不相信廉親王是自盡而死的,而沈老侯爺等人也不相信廉親王是自盡而死的,因爲廉新王就不是一個會自盡的人。
他深夜前來,還說要紅袖和沈妙歌好好的養育他的兒媳和女婿,然後今天他一家人便死掉了。
紅袖和沈妙歌對視了一眼,他們想到了一個可能:那相藥箱,那個被廉親王敲詐走的藥箱;如果是服了那裡面的毒,那麼廉親王一家人就不是死了,也不可能是死了。
廉親王死了,皇帝怎麼也不能讓皇家之人無臉面的走:就算不是王爺了,也要容人弔唁,安排揣後事兒。
只是同是地,京中對沈家等人的“保護”更周到了;好在,皇帝還顧着臉面,並沒有說不許沈家等人出入。
沈妙歌和紅袖到了廉親王府弔唁,他們卻聽到了一個讓他們悲痛的消息:廉親王所服的藥,是皇宮裡的藥——特別配製給皇族之人服用的鶴頂紅!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紅袖和沈妙歌跪倒在靈前落淚了:廉親王居然死了,居然真得死了!
讓整個京城都頭痛不已的廉親王就這樣死掉了,身後之事非常蕭條,並沒有多少人前來弔唁:就算是得過他好處的權貴中人,也沒有多少人來弔唁。
或許有很多人傷心,但是卻沒有多少人願意拋卻身家性命來送廉親王一家一程。
沈、鄭兩家的人並沒有避嫌,他們在廉新王出喪之時親自送他們的棺槨出了城:停靈七天,居然如此簡單就打發廉親王一家;皇帝,不能不讓人齒冷。
沈妙歌和紅袖剛回到府中不久,便聽到了一個令他們更加不敢相信的消息:皇帝不知道聽信哪一個的讒言,居然下了一道聖旨,要對廉新王一家實行火葬!
要火燒了廉親王一家的遺體!這對於天朝的人來說,是極難接受的;人人都知道入土爲安,而且講究全身而葬——不是不得已,沒有哪一個人願意看到親人被火葬之。
如果兒子不能護得住父母全身,要火化成灰帶回幫裡安葬,便是大不孝啊。
廉親王放棄了皇位之爭,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皇帝之後,卻得到了這樣的下場:人死之後,天大的仇恨也是一了百了;更何況廉親王沒有對皇帝做過什麼。
皇帝就這麼不放心,非要把廉親王化成灰燼才能安心?沈妙歌的雙手死死的握住,他在心中喊道:我們沈家,居然保了這樣一位皇帝?
沈老侯爺跌倒在椅子上不發一言,沈侯爺低着頭也只是沉默;紅袖能說什麼呢?
因爲廉親王的話,所以沈家早已經把準備好的一切收了回來,現在就算想去護下廉親王的屍身也來不及了。
“他那麼聰明,怎麼會到最後連自己的性命保不住,最終連個全屍也不能有?!”沈妙歌搖頭,喃喃的自語,“他怎麼可能不安排,怎麼可能?”
只是因爲不想和朝廷相抗,只是因爲知道現在抗不過這個朝廷?沈妙歌不相信,他不能相信那個常常表現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廉親王,就這樣死掉了。
他生前常常出人意料,難不成連死之後,也如此“出人意料”、讓人如此的難以接受。
紅袖聽到了沈妙歌的話,在心中反反覆覆的唸叨着:怎麼可能?眼前浮現的是福官的面容,那個看上去可愛、性格溫順、文質彬彬的半大男孩兒,其實骨子裡就是另外一個廉親王;這個孩子,可是她的女婿啊——紅袖的眼圈紅了。
皇帝如此做,紅袖和沈妙歌等人都不理解:他雖然不是很賢明,但也不是很昏庸啊,怎麼會做出如此失人心的舉動來;皇帝想做什麼?
到了晚上,皇帝想做什麼,沈家的人便知道了。
廉親王一家人的屍體並沒有被燒燬,因爲他的屍體被一羣灰衣人搶走了:在經過一場激烈的衝殺之後,灰衣人在大地上消失了。
就算是死在當場的幾個灰衣人的屍體都沒有留下來:這一場激鬥,死得絕大多數是皇帝的人——死的就足有上百人之多,而灰衣人只死了幾個人而已。
於是,廉親王便有了謀逆之罪;只是他是皇家的人,所以不能夷九族:不然連皇帝自己也被夷了;但是皇帝卻大大的發作了一番,並且在朝中要查找附逆之人。
京中的腥風血雨終於來了。
候門嬌 卷四 六十七章 無可疑的人
紅袖聽到廉親王一家屍體被劫之後,才知道皇帝的用意,他就是要逼出廉親王最後的勢力灰衣人——殺了廉親王,他還不放心。
只是,灰衣人在,爲什麼沒有救下廉親王呢?是因爲皇帝下手的太快,出乎了廉親王的意料之外?
沈妙歌和紅袖對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對於廉親王的生死也存了一絲的希望;也許,廉親王並沒有死;因爲灰衣人在啊,並且那些灰衣人很強大,怎麼可能會看着自己的主子死而不管不顧。
而且灰衣人的行事很有些說不通,所以沈妙歌和紅袖都認爲廉親王一家可能沒有死;只是這樣的猜想,他們誰也不有告訴。
不但沈妙歌和紅袖這樣猜想,皇帝也是如此。
他在在皇宮之中發作,只是皇帝之怒與凡人不同,所以整個大殿之上並沒有一點聲息;皇帝本人也只是靜靜負手而立,並沒有咆哮出聲。
“就爲了兩具屍體拼死搏殺?”皇帝的聲音聽上去沉沉悶悶的,“那他們如何捨得出爲,爲什麼在廉王服毒之時,不見他們的蹤影?”
“臣下認爲,是在城中那些灰衣人無法下手——他們原本就在城外吧,還沒有來得及入城;廉親王本來可能就打算利用灰衣人偷偷出城遠走高飛的,只是不想他招來的手下還沒有入城,便被賜了毒酒。”一個灰色的影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嗯,既然如此,樹倒猢猻散,那些灰衣人知道廉王已死,爲什麼還要爲了他的屍身甘冒大險?”皇帝的聲音還是不急不徐的,但是卻帶着雷霆成鈞的壓力。
灰色的影子腹誹:死土啊,他們是死土,當然不能讓自己的主子屍身被毀了;廉王以國土待他們,他們當然不會棄廉王的屍身於不顧。只是這樣的話,他不能說給皇帝聽。
皇帝要聽不是這個,也不想聽到這樣的話:廉王是大奸大惡之徒,如何會有、能有這樣忠心耿耿的屬下。
“臣下愚昧不知。”他只能如此作答,一切由皇帝去想吧,他認爲是什麼就是什麼好了;反正,自己只要聽皇帝之命行事就可以。
皇帝沒有再說話,他立在那裡彷彿就如同一個石雕一般。
朝中互相攀咬的事情屢屢發生,不少人被指認爲廉王的附逆;不過,一時間倒沒有人指向沈、鄭兩家。
不少大臣被下獄,不少世家倒了;在一片腥風血雨中,沈、鄭兩家沉默着,不爲任何一方說話:即沒有爲廉王是逆賊喊冤,也沒有指認任何一個人是廉王的附逆。
大臣也好,世家也罷,有幾個是附逆?在廉親王去皇宮中爲人求情時,那些人才多少與廉親王有些關係,只是此時那些人皇帝是一個人也沒有尋到。
皇帝因此更加的惱怒,他認定廉親王和太后在朝中一定還有埋得更深的同黨,所以牽累之人甚廣;現在,他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所以就算是像沈、鄭兩府知道下獄的衆人是冤枉的,但是也無一人開口去求情:求情的,已經都被打成了同黨關到了天牢之中。
沈老祖等人十分擔心大姐兒,天天把大姐兒叫到身邊好言、好東西的哄着;大姐兒也由着沈老祖等人團弄,雖然沒有傷心欲絕,但是卻也沒有什麼太過高興的樣子。
紅袖和沈妙歌對大姐兒的樣子有些奇怪,到了晚間無人時問大姐兒:“女兒,你沒事兒吧?”
大姐兒依進紅袖的懷中:“女兒沒事。”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並不好,只是擔心大過傷心。
紅袖更加奇怪:“大姐兒,你有什麼事兒就同父母說,莫要心中存事傷到了身子。”
大姐兒搖頭:“母親,老祖宗和祖母擔心女兒,不讓她們哄女兒,她們只會更擔心;女兒沒有事兒的,真的。”她這是在哄沈老祖等人放心。
頓了頓之後,大姐兒又看向沈妙歌:“我相信,他們一定沒有死。”她說得十分堅定。
沈妙歌聽得眉頭一跳:“你怎麼知道的?”紅袖也看着女兒,心下的希望更大了:難道是廉親王給大姐兒說過什麼不成。
紅袖和沈妙歌不想廉親王死去,因爲他們知道他們欠了廉親王兩條性命:在看到灰衣人時,他們夫妻便明白了;但是廉親王提也沒有提,他們夫妻也知道廉親王的性子,而且恩義要記在心中,哪裡是掛在嘴邊上的。
只是他們夫妻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夜之後廉親王便和他們陰陽兩隔,所以他們夫妻纔會如此傷心,堅持前往弔唁:爲廉親王,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廉親王與他們夫妻有救命之恩,他們總不能因爲皇帝邊廉親王的最後一程也不送一送;同樣沈、鄭兩家的長輩們沒有阻止紅袖二人,當然也是##口中得知了幾年前在廟中救了他們的人,是廉親王的手下。
大姐兒認真的道:“我相信,他們不會有事兒的。”
“爲什麼?”紅袖聽了之後,才知道女兒只是一廂情願的相信,就如同自己一樣也希望廉親王沒有死;只是大姐兒是堅信,而不是懷疑。
“因爲,福官給女兒寫了信,讓女兒一定要等他來接我。”大姐兒臉色微紅,低下了頭去。
“信?什麼時候的事情?”紅袖不曾看到有人給大姐兒信。
大姐兒所說的信,就在廉親王來得次日一早,她在自己窗下發現的;紅袖看了一眼沈妙歌,知道那一定是廉親王代子傳書。
紅袖和沈妙歌都長長一嘆:大姐兒和福官自幼定親,又是一起長大的,兩小早已經情根深種;不管福官生死如何,大姐兒這一生怕也只會非福官不嫁了。
想到廉親王的思情,夫妻二人長長一嘆,都沒有再追問大姐兒什麼。大姐兒低垂的眼睛裡,卻閃着極大的希望:她相信,福官不會騙她。
接下來的日子,大姐兒還是哄着沈老祖等人,看得紅袖和沈妙歌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兒:女兒長大成人懂事當然是高興的事情,但是眼下的他們如何高興的起來。
雖然有着墨神醫的話,但是紅袖並不是完全的相信二老爺是真得瘋傻了:她每每細想,總感覺二老爺不會瘋傻掉纔對。
還是後還沈夫人看到紅袖總糾纏此事,便對沈侯爺說了;之後沈妙歌才知道了二老爺瘋傻掉的真實原因。
沈二老爺不管是對楚定、對沈家都是罪孽深重;在二夫人自盡之後不久,便有人來尋楚夫人想生事,沈家的人當然警醒起來。
那些人能尋楚夫人,當然也不會放過出家之後的二老爺;現在二老爺在府中,那些人還不好動手,但是他出家之後呢?
沈老侯爺等人可不想再次失信於楚夫人:二老爺如果落到了那些人的手中,一定不會有什麼骨氣的;他只要吐了口,名聲受損的便不止是沈家,還有楚家。
當然,事情遠遠不止於此:沈二老爺知道的事情應該不少,或者說是他猜到的事情應該不少——就算他什麼不知道,如果被沈府的仇家利用,硬是編排出什麼來也是很正常的;況且他當真知道一些能禍連整個沈家的事情。
不說其它,只二夫人蔘與了靜萱的巫蠱之事:她們是主動助靜萱成事的;二老爺便知道,眼下當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沈府曾有人用過巫蠱。
總之,沈老侯爺等人一來認爲沈二老爺不死不足以謝罪,二人認爲二老爺還是一死纔是最好的;只是他們並沒有直接動手,因爲他們想讓二老爺自盡,也算是他對楚夫人有一個交待。
但是二老爺在聽到了沈老侯爺等人打算殺掉他給楚府一個交待之後:當然是沈老侯爺等人設下的計,想引得二老爺自盡卻不想他居然嚇得瘋傻掉了。
紅袖聽完之後看着沈妙歌半晌無語,最後輕輕一嘆搖頭沒有再說話;她現在相信二老爺是真瘋傻掉了。
二老爺和江氏等人無關,那麼六夫人呢?
紅袖聽得靈禾等人,及白逸塵的回話之後,知道六夫人也是絕對無事的;她只是因爲六老爺心不在她身上,所以太閒了:幫紅袖做事,一來打發時間、二來也可以爲她的兒子鋪一條道路——長房的人看在她多年辛苦的份兒上,當然要對她的兒子多加栽培。
不是六夫人,讓紅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生出高興來:她對六夫人是真心的喜歡,實在是不想看到六夫人會和江氏等人一樣。
紅袖把六夫人的事情告訴給沈妙歌,他們夫妻更加認定自己前些日子的某些懷疑是對立的;立時便把能用的人都悄悄的撒了出去。
六夫人這幾天正煩心的厲害,因爲六老爺今日接了那兩位歌姬進門,而沈家長房的人並沒有說什麼:歌姬是王爺所送,就算是沈老侯爺不滿意,眼下也不想因此得罪一位王爺。
六夫人是知道的,只是她心裡就是不痛快,而且還是隱隱有着擔心:雖然那位王爺已經親自出面,按紅袖的話說不可能來害沈家的,但是她就是看那兩個歌姬不順眼兒。
紅袖知道六夫人心情不好,也知道今天六老爺要擡那兩個歌姬入門,便讓人把六夫人請到了自己的院子裡,給她說笑解悶兒。
六十八章 故意的
沈家六老爺新納兩房小妾原也不是什麼天事兒,當然不可能在府中被人重視;而且因爲現在府中的人心思都在全族的興衰上,所以更無一個主子對此事上心,兩房小妾被擡了進門,連個酒席都無。
兩個歌姬相貌只能說是尚可,不過聲音的確是好聽之極;她們沒有想到今時已經不同往日的沈府,居然敢如此薄待於她們:沈家當真是不把她們王爺放在眼中啊。
雖然無半分喜氣,所有的事情都是簡之又簡,但是主母面前她們卻不能少半分禮:這沈家,實在是欺人太甚。
不過兩個歌姬還是低頭依言向六夫人跪倒敬茶,看上去十分的溫順。
六夫人並無心與她們多糾纏,點了點頭隨口說了幾句讓她們謹守本份,好生伺候六老爺之類的話,便打發她們下去了。
兩個歌姬心下更是不滿,當她們看到自己的院子時更加的不滿:她們各得了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院落,兩間上房加兩旁的四間廂。
小也就罷了,而且是位置最不好的兩個院子,兩人對視一眼心下認定是六夫人故意刁難她們;她們實在是錯想了六夫人,只不過六老爺姬妾實在是不少,而六房的跨院本就不是很大,現在這兩處小院子已經是僅有的兩處,其它的好一些的院子早已經被先到的姬妾給挑走了。
六老爺和六夫人說了兩句閒話,便起身去看新納的兩房小妾;六夫人倒沒有怎麼在意,只是在房裡呆着實在是氣悶,正想出去走走時,便看到大姐兒和映舒過來,請她去紅袖院子裡耍。
六夫人看到大姐兒拉到懷裡笑道:“你怎麼一起來了?”
“我在房裡寫字寫悶了,正好聽到映舒姐姐要過來,便隨了她一起過來;”她看了看左右,伏耳對六夫人道:“我看看是不是有人欺負我六祖母,瞧我不大耳刮子打她。”
六夫人笑了起來,一指點在大姐兒的頭上:“知道你是個孝順的;”然後又叫自己丫頭把前幾天孃家侄兒送來的幾樣新鮮玩藝兒取出來:“這是我孃家有人到極北之地去,我吩咐讓他們尋來的新鮮玩藝兒,我們這邊不曾有的,可喜歡。”
她也因爲福官的事情,生恐大姐兒小小的年紀再憂思過度留個什麼病根兒,所以才特意讓孃家的人尋來的東西,就爲哄大姐兒一個高興。
大姐兒嘟嘴:“人家都是大姑娘了。”那意思就是,不要再拿她當小孩子哄;六夫人聽到撫掌認同,並命人收了玩藝留着給兩個小哥兒,卻被大姐兒搶先抱到懷中,說什麼也不放手,引得衆人大笑。
正玩笑,六老爺帶着兩個歌姬進來;他看到大姐兒也笑着說了兩句話,並沒有和六夫人提及什麼事情。
倒是兩個歌姬,這個一時牽牽六老爺的衣服,那個一時便給六老爺使個眼色;大姐兒瞧到眼中便知道她們是來尋六夫人的晦氣,不知道在六老爺面前說了什麼話兒。
紅袖的女兒,自然有着紅袖的幾樣脾氣;大姐兒便一向不喜歡看到男人們納妾,並且不喜如同歌姬這般甘心做妾,並且不安於室的婦人。
她本來性子就淘,再加上一連幾日心情不好,看到兩個歌姬的樣子討嫌,便起了捉弄的心思;她轉了轉眼珠,拉過六夫人的丫頭貼耳說了幾句話後,坐到了六嬸孃的身邊,笑得極甜。
熟知她性子的六老爺一看便知道壞事了,一定是自己新納的小妾暗中用小動作,惹惱了小祖宗,他立時開口笑道:“大姐兒來玩兒,夫人多留她一會子,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大姐兒,留下用飯吧。”
大姐兒笑着點頭卻看着兩個歌姬笑道:“六祖父,這兩位就是您新納的姨娘吧?怎麼也不過來見個禮兒,可是欺我是個小孩子?”
六老爺一聽嗔了大姐兒一眼,但是也怕她到老祖宗面前說些什麼,只得讓兩個小妾上前給大姐兒行禮。
大姐兒避過了:“我只是玩笑兒,祖父卻當真了;我哪裡敢當兩個新太姨娘的禮兒?“她笑着打量着兩個歌姬:“不知道如何稱呼?”
大姐兒的言行落在歌姬的眼中,怎麼看也是一個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並且待她們也極客氣;倒是對她生出三分好感來:“妾名錦鳳,藍雀。”
錦鳳身材豐滿些,而藍雀麪皮白淨些。
大姐兒打量完之後又偎到了六夫人身邊:“六祖父好福氣呢,這兩個新太姨娘的聲音極好聽呢。”
六夫人輕輕點頭,撫摸着大姐兒的頭髮只笑不語;她當然也知道大姐兒的脾性,不過她並不介意大姐兒掃一掃兩個新姨娘的臉面。
她當然看出來,兩個姨娘和六老爺去而復返是要尋自己的麻煩。
六老爺難得老臉一紅,被自己的侄孫女兒說自己豔福不淺,他還真是有些難堪;所以咳了兩聲之後,低下了頭不敢再招惹小祖宗:反正大姐兒是有分寸的,兩個小妾今日只能算是她們沒有眼色倒黴吧。
錦鳳和藍雀都抿着嘴一笑,對於大姐兒的話,她們很受用。
大姐兒又誇了錦鳳二人幾句,又嬌聲請兩個人唱了一首小曲,她拍着小手連連叫好;然後她滿臉無邪的道:“兩位太姨娘當真是極好的人兒,常聽我們老祖宗說女人家如何如何,我看兩位太姨娘纔算得是真正的女人家。”
她眨了眨大眼睛:“兩位太姨娘長相說話唱曲都是難得的上上之選,想來琴棋書畫也是極好的。”
錦鳳二人口裡雖然謙虛着,但是心裡着實是得意的:她們自幼在王府中學藝,雖然相貌不如姐妹們不是很得王爺寵愛,可是說到藝一字,她們卻是衆姐妹之首的。
大姐兒連連點頭,笑着對六夫人道:“姨娘們的女紅更是極好,正巧這幾天我在學女紅,嬸孃把兩個太姨娘送您的鞋子衣服拿出來讓我看看,也多學一學可好?”
錦鳳二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們並沒有給六夫人備什麼入門之禮——良家妾在行敬茶禮時,是要送自己親手所做的一雙鞋子,一套衣服給主母的;一來是有孝敬恭順之意,二來也是讓主母看看自己的女紅,至少能表明她自己不是以色侍人。
不是她們有什麼心思要對六夫人不敬,是因爲她們根本不會女紅!她們自幼就無人教過她們女紅,她們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放在瞭如何娛人上。
六夫人掃了一眼錦鳳二人:“大姐兒,這個……,還是不要看了吧。”
“爲什麼?人家就要看,就要看嘛;”大姐兒的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祖父,你說嘛,我能不能看。”
六老爺的臉更紅了:是他理虧,什麼樣的禮兒都可以省,但是妾室對主母的敬禮是不能省的;就算是錦鳳二人不會女紅,她們也要親手做好應該有的東西,才能進門的。
錦鳳二人臉更是漲得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小丫頭三繞兩繞,居然繞到了這個上面。
原本六老爺說,六夫人不會在意好;可是現在當着這麼多的丫頭婆子,她們的臉還真是抹不開。
“咳,有什麼可看了?大姐兒,可要吃點心?”六老爺想把話題岔開。
大姐兒眨着眼睛:“祖父,人家就要看!”她摟上了六夫人的脖子,搖晃着六夫人:“就要看,就要看……”她就像唸經一樣的不停說着“就要看”。
六夫人很爲難的看向六老爺;六老爺只得開口:“那個,大姐兒,沒有能讓你看的。”
“爲什麼?”大姐兒回頭:“祖父,你騙我我就去找老祖宗給我做主;就說——,六祖父欺負人家。”
六老爺用衣袖拭了拭頭上的汗水:“小祖宗啊,我欺負你?真是天理何在!”他倒是一點兒也不惱大姐兒,疼還不知道怎麼疼纔好,哪裡會生大姐兒的氣:“你不欺負你六祖父我,你六祖父就要偷着樂。”
他掃了一眼錦鳳二人:“她們不會女紅,根本沒有給你六祖母送孝禮,怎麼給你看?”
大姐兒故意長長的吸了一大口氣,又長長的“咦”了一聲兒,還重重的看了一眼錦鳳二人,用十二分震驚的語氣道:“這、這怎麼可能?”
她是故意的,故意的讓屋裡所有人知道她是故意的:尤其是那一聲“咦”,拉得那個音兒比錦鳳二人唱曲還要拐上十七八個彎兒。
“天下的正經好女子,就算是不精於女紅,卻也能過的去;她們怎麼——?”她最後還又加了一句。
錦鳳二人的臉更紅了,頭垂得更低:畢竟,她們是賤籍出身,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剛剛她們的趾高氣揚都不見了,心中想要尋六夫人給她們換院子的心思也早不見了;眼下,她們只想做兩件事兒。
第一件就是把大姐兒的嘴巴縫起來,第二件就是能立刻回去自己的那個小院子,最近幾天她們都不想在人前露面兒。
六夫人眼底都是笑意,口裡卻淡淡的道:“不會做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大姐兒,你不說要陪我去園子裡去走走?”
她還要給六老爺留幾分面子,只是看在兒子的份兒上。
六十九章 沈五老爺黑心
六老爺在大姐兒走時,在她頭上輕輕的敲了一下意示懲戒,只是他的臉上無笑意,但眼中卻無一絲惱意,大姐兒一點兒也不怕,還嘻嘻的對着六老爺扮了一個鬼臉:“我今天要吃黃金酥,不要吃家裡做的,六祖父。”
六老爺假意惱道:“不給吃。”
不過大姐兒知道,一會兒六老爺準會打發人去買來給自己,她嘻嘻笑着拉起六夫人就走:“不給我吃,我就不把六祖母還給你。”
看着大姐兒走遠了,錦鳳二人都一臉受傷的擡頭,想要讓六老爺陪她們回房,好好的安慰她們一番;但是六老爺只是在她們臉上輕輕拍了拍,就像是拍一隻小狗的頭:“好了,那是我們沈家的小祖宗、混世魔王,你們以後好好的敬着她——她只是頑皮了些;一個孩子,你們不用往心裡去。”
錦鳳二人對視一眼: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就讓她們沒有一點兒臉面,她們能不往心裡去嘛;只是一聽也知道六老爺今天不會爲她們主持公道,只能閉上了要說大姐兒壞話的嘴巴。
六老爺又拍了擡她們:“你們回去吧。”
錦鳳二人聽出六老爺不和她們一起回房,不自禁的問了一句:“老爺您——?”
“我去買點心啊,你們沒有聽到那個小祖宗的話?我如果不把點心買回來,我這幾日就不要想有好日子過。”六老爺苦笑着搖頭,擡腳就走。
錦鳳二人愕然:點心而已,打發個人去不就成了,用得着堂堂一個六老爺親自去嗎?但是此事她們卻做不得主,只能看着六老爺走遠了,輕輕跺了跺腳之後回房了。
紅袖聽完六夫人的話後,嗔了大姐兒一眼:“又調皮!”卻沒有責怪女兒的意思,她知道女兒向來是有分寸的。
六夫人笑得一臉都是花兒:“不要罵我們大姐兒,她可是我的心頭肉;”她摟過大姐兒來:“我的小乖乖,你那音兒拉得那個長,拐得彎兒那個古怪。”
看到六夫人無事,紅袖也就放心了;至於兩個歌姬是來做什麼的,接下看着就是。
用六夫人的話說就是:反正現在左右無事,閒着也是閒着;有這麼兩個東西進來,正好當作是消遣吧。
錦鳳二人見過了老祖宗之後,便在沈府中住了下來;她們以爲六老爺會天天守在她們身邊,進了府才發現六老爺當真是雨露均分,個個姨娘都差不多少。
不過她們二人也並不是很在意六老爺如何待她們,發覺果然幾房的姨娘當中就是六房的姨娘最自由,什麼事兒也沒有,進出六房也無人過問:只要不出沈府二門,便無人理會她們。
她們卻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六房的姨娘們雖然好像沒有人管,但是極少有人天天到處去逛:上午她們一般會聚在一起,在六夫人的上房外間坐臥,做一些女紅之類的;下午她們或者會二三個成羣,也或者去園子裡走一走,不過守在房裡的時候較多。
錦鳳二人卻是極爲活潑的人,並不願意天天守在房裡;上房還好,各姨娘都在六夫人處聚着,她們便也過來一起坐臥。
只是姨娘們所說的閒話,卻讓錦鳳二人聽得直想睡着:不是今兒天氣不錯,就是昨天小丫頭生病發燒,或是昨兒夜裡上夜的丫頭說了什麼夢話等等。
她們除此之外,根本沒有提及其它:不論是六夫人、還是六老爺,或者是其它房的事情,統統沒有。
錦鳳二人便想着法子引衆姨娘的話兒,但是衆姨娘卻總能把她們的話當成另外一層意思,不定說出什麼話來,有時候還會引出笑話來。
過了七八日,錦鳳二人終於明白,這幾個姨娘太過愚笨了,安心立命只想守在六房裡養老:對六老爺她們是尊敬,對六夫人她們一樣也是尊敬——居然沒有什麼差別。
當紅袖聽到錦鳳二人今兒出來走出,去了三房姨娘那裡坐了坐之後,微笑嘆氣:“她們真當你們六夫人是可欺的人了;但凡有個腦子的人,看到那幾個姨娘如此老安本份,也應該明白你們六夫人並不是擺設。”
“這兩個,實在是有些高看她們了;”韻香搖頭,撫了撫她的肚子,因爲孩子踢了她一下:“現在真讓人失望;就這麼兩個貨色,那晉王爺居然會選中她們,也是個成不了大事兒的。”
“成不了大事兒纔好啊;”紅袖輕輕一嘆:“如果真成了大事兒,那可真是……”她頓了頓:“我們倒底不瞭解她們,這也不過是幾日,還是讓人看得緊一些,莫要被她們兩個人使障眼法騙過去了。”
“姑娘說的是,小心無大錯,還是看緊一些的好。”
趙氏把線咬斷了,展開衣服看了看很滿意的樣子:“那兩個我看着可是狐媚的緊,這種人總是有些心計的。”
紅袖知道趙氏八成是想起了鄭府的柳氏來,微微一笑看趙氏手中的衣服:“大姐兒看了一定愛得不行,奶孃,您也太寵她了。”
“哪裡有寵她?”趙氏眯着眼睛:“你就是命苦的,好不容易掙出來能安心過日子,偏又……我們大姐兒,卻比姑娘你還要,唉——!“說到這裡她住口沒有說下去,廉親王這一家死掉了,大姐兒日後要怎麼辦?
紅袖假作沒有聽到,和趙氏提起了今天的午飯,成功讓趙氏把注意力轉移了:嗯,趙氏怕這兩日大姐兒會瘦下來,天天變個法兒的做東西給她吃。
最讓沈妙歌哀怨的是,他最愛的蓴菜就是正當季的時候,因爲是自南方運過來,所以價錢也不菲,趙氏也沒有讓他天天吃的;但是現在這個季節,那蓴菜不止是貴了,而且極少;但是趙氏硬是天天能弄到一些蓴菜,每頓都要給大姐兒弄一些吃。
大姐兒這一樣和她的父親一樣,對蓴菜是情有獨鍾;於是沈妙歌每頓飯只能盯着大姐兒,看着女兒把蓴菜吃得一點不剩:大姐兒問他是不是想吃,想把蓴菜給他吃,但是他做父親的就算是再想,也不能和女兒搶飯菜,只能違心的說不喜歡吃。
可是天知道,他天天看着那蓴菜吃不上,害得他晚上做夢都是苑菜;只是讓他讓哀怨的是,就算是在夢中,他也沒有吃上蓴菜。
終於這天又夢到了蓴菜而沒有吃到嘴巴里的沈妙歌,一大早上起來就惡狠狠的對紅袖道:“哪日,我一定把我們沈家全族遷到南方去,我要天天、頓頓只吃蓴菜!”
紅袖聽得一愣,然後看着沈妙歌笑得伏在枕上起不身:不就是一個蓴菜嘛,至於如此這樣嘛。
夫妻二人也是苦中做樂,他們讓白逸塵通過江湖中的人悄悄打探那些灰衣人的消息,但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廉親王倒是生,還是死?
紅袖和沈妙歌都很擔心,只是擔心都沒有形於外:真正的擔心,並不需要弄得人人都知道;況且還是在這種時候,更是不能讓人知道了。
紅袖和六夫人其實還是很忙的,真得很忙;因爲子老爺的婚事就在近些日子,而需要準備的事情很多,她們每天都被管事娘子們追得團團轉。
五老爺忽然閒了下來,天天無所事事的不是待在府裡,就是出去和希蘭夫人一起出遊:他把沈家的生意都交給了沈妙歌打理。
沈家並沒有虧待五老爺,把他應得的家業都分了出來,並且給他準備親事的銀子也是公用的,並不是出自於他的那一份。
而仙靈茶樓只餘下了京城中的一份,其它的都賣了出去:賣到了當地一些旺族的手中,不過每座茶樓裡還有五老爺的份兒——但是他再過些日子便不是沈家的人了,所以那些茶樓也就是沈家的了。
因此,外面的人都在傳沈家失和,沈五老爺利用這些年掌管沈家生意的便利,侵吞了很多的家業;但是沈家長房現在處在風口浪尖上,雖然很怒卻也沒有和沈五老爺鬧騰開來:因爲沈五老爺的岳母和當今的皇后可是極親近。
此事不但是外面的如此傳,就是沈妙歌也在酒醉之後,無意間吐出一句:“我們沈家就剩那些空殼子了?我不相信!”
事後有好事之人再追問,沈妙歌卻不再承認,還和五老爺特意一起在醉仙樓擺過幾次酒,請當朝的權貴們一起作耍看戲。
但是種種事情都表明,沈五老爺的確是帶走了沈家不少的家業:帶不走的也被他變賣了不少——倒底是多少,那只有沈家的人和沈五老爺知道了。
紅袖和沈妙歌當然是知情的人,三夫人就曾來問過紅袖:“是不是老五真弄鬼了?”
紅袖只是低着頭沒有說話,問得急了紅袖就答道:“三嬸孃,真和假有什麼分別?”
三夫人一瞪眼珠子:“當然有分別?”然後立時明白過來,愣了好久之後道:“也就是說,那些忠心耿耿的錢氏掌櫃們,現在也都各有各的打算,坑了我們家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紅袖一直在等三夫人開口,因爲最擔心的也莫過於三夫人對此事的反應了;她看了一眼三夫人輕輕的道:“此事,唉;只能說是我們五爺對不起三嬸孃了,沒有爲姐兒守住那份家業。”
七十章 成親了
三夫人聽到紅袖的話後,低着頭靜了半晌也後長長一嘆,“不能怪五哥兒;罷了,你先忙着,我還有事兒先回了。”說完,她便起身走了。
看着三夫人的背影,紅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她能明白三夫人的心情,這麼多年把心思都撲在了靜萱的家業上,但是到了現在知道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怕是極難接受的。
不過,紅袖沒有料到三夫人如此平靜的就走了,原本認爲她會生氣惱怒的發作一番,可是三夫人只是很失意,然後說了那麼一句話就走了。
紅袖看着三夫人的背影心中生出幾分不忍來,不過她輕輕一嘆轉身回了屋:有些事情,總是要面對的。而且銀錢是身外之物,如果三夫人能看開這一點,她便不會再惹人嫌了。
想想三夫人除了貪財些,其實人也說不上壞來,紅袖又看回頭看了一眼三夫人的背影:三嬸孃,能想得明白吧?
雖然沈府對外說沒有被沈五老爺謀算,但自上到下的嚼用都減了很多:除了沈老祖之外,其它各人都減了不少。
單說紅袖長房少奶奶的飯菜,便由十六例降爲了十例。
又過了兩天,沈家又把下人們月例減去了二成,這一下子弄得沈府一些下人們怨聲載道,有些人做事都不老實本份起來。
此事當然也就傳了出去,京中不少府中都知道了此事;而紅袖也因此生氣發作,把那些不老實本份的下人,一下子就變賣了三四十人之多:大多都是一家人都趕了出去。
這樣一來,就算是沈家不承認,但是人人都知道沈五老爺把沈家坑了,只是沈家因爲六安縣主和皇后的意思,所以即不敢怒也不敢言。
就在此時,六安縣主和希蘭夫人被宣進宮,後來有傳言說是皇帝對沈五老爺的親事不喜,想要讓六安縣主退親。
只是六安縣主沒有開口,皇帝與皇后也並沒有對人提及,但是六安縣主和沈家原本不多的走動更加的少了起來。
紅袖長嘆一聲:“如此,皇帝也不能放心。”
“怎麼也是沈家的人,就算是入贅在皇帝眼中也是一樣吧?至少,他在擔心入贅是假的。”沈妙歌雖然神色間有些沉鬱,不過並沒有太多的擔心。
紅袖輕輕點頭:“皇帝會相信的,五叔父是真得入贅並不是做假;而縣以六安縣主和皇后的關係,也不可能會做出有害皇家的事情來。”
“嗯,看看吧,只是此事怕是不那容易;”沈妙歌看向紅袖:“皇帝一直沒有過問此事,忽然過問自是有人進言;那進言之人,自然是不想親事能成的。”
紅袖想了想道:“過兩日我去看看希蘭夫人,不用問只看她的眉眼我便知道六安縣主的決定。”
只要六安縣主認定了沈五老爺做女婿,皇后也不能強要六安縣主退親的:因爲六安縣主可從來不曾求過皇后任何一件事情——不管是她的夫婿、還是她的兒女。
“好事多磨吧,五叔父成個親,自一開始就沒有順過;”紅袖偏頭:“我想,應該是有後福的纔對。”
沈妙歌笑了:“還有這樣的說法?不過就算是皇帝再不高興,此事他也不能明着下旨——兩家畢竟早已經下過定的;所以此事還是有轉機的。”
朝中有人針對沈家,所以五老爺和希蘭的婚期是一拖再拖;雖然皇帝皇后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後宮各貴人的家中,一個一個的下貼子來請六安縣主母女: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每家都是家宴,都能看到和希蘭年歲相當的男子。
雖然有的男子官職不高,或者有的根本沒有功名;不過六安縣主母女都明白,只要她們點一下頭,那男子就可以指日高升:雖然沒有實權,但是品秩絕對不會很低——算是皇家對六安縣主母女的補償吧。
六安縣主是有宴必赴,只是會不會帶着女兒一起,便不一定了;而同時希蘭夫人常常來邀五老爺同遊:不是看戲便是打獵,並沒有遠了五老爺。
只是那些見過希蘭夫人一面的男人們,卻也常常下貼子來請希蘭:總有不能拒絕的那人,所以希蘭夫人也有和旁人同遊的時候。
當然不止於此;在希蘭夫人“相親”的同時,沈府這邊也不時有人來登門提親,沈五老爺在京中成了炙手可熱的男子:比那些年輕瀟灑的未婚男子們,行情還要看俏。
沈老侯爺等人當然是知道這是皇帝和皇后的意思,於是他們父子也不能一口拒絕,只能讓沈五老爺去赴宴什麼的;雖然沈家的人對幾門親事都表現出有意來,但是沈五老爺卻總是搖頭不同意。
兩家人對於沈五老爺和希蘭夫人都施加了壓力,讓衆人想不到的是,沈五老爺和希蘭夫人都負氣離府,然後居然在別院山莊中公然住到了一起。
他們都是成年人,雖然此事有些不好,但都是成過親的人,此事便不好定他們的罪;只能說對他們二人的名聲都有些不好。
此事在第二天便由六安縣主悄悄的回了皇后,皇后聽到之後就算是有一千個不願意、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默許了沈五老爺和希蘭的親事。
紅袖聽到五老爺和希蘭夫人的“壯舉”之後,吃驚之餘輕輕一嘆卻什麼也沒有說;不止是紅袖沒有說話,就是沈家知道此事的主子們誰也沒有說話。
當然,五老爺和希蘭夫人的事情,並沒有很多的人知道;怎麼也是醜事,當然不可能滿天下宣揚;就算是有那聽到風聲的人,也不敢隨意開口談論此事,他怕六安縣主帶着人堵住他打個滿頭包。
因爲已經有先例了:一位侯爺吃醉酒之後,笑談了兩句;第二天,他下朝回來的路上,便被六安縣主帶着人堵到了路上。
六安縣主親自上去把侯爺扯到了車下,只一個字:打!
她沒有爲女兒辯白一個字,也沒有同任何人提及過;反正只要是有人敢提沈五老爺和希蘭夫人的好事兒,過不兩天一定會被六安縣主打個鼻青臉腫。
告到皇帝那裡?六安縣主根本不怕:毀人名節,我打他都是輕的!再者,她也對縣主的封號不以爲然,皇帝你要拿走隨便,但是人我是照樣要打的。
京中之人就算是聽到了隻言片語,也不敢說起來啊;被六安縣主當街率一羣婦人打一個鼻青臉腫,不說三個月不能出府了,實在是太丟人了。
反打回去?嗯,不知道誰有那個膽量,不過有膽子的可以試一試:反正就算是不太聰明的人,被六安縣主打的時候,也只是讓人護住自己,不敢讓人打回去。
大姐兒聽到六安縣主所爲之後,撫掌笑道:“做女子當如此!”
紅袖嗔了女兒一眼:“這是個女孩子應該說得話?”不過,她心下極爲同意,做女子如六安縣主才真不枉此生啊。
只是沒有幾個人能如六安縣主一樣:天下間,沒有人再有六安縣主的身家背景。
皇帝十分的陰鬱,捉拿附逆便讓他極爲不痛快,而且廉親王至今沒有查到一點點消息;所以,聽完皇后的話,他是十二分的不快。
皇后和他多年的“患難“夫妻,當然是極懂他的心思:“皇上,其實臣妾倒覺得我們是不是過慮了;沈家一直沒有表現出什麼來,就算是……,他一個入贅的人能做什麼?”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並沒有說話。
“他就是一個人,就算是取走了沈家一半的家業又如何?”皇后淡淡的一笑:“進了希蘭的手中,就是進了六安縣主的手中——誰有那個本事拿得走?”
皇帝想到了六安縣主不自禁的笑了:“有勇無謀,幸虧是個女子,不然不知道會給我們闖下什麼禍來呢。
皇后也笑了,她知道皇帝不會再執意要讓希蘭嫁給旁人了。至於皇帝是不是放心沈家,會不會就此放過沈家便不是皇后關心的了;她只要保下六安縣主母女便成。說到沈家,皇后微微皺眉,也的確是勢太大了些。
在京中各色人等的目光裡,沈五老爺終於成親了。
只是他是騎着高頭大馬帶着沈家給他置辦的東西,去了六安縣主的府中:自此之後,那裡便是他和希蘭夫人的家了。
親事很熱鬧,京中的權貴世家大臣,幾乎是人人都到了;沈家並沒有和沈五老爺、六安縣主翻臉,和沈家交好的人家自然也不會翻臉而得罪六安縣主。
拜完堂之後,鬧新房的人極多:其中有不少是看熱鬧的人——對於沈五老爺,太多的人都不齒於他;只是懼於六安縣主與皇后,所以並沒有人在嘴上說什麼罷了。
沈五老爺的神色很平靜,不管是對上鄙夷的,還是善意的目光,他都笑眯眯的點頭;而三房也很平靜,不管是三老爺還是三夫人,都沒有在今夭尋沈五老爺的麻煩。
沈家的長輩們都沒有來,來得人是沈妙歌和沈二爺兄弟:此舉落在衆的眼中,自然也是沈家內鬥的明證。
就連皇帝和皇后此時也多半相信沈五老爺是趁火打劫,奪了沈家的家業要自立門戶:庶子之痛,其實很容易理解的。
七十一章 試探
沈五老爺走了,府中屬於他的那一座跨院已經空了出來,而且他也沒有帶走丫頭,只是帶走了幾個小廝而已。
五老爺的跨院重新收回了公中,只不過也並沒有用處;沈府中閒置的院落並不是只有這一處。
正好趕上誠王爺的庶子百日,紅袖和沈妙歌親去道賀,回來的時候又去京中最大的點心鋪子,買了老祖宗最愛的兩樣點心;出點心鋪子時,正好遇上三夫人,她今日是去給孃家的嬸兒拜壽去了。
三夫人笑着招呼了紅袖和沈妙歌上她的車子:“倒是巧兒了,只是不知道你們可有東西孝敬我?”
紅袖取出來兩盒胭脂:“我是誠王妃送的,說是宮裡新密制的,顏色很柔並且很香滑呢;我就想着這胭脂正好合三嬸孃用。”
三夫人其實很會裝扮,也很喜歡裝扮,尤其是愛胭脂;她打開看了一眼便笑道:“果然是沒有白疼你;”看向沈妙歌:“這侄兒倒真是白疼了。”
沈妙歌大大的叫了撞天屈,孃兒三個有說有笑的,倒也解了寂寞。走着,紅袖不經意看了一眼車子外面,原來正好到了江府。
江府門前冷冷清清的,地面有些日子沒有打掃了,大門緊緊的關着,並且黑潦漆的沒有掛燈籠;不過門房裡隱隱有燈光透出,證明府中還有人。
“江府,沒有人了。”紅袖的聲音像是嘆息,又想是隨口說一句閒話。
三夫人看了一眼:“有人,可能是無人來,他們一家人也樂得關門謝客,圖個清靜了;”想到了江氏,三夫人恨恨的啐了一口:“養了那麼一個狠心的,如果不是我們太夫人慈悲,就應該讓他們江家好好的謝罪才成。”
沈妙歌看過去時,馬車已經行過了江府的大門;他淡淡的道:“江老爺不知道爲什麼被罷了官兒,可能現在也是無臉見人吧。”
紅袖和他對視一眼,都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而三夫人顯然也不想提起江氏來,壞了一日的心情,便問起誠王妃現在如何:“居然給庶子擺了百日酒,當真是有心胸的。”
紅袖微笑:“可不,誠王妃一直是賢淑的,很得王爺敬重。”她知道三夫人的意思,自己也不想提及江氏,便順着三夫人的話說了下去。
不過她是知道誠王妃如何對姨娘這樣好的,那姨娘可是誠王妃的人,主母姨娘一條心的緊,誠王爺是被她們兩個人栓得死死的;誠王妃如此做,不止是討了誠王爺的歡心,也是對姨娘忠心的獎賞。
回到府中,紅袖和沈妙歌先送了三夫人回房,然後他們纔去了上房去見太夫人和沈夫人。
誠王爺這一趟並不白去,誠王妃是一個恩怨很分明的人,她還記得紅袖的好處,所以提點了紅袖一句。
誠王妃在眼下當然不能有話直說,她只是在和紅袖閒談時,趁着左右無人說了一句:“大姐兒年紀也不算小了,而且又一直極得皇后、皇帝的喜歡,各府王爺也多喜歡那孩子——你可有屬意的人家?”
紅袖輕輕的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因爲她看到有位郡主走了過來。
不過滿朝文武,有不知道大姐兒是廉親王兒媳婦的事情嗎?她和福官已經拜過了堂,現在福官兒死了,如果不是有那一紙休書,她現在便是小小的孀居之人。
但是京中的權貴們,有人不知道大姐兒極得廉親王的喜愛嗎?有人不知道大姐兒和福官兒青梅竹馬、十分要好嗎?
不過因爲廉親王是“罪人”,所以大姐兒這個小小的棄婦,纔沒有披麻戴孝,也沒有素服以明志;並且還是以姑娘的面目示人,但是人人都明白現在可不是論大姐兒親事的時候。
就算不用三年,也要過上一年、兩年的再到沈家提親事比較好:如果當真是想和沈家結親,如果當真是喜歡大姐兒這個姑娘的話;不然沈家是不會同意的,而提親的人也心有忌諱,不會趕在這個時候來提親。
誠王妃有一位堂妹在宮中爲女官兒,聽說就是在中宮當差;她如此說,是什麼意思紅袖當然是極清楚的。
只是她並不能表現出來,也不能說什麼;一切只能回府之後再議。
聽完紅袖的話後,太夫人長長一嘆:“我就知道,皇家不會放過我們家的大姐兒;雖然,她已經被休。”
紅袖和沈妙歌都沒有說話,她們心中只是來回響着廉親王那天晚上來訪時說過的話:大姐兒,永遠都是我的兒媳婦。
廉親王一家人死去不足月,皇帝便要大姐兒另外定門親事,這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當然,如果沈家聰明的話,現在也應該早早給大姐兒定門親事,以明其心。
但是廉親王對沈妙歌和紅袖有救命之恩,沈家如何能做這種事情;但是他們不想做,皇帝看來卻想逼着他們做。
誠王妃雖然沒有明說,不過意思紅袖是明白的:與其讓皇帝賜婚,不如她們自己爲女兒挑一門親事——反正廉親王一家已經死了,活着的人還要活下去才成。
沈老侯爺聽了此事之後,靜默了良久:“如果皇帝當真下旨,只怕不會是大姐兒一人的婚事而已。”
紅袖和沈妙歌不明所以,沈老侯爺坐下平淡的道:“今日我被皇帝叫進宮去,給我看了幾份奏摺,是彈劾我們附逆廉親王的。”
“他們,終於忍不住行動了嗎?”沈妙歌並不寺怪:“皇帝是什麼意思?”
“能有什麼意思;”沈老侯爺嘴角彎了彎,似乎是想笑的樣子:“皇帝當着我的面兒,把那三個寫奏章的人罵了出去;並且和我推心置腹的說了一番話。”
“皇恩浩蕩啊。”沈侯爺嘆息道:“不用太過煩心了,一切都看皇家的意思來。”
紅袖想了想道:“如果當真要讓大姐兒另許人家,我寧願我們自己選一家人把大姐兒嫁出去,也決不想讓皇帝來指婚。”她不能看着女兒成了這場暗鬥的犧牲品。
老侯爺看向紅袖笑了:“我們沈家的兒女可以死在戰場上,但是絕不會被人所辱、所逼;大姐兒是我孫女兒,袖兒。”
紅袖起身福了一福,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就如同她當初被送來沖喜一樣:人,其實有很多的無奈,所以她眼下只能爲女兒爭取稍好一點的結果。
不過聽了沈老侯爺話,紅袖心中一動;眼中的老侯爺坐得筆直,雖然臉上的笑意有些苦,但是卻自有一股英武之氣是:大元帥之風就是如此——他一直在安排後路,紅袖是知道的;不過紅袖一直沒有報太多的希望,因爲在天朝之中,他們能逃到何處去?
現在,看着這個樣子的老侯爺,紅袖相信了。
皇帝州壓下了對沈家的彈劾,次日便有人上書言鄭家也是廉王的附逆;皇帝再一次發作了上書之人。
但是上書之人卻還是絡繹不絕,大有尖死諫的樣子;只是人數不多,也就是三五日便有人跳出來鬧騰一番罷了。
沈、鄭兩家卻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完全對那些彈劾不理會;每日上朝下朝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紅袖每日裡相夫教子,孝敬長輩們兒,日子過得倒是平靜的很;唯一的忙碌,可能就是七夫人那邊,她的身子見重,要準備臨盆的事情了。
紅袖院子裡卻早已經備下了臨盆所需的東西,因爲韻香臨盆的日子不遠了;這些東西,今天一早紅袖就打發映舒等人給韻香送去了。
韻香現在老實在家中歇着,就等着孩子降生了;但是到今天已經足足有五天了,她卻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映舒回到府中剛和紅袖說了兩句話,韻香便進來了;紅袖嚇了一跳:“你有什麼事兒不能打發小丫頭說一聲兒?”
韻香笑道:“我在家中也悶得很,所以也想出來走一走。”
紅袖便問她的身子如何,可是有什麼感覺;韻香卻沒有答這些,而是俯身過來道:“有一件事兒,我越想越不對勁兒,所以纔來告訴姑娘一聲兒。”
“就算什麼事兒,你也不應該跑一趟的。”紅袖嗔了她一句:“說吧,什麼事兒;說完,你立時給我回去好好的將養。”
“那個三管家今兒一大早一家人都租了馬車出去了,說是去上香;可是帶得東西卻有些多。”韻香想了想道:“他去上香當然府中是知道的,只是看到他帶了那些包裹,我心裡怎麼也有些不踏實。”
紅袖輕輕的點了點頭,重複了一遍:“三管家,三管家;”然後擡頭:“我是知道的,他們昨兒便來叩過頭了,說是要一家人去山上還願,要住上兩日所以才告了兩日的假。”
韻香細細的把聽來的都告訴了紅袖:“姑娘還是去打發人去查一查吧,沒有事兒當然好。”她一面說一面起身:“那奴婢就回去了。”
紅袖一面讓映舒等人用用軟兜送韻香回去,一面在心下細細的思索着韻香的話:事兒是不對勁兒,她當然要讓人去山上看一看。
剛把韻香打發走,便看到六夫人過來了;紅袖笑着招呼六夫人進房裡坐,又吩咐人去叫來旺媳婦;六夫人剛坐下,茶還沒有上來,就聽到院子裡有人叫:“姑娘,姑娘,韻香姐姐摔着了!”
七十二章 墨大夫起意
紅袖聽到這句話嚇了一大跳,立時叫靈禾一起趕了過去,六夫人聽到摔了,便知道事情不妙的很,立時讓小丫頭燒水,並且打發人去請穩婆過來。
紅袖和靈禾剛出院門不遠,便看到人影一閃,感覺到一股疾風撲面而過:“姑娘,救救韻香!”是白逸塵。
紅袖和靈禾又急急的轉身往院子裡跑,而白逸塵已經把韻香放在了牀上,看到奔進房來的紅袖和靈禾:“姑娘、靈禾,韻香拜託給你們了。”說完他閃身就出去了。
紅袖也顧不得白逡塵,上前抱住韻香,靈禾給她診脈。
韻香現在疼得緊緊咬着牙,下身已經被血水浸溼,人卻還是清醒的:“沒有什麼,只是被人衝撞,摔了一下。”
紅袖沒有問是誰撞了她,只是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韻香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叫出來:“還行,姑娘。”她雖然疼得滿頭都是汗,卻還是緊緊咬着牙。
紅袖看向靈禾:“怎麼樣?”她當然不相信韻香的話,並且示意韻香不要說話,留在氣力準備生着孩子。
靈禾臉色有些發白:“孩子馬上就要生了,脈像有些不穩,不過問題不大;姑娘,您先出去,婢子和人準備……”
“我出去做什麼?”紅袖立時叫了媳婦子們給韻香準備臨盆的事情,這房子便做了韻香的產房。
屋裡正亂,白逸塵抗着墨大夫到了。
墨大夫站到地上時,頭還有些暈暈的;他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白逸塵心裡說了一句:你給我等着;腳下卻沒有遲疑,立時就過來給韻香診脈、開方子。
而白逸塵聽到穩婆還沒有到,急得一閃身人就又沒有了;不多時,他便抗着那個粗壯的穩婆出現在韻香房外。
穩婆到了地上,看着白逸塵想罵兩句話,可是又不敢:她經多見廣,只這男人帶着她一路“飛”過來,她便知道這男人要殺了她不費吹灰之力。
最後,穩婆也只能搖了搖頭,定定神便要進房。
白逸塵叫住她,對着她大大的施了一禮:“白某多有得罪之處,但是內子還勞煩大娘多用心,白某等內子母子平安之時,向大娘請罪並重謝大娘。”
穩婆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還如此有禮,應了一聲兒急急進屋了:不是她不理解白逸塵,是她知道白逸塵的話外意——如果他的內子不能母子平安,怕她是沒有牲命走出沈家了。
穩婆把屋裡大多的人都趕了出去,過去指點着韻香吸氣、呼氣、用力等等。
靈禾留在了屋裡,她經過幾次臨盆的事情之後,現在也算是小有經驗之人;並且她有醫術在身,能在關鍵的時候幫上不少的忙。
屋裡的白逸塵一動不動的立在柱子旁邊,臉上的神色也是一變不變,除了白得如同玉石一樣,看不出他和平常有什麼特別不一樣的地方來。
他一直站着,如同石頭一樣;兩隻握成拳頭的手,指節都泛了白:紅袖等人知道他擔心的很,只是他表現出來的樣子不同而已。
紅袖在門前走來走去:自她穿越而來,韻香便跟在她的身邊,事事處處可是沒有少助她,並且是真得一心一意只有她這個主子——紅袖和她,不是主僕而是姐妹,最最親密的姐妹。
韻香的痛呼一聲一聲的傳來,雖然叫得人心疼,不過卻中氣十足;紅袖的心纔沒有吊得那麼高,只是盼着韻香能順順利利的產下孩子就好。
墨大夫看了一眼白逡塵,並沒有過去安慰他:白逸塵,不需要的就是安慰;他無論是傷是痛,能安慰他的世上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韻香。
白逸塵幾乎是所有的人可以安心倚靠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就算是再危險衆人也能安心,他自己卻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是很脆弱的,他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栓在了韻香的身上。
韻香好端端的,他便能爲她撐起這一片天空;如果韻香有個萬一,他的天地也就不存在了。
墨大夫並沒有勸白逸塵,不過卻對紅袖道:“姑娘,您放心;韻香一定會母子平安的,如果不是被摔了一下,還會更順利一些;不過現在也不過是多吃一點苦罷了。”
紅袖回頭:“當真嗎?這麼重的身子,自軟兜轎上摔下來,不會有事兒?”
墨大夫的聲音平平板板的:“絕不會有事兒,因爲她有個好老公。”他的聲音雖然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卻奇異的安撫了白逸塵焦燥不堪的心。
紅袖看了一眼白逡塵,剛想說話時便聽到屋裡傳來一聲兒啼;她立時急行兩步到了門前:“靈禾,靈禾!”
屋裡有媳婦子答道:“少奶奶,已經生了,現在穩婆和靈禾正在打理韻香母子;一切都好,您放心就是。”
紅袖長吁了一口氣,回頭叫白逡塵:“還不過來,一會兒穩婆要抱孩子出來了。”
白逸塵的眼圈有些溼潤,不過他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兒,便行到了門前等候;不過片刻,穩婆抱着一個孩子出來:“恭喜白大爺喜得貴子,母子二人俱都平安。”
白逸塵看着那小小的孩子,卻有些手足無措;他不是不喜歡,是兒是女都無所謂,只要是他和韻香的兒女就好。
但是那小小的孩子在他的大手上可以感覺到柔軟得可怕:他兩隻手託着孩子一動不動,看了幾眼孩子之後看向一旁的紅袖求助。他實在是怕自己會傷了一孩子。
墨大夫看不過眼,看到他可憐巴巴的看向紅袖,便伸手把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懷中:“來,乖,他不疼你叔父疼你。”
白逸塵看到孩子到了墨大夫的懷中,這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大娘,內子、內子現在怎麼樣?”他一面說一面看了看緊閉着的房門,雖然說是母子平安,不過韻香受了這麼大的罪,現在不知道身子怎麼樣呢。
“很好,只是現在你可不能進去——男人不能進去的!”穩婆看着白逸塵笑了起來:“你家娘子的身體很好,剛剛還和老婆子說了兩句話。”
白逸塵放下心來,便又看向了孩子:他一生孤苦、孑然一身,現在他有了骨肉血親的兒子!他被一鍾巨大的幸福感包圍了,看着兒子雖然不敢動一下,但是卻笑了起來。
那笑容,有些傻;看得墨大夫人啐他:“一邊去,一邊去,莫要把我侄兒嚇壞了;好端端一個人笑得這樣兒,還看能嘛。”
紅袖看白逸塵高興成這個樣子,微微一笑便取了銀子謝過了穩婆,然後把孩子抱過來,和穩婆一起進去看韻香了。
白逸塵看到兒子被抱走,妻子也見不到,頗有些失落的坐到了椅子上:他甚少坐下,做了多年的刺客,他習慣於時時刻刻都處一種可以出手的狀態中。
墨神醫拍了拍肩膀:“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像天下第一刺客。”
白逸塵現在心神已經歸位,擡頭給了墨神醫一個大大的白眼:“你不要笑我,早晚你有這麼一天;到時我就看你是哭是笑了!”
墨神醫聽到這話卻沒有反駁,他居然愣了一會兒坐在白逸塵旁邊不說話了。
白逸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玩笑道:“你不是想要成親了吧?”
“嗯,你猜對了;”墨神醫很認真的點頭:“我看你有妻有兒的,我還真想和草兒成親了。”
白逸塵無語了半晌: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說出來來吧?不過想想墨神醫的性子,他認命的點頭:“你可以和草兒商量一下,然後向姑娘提出來,我想姑娘會同意的。”
墨神醫很認真的再次點頭:“我明兒就向姑娘說此事。”
白逸塵再次看了半晌墨神醫,回頭嘀咕了一句:“當真是怪物,這也太心急了些。”
“這還心急?”墨神醫卻十分的不滿:“你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飢啊;如果不是你今天添了兒子,姑娘忙不開,我就今兒向姑娘提及了。”
白逸塵看着他再次無語,最後他忽然想到墨神醫也是孑然一身,想起看到兒子時那骨肉相親的幸福,便點頭道:“嗯,不算急了,實在是不算急了。”
兩個大男人的話聽得映舒直翻白眼兒:真當自己不在啊。
紅袖抱着孩子坐到了韻香的旁邊:“還好吧?還痛不痛?”
“沒有事兒,姑娘;”韻香掙扎着想起來,卻被趙氏按住了:“屋裡髒得很,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呢?”
紅袖只是笑着,把孩子放在韻香的身邊,看着靈禾給她診脈;然後吩咐韻香儘管在這房裡養月子,什麼也不必操心。
看到韻香除了累之外一切都好,紅袖這才真的放下心來;看着韻香睡着之後,她起身出來才道:“誰送韻香回去的,又是哪一個撞倒了韻香的軟兜兒?”
事情如果只是湊巧、或是人無意的,也就罷了;當然也要給冒失鬼們一些教訓,讓她們記得日後走路要看着些;但是紅袖感覺此事不應該那麼湊巧吧?
只是誰會來害韻香呢,是要害韻香的性命,還是另有所圖?按理說韻香一個丫頭,不會有人特意來害她纔對。
七十三章 姨娘大聯盟
映舒聽到紅袖的話,上來輕輕的道:“是六夫人房裡那兩個新納的姨娘,她們剛剛過來請罪了,就跪在外在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紅袖聽到之後微微一皺眉頭:“是她們?”她還真沒有想到;仔細想了想之後,紅袖一面打發人去請六夫人,一面讓人出去把錦鳳二人扶起來。
怎麼說也是太姨娘,紅袖不能讓她們在外面長跪不起;只是再沒有問清楚事情的始末時,紅袖並不想見她們。
叫來了送韻香的媳婦子們細問,才知道韻香是如何被摔倒的。
兩個媳婦子擡着韻香,兩個人一左一右的護持、也和韻香說笑着向前行去;行到拐角處時,便被猛得衝出來的兩個姨娘撞倒了前面擡軟兜的媳婦子。
幸虧軟兜兩邊都有人,韻香倒下來時正好壓在了一個媳婦子身上,不然事情還真難說。
當時媳婦子們就嚇壞了,就過去扶韻香問怎麼樣的,也有跑回來送信兒的;不過剛哭鬧了一會兒,韻香便被白逸塵抱走了。
兩個姨娘這個時候纔有媳婦子想起她們來,上前扶住她們不放:韻香有個萬一的話,總要有人面對五少奶奶的怒氣。
紅袖聽完之後,問道:“兩個姨娘爲什麼會突然衝出來?”
“不知道,兩個姨娘只是突然衝了出來;”媳婦子們回道:“奴婢們已經行到了轉角處,擡着軟兜根本來不及躲開。”
紅袖聽了之後點頭,並沒有說什麼,就打發這些媳婦子下去了。
她起身去看錦鳳二人:兩個人悄無聲息的擡進了府中,禮也沒有全,是有些妾身不明的意思。
不過錦鳳二人好像並不是很在意此事,她們二人近來到各處走動的比較勤;而且可能是因爲身份的原因,她們比較喜歡和各房的姨娘們來往。
錦鳳二人看到紅袖之後,立時便跪倒在地上:“五少奶奶,我們真不是故意的。”
紅袖不受她們的跪拜之禮,讓她們站起來:“你們起來說話吧。”錦鳳二人不敢起身,紅袖讓人扶了她們起來。
怎麼也是太姨娘,所以紅袖並沒有讓她們跪着回話。
“兩位姨娘,你們沒有受到驚嚇吧?”紅袖看着錦鳳二人:“是因爲什麼自路上急衝而出呢?”
錦鳳二人對視了一眼,低下頭沒有說話。
紅袖便又安慰了她們兩個人幾句,然後再詢問;可是錦鳳二人還是欲言又止,似乎很爲難的樣子。
正在此時六夫人火急火燎的趕了來:“你們倒底怎麼回事兒,走個路不看前面的嗎?青天白日的居然就撞了人。”
她實在是想掐死這兩個人,剛來沒有多久就惹了這樣的麻煩;好在韻香母子平安,不然她可怎麼對紅袖交待。
在六夫人的喝斥下,錦鳳吞吞吐吐的說出了原因;她說她們兩個人在那邊園子裡看到了幾個白影子,晃來晃去的;原本以爲是眼花了,可是定睛細看才知道不是眼花。
但是那幾個白影子晃得極快,她們就感覺到後背發涼,所以纔會急急的想跑回房裡,哪裡想會撞到了人。
紅袖和六夫人對視了兩眼:這兩個人在胡說什麼,就算是找藉口,這也太差勁兒了一些吧;任誰也不會相信她們這樣的鬼話。
“真是鬼話連篇!不要說世間有沒有什麼鬼怪,就是有也萬沒有青天白日就出來晃的道理!”六夫人急得一拍桌子:“你們還不說實話!”
錦鳳二人卻咬定是看到了白影兒,就是不改口。
六夫人生氣讓人拖錦鳳二人下去打了幾板子,可是錦鳳二人依然如此說;此時六老爺聞訊趕來,在紅袖面前拉下老臉來關說,把錦鳳二人帶回去了。
六夫人差一點沒有氣暈過去,非要到太夫人那裡和六老爺說清楚此事不可:六老爺如此做,可不就是給紅袖找不痛快!任六老爺如此亂來,她這幾年來的辛苦不都成了泡影兒。
她也不圖其它了,只圖兒子將來能有出息,能被長房的人看顧幾分;爲此她可真是鞍前馬後的奔波,哪成想六老爺不爲她們母子着想半分。
還是紅袖拉住了六夫人,讓六老爺帶走了兩個歌姬,勸六夫人息了火氣。
六夫人真頓足:“你說袖兒,有這樣的嗎?那兩個說得是什麼鬼話,事情根本沒有說清楚,他可好就把人帶走了。”
紅袖搖頭:“也沒有什麼大事兒,可能是她們真受了驚;六嬸孃還是不要生氣了,傷到了身子讓我怎麼過意的去。”
她當然知道錦鳳二人的話有問題,只是兩個並不傻的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明顯能被揭穿的謊言來呢?這裡面一定有緣故。
安撫好了六夫人之後,又留她用過了飯,才送了她回去;並且再三的勸說她萬不要和六老爺鬥氣。
紅袖又去看過了韻香之後,才把靈禾和映舒叫到身前,問起了近期府中的事情,想自其中找到錦鳳二人說謊的原因。
靈禾因爲會醫術,而映舒喜好到處走動,所以二人在府中丫頭們中間人緣極不錯的;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她們應該能聽到一些。
靈禾和映舒的話都證實錦鳳二人和各房的姨娘不錯,尤其是巴結長房的姨娘,但是和三房的姨娘最是親厚。
紅袖問起了她們二人和姨娘們在一起做什麼、說什麼時;靈禾想了想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說些閒話罷了;只是,府中的人都說,兩個新姨娘太喜歡打聽府中原來的一些事情。”
紅袖聞言追問道:“原來的事情?是關於誰的,或是哪一段時間裡的?”
映舒和靈禾對視一眼之後搖了搖頭:“不知道,她們好像是什麼也喜歡打聽;不管是老祖宗的、太夫人的,還是死去的四少奶奶、江氏等等,她們都會問;而且,她們還打聽姑娘家的事情呢。”
姑娘家指得是鄭府。
紅袖微微一愣:雖然說女人喜歡八卦,但是錦鳳二人也太過八卦了一些吧。她想了想讓靈禾和映舒注意問一下各姨娘身邊的人:錦鳳二人都打聽一些什麼樣的事情。
雖然說錦鳳二人沒有得到很大的教訓,不過幾板子也打得她們皮開肉綻見了紅,所以只能伏在牀上養傷。
錦鳳二人臉對着臉悄情細語着什麼,臉上都掛着十足倒黴的表情。
她們當時一路急跑時,只是想撞一下那媳婦子,並沒有想把媳婦子撞倒,更沒有想讓韻香摔傷;她們只是想讓人知道,她們被嚇壞了而已。
只是她們也是第一次撞人,所以力度沒有把握好,一下子把人撞倒而且還把韻香摔倒了;看到韻香下體的血時,錦鳳二人便知道不好。
躲,她們知道是躲不過去的:萬一韻香有個好歹,她們這個半妾不妾的身份,可比不上韻香這個媳婦子有身價——那個五少奶奶盛怒之下,活活打死她們並不稀奇。
所以她們纔跟着媳婦子們過來賠罪,正好紅袖等人車急韻香沒有空閒理會她們;而她們的丫頭終於尋了過來,她們這才讓丫頭託人出府去尋六老爺回來。
在聽到五少奶奶的問話是,她們也是萬般無奈,只得用原本準備好的說法兒:其它的,一下子哪裡想得出來——好端端的無人追,兩個人就猛衝出來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不過好在六老爺回來的及時,她們總算是得救了;而且,順便也把想說、想做的都做完了。雖然來原來設想的不太一樣,但是結果應該差不多吧?
錦鳳看了一眼藍雀:“應該可以的吧?”
藍雀正在忍受着疼痛,聞言回望:“應該可以吧。”她也並不確定。
錦鳳輕輕一嘆:“還不如在王府裡每天唱唱曲兒過得輕鬆呢,要知道……”
“好事兒能輪得上我們?”藍雀倒是想得開:“不要想太多了,唉喲,我的屁股疼死了!”
錦鳳二人接下來便開始呼疼,把六夫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倒是沒有怎麼罵紅袖;她們卻不知道,在她們的窗外暗角處,立着一個人影兒,把她們的話一個不漏的聽了去。
那人聽到她們罵起了六夫人,眉頭微微一皺轉身遠去,沒有讓人看到他的存在;他知道,接下來錦鳳二人應該會叫小丫頭進去伺候了。
紅袖和六夫人雖然關照了丫頭們不要亂說話,但是府中還是悄悄的傳開了錦鳳二人的話:鬼怪之說,總是讓人懼害卻又奇異的吸引人。
不過衆人都認爲那不可能是鬼怪,因爲鬼怪不可能大白天出現在陽光下面;於是府裡各種各樣的猜測便多了起來,不過並沒有什麼靠譜的。
像是什麼黃大仙啊、狐大仙什麼的都出來了,傳到靈禾等人的耳中時,她們都忍不住的失笑: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什麼大仙。
只是她們不自覺的想起了一個半仙,那個半仙沒有救過人倒是害了不少人,最後也落了一個善惡到頭終有報。
這麼幾日的功夫,錦鳳二人的傷便好了大半,居然這個樣子就起身請了三房的姨娘們過來相聚。今兒聚、明兒聚,姨娘們倒是在錦鳳二人的小院裡進進出出不斷。
紅袖聽到之後心中浮現了一個好笑的想法:她們不會是想在沈家弄一個姨娘聯盟吧?
七十四章 用鈍刀子的皇帝
姨娘聯盟並沒有形成,雖然姨娘各有各的心思,不過都兒是在沈府過了幾年、十幾年日子的人,對於沈家現在的處境人人心裡都是明白的,所以並不想這個時候出來折騰。
不過姨娘們大多都明白自己的身份,雖然心裡有擔憂,但是人人嘴上都不說:沈府倒底會如何,她們這些姨娘是左右不了的一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沈府共榮辱了;就算是不想共榮辱也不成啊。
錦鳳二人提及園子裡的白影兒,姨娘都會說兩句:也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也有追問的,也有暗譏的;如此,已經讓錦鳳二人心喜,她們忽略了那些暗中譏諷她們的話,只是一臉的憂慮。
“我們也知道,青天白日的不會出現鬼怪,只是會是什麼呢?”錦鳳是愁眉緊鎖。
立時有姨娘說那可能是大仙兒;藍雀搖頭:“白色的影子,而且還是幾隻,怎麼可能是大仙兒呢;大仙兒不可能是白色的影子,只聽說大仙兒化人的,沒有聽說會化影子的。”
衆姨娘說過幾次也就不再對此話題感興趣,如果不是錦鳳二人這裡的酒席十分好,她們當中說不定已經有人不喜歡過來了。
現在府中的嚼用大不如以前,姨娘們現在想要吃些好的,便要自己掏腰包;她們原本就是撈銀子的手,哪裡肯把銀子花用出去?但是卻又想吃,所以錦鳳和藍雀這裡,便成了姨娘們打牙祭的地方。
紅袖在聽完靈禾和映舒的話後,笑了起來:“原來竟是姨娘們打牙祭的,真真是沒有想到。”她繼而搖了搖頭:“就是不知道錦鳳姨娘知道了,會不會氣得吐血。”
“那些個姨娘,有哪一個是好應付的?不要說她們兩個初入府的,就算是姑娘您入府經年,那些個滾刀肉也不是人人都自心裡敬着您呢;”映舒撇嘴:“錦鳳姨娘想要和她們鬥心智,我看最後只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紅袖微笑點頭:“由着她們去,不過你們也要記住我的吩咐,萬不要太過大意了;錦鳳二人,怕是真有所圖的。”
對於錦鳳二人,紅袖並不是沒有放在心尖,只不過兩個跳樑小醜,倒也不需要她時時盯着;她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朝中的情勢一天比一天緊張,對沈、鄭兩家的壓力也一天比一天大,沈家的主子們沒有一個是閒着的;就算是沈老祖,也有她要做的事情:旁人代替不了。
沈老祖親自寫了不少的信出去,當然只是平常的家信,在信中不會有什麼皇帝不喜歡看到的東西;這些信送到那裡的都有,都是沈家的一些親眷。
不過倒也沒有人疑心沈傢什麼,因爲正好趕上了天朝的節日,各家各府總是要打發人四處走動一下的。
對沈、鄭兩的彈劾依然沒有斷,天天都有。並且人數還有所增加,皇帝都留中不發,雖然依然表現的對沈、鄭兩家信任有加,但是卻沒有再斥責那些上書之人。
如此,不少人都猜想皇帝的心思已經有了變化,所以太多觀望的人都開始疏遠沈、鄭兩家。
沈、鄭兩家的人對此並沒有反應,每天都是平平靜靜的,既沒有上書分辯,也沒有對上書之人惡言相向。
紅袖看天氣很好,正看着是映舒等人把一些衣物抱出來晾曬,沈妙歌自外匆匆回來。他看了一眼院中的東西,招呼了紅袖一聲便進了屋。
“今兒怎麼回來得早?”紅袖給他倒了一盞茶:“看你的神色彷彿是有什麼事情?”
“沒有什麼大事兒,只是姐夫回京了;”沈妙歌一口氣把茶灌了下去:“是奉召前來的。”他的臉有些陰鬱。
紅袖只一聽便明白了,靖安郡王一家不過剛剛離開京城不久,皇帝無端端的把靖安小王爺召回京中,當然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她擡頭看了一眼外面:“老侯爺等人怎麼認爲?”她擔心,皇帝要對沈家下手了;鄭大將軍已經被壓了軍權,眼下輪到了沈家。
“應該差不多了,朝中已經吵鬧了很久,論起來也足夠了;”沈妙歌撫頭:“只是對於召回來姐夫,長輩們都沒有料到一一不要說只是奪軍權,就算是我們沈家獲罪,也不應該尋靖安郡王的不是啊。”
紅袖知道沈妙歌不是不明白,沈老侯爺等人心中也明白,只是他們不願相信,也不想相信,更不想說出口來:他們沈家幾代忠良,就算對當今皇帝那也是極忠心的,哪裡會想到皇帝如此待沈家呢?
這是一種威脅,或者說是一種警告。
紅袖握住沈妙歌的手,什麼也沒有說;沈家人的心情,和她是不一樣的,因爲不是她對皇家盡忠了幾代;但是她卻能理解,這種事情也不是幾句話能安慰的,所以紅袖並沒有開口。
大姐兒和奶孃抱着兩個小哥兒自窗前走過,隱約傳來孩子們的笑聲兒;引得沈妙歌和紅袖都擡起了頭來
紅袖和沈妙歌的手都緊了緊,因爲他們不知道皇帝會自哪裡開始;想到誠王爺的話,夫妻二人就不能不擔心。
如果廉親王一家人沒有死,大姐兒當然不能再嫁他人;如果廉親王一家人已經遇難,那麼大姐兒更不能再嫁他人一一廉親王於紅袖和沈妙歌可是有恩在前的;大姐兒也不會同意再嫁的。
但是如果皇帝下旨,沈家能回絕嗎?
紅袖和沈妙歌能爲了自己的恩義,置整個沈家於不顧嗎?大姐兒能爲了自己對福官的情義,就置自己的父母、長輩與家族於不顧嗎?
皇帝如果當真下旨,便不會同沈家的人講道理;如果他講理,便不會讓大姐兒另嫁:怎麼說,大姐兒也曾經是他的侄媳婦。
只是此事不能是紅袖和沈妙歌能控制的,也不是他們現在能反抗的,所以他們夫妻都沒有說話;他們其實很不想傷女兒的心一一讓大姐兒另嫁,就是傷她的心啊。
沈妙歌握緊了拳頭:“如果……,到時我們就拖上一拖。”
紅袖無聲的點頭,知道也只有這麼一個主意;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啊。
隨着朝中上書的人越來越多,皇帝終於忍不住了;在這一天的朝堂之上大發雷霆,把所有彈劾沈、鄭兩家的奏摺都扔到了地上:“沈、鄭兩家是朕的左右手,你們想讓朕砍掉左右手,是什麼用心?”
滿朝文武禁若寒蟬,那些後來附名上書的人心中那個後悔:皇帝原來並沒有對沈、鄭兩家起疑心,自己卻把沈、鄭兩家得罪了;還被皇上認爲是別有居心,真真是失算之極。
皇帝發作完之後,讓那些上書之人各自回家閉門反省一日,然後氣沖沖的退朝走人了;不一會兒,便有內監來宣沈老侯爺父子與鄭大將軍:“皇上宣沈侯爺、鄭侯爺。”
“皇上現在可消了氣?不知道此時宣我們有什麼事兒?”沈老侯爺說着話塞給了太監一張銀票。
老太監不動聲色的收了過去:“皇上已經好多了,侯爺放心就是;喚侯爺過去,也不過是怕侯爺們心裡委屈吧。”後面一句話卻是極低的聲音。
鄭大將軍哈哈一笑:“有勞公公帶路了;”他拍了拍老太監的肩膀,雖然什麼也沒有說,不過意思老太監明白,讓他不要耍滑頭,有什麼說什麼爲好。
但是他的確沒有聽到皇帝爲什麼叫沈、鄭兩家的人,不過沈侯爺又和他閒談了幾句,他倒是答得很流利。
沈老侯爺聽到皇帝一連幾日都是宿在皇后那邊,和鄭大將軍交換一個眼神,便沒有再和老太監多說話。
他們都知道,今日之事怕是皇帝早就安排下的,發作那些上書的大臣,也只不過是一場戲罷了;重頭戲並不在朝堂之上,應該是在御書房裡。
沈妙歌因爲沒有奉召,只得出了宮回到府中,把朝中的事情對紅袖講了;紅袖聽完之後沉默了好久。
她不相信皇帝會這樣好,因爲沈府外面的禁衛軍就是明例:如果真如此相信沈家和鄭家,那麼鄭大將軍便不會只是一個空有名頭的大將軍,而沈、鄭兩家也就不會被禁衛軍“保護”到現在。
只是皇帝做這場戲,是爲了什麼?
紅袖臉色有些發白的看向沈妙歌:“不會是,皇帝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沈妙歌沒有說話,因爲他也是這樣想的;沈家的兵權,皇帝一直沒有動——沈家知道兵權是燙手的山芋了,但是卻不敢也不能主動交給皇帝。
就算是交出了軍權,也並不能讓皇帝放下心來:這纔是沈家的心腹之患。
沈妙歌長長一嘆:“早已經不想等了吧?只是,應該還不會就這樣收了兵權吧,怎麼也要顧忌一下;我們沈家和岳父不同,岳父只是一個人,且只是這幾年纔在軍中立威;而我們沈家……”
他輕輕搖頭:“皇帝再心急,也要有所顧慮的。”這也正是讓沈家難受的地方,鈍刀子割人不只是痛了。
夫妻二人靜坐了很久,他們在等沈老侯爺等人回來;終於,有人來請他們去議事:老侯爺回來了。
進到屋裡,只看沈老侯爺和沈侯爺的臉色,沈妙歌和紅袖的心便沉了下去。
七十五章 驚做法
紅袖忐忑不安的坐了下來,並沒有開口問;她在這一時有種莫名的懼意,因爲怕所以沒有敢開口問,怕聽到她最不願意聽的事情。
雖然她不問事情也會是那個樣子,但身爲母親她還是不想問出來。
沈老侯爺看到紅袖和沈妙歌之後長長一嘆:“皇上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那個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我們儘快給大姐兒另擇門親事。”
“爲什麼?!”紅袖聽到這個最不想、最不願聽到的消息,一時間她心中的懼怕全無,而是升起了一股惱怒。
皇帝實在是太過份了,無論他要如何對待沈家,他下旨也好用手段也罷,怎麼就不能放過大姐兒——她還只是一個孩子!如此算計、逼迫一個女孩兒,他算是什麼皇帝?
紅袖在這一刻怒火壓也壓不住:因爲她知道這事情不能、也不容反抗,所以怒氣才如此的不受控制;她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女兒一輩子不快樂?
大姐兒現在念着福官,讓她嫁人,她如何能接受的了?紅袖怕大姐兒的性子過烈,再做出什麼不妥的舉止來。
“袖兒,唉——!”沈侯爺輕輕一嘆:“能爲什麼,皇帝說大臣們現在上書太多,他認爲衆大臣咬着我們沈、鄭兩家不放,是因爲大姐兒曾是廉親王的兒媳;所以呢……”
紅袖和沈妙歌都握了握拳頭,皇帝居然先拿着大姐兒說事兒,這讓他們夫妻實在是有些忍不無可忍。
“如此看來,皇上是不可能會放過我們沈家了;”沈妙歌吸了一口氣,聲音還算平穩:“此事,我們不能做的;不止是爲了大姐兒了。”
沈老沈侯爺當然明白,皇帝是暗示沈家要另嫁女,並沒有明示;如果此時沈家給大姐兒另擇夫家,滿朝的文武什麼如何看待沈家?
廉親王一死,沈家爲了避嫌所以急急的把大姐兒另嫁:也實在是涼薄了一些,和沈家原本的形像絕對不符;且如此一來也就得罪了宗室們,正所謂是脣亡齒寒,宗室們看到大姐兒另嫁,他們心中能舒服纔怪。
大姐兒在衆大臣的眼中不是不能再嫁,只是怎麼也要等上個三四年:因爲大姐兒的年齡本來就不大,如此着急給大姐兒找夫家,就完全是沈家的不是。
那些和沈家過不去的,自然會抵毀沈家的名聲;那些和沈家相厚的,也會不齒沈家的所爲,而遠離了沈家。
那麼沈、鄭兩家在朝中也就被孤立了起來。
紅袖不過一霎間便想明白了,她咬着牙道:“如果我們不這樣做,便又是抗旨了。”皇帝沒有明說,但那也是聖意。
老侯爺等都沒有說話,默認了紅袖的話;皇上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但是沈家又能如何?反了天朝——那立時沈家就會被皇帝夷了九族。
“現在唯有一計;”沈侯爺長長一嘆:“雖然不是極好的法子。”
沈侯爺沒有明說,紅袖也知道是什麼意思:就是拖。因爲皇帝並沒有明說,所以沈家假裝不知,就是不做。
雖然有抗旨之嫌,引得皇帝不滿,但是卻也不能因此而對沈家降罪;只不過之後,皇帝會不會直接下旨賜婚,便不得而知了。
大姐兒其實早已經同廉親王府無關了,因爲她早就被休:此事朝中上下無人不知;皇帝卻偏生要和大姐兒過不去,沈家之人也無法。
被休之事沈侯爺也不是沒有向皇上提及,但是皇帝卻說大臣們咬着此事不放,他也無奈何;總要安一安大臣們的心,不想看到文武之間如此不和云云。
皇帝如此體恤沈家,沈家你能不表一表忠心?不表忠心,那就怪不得皇帝了。
紅袖低下了頭,和皇家對上,無論是手段機謀,還是硬對硬,沈府都只有一敗塗地之局;現在,要如何做纔好?
沈老侯爺和沈侯爺的意思,是現在就開始準備:沈家不能在此坐等皇帝降罪,還是早早的走爲上策。
當然,這需要時間;沈家如此大,不可能一夜之間都走的無影無蹤:這裡是京城啊;還需要善後,不能因爲沈府這一走而牽累到他人。
就算是再着緊,也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紅袖和沈妙歌的心更沉了一沉:皇帝,他等得了一個月嗎?
但眼下也沒有其它的法子,只能如此了。
沈家表面散閒的很,但是長房主子們卻忙得三晚之後都睡不下;紅袖和太夫人等人,白天裡還要作出一副無事人的樣子來,並不想被下人們看出什麼來。
錦鳳和藍雀終於等不及了,開始慢慢的引誘衆姨娘們的話:她們不能總這樣和姨娘們耗着;不是她們不願意,是有人不願意催的緊啊。
姨娘們卻對白影兒的事情不上心了,因爲除錦鳳二人之外,再無人看到過什麼白影兒;對於錦鳳二人引誘的話,根本無人理睬:飯照吃、#照喝,但是除了諸如天氣之類的廢話之外,她們是什麼也沒有得到。
她們原本就是對錦鳳二人有了疑心,再加上紅袖和沈夫人的提點,衆姨娘更不可能會上錦鳳二人的當。
藍雀眼見套不出什麼話來,心下更是着急;今天看時辰又已經不早,卻還是沒有一個姨娘說出她們想要的話來,便道:“青天白日的不會有什麼鬼怪的,你們說那些白影兒會不會是——有人做法?”
沈夫人房裡的曹氏姨娘聽了,看了一眼藍雀,卻沒有一個姨娘接話;衆人有互相說笑的,也有低頭不語的,但就是無人理睬這一句。
錦鳳沒有想到藍雀會說出這樣一句來,想攔也攔不住了;她橫了藍雀一眼,怪她心太急了些:如此說法,萬一被人知道了她們的心思豈不是壞了大事兒。
藍雀被錦鳳的一眼瞪得也知道自己話說得快了,便笑道:“都說那是大仙兒,我看倒像是大仙兒施得法;來,吃菜吃菜。”
衆姨娘鬨笑起來,卻無人答話人人都笑完吃菜喝湯;曹氏姨娘提起了七姑娘的事情,笑倒了衆人,把藍雀的話完全放到了一旁。
錦鳳二人看到從姨娘無人上心藍雀的話,這才輕輕的吁了一口氣。
不過她們卻不知道,衆姨娘回去之後,各自對主母提起了藍雀的話;而各房的夫人幾乎都在聽完之後輕描淡寫的道:“不過是句玩笑罷了,你們去歇着吧;飯,多吃些無妨,像今天這樣話少說是極對的。”
打發了姨娘之後,幾房夫人有低頭沉思的,也有忍了片刻找藉口出門的:不過當天晚上,藍雀的話不是被各房的夫人告訴了太夫人或是沈夫人,就是告訴了紅袖。
不管是紅袖,還是太夫人、沈夫人,聽到藍雀的話後心中都是一驚;她們終於明白,這二人來到府中是做什麼的了。
太后大喪之後晉王便迫不及待的交好沈六老爺,然後還不顧禮法的送了兩個歌姬過來:雖然沈家沒有什麼正經的儀式,但是這兩個人也只能是姨娘的身份——晉王爺親來過,沈家還能把他的愛姬當成丫頭用嗎?
晉王爺當然是有所圖,只是沈家的人不明白,晉王送的人沈府上下自然有幾分戒心,她們進了府又能做什麼呢?
如果想自六老爺口中得知什麼,也不用她們進府來了;原本沈家的人以爲,錦鳳二人可能是來做栽贓陷害的勾當,不想他們都料錯了。
對方的心思更狠、更惡毒,根本就不是要陷害他們,而是想找到真憑實據;而且還是想一箭雙鵰:怪不得錦鳳二人對紅袖的事情如此上心了。
只是有一件怪事,當日的事情也只有幾個有數之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人不是正在府中,就是早已經死去:晉王如何得知此事的?
正在府中的人,不管是知道根由的,還是隻是猜想到了什麼,都不可能會亂說的:因爲事關她自己的身家性命。
太夫人和沈夫人緊皺眉頭:會是誰做的?
紅袖和沈妙歌的臉色卻是大變,她們夫妻對視良久之後道:“看來可以讓阿元他們不用再查此事,而要去查其它的事情了。”
紅袖沉重的點頭:“雖然難以讓人相信,但是眼下看來只有這一種可能了;當真是棘手的很——她是如何做到的,不管是財力、物力、人力都不可能啊。”
夫妻二人都不明白,但是此事也只能繼續查下去;沒有眉目之前,說了也是無益:此人現在比原來更難對付。
對於錦鳳二人,並無人對付她們,就好像沈府之中無人懷疑她們一樣,還是放任她們在府中走動:就算要除去她們,也不能就此除去。
朝中針對沈家的那些人,有不少人都是以晉王爲首的:雖然他佯裝散閒王爺,其實那些大臣中鬧得最兇的幾個人,就是他的爪牙。
說起沈府和晉王結仇,還就是因爲當今的皇帝。當年晉王和皇帝是爭奪皇位最有力的對手之一,沈家因爲先帝的話,所以力挺當今皇帝繼位,從而讓晉王落敗。
晉王雖然沒有登上皇位,不過當初爭位之時並沒有留下什麼把柄之類的;而皇帝又有太后掣肘,所以皇帝才封他爲王一直沒有對他怎麼樣過。
而這些年來晉王一直乖的很,對朝中之事不聞不問之餘,對皇帝可以說是忠心不二的表率。
七十六章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太后一死,晉王成了忠義之人,而沈、鄭這樣的忠臣良將,反而讓皇帝十二分的不放心了:因爲晉王手中無兵,而沈家手裡握着天朝一半的兵權,再加上鄭大將軍手中的,皇帝哪裡放得心來。
當初把兵權交給沈、鄭等這樣的人手中,皇帝是出於對太后掣肘的無奈之舉。
想不到晉王如此隱忍,居然一忍十幾年之久;眼下,真到了他報當年之仇的最好的時機,具是沈家衆人心下當真是百味雜陳。
不是爲了皇帝,當年就不會結仇晉王,今日沈家也就不會有這麼一個仇敵在朝中;但是皇帝眼下卻如此待沈家,這讓沈老侯爺等人自心底苦上來,卻又說不出一個字來。
紅袖聽完和晉王的恩怨之後,也默然無語了。
沈妙歌看向祖父:“六叔父那裡要不要……”
“不用;”沈侯爺搖了搖頭:“錦鳳二人的事情,你們不用管太多;只看緊了她們,不要讓她們在府中鬧出什麼事兒來就好;袖兒,你要萬分小心,那兩個歌姬就是對着你來的。”
紅袖沒有多問答應了下來;沈侯爺等人絕對不會拿沈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開玩笑,他們說不用多管,一定就是有其它的法子。
朝中暫時平靜了,沈家知道皇帝是在等消息:他的耐心不會太大,只要一連幾天沈家都沒有動靜,想來皇帝還會過問此事的。
錦鳳二人這些日子更加的忙碌起來,常常會在園子裡遇上奶孃和大姐兒抱着兩個哥兒散步;她們便會上前和奶孃們攀談,和大姐兒玩笑幾句。
不過如此兩三次之後,便和奶孃、大姐兒很相熟的樣子;開始往紅袖的院子裡跑,給奶孃或是大姐兒不時送點東西:雖然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不過卻有些新巧的玩意兒。
也不過是送了兩次東西,錦鳳二人便常常趁紅袖不在院子裡時,到紅袖院子裡和奶孃等人說話,不過一兩趟,便和滿院子的丫頭都說上了話。
她們以對紅袖佩服、好奇爲由,對紅袖的事情百般的打聽、試探,但就算是大姐兒她們也沒有套出一句話來。
不過五六天,她們便不再常到紅袖的院子裡來,反而又和霜霜、夢梅等人的丫頭交好起來。
紅袖只是冷眼相看,並沒有干涉她們一點兒;她並不擔心霜霜和夢梅:她們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她們的丫頭也不是傻子,豈是那麼容易騙到的?
果不其然,不過二三天錦鳳二人便敗下陣來,在霜霜那院子裡也是什麼沒有探到,反而被幾個丫頭耍的團團轉:霜霜年紀小一些,沒有和紅袖一樣叮囑手下的丫頭不要和錦鳳二人一般見識,反而出主意和丫頭們一起捉弄錦鳳二人——反正也不過份,紅袖和沈夫人等人當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理會了。
錦鳳和藍雀接二連三的受挫,心便越來越焦急,總這樣下去,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一點有用的東西;姨娘們不行,各房的丫頭們也不行,她們可實在有些沒法子了。
最後,錦鳳二人把主意打到六老爺身上,在王爺府中上沒有套出什麼來,現在自己是他的人了,還能套不出來嗎?
兩個人把心收了回來,一心一意的待起六老爺來,把六老爺哄得連着二三天都不出她們的院子。
如此,紅袖還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天天看到她們滿府裡亂逛了,有些事兒也可以白天來做了。
六老爺的酒吃得很多,話也說得不少:但是說來說去,不是六夫人如何如何的不好,就是各房對他如何如何的不看重,對他如何如何的不公平等等。
只要讓六老爺一開口,就能自早上一直抱怨到晚上:這都說不完;聽得錦鳳二人那個厭煩,但是二人就是想要套話,所以按着性子聽他抱怨。
只是錦鳳二人不管用什麼法子引六老爺說說其它房的事情,換來的都是六老爺對沈家各人的不滿:包括紅袖和沈妙歌在內。
六老爺在沈家就是一個懷才不遇,被人陷害欺辱的人;但是錦鳳二人對他的血淚史不感興趣,便是她們有興趣的東西,六老爺好像根本就不知道。
想一想也是,六老爺不過是一個庶子,而且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他怎麼可能會知道沈家的那些秘密呢?錦鳳二人只得又放棄了,恨不得六老爺不要來自己的院子,讓她們有更多的時間去想法子。
王府的小姐妹們不時的來和錦鳳等人通通信,沈家的人也並不攔着:都是女眷,不看僧面還要看佛面,看在晉王爺的面子上,也不能阻止此事——晉王府說起來,可以算是錦鳳二人的孃家。
只是隨着小姐妹們的信越多,錦鳳二人的臉色越難看也越焦急;只是無論什麼法子都得不到她們想要得到東西,最終她們在接到一封信後,大大的吁了一口氣。
自這天開始,錦鳳二人又到紅袖的那裡走動的勤了,偶爾遇到紅袖也會坐下來閒話兩句;不過她們也不再問這個問那個的,純粹是閒聊了。
只是她們每次來都會在紅袖的院子裡轉一轉、看一看,和奶孃等人在一起也只是閒聊而已;除了有時候一兵來個兩趟之外,也沒有什麼其它的異常之處。
不過紅袖卻知道她們可能是等不及了,所以讓人盯着她們盯得更緊了;表面上當然是一切如常,紅袖院子裡的人也並不是很多:因爲打發走了不少人,府中人手不足,把院子裡三成的人都調到各處當差了。
這天上午,錦鳳二人帶着針錢筐籮來到紅袖的院子裡:她們現在天天都帶着筐籮,過來尋奶孃們一起做針線;和奶孃閒談時問起院子裡的人怎麼少了。
奶孃隨口答道:“我們奶奶今兒要和夫人出去祝壽,帶走了一些丫頭;而且今兒也是我們韻香嫂子的兒子的好日子,草兒帶着幾個人過去賀一賀並且幫幫忙。”
“於是,這院子裡便只有我們幾個人了;”另外一個奶孃笑道:“幸虧有兩位姨娘過來坐,不然這長天白日的,還真沒有多少事兒做。”
她說着話回頭看了一眼竹車中:“哥兒們不怎麼鬧,我們倒是清閒到無聊了。”兩個小哥兒玩得正高興,哪裡肯理會這些大人。
錦鳳聞言看了一眼藍雀:“聽婕子這話,奶奶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可不,回來的早不了;”奶孃把手中的針在頭上抹了抹:“聽說是我們府中的什麼親眷吧?夫人和奶奶要在那裡用過晚飯纔會回來。”
錦鳳和藍雀幾乎是喜上眉梢,心下暗道真是老天相助啊,錯過了今兒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日子了;於是兩個人更是百般的奉承奶孃,哄得奶孃合不攏嘴兒。
到了中午時分,兩個小哥兒睡着了;錦鳳命人治辦了一桌席面,請了奶孃和看門看院的婆子丫頭一起過來用飯。
奶孃等人推辭了一番也就坐下來,看到席面人人食指大動,言道:可不曾用過如此好的席面;錦鳳和藍鳳不時的勸兩杯酒,倒也沒有勸得過多,說是怕累她們被奶奶回來之後罵。
用過飯,婆子和丫頭們收拾完之後便下去了;因爲多少吃了兩杯酒,加上主子不在府中,所以各自都去倒下睡了:就是看門的婆子,也披了衣裳歪在椅子睡得打呼。
奶孃們也呵欠連連,錦鳳二人便讓她們歪一下,起身告辭了。奶孃送了錦鳳二人走時笑道:“不怕姨奶奶們笑話,你們前腳走,我們後腳兒就要歪一會兒。奶奶不在,哥兒又睡着了,就眯一會兒也無妨的。”
錦鳳二人應和道:“可不是,就在哥兒身邊眯一會兒,就是奶奶來了看到也不會說什麼的。留步吧,天天來的,用着這些虛禮兒。”
奶孃便送到門前,看了一眼睡倒的婆子笑罵了一句:“這老貨兒倒是會享福。”卻也沒有叫她,只管送錦鳳二人。
錦鳳二人走到半路之後,左右看了一眼無人,便悄悄的回身急急的向紅袖的院子奔了回去;一路上她們小心的迴避着人,並沒有讓人看到她們。
到了紅袖的院子之後,看到看門的婆子還在睡,她們探了探頭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藍雀便進到院子裡,輕輕的喚了兩聲兒:“我們落下了東西,回來找找。”
院子裡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想來是吃酒都睡熟了。
藍雀招手錦鳳也閃身進了院子,只是她急急的奔後面的小園子而去,藍雀到廊下柱子後面站定,並沒有跟過去:她在小心的四處掃視着,就像是望風的樣子。
錦鳳的手中提着兩個針錢筐籮,交過小月亮門之後,看到園子也無一人,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她還是怕的。
如果被沈家的人捉到,不要說她是晉王爺的人,就是皇帝的人也只有被殺頭的份兒。
她再小心的四下看了看,貓着腰到了假山之下,然後並沒有圍着假山,直接走到假山東面,在那裡有一塊不太大也不算小的石頭:以她的力量雖然有些費力,但能搬得動。
錦鳳上前把石頭推到了一旁,再次看了看四周之後,把針錢筐籮找開之後,拔開了一些碎布與線團,打開了夾層,就要取出裡面的東西來。
七十七章 溫和的六老爺
陽光下,那小小夾層裡的東西白得耀眼:錦鳳點經把夾層裡的東西取了出來,又接着去取另一個筐籮夾層裡的東西。
正在此時,後門無聲息的打開了,沈妙歌和一位三十上下的男人走了進來:“國公爺,您慢走;我這院子小的很,並沒有什麼可以看得東西,怕是要讓國公爺失望了。”
錦鳳聽到沈妙歌的話聲,嚇得立時轉頭看到沈妙歌和那個男人時嚇得立在那裡不會動了;而她的一隻手裡,還抓着自夾層中剛剛拿出來東西:一個白色的布偶!
她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內宅之中會有男人;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男人居然是沈家五爺,而且還是在自後門進來的——她所處的假山距後門也不過是十幾步距離。
沈妙歌和那個男人看到錦鳳也是一愣,男人立負手背過了身去:人家的女眷,他當然不能直視過去;而沈妙歌的眉頭皺了起來,趕了幾步過來:“你怎麼會在我的後園中?”然後看清楚了她手中的東西:“你手裡拿得是什麼?!”
錦鳳卻嚇得滿臉蒼白,根本不會動;而沈妙歌已經高聲道:“叔父,六叔父。”
沈六老爺立時自外面奔了進來:“怎麼了,怎麼了?”他也看到了錦鳳:“你不在房裡,到五哥兒的小園子裡什麼?”
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錦鳳手中的東西,他也驚叫了一聲兒:“你、你手中拿得是什麼東西?!”
國公爺就算是再正人君子,也忍不住瞟了一眼錦鳳手上的東西,然後臉色大變道:“怎麼可能有這種妖孽之物?你是何人?”
沈妙歌和六老爺已經搶身到錦鳳身邊,卻沒有碰她一指頭:“你來這園子裡做什麼?這東西是你做的嗎?”
國公爺看向沈妙歌和六老爺:“看來今天不是遊玩的日子,我……”
“國公爺,您先等一等;此事一定有內情——這人是晉王爺送給我六叔父的歌姬,到我們府上不足兩個月;她手上的妖孽之物,還要請國公爺做個見證。”沈妙歌轉身之後,對着國公爺深深一禮。
國公爺微微愣了一下,點點頭:“好吧。”他原本和沈家雖然交情一般,但同是武勳出身,他對沈家卻無惡感。
因爲他新近要建府邸,所以纔會到各王公大臣中看看:他是喜好園林的人;聽說沈家的園子很不錯,府中的房舍也別居匠心,纔會對沈老侯爺開口要來府中一遊。
正好今天女眷們大多去了別府,所以沈老侯爺請了他過來,由沈妙歌和六老爺相陪在府中看一看;園子看完之後,他便應邀到沈妙歌的院子瞧一眼——事先知道了紅袖不在家,所以他們纔會過來的。
不想一進門便看到了如此驚人一幕:那錦鳳手中的布偶白色也沒有什麼不妥,不妥的是布偶背上十分清楚的寫着字;墨色的字在白色的綾布十分的醒目,人人都能一眼看到。
巫盅!
現在距離巫蠱之禍並不是太多久,至少沒有讓人們忘記當年那一場禍事兒;所以國公爺一眼看到布偶時,便說是妖孽之物。
再聽到手拿此妖孽之物的人是晉王所送,國公爺心下便有了計較:晉王是什麼人,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晉王要除去的人裡,當然有他國公爺一份。
眼下的沈家,就是日後他國公爺家;他助沈家也就是助自己,因爲當年助皇帝登基,他可沒有少出力,所以纔有了今日國公之號,晉王一樣對他恨之入骨。
錦鳳的脣上都沒有太多的血色了,她的心就嚇得幾乎不會跳動了:她完了,她知道這一下子就完了。
而此時,前院的婆子們扭送了藍雀過來:“五爺,奴婢聽到後園的喝聲,正好看到她驚慌鬼祟的想要逃走,差一點撞到回府的少奶奶;少奶奶已經去了夫人那裡,讓奴婢們把她送過來。”
藍雀此時比錦鳳鎮靜一些,因爲那些個巫盅娃娃並不是在她的手上;看到六老爺在場,她掙開婆子撲過去抱住了六老爺的大腿:“老爺,老爺,妾身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這些人如狼似虎的捉了妾身,您要爲妾身做主啊。”
六老爺看看全身抖個不停的錦鳳,再看一眼抱住自己大腿的藍雀:“你什麼也不知道?”
藍雀拼命的點頭,她只要能把事情都推到錦鳳身上,就是晉王也不會要她的命:還要留着她繼續行事,晉王可是對沈家勢在必得的。
六老爺微微眯起了眼睛:“她手上的東西,你也是不知道的了?”
藍雀更是要點頭,拼命說着她什麼也不知道;而錦鳳也不開口辯駁,只是軟癱到地上抖成一團:她知道,現在她只有尋死一路——只要尋死了,那麼晉王之計也算是成功了。
但是她真的不想死,不想啊;她抖的手不要說拿剪刀了,就是一根針#也拿不起來;藍雀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她想要反駁的,只是想到晉王卻怎麼也不敢開口。
沈妙歌讓人取了椅子來請國公爺坐下,香茶當然也送了上來:他陪着國公爺坐在一旁,只是看着並沒有說話。
他現在明白了沈老侯爺的意思:六叔父根本就沒有被兩個歌姬迷住,他只是將計就計而已;現在,就是沈府對晉王最好的反擊,有了國公爺做人證,那個晉王要用巫蠱害他們沈家,看皇帝如何處置。
六老爺輕輕的點了點頭,他伸開了手:“你當真是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聲音還是很柔和的,就如同是他平日裡讓藍雀唱曲時的聲音一樣。
藍雀擡起頭來,看向六老爺;發現六老爺的目光也很溫和,便知道六老爺對自己還是有情份的,心下大喜明白自己有救了:“妾當真是什麼也不知道。”
六老爺的手撫上她的頭,藍雀不得不低下頭,所以她沒有看到,六老爺早早伸出去的那隻手上,已經出現了一把劍:剛剛有僕婦送來的。
錦鳳卻看到了,她的臉色一下子漲得紫紅,和剛剛的蒼白反差極大;她不自禁的捂住了嘴,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叫,卻說不什麼任何話來只知道呆呆的看着六老爺。
她眼中的六老爺還是和她認識的那個六老爺是一樣的,很溫和很溫和,並沒有任何不同:除了他手中的那一柄劍。
六老爺手中拿過什麼很多東西:比如笛子、琴……,可是她從來沒有看到六老爺拿過劍;六老爺一直都是文質彬彬的,吃醉的酒的時候有些輕狂,但從來都不是好武的人。
他,也不會武纔對。
藍雀聽到了錦鳳的驚咦之聲,她想擡頭時卻聽到六老爺說道:“你什麼也不知道,此事便與你沒有什麼關係……”
藍雀大喜的想叩頭:“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六老爺的話卻繼續說了下去:“那留你還有何用?”隨着他的話聲,手中的長劍只是一閃,藍雀的耳朵便有一隻自身上掉了下來。
藍雀是看到了自己的耳朵躺在地上之後,才感覺到了巨痛,她的尖叫卻沒有響起來:因爲六老爺在同時把她的嘴巴里塞上了帕子。
錦鳳看得心中一股冰冷之意直往上竄,身子也已經不抖了,她已經被嚇得什麼也不知道了:如果六老爺橫眉冷目,如果六老爺暴跳如雷,如果六老爺怒髮衝冠,殺掉藍雀並不會讓錦鳳如此懼怕——那是很正常的。
但是六老爺很溫和,非常非常的溫和,但是下手時卻沒有半絲遲疑;讓錦鳳更感到怕的是,六老爺很溫和的看向痛得在全身抖成一團、卻叫不出聲來的藍雀:“你可是什麼也不知道?”
藍雀痛得已經滿頭大汗,她看了一眼錦鳳,最後還是咬牙搖了搖頭;而六老爺只是輕輕一嘆,就像是剛剛聽了一首極好的曲子很滿意的嘆息一樣。
但是他手中的劍卻不是,又一閃藍雀的另一隻耳朵也不在她的身上了;隨着六老爺輕輕的問話:“可是什麼也不知道?”
手上的劍卻是絲毫不停頓的斬下了藍雀的一隻胳膊來,在他斬向藍雀另外一隻胳膊時,藍雀終於大叫:“妾知道,妾什麼都知道,妾知道錯了,老爺饒了妾吧。”
她現在對於沈六老爺的懼意,已經大過了晉王:她再不把事情源源本本的說出來,只怕六老爺會把她的腿砍下來之後,再一刀一刀的活剮了她。
錦鳳弄得驚心動魄,她已經嚇得喘不過氣來,幾乎要暈過去了。
六老爺聽到藍雀的大叫之後,把劍收住了:而劍刃就在藍雀的胳膊上,已經割破了她的胳膊——藍雀喊得慢一點兒,這條胳膊也就不用要了。
國公爺的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沈妙歌也坐得很安穩,兩個都還吃着茶,全當沒有看到六老爺的所爲:他們都是在戰場打過滾的人,這點事兒不算什麼。
國公爺並不怪六老爺,因此他知道晉王是什麼人,能被晉王派到沈府來的人,當然不會是事敗就和盤托出的人,十有八九會反咬沈家一口,說一切都是沈家所爲;到時沈家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晉王等得怕就是那一刻。所以,六老爺就要狠,狠過晉王去才能讓藍雀和錦鳳開口說話——當然有其它的法子可以讓她們吐口,但是沈家沒有時間和她們耗,因爲晉王不會給沈家時間。
七十八章 虎死還猶有威
六老爺逼問藍雀和錦鳳時,紅袖已經坐下和太夫人、沈夫人說話。
“都捉住了?”
“太夫人放心,都捉住了;”紅袖欠了欠身子:“她們兩個本就是跳樑小醜,要捉她們很容易的。”
她和沈妙歌只不過是小小的施了一計,便引得錦鳳二人上當;原本是想等着看錦鳳二人會有什麼舉止,但是在紅袖發覺她們居然想陷害自己時,便不再等下去了。
紅袖知道錦鳳二人爲什麼滿沈府之中選了自己來陷害,就像是沈老侯爺所言,陷害她才能把沈、鄭兩府都牽扯進來;這應該就是晉王的一箭雙鵰之計。
沈妙歌和紅袖把計定好之後,回了沈老侯爺等長輩;沈老侯爺當時便笑道:“天助我也。”原來剛好前兩天國公爺居然想來府中做客,看看自家的園子。
於是便有了今天女眷不在府中之事,這才讓錦鳳二人急急的想行陷害之舉,被沈妙歌等人當場捉到。
如果沈家只是想除去錦鳳二人,只要在她們放巫蠱之物時捉住她們,就此打殺也就完了;但是晉王一定不會就此罷手,他一計不成定會生出二計來,所以沈家的意思,並不是只捉住錦鳳二人,還要用她們二人來對付晉王。
以彼之矛去攻彼之盾;紅袖當時聽完便說極好,除去晉王這個心頭患,也能讓沈家在風口浪尖上緩一緩氣兒。
不然,沈妙歌也不可能引了國公爺到自己的院子裡來:女眷們不在,國公爺也樂得把沈府仔細看一看——他很喜歡沈府。
太夫人輕輕點頭:“這兩個可惡的東西,不能輕饒了她們。”
沈夫人親自把蔘湯端給了太夫人:“她們被捉住,就算我們家肯放過她們,晉王也不會放過她們的;她們不可能會有好下場。”
原本,紅袖等人對錦鳳和藍雀並沒有動殺機,因爲錦鳳二人只是奉命來探消息的,只要讓她們探不到也就是了;反正沈家已經有了去意,只是在等一切準備好而已。
但是後來錦鳳二人居然想陷害紅袖,從而讓晉王找到把柄把沈、鄭兩家斬草除根:如果巫蠱之事鬧到了朝堂之上,以現在沈鄭兩家的情形,絕對是有死無生。
兩家人加一起二百有餘,此計太過狠毒,才讓六老爺如此的惱恨下了狠手。
紅袖和沈太夫人等並不着急,她們慢慢的吃着茶等着沈妙歌打發人送信來,也在等着晉王府的來人。
錦鳳二人定計今天行事,晉王府那邊一定得到了消息;一會兒,晉王就應該會到了吧?這樣好的機會,他豈能放過。
六老爺看也不看藍雀,喝一旁的婆子:“拖她過去讓你們五爺問話。”他手中的長劍一指,指的正是錦鳳。
那劍尖上的一點鮮血,正正好滴落在了錦鳳面前,殷紅的灼傷了她的眼睛:她忍不住合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你可有什麼話要說?”六老爺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溫和,就如同在同錦鳳耳語。
錦鳳卻被嚇得全身一震,睜開眼睛看向六老爺,嘴巴張得大大的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來。
“你還想讓我問第二遍?”六老爺看着錦鳳,目光也沒有半絲惱恨:“只是我沒有那個耐心問第二遍,我只會問一遍。”
說着話,他手中的長劍抖了抖,又一滴鮮血落了下來,正正滴在了錦鳳的裙子上;把錦鳳嚇得閉上眼睛大叫:“我都說,我什麼都說,只要老爺饒過我。”
六老爺淡淡的回頭看了一眼藍雀,再回過頭來道:“只怕你們到時見到晉王爺,便不敢如實說話了。”
錦鳳伏在地上哭道:“敢、敢,就是上金殿,妾也會如實說話;只要老爺能放過妾身。”
六老爺半晌無語,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那長劍還是斜斜的指着錦鳳,那血還在一滴一滴慢慢的滑落;就在錦鳳感覺自己好像就要等得要老去了時,六老爺輕輕點頭:“好吧,我答應你。”
他頓了頓又道:“知道我爲什麼答應你嗎?因爲我想到了如果你們見到了晉王爺或是皇上不說實話時,我怎麼找到你們好好的‘疼愛’你們。”
錦鳳嚇得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溼透了,現在她才知道死其實並不是最可怕的;她也才知道,沈家的六老爺絕不是沈家的老好人,他是沈家最可怕的人。
六老爺把劍插在地上,回身坐到了椅子上:“打水來,我要靜靜手;再給我一杯醇醇的茶,我渴了。”
藍雀看到六老爺坐下,就嚇得全身一哆嗦,對沈妙歌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自有人記下了她和錦鳳的話,並且讓她們各在畫押。
國公爺的臉色很陰鬱:“堂堂王爺,居然用如此手段來陷害忠良,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沈小侯爺,我要去找老侯爺——和他一起進宮面聖。”
沈妙歌當然不會攔下他,自然###帶着國公爺走了:他們身後跟着的就是錦鳳二人,而藍雀,已經有人給她上了藥止血,並且沒有太過費事的給她療傷。
沈妙歌走了之的,六老爺並沒有一起走,他起身讓人把地上的血跡收拾完,然後這才揹負起雙手後,想自後門離開:去哪裡呢?他還沒有想好。
也許,應該去看看自己的夫人了;六老爺忽然想起了妻子:這些年來,自己年青時不懂事傷了她不少吧?這幾年她對自己形同陌路一般。
想到妻子便忍不住想到了兒子,他脣邊露出了笑意;去看看兒子,然後和兒子一去尋妻子——今天雖然不是什麼大日子,不過妻兒一起去醉仙樓用頓晚飯也不錯。
他剛走出後門,擡頭卻看到了六夫人,不自禁的愣了愣:“夫、夫人在這裡?”
六夫人癡癡的看着他,然後走過來很自然的扶起他的胳膊來:“老爺,兒子想吃我做得幾個小菜,你今天晚上可有應酬?如果今天晚上無事,你也過來嚐嚐我做的菜可比剛成親時有進步嘛。”
她什麼也沒有問,也沒有提錦鳳二人,甚至沒有提任何一個姨娘;她只是淡淡的話着家常,並且找了一個不錯的藉口:他們的兒子。
六老爺忽然放鬆下來,輕輕的拉下六夫人扶着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大手包起了她的小手來:“說起來,我還真是想念你的小菜;就是要累夫人多做幾個了,不然我和兒子搶飯菜,可真是有些不雅。”
六夫人笑了起來,她嗔了六老爺一眼:“當然,我記得老爺愛吃什麼,一樣也不會少的。”手任由丈夫握着,並沒有掙脫。
六老爺是錯過,六老爺是對不起她和兒子過,但是現在有什麼要緊呢?她只是想要自己的丈夫能陪着自己和兒子,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一一至於小妾,哪個大戶人家沒有幾房小妾的?她不是袖兒,她的要求其實一直都不高。
六老爺牽着妻子的手,向自己的院子行去,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天很藍,陽光也很好;他的心情也忽然間大好。
低頭看向六夫人:“夫人,這些年來,實在是我……”
“都過去了,不是嗎?”六夫人輕輕一笑:“我們回去吧,在我洗手下廚前,還有時間能爲老爺你煮杯好茶呢。”
六老爺的眼圈微微有一些紅,他沒有再說什麼:有妻如此,他還能再說什麼呢?
夫妻、夫妻,到此時,他真得懂了什麼叫做夫妻:就算六夫人沒有好嗓子有什麼打緊的?要聽好曲兒儘可以去買歌女;但是好妻子卻是隻有這一個啊。
他握緊了六夫人的手:“好,我們夫妻也來品茗閒話。”忽然間,他感覺其實那些曲子也就是一般,哪有和妻子一起閒話家常:說說父母、說說兒子來得有趣兒呢。
六夫人走了好久之後,輕輕回頭看向紅袖的院子,心裡悄悄道:“袖兒,謝謝你。”
她原本已經心如死水,便是紅袖偏要讓她來,偏說六老爺其實早已經改過了,只是因爲自己的執拗所以並不好意思拉下臉來道歉。
她聽了之後不以爲然,是他的錯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還是心中只有那些姨娘們,所以才尋的藉口罷了;但是現在,她真得不介意六老爺會不會道歉,也不介意六老爺那些過往了,因爲她在六老爺推開門時,自六老爺的眼中看出來他在想念自己——嗯,還有兒子。
六老爺夫妻回到院子裡時,沈老侯爺等人再帶着錦鳳二人乘馬車出府進宮了;而紅袖和沈太夫人、沈夫人都還在吃茶,她們還在等。
晉王在沈老侯爺他們走了不過片刻便到了,聽到來旺打發的人來報,紅袖起身:“太夫人,終於來了。”
沈太夫人穩穩的伸出手來扶住紅袖和沈夫人的手:“走吧,他來得慢了些,倒讓我們好等呢。我們今天就要讓他知道,沈家就算是落到今日,也不是能任人欺辱的——虎死威風在,何況我們沈家還沒有死!”
紅袖輕輕點頭,扶着沈太夫人穩穩的走出了屋子;晉王,他把沈家想得太簡單了。
晉王大踏步的進了沈府,他的心情極好。
到了廳上也不用人讓就坐到了主位,他斜眼看向來旺:“有什麼好茶,給爺端上來;快給你主子報信兒,聽說國公爺來賞園,本王也來湊湊趣兒,不知道可否?”
七十九章 自認聰明的晉王
“未能遠迎王爺大駕,還請王爺恕老身等人失禮之罪;”沈太夫人不等來旺做答,便已經接過了話去。她帶着沈夫人等人,按品大妝進來給晉王見禮。
晉王沒有想到來得人不是沈家的男人,而是婦人;不好再大刺刺的坐着,只能起來還禮:“怎麼勞動了老夫人,實在是讓小王心中不安;”他看了看外面:“侯爺等人沒有在府中?”
沈太夫人讓晉王坐下:“今日國公爺來訪,他們爺們都和國公爺出去了,就和王爺前後腳,倒真是不巧。”
晉王聞言愣了愣之後撫掌道:“聽說府中園子極爲不錯,本想沾國公爺一些光一起開開眼,不想國公爺如此早就離開了。”
他說到這裡看向沈太夫人:“不知道侯爺和國公他們有什麼事兒?”
“這個老身卻不知道了;”沈太夫人一臉的笑意:“我們女人家,哪裡能清楚男人家的事情。”
晉王聽了之後哈哈一笑,看向了紅袖:“這位就是縣主吧?鄭侯爺的長女,曾遠赴邊關救夫——可算是巾幗英雄;可知道小侯爺出去做什麼?”
紅袖不卑不亢的欠了欠身子:“王爺說笑了,婦道人家只過問後宅之事,夫婿行事長輩們不知,那我這個晚輩更加不知道了。
晉王打了一個哈哈,很是惋惜的樣子:“那不知道,現在方便不方便讓小王去園子游玩一番。”
沈太夫人淡淡的道:“王爺恕罪,現在府中只有女眷,怕是有些不妥。”
晉王的臉色有些不快:“老夫人這是不相信本王的人品了?我王府之中何樣的美人沒有,還會……”
紅袖站了起來輕輕彎腰:“王爺,太夫人的意思是說,現在府中只有女眷,如果王爺此時遊園,怕對王爺的名聲有礙——全是一番好心,王爺不要誤會纔好。”
晉王看了一眼紅袖:“嗯,小王行事光明磊落,哪裡怕人嚼舌根?太夫人多慮了。”他的言下之意,還是要遊園。
沈夫人淡淡笑道:“王爺是不怕那些宵小嚼舌頭,只是此事傳揚出去被皇上知道,倒底是不太好的。”
晉王看向沈夫人:“怎麼可能會被皇帝知道?夫人莫不是說會向皇后明言此事。”
“王爺說笑了;不過事無不可對人言,王爺到我沈家只是遊園而已,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兒,並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吧?”紅袖過話接了過來,等於是默認了會告訴皇后的話。
晉王的臉上閃過惱意:“你們如此推脫,莫不是府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紅袖和沈夫人對視一眼:這樣一個城府不深,心機不沉的人,如何能在奪位失敗後不損自己一分的呢?實在是太奇蹟了。
如果不是有高人指點,就是一一晉王是故意裝作出來的!
沈夫人平平淡淡的應了一句:“王爺,這話我們可不敢當。”
沈太夫人的臉已經拉了下來:“王爺,您如果有事兒就請直說;如果無事就請回吧,遊園之事還請王爺改日再來。”
晉王一拍桌子:“你們如此對我不敬,是不是眼中根本沒有皇家,沒有皇帝?”
紅袖現在斷定晉王一定是故意的,他也不是爲了去後園:他應該知道錦鳳二人是把東西藏到了自己的小園子裡。
沈太夫人也站了起來:“王爺,我們沈家世代忠良,請您慎言;不然,老身現在就要和王爺進宮面聖,論個是非公道!”
然後太夫人回身對來旺道:“來人,送客!”再對着晉王一拱手:“王爺,不送!”
晉王沒有想到沈家的人骨頭如此之硬,在眼下也敢不把他這個王爺放在眼中,怒不可遏的把茶盞狠狠的向着太夫人擲了過去:“你們在後園之中一定有什麼古怪,不然本王只是想遊遊園而已,你們用得着如此無禮翻臉辱罵於本王?”
紅袖閃身擋在了太夫人身前,用袖子把茶盞一兜一甩送到了左側,落在地上茶盞並沒有破,只是熱水潑撒出來,除了溼了紅袖的袖子之外,還濺了幾點在晉王的身上。
紅袖靜靜的看着晉王爺:“王爺所爲何來,何不直說?不然,就憑王爺想用熱茶襲當朝的一品夫人,我們可以到皇上面前討個公道。”
沈夫人也上前一步看着晉王爺:“你我兩家並無交情,王爺有事情還請直說,再如此對我們幾個婦孺如此欺辱,就不要怪我們婆媳三人到皇宮擊金鼓!”
聽到擊金鼓三個字,晉王總算有了一點收斂;他冷冷一笑:“我聽人說,你們沈家在行鬼祟之事,所以本王纔來府中查看一番一一原本也是想還你們一個清白的,但是看你們現在的惡形惡狀,本王倒是可以斷定你們府中定有謀逆之事!”
謀逆?!
紅袖看着晉王,冷冷一笑知道他指的就是錦鳳二人陷害自己的事情:看來那個巫蠱娃娃身上的生辰八字,有些蹊蹺;如果她料的不錯,應該是皇帝或是皇后等人的生辰八字!
晉王果然使得好絕戶計:被他得逞,沈、鄭兩家就是剛剛出生的小嬰兒也不要想能逃出生天。
“王爺慎言!我們沈家世代忠良,謀逆二字絕對和我們府上無關;王爺還是要慎言慎行爲是。”紅袖直視着晉王爺:“無憑無據如此誣賴朝中大臣,可是大罪一樁。”
晉王冷冷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以爲自己做得事情無人知道嗎?”
太夫人和沈夫人都怒了,直言要和晉王到金殿之上辯個黑白公道。
晉王冷冷一笑:“我不搜園,和你們去見皇上當然成了我理虧;而且也給了你們毀滅真憑實據的時間,你們敢不敢讓我搜一搜?”
紅袖盯着他:“王爺果真要搜?”
“當然要搜!”晉王等這一天等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了如何能放過;他已經在中午的時候得到了錦鳳二人的密報,知道她們已經得手。
現在看到紅袖等人再三阻攔,不惜翻臉相向更加確定了:一定是錦鳳二人被捉住了,只是怕沈家還沒有打開錦鳳二人的嘴,不知道用了什麼東西來陷害他們沈家罷了。
所以沈家的男人們纔不敢來見自己,想用幾個婦人打發自己走;哪裡有這般便宜?晉王知道一刻也不能多等,不然錦鳳二人一開口,沈家把東西毀掉,他便是白白費了這麼多的心思。
“如果王爺搜不出什麼來,要如何對我們沈家交待?”紅袖一字一字的說道。
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也追問了一句,三個女人卻是氣勢如虹,逼得晉王避開了目光。
他再看一眼紅袖婆媳三人,心下思量着:莫不是錦鳳二人已經開口,她們這是在誘我搜園,到時到皇帝面前就是鐵證如山了。
他的性子本就是陰狠,當下並沒有立時開口說話;只是低下了頭,仔細的想起了自他進府之後的事情。
想着事情又掃了一眼紅袖三人,卻發現紅袖和沈夫人正在暗遞眼色,並且目光中有着暗藏的喜色;他立時心下一動,想到他剛剛坐下不過說了幾句話,沈太夫人婆媳三人便按品大妝前來見自己。
如何能這樣快?!他立時明白,自已剛剛的確是中計了:錦鳳二人一定被沈家捉到了,只是他們現在還沒有問出實情來,所以纔想詐自己走。
想到自己險此上了紅袖等人的當,晉王心中惱意添了三分;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幾個婦人差一點騙過去。他立時擡頭盯着紅袖,他現在惱恨的就是這個鄭大將軍的女兒——不是她的那句理直氣壯的話,自己也不會被三個婦人愚弄。
“如果我搜出了東西怎麼辦?”晉王陰陰的反問了一句。
紅袖三人明顯的一愣,然後紅袖好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太夫人立時開口:“如果王爺搜不出來呢?王爺要如何給我們沈家交待?”
晉王現在更加的確定自己的猜想是對,他冷冷一笑:“該當如何便如何!現在,就請太夫人引路吧?”
太夫人也愣了一愣,她看向了紅袖,而紅袖正在看沈夫人;她們三個人都沒有移動腳伕步。
晉王陰陽怪氣的道:“如果太夫人腳步不便,就不勞動太夫人了;小王自己也識得去二門的路。”說完,他一甩袖子就向屋外行去。
過了片刻,紅袖和太夫人等人才驚呼着出來:“王爺、王爺留步,那裡是內宅,如何能亂闖。”
但是晉王腳步飛快,而紅袖幾個人又跑得慢,等到紅袖她們婆媳追到二門時,晉王早已經進了二門;他走得飛快,雖然偶爾會停下來看看路徑,卻好像對後宅極爲熟悉一樣:他是直奔紅袖的院子而去,並且還是紅袖的院子後面。
紅袖和沈太夫人、沈夫人相視一眼,眼底都閃過了真正的暗喜之色:終於還是騙到了這個陰狠的晉王爺!
立刻有人拉過了車子來,紅袖扶了太夫人等人上去,一路直追着晉王爺而去;除了不時的喊兩句之外,紅袖婆媳三人在車子上並無半分着急之色:府中除了幾個婆子與粗使的沒有留頭的小丫頭之外,並沒有任何女眷會讓晉王爺驚到。 шωш ⊙ttκǎ n ⊙Сo
她們當然不會有半分擔心,現在她們就等到晉王爺一腳踢開紅袖院子的後門兒:新一輪的好戲就要上演了。
八十章 金殿明志
聽着後面氣急敗壞的呼叫聲兒,晉王爺心中更是認準了,哪裡會理會紅袖等人,帶着一個人直撲紅袖的後園兒——人家的內宅,他當然不能帶着大隊侍衛進來搜。
畢竟他不是奉旨行事,自己闖人家內宅已經是不對;不過只要找到那些個巫蠱娃娃,他的這點不是,也就不會有人追究了;但是如果帶了大隊的侍衛進來,那些御史到最後也不會放過他。雖然他不怕,但是名聲還是要的。
到了紅袖的後園門前,紅袖等人的車子也趕到了。
紅袖在車子上沒有下來,便已經大喊道:“王爺,那是妾身的安身之所,請王爺自重!”
但是紅袖的話在晉王爺聽來就是心虛,當下也不多話擡起腳來重重踢了下去;本來不厚的門,應聲而開並且還歪歪斜斜的壞掉了。
紅袖一面大喊一面不顧形像的跳下車子來,也不顧沈太夫人等人追着晉王爺喊道:“王爺,請您自重!”
晉王爺卻是看也不看紅袖一眼,便進了院子;左右看了看就一旁十幾步遠的假山急行而去。
紅袖提着裙子卻慢了一步,一邊喊一邊追了過去;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們聽到紅袖的喊聲都趕了過來,看到兩個大男人站在自己的院子裡,都是一片譁然;然後衆丫頭婆子也有跑過來扶紅袖的,也有扭頭又跑回了前院的。
晉王對這些理都不理,他奔到了假山東面一腳踢飛了那個不大不小的石頭,然後就呆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了:因爲石頭下面只是幾個孩子們玩兒的東西——有手絹折成的小老鼠,也有小骨頭、白而滑的石子等等。
卻沒有他意料當中的白綾娃娃;晉王忽然看到這些東西之下有白綾的東西,他立時瘋狂的把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兒掃到了一邊:一個白綾的香包,只是做得極其糟糕不算,並且上面繡得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晉王是完完全全的呆住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而此時,紅袖正撲在太夫人的懷裡放聲大哭,那些扭頭去了前院的丫頭婆子此時都又涌了回來;不同的是,她們現在手裡拿着掃帚、麪杖等等,衝過來對着晉王主僕二人不分頭臉的就打了下來。
晉王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那侍衛立時就反應過來: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只不過是丫頭婆子們而已,他一劍就能把她們全部放倒。
直到侍衛動手才知道,這些丫頭婆子看似雜亂無章的一氣亂打,但是衝在最前面的幾個丫頭,明顯有着身手,而且還不錯。
不要說他一劍把這些丫頭婆子們放倒了,他沒有被這幾個丫頭一下子放倒就不錯了。
晉王就在侍衛被丫頭們纏上之後,就捱了幾下子;然後這幾下子之後,他發現他和侍衛分開了!圍着他的丫頭婆子一陣亂嚷亂打:“打死這登徒子!”
侍衛現在也只有招架之功,完全沒有還手之力,時不時的就會捱上幾棍子:他不用主子提醒,向來不用腦子的他也明白,他的主子中了人家的計了。
他立時大喊了起來:“王爺,我們中計了,中計了!”
晉王被打得更是又痛又怒之時,聽到侍衛的亂喊更是氣得吐血:“你給我住、住口!”
終於,在沈太夫人的喝聲中,衆丫頭婆子收了傢伙,卻圍着晉王兩個人不讓他們動彈。
沈太夫人行到晉王面前:“王爺,您現在有何話說?”
晉王正在整理衣服,聽到沈太夫人的話怒道:“你們居然敢辱打堂堂的王爺,看我回明瞭皇上……”
紅袖此時再一次放聲大哭着撲倒在太夫人的懷中:“太夫人,袖兒不想活了,袖兒還怎麼活下去啊。”她說完,掙扎起來對着一旁的假山就撞了過去。
這一下子把晉王也嚇壞了,他後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如果今日紅袖當真死掉了,那他真就大大的不妙——王位沒有了那是肯定的,說不定就會被圈禁一輩子。
當他看到四周的丫頭婆子把紅袖拼死拼活的拉住之後,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幸虧有這些丫頭婆子在四周,不然沈小侯爺夫人一死,他也就沒有前程了。滿朝的文武都會鄙夷他,都會唾棄他的。
紅袖卻還在掙扎着要死要活,就是要一死以示清白。
如此,晉王那要找沈家算帳的氣兒再也竄不上來了,只求鄭大將軍的女兒性子不要這樣烈就好。
沈太夫人也哭得老淚橫流:“我們沈家世代忠良,不想被平白指着鼻子罵了不算,而且還辱了我孫媳,我這個老婆子一護不了祖宗的名聲,二護不了晚輩的清白,還活着做什麼,不如死了的好!”
說遠,她也是一頭就向假山撞過去。不過四周都是丫頭婆子,太夫人當然是撞不成的,只是她也是不依不饒了##不可。
晉王看到這裡,就算知道紅袖和沈太夫人是在做戲,卻也不敢亂開口說什麼了:逼死一個已經是罪大惡極,如果沈家當真死了一老一少兩位長房夫人,他可真要以命來相抵了。
那些武將們絕不會放過他:就算和沈家不和的武將,在此事上也不會向着他這個王爺說話。
沈夫人滿臉是淚的道:“來人,來人!”
來旺等人急急的跑了進來,沈夫人道:“備車,我要進宮面聖!我也不要活了,只是死之前一定要討得一個公道!”
紅袖和沈太夫人聽了之後,安時過來和沈夫人抱成一團大哭:“對,要死也要討個公道再死。”
晉王立在那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知蓮不能讓沈家婆媳三人面聖,不然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於是他上前一步正想施禮時,就聽到“嗚”的一聲兒,大掃帚對着他面門就拍了下來:“你個登徒子,不要動!”
晉王只能後退一步避開掃帚,而紅袖和沈太夫人、沈夫人已經相互攙扶向門外而去,對晉王是理也不理。
晉王和侍衛想要趕上前去,卻被丫頭婆子們攔下,只能眼睜睜看着紅袖婆媳走了。
不是紅袖忘了吩咐衆人放開晉王,她是故意不讓人放開晉王的;現在,還不算鬧得事情足夠大,一定要大得皇帝想掩蓋都掩蓋不住才成。
紅袖婆媳出了二門之後,晉王的侍衛們都看到了,就看着三個人哭泣着出了大門上了馬車;侍衛們再面相覷:我們王爺呢?
到了宮門外,紅袖婆媳三人就要去擊金鼓,可把看鼓的太監侍衛給嚇壞了:這馬車可是沈府的,下來的人又都是命婦裝束——沈家的夫人們出了事兒?
太監過來一問也嚇了一跳,這事兒他可管不了,但是這金鼓可不能敲,一敲就要有人掉腦袋的;他一面安撫着紅袖婆媳三人,一面急急打發了人送信。
紅袖婆媳三人說什麼也要擊金鼓,說她們三人反正是不活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擊金鼓討一個公道不可。
太監就要頂不住了時,宮裡急急跑出一個太監:“皇上有旨,宣沈太夫人、沈夫人、東和縣主。”
紅袖婆媳這才隨太監進了宮中,到了大殿之外便哭倒在地,說是妝容不整不敢見皇帝,只求皇帝爲她們主持公道。
皇帝又讓人傳旨,請了紅袖婆媳三人進去;大殿之上,沈家祖孫三人和國公爺都在,看到紅袖三人如此,俱是一臉的震驚;只是皇帝面前不能失禮,所以纔沒有奔過來。
皇帝正頭疼,因爲沈家祖孫三人所說,還有國公爺爲證、有兩個歌姬認罪,並且還有巫蠱娃娃爲憑——他很生氣的一點是,那巫蠱之上居然寫得是他的生辰八字!
只是對於晉王爺,他還在猶疑着:拿掉了晉王爺之後,沈、鄭兩家便少了一個對頭,少了一個牽制;尤其是沈家,他們的兵權就算是收了回來,也是要小心防範才行。
就在此時紅袖婆媳三人到了,皇帝聽到要擊金鼓嚇了一跳,不知道沈家又出了何事;看到紅袖婆媳三人妝容不整的樣子,他心一沉: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去沈家鬧騰了?這不是壞他的大事。
但是此事不能不問,他聽完紅袖三人的話後,臉沉如水:這個晉王,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一向看他都是乖巧知機的人,怎麼此時做事如此荒唐。
現在,就算他想維護晉王也不可能了:晉王自己跳了出來,他要如何維護?不過皇帝還在想如何能輕罰晉王。
而說完話之後,紅袖和太夫人、沈夫人看皇帝不併口,對着他叩了九個頭之後:“皇上,請爲臣妾主持公道!”
紅袖更是重重的叩了一個頭之後道:“請皇上爲還臣妾一個清白。”說完之後,她身向着一旁的柱子撞了過去。
皇帝看到吃了一驚,如果當真讓紅袖死在面前,他可真是成了昏君;沈家祖孫三人都驚呼一聲向紅袖撲過去,但是他們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救。
國公爺是離紅袖最近的,也只是抓住了紅袖的衣服,她還是撞上了柱子: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皇帝一句“傳御醫”還沒有出口,就聽到沈太夫人一句:“袖兒,我對不起你,不能護你清白;也對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幾世的忠義卻被人指着鼻子罵謀逆——老身無臉活在世上,只請皇上還我們袖兒一個清白,還我們沈家一個清白!”
說完,沈太夫人一掩面也向着一旁的柱子撞了過去!
八十一章 打狗當然往死裡打
這一次沈老侯爺和沈侯爺又撲向沈太夫人:沈老侯爺拉住了沈太夫人,但是那一邊的沈夫人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也向着一旁的柱子撞了過去。
沈侯爺撲過去救人,雖然也救下了,但是沈夫人的頭也撞破了。
沈妙歌拉着紅袖:“有什麼事兒好好說,皇上會爲我們做的主的;我也不會……”後面的他沒有說,但是意思很明白,他當然不會放過毀了他妻子清白的那人。
他是極心疼的,痛得心都縮成了一團,說好是演戲的,他沒有想到紅袖居然真得撞了過去;如果不是國公爺救下了紅袖,那紅袖豈不是真要命喪於此?
那紅豔豔的血,讓他的不止是痛而且還怒;雖然早已經料到晉王爺會闖內宅,但是現在紅袖受了傷,沈妙歌心中再有準備也是怒火中燒:不管眼下如何,他也一定要想法子爲紅袖討個公道回來。
他沈妙歌的妻子疼愛都來不及,居然被晉王所舉“逼”的了,他豈能就此作罷——現在就算有人告訴他,紅袖並不是被晉王所逼,是她要用苦肉計來設計晉王,他也不聽了。
因爲他的袖兒受傷了,沈妙歌平日裡很講理,但是他如果不講理了,全天下的道理他也會充耳不聞。
紅袖聽到國公爺的腳步聲後移了,知道他是遵禮法不會守在自己身旁,便把眼睛睜開了一點點,對着沈妙歌眨了眨,暗示她沒有什麼事兒。
沈妙歌雖然放下心來,但是心頭的怒火卻沒有消失;但是正經事兒當然要辦,晉王今天他更是要除去不可。
皇帝在皇座上看得當真是嚇了一大跳:這三個婦人如果當真是死在了金殿上,那麼他就不止是要給沈家交待,還要給鄭家、沈太夫人和沈夫人的孃家一個交待——要知道,這三家哪一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尤其是沈太夫人和沈夫人,那可是正正經經的世家出身。
就算他貴爲九五之尊,他也一樣會頭痛:不只他要給紅袖三人的孃家一個說法,而且朝中的文武大臣會如何看待皇家、看待他這個皇帝?。看到紅袖婆媳三人被救下來,皇帝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可是這口氣剛剛鬆下來,便又起了變故。
沈妙歌拼命的搖着紅袖,終於把紅袖“搖醒了”;紅袖一醒,掙扎起來話也不說又向着柱子撞了過去;如果不是沈妙歌“眼疾手快”,這一次紅袖再撞到柱子,不死也是重傷了。
皇帝看到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也在掙扎着,大有不死在金殿不罷休的樣子,終於急急的一拍御案:“成何體統!”
紅袖婆媳三人都跪倒在地上:“臣妾冒犯,死罪難辭,請皇上降罪。”她們認罪認得極爲痛快,痛快的讓皇帝一下子沒有說出下一句話來。
降罪?不要開玩笑了,今天當真要對紅袖婆媳降罪的話,那他真就會博一個昏君的美名兒;皇帝緩了一口氣:“晉王如此可惡,亂闖大臣的內宅,實在太不成體統!”
沈老侯爺等人都跪了下來:“皇上,請爲臣等做主。”
皇帝現在還能怎麼做?如果他今天不處置了晉王,而且不能讓沈家滿意的話,沈家當然不會抗旨,也不會說他什麼,只是回去之後,明天沈家便要大辦喪事兒了——沈家的三位夫人怕是一個也不會再活着。
他就算再有心要護一護晉王,現如今也不成了;的確,也怪晉王太過心急,怎麼能在沈家男主人不在家時,亂闖入人家的內宅不說,還闖入了紅袖的院子。
這是青天白日,如果是晚上,依着鄭紅袖的性子,說不定立時便尋了短見;皇帝心中嘆氣,面上卻是怒氣勃發:這晉王看來不得不好好的懲戒一下,等事情過去之後,再設法放過他吧。
可是皇帝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來,殿外便跑來一個太監;大總管一看立時跑過去:“亂跑什麼,快給我出去。”現在皇帝要處理完沈家的事情,只要不是軍國大事兒,皇帝便沒有時間理會。
如果是軍國大事兒,也就不會是一個太監跑進來了。
紅袖和沈家的衆人伏在地上,雖然臉上都是悲憤異常,但是心裡卻是高興的:晉王,這一次完了;紅袖等人撞柱一來是爲明志逼皇帝嚴懲晉王,二來就是在等宮外的消息。
這消息一到,晉王這一生便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晉王要害他們沈家在先,所以紅袖和沈家衆人都認爲,既然要反擊,當然是要永除後患。正好也藉此震一震京中各路宵小,不要認爲現在的沈家好欺辱。
皇帝,當然是不高興的;但是他要是高興,沈家還有活路嗎?
那跑進來的太監掃了一眼沈家衆人,貼耳對大總管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對着皇帝一禮退出了金殿。
大總管的臉色變成了灰色,他看了一眼沈家衆人,回到了皇帝身邊,小聲##皇帝回了幾句話,皇帝看向大總管:“此事當真?”
大總管躬身:“沈家的幾房爺與夫人都在宮外候旨,人人身上都有血跡,只是不知道傷勢如何?”
沈老候爺等人都張大了嘴,他們看向皇帝,等着皇帝告訴他們家中出了什麼事兒。
皇帝現在是真怒了,他現在都想把晉王給殺掉,立時殺掉!
原來,晉王的侍衛們在紅袖等人走了之後聚一起商量了一會兒,卻什麼也商量不出來;去問沈家的人,根本沒有人理會他們,而且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問得急了,便有小廝罵他們王爺是登徒子云公。
聽到沈家之人如此稱呼他們家的王爺,晉王的的衛們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好,左等右等也不見晉王爺出來,衆侍衛終於急了:他們也在京中是橫慣了的。
晉王就算是再閒散也是王爺不是,他的隨身的侍衛們在京中那當然都是橫着走的人,就算到哪個大臣的府中,哪個主人家不是高接遠迎客氣異常?
今兒在沈家他們不但受氣,而且自家的主子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他們哪裡能忍得下:如果王爺真有個好歹,他們也就不用活了——連家小都不用活了。
當下,一個侍衛開口,衆侍衛附和,就向沈家內宅闖了過去。
沈家的僕從們當然不讓王府的侍衛們過去,王府的侍衛們便動了手;他們這一動手,沈家的侍衛們便有趕過來的,不過趕過來的侍衛們不多:因爲現在沈家是有禁衛軍保護的,所以沈老侯爺給侍衛們放了大假,每天只有少少的幾個侍衛當值——當然,這只是明面上。
王府的侍衛們多,不過幾下子就打傷了沈府的侍衛,闖進了內宅;可是他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自家的主子,便見人抓來問,看到院子就闖進去搜尋一番。
這一下子沈家可就翻了天了,三夫人、六夫人、七夫人等都被招惹了出來,連帶着各房的兒媳婦:包括霜霜等人。
沈家留在府中的沈姓子侄們知道王府侍衛們闖府,不然不能袖手不管;由沈六老爺、沈二爺帶領着喝斥王府侍衛們住手;王府侍衛們哪裡聽他們的:因爲他們的官職根本不入王府侍衛們的眼。
兩下便又打了起來,而這個時候已經驚動了禁衛軍,有人去回報他們的頭領了。
沈二爺等人當然不會是王府侍衛們的對手:他們人多勢衆,把沈二爺等人打傷之後,繼續搜府;不過王府的侍衛們也知道分寸,不敢打死人——沈家就算已經不行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捏死他們這些侍衛們並不會很費事兒。
在他們闖進紅袖的院子,找到了已經梳洗過了的晉王主僕時,禁衛軍的頭領也到了。
他看到沈家滿府的人都傷得傷,倒的倒,內宅之中到處都是血跡,差一點兒沒有嚇得昏死過去;如果暈死過去能夠免罪,他就算是打也要把自己打得暈過去,但是眼下他只能指揮着禁衛軍把王府的侍衛們都綁了起來。
晉王看到禁衛軍時大喜,以爲救兵終於來了;不想禁衛軍卻問也不冉他一聲兒,就把他的人都綁了起來;在紅袖走了不久之後,有婆子請晉王梳洗,晉王便以爲沈家想和他和解:他有是潔癖的人,當下也就隨婆子去梳洗了。
他可不想這樣一臉灰土的去見人,如果有衣服能換他都要把衣服換下來了。
他大聲喝斥禁衛軍的頭領,讓他把自己府中的侍衛放開;但是禁衛軍頭領不但不聽他的,而且還過來行禮請他去外宅休息:晉王如何聽不出來,這是要軟禁他!
晉王兜頭就給禁衛軍兩個耳光,他在沈家已經受夠了氣,不想連個小小的禁衛軍頭領都敢軟禁他,這讓他堂堂的龍子鳳孫如何能忍得。
禁衛軍頭領雖然捱了打,依然還是請了晉王爺到沈家外宅“休息”;當晉王爺出了紅袖的院子,看到滿院子的血跡,與一身是血的沈姓子侄時,他才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
此時,他才明白,在自己一進沈府時便中了沈家人的計:一步一步、一環一環,讓他越陷越深,最後他身陷絕地已經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晉王爺的眼睛,此時血紅血紅的;就算是咬碎了一口的牙,他眼下又能拿沈家的人如何呢?現在他明白,沈家自開始便不是他板上的肉,而他現在卻成了沈家板上的肉:如何宰割全看沈家人的高興與否了。
八十二章 晉王只是小角色
沈六老爺帶着沈姓子侄們,三夫人帶着各房的夫人和兒媳,一起要進宮告御狀;禁衛軍的頭領幾乎是要跪下來求三夫人等人,但是沈家衆人如何能夠就此罷休?
他們是不知道紅袖等人的計策,所以幾乎沒有氣死:沈家還沒有倒,就被人欺到了門上,他們豈能就此算了。
如果就此算了,以後沈家的大門二門,京中的人豈不是想闖就闖了嗎?
禁衛軍頭領和沈六老爺、三夫人正在說好話時,三老爺和七老爺回來了,聽到此事氣的兩個人拉起六老爺就走:“廢什麼話,進宮去見皇帝——如果當真不許我們沈家活了,給個痛快就好,也不要被這些宵小之輩如此欺辱。”
一大隊的沈家人,再加上晉王爺和他的侍衛,引得京城中的百姓爭相來看,並且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當然不是指責沈家人的,同情沈家人的幾乎可以說全部的人。
百姓們是最清楚明白的,他們知道沈家的人爲了保家護國幾代人死的人怕是有三位數了;而且沈家的人絕對是好官兒,京中的百姓都知道沈家的忠良。
自有來旺等人一面走一面向探問的人說上兩句,在沈三老爺帶着衆人到了皇宮不久,京城便有不少知道了晉王是如何欺辱天朝的有功之臣:如果不是皇家對沈府有打壓之嫌,任誰敢對沈府如此?
皇帝聽完事情的始末之後,氣得喝道:“帶那禁衛軍頭領上殿!”
禁衛軍頭領知道自己今天是大罪難逃,只求他不會被連累到家小:想到自己在“保護”沈府之時,對沈家的人並沒有什麼恭敬之時,反而在沈二爺等庶子面前還會冷嘲熱諷幾句,現在他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如果他能待沈家和善一些,他本就是奉命行事,所以沈家的人一定不會怪他;現在沈家的人爲他求一句情,至少能保他的家小無虞。但是現在他就是再後悔,也知道於事無補,沈家的人一定不會代他求情:小人,總是到了生死關頭,纔想起來自己平日裡待人應該“好一點.",不應該事事做絕,不留一點餘地給人。
不過小人在平日裡,又哪肯相信自己會有生死關頭的一天:他以爲他會順風順水一輩子,不會落在被他欺辱或是奚落的人手中。紅袖冷冷看了一眼禁衛軍的頭領,就是這個小人,連她要去孃家也要過問一下:雖然沒有什麼太過刁難的舉止,但是相信他一定會給皇帝打小報告的;就是因此,她巳經好久都不曾去看望父母。
皇上看着禁衛軍頭領冷冷一哼:“朕讓你去做什麼了,你就是這樣保護沈侯爺一家的安全?你的心中可有朕,可有仔細聽進去了朕的話?”
禁衛軍頭領那個悔啊:他原本是抱着一旁看熱鬧的心態,反正沈府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不過是時候早晚的事兒;所以他對晉王一行人所爲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堂堂的晉王爺,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
可是這樣的話,他哪裡敢對皇帝說?只能叩頭認錯,自承有罪。
皇帝一揮手,立時便有人拖了禁衛軍頭領下去亂棍打了一頓;他這才溫言請沈家衆人前來,並且讓早已經等候的御醫給紅袖等人診治。
他沒有等御醫的答覆,而是宣了晉王上殿。晉王爺到了金殿之上,看到紅袖婆媳三人恨不得活活咬死她們;再看到沈侯爺等人,便知道自己去的時候,沈家的人已經打開了錦鳳二人的嘴,前來靠御狀了。
皇帝看着晉王:“你可知罪?”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問罪了;今天不捨晉王,丟臉的不止是皇帝,而是整個皇家;到時大宗正也會來尋他這個皇帝的不是。晉王知道自己中了計,已經沒有幸理;但是讓他就此認命他當然是願意的,於是他開口爲自己辯白,並說一切都是沈家的計策,是沈家的人在算計他。
國公爺聞言冷冷看了他一眼,當真是大言不慚;而皇帝雖然有些不相信,但是晉王有難以自圓其說的地方:好端端的送什麼歌姬爲沈六老爺7你自己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跑到人家沈府中,並且大吵大鬧不惜闖入內宅——這個,也能說是人家沈家謀算於你?
晉王被皇帝問得啞口無言,的確後來的事情是沈家人的計策.但是他能人甕中,是因爲自己想要害沈家人;此事,他就是百口也不能辯白清楚的。
皇帝看着晉王冷冷的道:“你還有何話可說?"
晉王爺只能低頭:臣的確是有些錯處,但後來的事情的確是沈家人的奸計,還請皇帝明察。”他如此堅不認錯,讓紅袖等人更加尋到了原因,而要非死不可:今日之事,不是晉王死就是沈家死一一紅袖當然不會死,因爲皇帝、百官、世人,都不會認定她該死。
皇帝氣得狠狠瞪了晉王一眼:“犯下如此大錯,居然還是強詞狡辯,朕今日不能饒你!"紅袖等人立時伏地道:“皇帝聖明。”您如此聖明,就繼續說下去吧。
皇帝喝晉王跪下:“今日削去你的王爵貶爲庶民,你的過錯交由大宗正來處罰。”晉王聽到之後嚇了一跳,王爵沒有了很正常,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把他交給宗正,那可當真是有死無生:那個皇叔爺大宗正,向來都是以維護皇家體面爲第一;他私闖大臣內宅,大宗正絕對不會容他活在世上的。
皇帝處罰他的話,是以國法來說;而大宗正卻是祖宗家法:如果說他該死,,就是皇帝也不能說什麼的,與國法也沒有什麼關係。此時他跪倒求饒時,皇帝卻已經不想理他:晉王如此,可以說破壞了他的好事兒;原本他準備這兩天就再逼一逼沈家的,讓文武百官與世人不會再站到沈家那一邊,但是現在晉王如此之後,他近些日子還能對沈家如何嗎?晉王之錯,根由其實就是皇帝本身;雖然無人會說出來,但是卻有很多人明白此事,這讓皇帝十分的惱火。
他知道沈家以後絕不會再和他一條心,所以奪沈家的兵權並且要好好的打壓沈家,使得沈家在軍中的威望能降到極小,他便可以安枕無憂了。
皇帝原本就要收網了,可是被晉王如此一鬧,卻只能再拖上一拖;他恨恨的喝道:“來人,請大宗正!"看了一眼晉王:“拖下去。”他是再也不想看到晉王。
紅袖知道天朝自此之後,再也不會有晉王爺了:不管皇帝是誰做,晉王爺也不會有了;就算是日後封王,晉也不會再作爲王爺的封號了。就如紅袖所料那樣,大宗正聽說了事情的始末之後,帶了晉王就走:他並沒有難爲晉王,甚至都沒有喝斥晉王一句;他只是請晉王吃了一杯酒,一杯摻有鶴頂紅的酒。
大宗正用晉王一個的性命,維護了皇家的尊嚴;晉王死後以宗室一般人的禮節下葬,並沒有禍及到他的家人:雖然他的兒子們不能繼承王爺之位,但到底保住了性命,並且依然是龍子鳳孫。
皇帝好好的慰撫了沈家衆人,尤其是紅袖;他大大的賞賜了一番,使人送了紅袖和沈家衆人回府;但是,他並沒的提一句沈府外面的禁衛軍。
這也就是說,皇帝不會把禁衛軍撤回:對於沈家,皇帝依然是不會放過。
所以紅袖等人雖然除去了晉王這個心頭之患,但是並沒有解了眼下之局;衆人回府的時候,人人並無笑顏,反而是更加的沉默了。
到了沈府坐下之後,沈妙歌道:“不管如何,總算多爭取了一些時間。”皇帝在近期之內,不會對沈家如何,不然難掩衆人之口。
沈老侯爺長長一嘆,擺了擺手讓紅袖等人都去歇着,並沒有多說話;除了一個晉王,但是在朝中的和沈家過不去的,並不只有一個晉王而已。
所以,皇帝不會改變態度,那麼沈府還是會被各色人日夜的掂着。
紅袖和沈妙歌回到了院子裡,靈禾等人看到紅袖的樣子嚇了一跳,立時過來給紅袖重新檢視之後,又給她重新上了藥這才退了出去:她們知道紅袖和沈妙歌應該有話要說。
沈妙歌和紅袖卻沒有說什麼,小夫妻二人靜坐半晌之後,對視一眼沈妙歌擁着紅袖誰也沒有說放話。有些話,不必說兩個人都知道的;說了出來也只是平添麻煩而已;他們都知道,皇帝下一次如果不是對沈家直接下手,便要自大姐兒身上做文章了。
就像沈妙歌所說,皇帝一個多月都沒有對沈家有什麼動作,朝中也平靜了一些:至少眼下不會再有人隨便就說沈家是謀逆的反賊了。
但是,禁衛軍對沈府的“保護”更嚴密了;只是新來的禁衛軍頭領十分的乖巧,對沈府各人的行蹤雖然要求瞭解,但是卻對沈家人執禮甚恭一——若是沈家的人不配合時,他便會拍出皇帝來,言明他的難處是得已。
沈府之中並無蠻不講理的人,所以沈家的人對於這個新頭領實在是有些頭痛。也因爲這個,靖安小郡王世贊也沒有到沈家來一趟,而沈妙歌或是沈家任何一個人也沒有在府外見世贊:世贊肉定也不會是個自由之身。
但是,世贊每每下朝之時,看向沈家人的眼中都帶着焦急之色,明顯是有什麼話要說,但就是苦無時機。
八十三章 四老爺來了
沈家的人看到世讚的神色,自然也是着急的:不是大事兒,世贊不會如此;但是他們兩家人見面的時候,只有在宮裡或是宮門前:他們周圍不是有大臣就是有太監,想說句什麼暗示的話都不太可能。
沈老侯爺等人都在想辦法,世讚的話一定要知道才行;紅袖和沈妙歌也很着急,但是越着急越不能去尋世贊,不然他想說得急事兒,就會被皇上盯上:皇帝叫他進京,應該就沒有安好心。
沈家衆人一連幾日都沒有想到辦法,雙方都急得眼裡幾乎冒出來火來。
紅袖也想不出其它的法子來,她的心隨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提得越來越高;三夫人等人雖然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自上一次晉王闖府之後,她們不用長房的人說什麼,也知道現在沈家已經成了皇家的眼中釘、肉中刺了;這些日子不管什麼事兒,都不到長房那裡羅嗦:免得添亂。
這天上午,紅袖再次打起精神,到了前面坐下理事兒;大廚房的管事娘子來回:“少奶奶,我們供菜的那人家,送了些新鮮的東西進來;奴婢原是回了他的,但是他說什麼不求,只求能見當面謝過主家,這幾年來對他們的照顧。”
紅袖哪裡有心思理會這個:“謝過他的好意,東西留下來,不過要照價給人銀錢;嗯,茶香,取兩身衣料來;”又看向大廚房的管事兒:“你帶給他,就說府裡賞給他的,謝謝他們這幾年的辛苦。”
大廚房的管事娘子替那人謝過了紅袖,然後擡起頭來向紅袖使了一個眼色:“少奶奶,不是奴婢羅嗦,他們的心極誠,既然都賞了東西,如果少奶奶有空閒,便叫他過來說上兩句話——這也是恩典啊。”
大廚房的管事娘子跟紅袖的時候極長:在沈府的衆人都不怎麼把紅袖放在眼中時,這位娘子便一心一意的跟着紅袖做事兒了;是個極有眼色、分寸的人,依着她的性子,萬不會相強紅袖見一個送菜之人。
紅袖心中有了疑惑,便隨意的點點頭:“好吧,說起來遠親不如近鄰,多年的交情也實在不應該意薄了人家,免得人家再說什麼來;就依你的,午時之前我帶他過來吧。”
大廚房的娘子謝過了紅袖,但是紅袖卻自她的眼中看到了焦急:只是現在人多口雜,她過不好說什麼——理完事兒,再叫她過來問問便是。
理完所有的事情,便過了一個多時辰,紅袖吃了口茶換過衣服,讓人把廚房的管事叫到跟前:“今兒你是怎麼紅,好像我答應午時之前見那人,你還有些着急?”
廚房的管事娘子苦笑:“少奶奶,那人見了之後您就明白了;奴婢是有些着急,因爲今兒一早我才見到人,聽完的時候正是少奶奶理事的時候,奴婢也只能那樣回了。”
紅袖看了她一眼:“你把人帶過來吧,我這會子有點空兒,看看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什麼事兒。”
廚房管事下去,不一會兒帶上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婦人;婦人低着頭看不清臉面,身上的衣着雖然是粗布的,並且補丁摞羅丁,但衣服卻極爲乾淨,頭上也只戴了一根木釵而已。
廚房管事帶上人來,對着紅袖行了一禮:“奴婢和茶香等人,到房外伺候。”那婦人只是立在她的身後,並沒有對着紅袖行禮;看上去十分木訥的一個人。
紅袖看向廚房管事,再看一眼那婦人點頭道:“茶香,你們出去吧。”
茶香和廚房管事出去了,那婦人依然沒有給紅袖見禮,只是緩緩的擡起了頭來;而紅袖看到她的臉之後,嚇子一跳立時站了起來:“四……”她又收住了口,因爲實在是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的好。
婦人,分明就是被趕出沈家的沈四老爺!
紅袖定了定神之後,上前給沈四老爺福了一福:“叔父安。”無論如何,沈四老爺身上流着的是沈家人的血。
沈四老爺笑了笑,只是笑容很苦澀:“罷了,起來吧;就憑你一句叔父,今兒我這一趟便沒有白來。”
紅袖萬萬沒有想到,給沈府送菜的人,居然會變了沈四老爺:這樣的活兒,怎麼可能是四老爺能做的。
“叔父給府上送新鮮菜蔬,袖兒一直不知道,實在是對叔父多有不敬。”紅袖其實心中吃了一驚,這樣的事情,她爲何一直不知道。
“不是的,一直給府中送菜蔬的並不是我,而是那個老劉;只是近些日子他家中老母與妻子一同病倒,所以才拜託了我來——也不過送了幾日而已;”沈四老爺談些這些粗活,並沒有什麼臉紅之類的:“菜蔬都十分的新鮮,袖兒你放心就是。”
紅袖臉上一紅,立時福下去:“叔父,侄媳不是這個意思,得罪之處還請叔父見諒。”
四老爺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早已經不是沈家的人四老爺,又哪裡談得上原諒不原諒?按說,他現在應該給紅袖見禮,因爲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對方可是朝廷的縣主。
“罷了,不說這些了;”四老爺擺了擺手:“我這次進府見你,是有要事。”他現在臉上與鬢邊已經見了風霜,比起沈侯爺都顯得蒼老不少。
紅袖看到眼中,想到過去的事情在心底輕輕一嘆;如果當初不是四老爺和四夫人如此心狠手辣,他們現在當然還在沈府之中,也不會被生活所迫,變得如此蒼老。
“叔父請坐;”袖兒親自奉了茶給沈四老爺,只看到沈四老爺居然以男身着女裝進沈家,便知道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而來;不然這些年來,沈四爺可是不聞點丁迅息。
四房纔出去的時候,還略有耳聞;後來便當真聽不到他們的一點兒迅息:只是聽人說起,好像四夫人過世了。
“叔父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紅袖雖然說不能完全原諒四房所爲,但是看到沈四老爺如今的樣子,她還真不能完全的狠下這個心腸來。
如果是她能幫的,她便幫一把又如何?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來:不用沈四老爺說什麼,紅袖只看也知道沈四老爺早已經悔過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四房錯的再多,現如今多年過去,他們也受到了足夠的懲戒:送菜蔬,可是要起到三更左右的,四更天便要送到府中——還要親自種菜蔬,這些粗重之活,哪裡是自幼養尊處優的沈四老爺會做的。
但是眼下他不但會做了,並且看樣子還做得不錯,在菜農當中的人緣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看到沈四老爺接茶的那一雙粗糙、黑黑的大手,紅袖在心中又是一嘆:能幫就多幫一些,他們這些年看來,想來吃了不少的苦。
至於沈四老爺的女裝,紅袖一句也沒有問;不是她不奇怪,而是不想讓沈四老爺感覺到難堪: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着女裝是一種莫大的侮辱——比死也好不到哪裡去。
會是什麼事情,能讓沈四爺老爺一點男人的尊嚴也不顧,換上女裝進府呢?紅袖看向四老爺,等着他開口。
“靖安小王爺,託我來帶話;”四老爺的臉很嚴肅:“他說,我們府中千萬不要再做什麼準備了,尤其是後路的安排;皇帝現在對沈家盯得這樣緊,那些皇帝的暗衛就像狗一樣四處亂嗅,萬一被那些狗嗅到什麼,沈家可就要大禍臨頭,誰也救不了。”
他說到這裡,一口氣把茶吃了下去:趕路趕得急,着實是渴壞了。
紅袖萬萬沒有想到,沈四老爺不顧男人尊嚴進府,居然是爲了沈家!她看到四老爺吃茶的樣子,便知道他是渴壞了,立時給他端上來一盞茶:“叔父,您慢慢吃。您,怎麼見到了小王爺?”
她不是不相信四老爺,而是很奇怪此事,也怕四老爺是中了旁人的計。
沈四老爺道:“靖安王府的菜蔬便是我送的——他們王府時有人時無人的,所以很多人不願意給他們送菜蔬;我是能多一份就多一份,多賺些總是好的。”
這話聽得紅袖莫名的眼圈一紅:這哪裡沈四老爺能說出來的話!想一想,沈家的人還真是有傲骨,就算是淪落至此四老卒父子居然咬牙挺了過來,也沒有向沈家任何一個人求助過。
“叔父,這些年您、辛苦了。”紅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四老爺一笑,笑容裡並沒有什麼傷心,反而給人一種很踏實滿足的意思:“辛苦是當然的,不過日子過得好啊。”他擺了擺手:“還是說正經事兒,我現在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小王爺可是千嚀萬囑的,我想父、老侯爺也一定是有什麼退路安排給子孫的,不過眼下我們沈家面對的是皇帝,還是一切小心爲上。”沈四老爺看向紅袖:“你一定要告訴老侯爺,辦法,靖安小王爺已經有了,讓我們家的人不要着急,一切只是等時機而已。”
紅袖沉吟了一下子:“叔父,求人不如求己;我們沈家現在還沒有到生死關頭,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們也不能連累靖安王爺一家人的;這後路,袖兒愚見,我們還是自己準備的好。”
沈四老爺搖頭:“是我沒有說明白,不是靖安王爺一家人在安排退路,也不是安排了一家人的退路;這些話也不靖安王爺說的,是——”他左右看了看,低低的道:“是廉親王爺讓靖安小王爺捎來的話兒。”
八十四章 皇后的旨意
“您說什麼,叔父?”紅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說廉親王爺?”她的聲音也幾乎壓得如同耳語一般:‘王爺,他、他還活着?”
“活着,活得很好;”四老爺笑得眼睛眯了起來:“當初我聽到王爺死去的時候,還落了淚,還想着,怎麼我們家幾輩兒的大姑娘,親事都這麼不好呢————還瞎琢磨認爲是我們沈家的祖墳不好;我也是見到了靖安小王爺,才知道王爺一家都活好好的;對了,福官小王爺還託靖安小王爺給大姐兒帶來的信與東西。”
東西很簡單,只是一張折成動物狀的紙而已,信紅袖當然不會看,一併收起來回頭再交給大姐兒。
她現在激動的不行:廉親王活着,廉親王一家人都活着,這實在是太好了!她努力的想鎮定自己,可是眼圈還是微微有些見紅,呼吸也不能穩定。
“王妃挺好的吧?”紅袖想到沈大姑奶奶和平南郡主走時,都沒有去見自己的小女兒,更不要說提一提這個讓她眼下如此倒黴的大女兒了:“她和王爺現在在哪裡?”
四老爺搖頭:“我不知道王爺他們一家人在哪裡,靖安小王爺沒有說;不過1妃和孩子們都挺好的,袖兒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紅袖輕輕的點下了頭:“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人能活下來,就好;至於眼下廉親王一家人在哪裡。靖安小王爺不管知道與否,都不可能隨便同人說的。
她想起廉親王的性子來,又輕輕的搖着頭笑了:那樣一個聰明—絕頂的人,怎麼會不爲自己留後路——一就算以前沒有,在太后病危之後,他應該就會察覺到皇帝的異常,豈能就此束手就縛呢?
廉親王想必是早已經在準備,只是怕他對皇帝還存着一份幻想吧,怎麼也是一家人,以爲皇帝能明白過來:廉親王那個人,雖然極爲任性,但是也極爲重惜重義。
他也不想皇帝如此冷血吧?紅袖想到廉親王等到最後,卻等來那一杯鶴頂紅時,心裡會是什麼樣的滋味兒:皇帝,實在是太過份了。
不過,一切已經過去了;廉親王不管有沒有過傷心,世人是不會看到了;紅袖相信再看到廉親王時,他還會是原來的那個樣子。不管廉親王一家人在哪裡,只要活得快快樂樂就好;紅袖並沒有想,要讓廉親王反叛,把皇帝揪下來讓他吃吃苦頭:人,只要能幸福快樂就好。
而且,如果廉親王想謀反,世人都反對他也會謀反;如果廉親王不想謀反,天下的人都認他做皇帝,求他謀反他也不會爲之心動。
紅袖所求也不過是一份安穩快樂的小日子,所以皇帝雖然極爲讓她惱火,但是她對謀反還是無興趣:快意恩仇當然好,但是要有個度。
謀反是要死人的,不止是死皇帝的人,也一樣會死自己的人;一將成還萬骨枯呢,何況把皇帝揪下馬來;紅袖並不想看到自己家人、親人、關心的人受傷或是死掉。
四老爺也點點頭:“是啊,能活着就好;”他又想起了世讚的話來:“袖兒,你可要記得給老侯爺說,千萬要等王爺們的消息,把我們家的後路封死吧,正好安一安皇帝的心,也免得日後出什麼差錯。”
他頓了一下,長長一嘆:“皇帝現在對我們沈家如此,怕是前些年他並不是真得相信我們沈家,早就有什麼準備也說不定一一如果真如此,怕我們沈家的舉動,瞞不過皇帝去;依我看,還是等王爺的消息,還能穩妥些。
紅袖至此也點下了頭來,她一直隱隱的不安,就是擔心皇帝早已經對沈家不放心,那他不可能什麼也不做的;現在依賴他人雖然不是好辦,但至少比沈家自己安排的後路要好一些。
四老爺聽到紅袖答應之後,便站了起來:“那我就回去了一一不能久留的,怕被那些禁衛軍或是暗衛們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我還想着,日後靖安王爺那裡有什麼事兒,還能再進府來報信兒。”
他頓了頓看向紅袖,很誠懇的道:“雖然現在我已經不是沈家的人,但是沈家和我骨血相連;如果府中有什麼事兒,你儘管開口;靖安王爺那裡,也只有我能過去,你既然認我是你四叔父,便不要和我客套什麼。”
紅袖眼圈微紅,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深深的福了下去:代她,代沈妙歌,代沈家上上下下的人,對着沈四老爺一禮到地。
不管沈四老爺以前做過什麼,但是現在,誰能說他不是沈家人,身上流得不是沈家的血?
沈四老爺扶紅袖來,又叮囑了幾句之後,低下頭退了出去:紅袖不能送出去,因爲沈四老爺現在只是一個平常的家婦而已。
紅袖賞下的兩身衣料四老爺拿走了,並沒有推辭什麼;而紅袖並沒有提及要給四老爺銀錢那對四老爺來說是一種侮辱。四老爺現在自力更生活得很好,如果沈家不出事兒他會一輩子如此安樂的過下去,不會耒打擾沈家,也不想沈家打擾他吧?但是現在他是爲了沈家的生死纔會挺身—而出,因爲他是沈家人。
如果給銀錢,那紅袖就是和沈四老爺見外了;紅袖要做的,就是去求沈老侯爺,讓四老爺一家人重回沈家:人誰無錯,在此時能爲了沈家做到如此地步,四老爺回到沈家也是應當應份的。
四老爺此舉可是把他一家人的性命都搭上了,他不會不知道、不明白;只是爲沈家,他豁了出來。
看看時辰,沈老侯爺等人就要回府了;紅袖稍稍的收拾了一下.便起身去見太夫人:在那裡等沈老侯爺等人回來。
四老爺所說的事情極爲要緊,紅袖感覺早說一刻是一刻。
紅袖和沈太夫人不過說了兩三句話,沈老侯爺祖孫便下朝回府;紅袖立時便把四老爺的話說了出來:源源本本,一個不漏。
沈老侯爺聽完之後,低下頭想了好久之後道:“嗯,王爺所慮極是;我們立時什麼也不做了,老老實實的呆在京中等王爺的消息——一看看皇帝會不會因此,放過我們沈家吧。”
沈妙歌聽到廉親王沒有死雖然極高興,但是臉上卻還是有氣惱之色;紅袖只是一想便明白:“是不是皇帝又捷及了大姐兒?”
沈妙歌點頭:“今天朝堂之上並沒有什麼大事兒,所以早早的散孑—朝;但是皇帝又把我們叫去了御書房,然後說了幾家王公權貴家的子侄兒,誇那幾個人都誇成了一朵花,問我們看哪個不錯。”
紅袖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一個多月了,皇帝終於還是等不及了。
“我看皇帝的意思,如果我們不在這幾個人挑一個的話,十天半個月的皇帝便會霞賜婚。”沈妙歌的臉色有些陰鬱,廉親王爺並沒有死,,大姐兒當然不能再另嫁他人:“不過,依着我看,到時霞的人不一定會是皇帝,也許會是皇后。”
如此,皇帝便不會擔個惡名兒,而沈家不管是同意不同意,對沈家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半分好處。
紅袖並沒有問是哪幾家權眚:皇帝所選的,能會是什麼人家?現在皇帝雖然還表面維侍着親熱,事實上他行事並無太多的顧忌。
皇帝就是在逼沈家,看看沈家如何應對;然後,他也就定計行事:沈家惱了最好。
沈老侯爺長長一嘆:“我們大姐兒不能再另許他人,不管是不是用計都不能應允此事;如果因此皇帝降罪,那真是滑天襲大稽了一一當然會惹怒皇帝,他也只會另找藉口行事而已。”
“停下準備退路,皇帝如果當真讓暗衛盯着我們沈家,想來他很快就會知道此事;也許他會放下心來,只讓我們交出兵權便無事了。”
說完,他長長的一嘆:“只是,京中這個是非之地,我真是不想再住下去了;你們呢?”
紅袖和沈妙歌當然也不想再留在京中,沈侯爺也是恨不得立時便走:沈家一直在衛護皇帝,但是現在皇帝卻一心要除去沈家;對於沈家來說,他們在京中再留下耒,不止沒有意義而且還會淪爲笑柄。
他們不在意,但是他們不能不替祖宗們在意:沈家的先祖們,對今天的皇家不失望嗎?對於那些惡言惡語,他們能不在意嗎?尤其是那些J在戰場上的沈家人,沈老候爺每每想起,便心下一痛。
“老侯爺,四叔父————?”紅袖輕輕的開了口,她不能不代沈四老爺說句話。
沈妙歌也開口道:“祖父,其實四叔父當年也是因爲四嬸孃……”
“我知道,你們不用說了;”沈老侯爺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他看向了太夫人:“嗯,等下一次他再來時,我想見見他。”
一直沒有開口的太夫人輕輕的道:“血濃於水,老爺;我看老四已經知錯並且也受一一”
沈老侯爺擺擺手:“我的兒子,我比誰不心疼?你們不用說了,一切等我見到他之後再說吧。”
沈四老爺還沒有再來,皇后的賜婚旨意便下了:把大姐兒指給了一個郡王的二子;只是這位郡王,一直都和沈家是對立的——尤其是在軍權的把握上他們家更是恨不得沈家倒了能把大權握到自己手中。
八十五章 抗旨
關於四老爺的事情,紅袖和沈妙歌當天回到房中之後,長長一嘆;沈妙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是不是心中有爲難之事?因爲四叔父?”
紅袖輕輕點頭:“如果就把在這種時候,不顧自家的性命的四叔父視作路人,實在是做不到;但是如果讓四叔父回沈家,對於六嬸孃來說……”
沈妙歌點頭:“你說得是,當真是兩難。”
“所以我今天只是對老侯爺提起時,心裡也是兩難;”紅袖想了想之後道:“此事,如果六嬸孃不能原諒四叔父的話,他是不會、也不能回府的。”
沈妙歌拉紅袖坐下:“你不要想得太多了,老侯爺既然已經開了口,我想四叔父再來時,他一定有了法子。”
“倒是有一件事兒,四叔父的腿當年被打斷了,昨天看他走路雖然有些不便的樣子,但是卻和往常沒有太大的不同——誰給四叔父治過傷?”紅袖微微皺起眉頭:“也就是在此時吧,不然老侯爺追問下來,不知道會不會發作呢。”
沈妙歌搖頭道:“不是我,我可沒有那個膽子抗命不說,而且四叔父當年所爲之事……”他輕輕一嘆:“我很爲不齒。
紅袖回頭:“我哪有說你,我是說不知道是哪個;不過現在老侯爺應該不會在意此事了吧?”
說了一會兒話,紅袖和沈妙歌用過晚飯之後,讓沈妙歌小睡片刻,她起身去尋六夫人說話了:四老爺的事情,怎麼也要讓她知道的。
到了六夫人的院子裡,聽說六老爺正和六夫人說話,紅袖便想回去一會再過來。
六夫人已經聽到紅袖的聲息,讓人把她叫了進去:“我和你六叔父原也沒有什麼事兒,只是說說話罷了;你來一定有正經事兒,說吧。”
紅袖看了一眼六老爺,這話還真有些不好說:當年的事情,對於六老爺來說也是顏面受損的;她想了想便委婉的把四老爺進府的事情說了出來,只說四老爺有事關沈府生死的事情,卻並沒有把什麼事情說出來。
六老牟低着頭道:“他的腿,好了?”
“應該是吧,走路雖然有些不便,但是卻不像是跛了的;”紅袖想到當年四老爺腿部的傷勢,不可能跛了的——因爲已經斷了,不會再走路纔對。
六老爺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六夫人一直沒有開口,她微微低着頭,也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過了好一陣子,六夫人擡起頭來:“四、四哥和那婦人當年所爲,我並不能原諒。”她還是叫出了四哥來。
這早在紅袖的意料之內,換作是她也不可能原諒四老爺的,所以六夫人這話並沒有什麼不妥。
“不過四哥現在所爲,我心裡明白;我們府上的情形,我也明白;”六夫人嘆息了一聲兒:“如果四哥只是做了這些,我是難以接受讓他回府的,袖兒。”
“雖然有些小心眼兒,但是……”六夫人看向紅袖:“我真得做不到。”紅袖一說出四老爺的事情,六夫人便知道她的意思了,也猜到了沈家其它人的意思。
當年的事情,六夫人差一點就被逼死,而她在沈府中最親近的人卻被逼死了:她放不下。
紅袖能理解,輕輕點頭:“我只是告訴叔父和嬸孃,老侯爺已經知道此事,對於四叔父的事情,並沒有說什麼。”
щшш▪TTKΛN▪C〇 六老爺也擡起了頭來:“老侯爺知道了?”說完便又點了點頭:“他來當然是有要事,你自然是要回老侯爺的。”
紅袖輕輕應了一聲兒,沒有再提四老爺的事情,而是說了一陣閒話之後起身要走。
六大人此時道:“袖兒,如果四哥日後還爲我們沈家做事,救了我們沈家上下衆人的話,我雖然對四哥做不到完全的諒解,你知道人死,不能復生的……”她想到了伍氏姨娘,眼圈一紅:伍氏姨娘就是因爲救她而硬生生的被當年的四夫人逼死了。
“但是他卻不愧所姓的沈字了。”六夫人別過了頭去,她其實對於四房兩夫妻,還真是難以原諒;不過當年的事情的起因是四老爺心懷不軌,但是後來的所有的事情,卻幾乎都是四夫人一人主使。
如果四老爺所爲當真能救下沈家老小,她也不能阻止沈四老爺回府;只是她還是不能原諒他:事關她的名節啊,而且伍氏姨娘的一條性命在。
紅袖起身福了一福:“不是嬸孃小心眼兒;”她看了一眼六老爺,再福了一福便告辭了。
今天乍見四老爺,聽完他的話之後,紅袖的確是有些激動了;現在細細想一想,四老爺現在回府是不可能的。
所以老侯爺沒有說什麼,只說見見四老爺:四老爺回來,如何對得起六夫人——而且,四老爺所爲,對於沈家來說也是極大的醜事兒。
紅袖也沒有心思多想,因爲皇后的旨意到了:此事並不是單單和大姐兒有關,這就是皇帝在進一步逼沈家。
沈家的兵權交是早晚要交的,只是要如何交卻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因爲皇帝明顯是在擔心沈家在軍中的威望過高,單是收了兵權他還是不放心的。
而沈家主動交兵權,皇帝也不會收的;他要收回沈家的兵權,一定要有一個正明光明的、表面上能交待過去的理由纔可以:皇帝擔心,像收鄭大將軍兵權一樣對沈家,怕是軍中有太多的將領不服。
因爲軍中有太多的將領都是沈家提撥起來的,這讓皇帝忌憚不已;也成了沈家眼下最大的尾巴:不然,他們早把兵權交出來,和鄭大將軍一樣無權一身輕。
皇后的旨意下了,太監高高舉着那懿旨等着沈老侯爺上前接旨:接過來,便是沈家同意大姐兒另嫁人了。
老侯爺帶着一家人跪在地上,並沒有起身;所有沈家的人不管神色如何,都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這懿旨,他們不能接。
接了,對不起廉親王一家;接了,便是沈家的人貪生怕死,自棄人前。
太監又催了一遍:“老侯爺接旨。”
紅袖握起了拳頭,她悄悄看向大姐兒;大姐兒卻還算平靜,並沒有要跳起來反對的意思:不過知女莫如母,如果老侯爺接旨了,大姐兒一定會跳起來的。
沈妙歌此時不能擡頭,所以看不到女兒;但是他擔心啊,皇帝不過是想找個藉口,而大姐兒只要一跳起來,這藉口便有了。
對皇后大大的不敬,便是對皇帝的不敬,還有誰能說沈家對皇帝忠心耿耿?但是女兒當然不能再嫁他人。
老侯爺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請公公回覆皇后,臣的孫女兒沈好歌已經決意出家,今天已經是齋戒第三天了。”
太監聞言愣了一愣,他只想到了兩種結果:沈家接旨而名聲受損,正好皇帝可以再進一步之後,便可以拿下沈家來而不會引起朝中、軍中的動盪;沈家不指旨,立時他便回宮,過不多時,聖旨便會到沈府,自然是問罪的,沈家的名聲也會受損——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只不過沈家不接旨的話,皇帝便可以更快的降罪於沈家;他沒有想到沈老侯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個要出家的女子,當然是不能嫁人的。
“臣不能接旨,還請公公代臣向皇后娘娘請罪!”沈老侯爺說完,在地上重重的一頓頭。
沈妙歌和紅袖也一齊隨着衆人重重叩頭:“請公公代我們向皇后娘娘請罪!”
太監抿了抿嘴脣,只能把高高舉起的手收了回去:“如此,灑家便回去向娘娘回覆;侯爺快快請起。”
老侯爺起來自然少不了打點一番太監,方纔送他出府而去。
紅袖心疼的看了一眼大姐兒:女兒自今天開始,只有齋飯素服了;不過比起再嫁來,這樣已經是極好了。
“大姐兒,你馬止搬去佛堂中住;”紅袖輕輕的貼耳對她說,然後使了眼色給茶香和映舒等人,讓她們立時把大姐兒的東西移到佛堂裡去。
沈老祖看向大姐兒,眼圈雖然微紅不過並沒有叫大姐兒過去,她知道大姐兒還要好好的準備一番,才能躲過此劫。
皇后的第二道旨意很快到了,意思便是大姐兒沒有剃度,而且正是青春年華怎麼能去長伴青燈古佛,所以讓大姐回心轉意,依然還是要賜婚的。
這旨意是對大姐兒下的,大姐兒只能上前回話:“我是被休的不詳之身,只願能長件青燈古佛,還請皇后娘娘成全。”
大姐兒只是回話,沒有接旨;她不能接,也不願意接:因爲福官還在等她,因爲沈家的名聲不能因她一人受損。
太監沒有想到這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居然有這樣大的膽子,他又催促了一遍讓大姐兒接旨,大姐兒依然是那麼幾句話。
太監皺起了眉頭:“你敢抗旨?”
大姐兒叩頭:“民女所願就是皈依佛祖,請皇后娘娘成全。”
太監的臉上有了怒色,他看向了沈妙歌和紅袖:“你們沈家,要抗旨不成?眼中可還有皇后娘娘?”
紅袖一聽便知道皇后這賜婚的旨意是不可能收回的,沈家是接也要接、不接也得接:不接現在就治你的罪——接當然也不成,因爲賜婚的日期居然就在一個月之後;就算是想拖上一拖也根本不成,皇帝此舉分明就是要把大姐兒送入虎口。
太監又一抖手中的懿旨:“你們,接旨還是不接?”
八十六章 剛烈
紅袖和沈妙歌正要開口說話,大姐兒已經回道:“恕民女大膽,出家之心已定,還請公公上覆皇后娘娘!”說完話,大姐兒已經掏出一小片竹片來,在衆人的驚呼聲中,一縷青絲已經落地!
看着那縷頭髮,沈家所有的婦人,除了紅袖之外全部伏地落淚:自古之禮,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是不能自己傷害的。
沈老侯爺雙眼通紅,輕喝道:“皇后娘娘懿旨面前,如何能如此失體統?都給我肅容!”
紅袖沒有掉淚,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一縷頭髮,還可以再生的;當然,她也知道了女兒的心思:寧爲玉碎、不會瓦全!
如果皇室再逼下去,大姐兒就是一死也不會答應再嫁:只有這樣,才能免沈家之禍,同時也全了她答應福官的話——可謂是孝義兩全。
只是紅袖不能看着女兒如此,這一縷頭髮同樣讓她心如刀絞:大姐兒早已經料到了,所以纔會收起一小片的竹片,以她自幼練功的身手,斷自己的頭髮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也不會被皇室怪罪沈家不敬:接旨之時,居然暗懷兇器。
大姐兒是個古人,自裡到外地地道道的古人,雖然有紅袖的影響,但是骨子裡她同母親還是有着極大的不同:她接受的是這個時代的教育。這一縷頭髮對於大姐兒來說,意味着什麼紅袖很明白,所以她心痛。
紅袖呆看着那縷頭髮片刻,沈家衆人都已經忍不住了淚水,只是院子裡是鴉雀無聲。
沈妙歌緊緊咬着自己的脣,纔沒有跳起來把這個太監打一頓:不是他一催再催,女兒如何會斷髮明志?!
太監現在也愣,他是真得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現在,要如何收場?
再逼沈家接旨是不可能的:再逼下去,沈家這一輩兒的大姑娘很有可能抹了脖子——到時皇帝會夷了他的九族給沈家大姐兒陪葬!
就算是現在,他回到宮裡也不好交待:皇帝是要讓沈家接旨,但是他卻弄得沈家大姐兒斷髮;差事沒有辦好,自然是脫不了懲罰的;並且大姐兒如此一來,皇帝與皇后的臉上不好看,天下臣民會如何看待他們?所以,他這個來下旨的太監,一定會成爲皇后的替罪羊。
沈妙歌和紅袖都緊緊握着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高高的鼓起:他們已經忍到了極限。
大姐兒揚起頭來,直直的盯着太監:“煩請公公代爲向皇后上覆民女之願。”
沈老侯爺再次開口,他看着太監道:“公公,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他頭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太監就是上再傻也知道,沈家衆人的怒火已經到了邊緣,他哪裡還敢再厲聲說話,收起了皇后的旨意,他輕輕的彎了彎腰:“老侯爺和衆位請起,灑家這就回去上覆皇后。”
他的臉是苦的,不能不苦啊;因爲他知道這一次回宮,下一次再來沈家之時,便不會是他來了:他的傷再輕也下不得牀。
太監是一刻也不敢久留,更不要說討什麼賞銀,立時出府轉身上馬而去:他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剛剛居然逼沈家人的接旨。
他們家不接便不接吧,不接自己回宮覆命,大不了來回多跑幾趟,至少自己能留下頭吃飯,能保住雙腿走路;眼下回到宮中,他還真不知道會如何。
太監前腿剛走,後腿太夫人一把抱住了大姐兒:“我的兒,你這是何苦?”便撫着大姐兒的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夫人也過來拉大姐兒的手,手裡握着大姐兒的斷髮,眼淚是怎麼也止不住:她只有這麼一個嫡親的孫女啊,居然被逼得到如此地步,何止是氣,對皇家她生出了一分的恨意來。
老侯爺自地上起來之後,看着大姐兒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他的確是心痛的,非常的心痛。
沈侯爺和沈妙歌起來之後,上前扶起了沈太夫人和沈夫人,雖然勸了兩句,但他們父子一樣是氣恨難平。
紅袖扶着太夫人,看向了老侯爺:“只怕……”
老侯爺搖頭:“已經到了魚死網破之時,就算是委屈求全,也不過是多一個月的功夫——還要搭上我們沈家的幾代人的名聲;大姐兒,很好。”他看了一眼大姐兒,沒有再說下去。
大姐兒只是哄着太夫人和沈夫人,心神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這倒讓紅袖很欣慰,女兒長大懂事,總是件好事兒。
沈家衆人回到了屋裡,人人看到大姐兒的頭髮都轉開了眼睛,實在是不忍看的。
沈夫人親自給大姐兒梳頭,雖然能把斷掉頭髮的地方掩起來,但是卻怎麼也和原來不一樣了。
紅袖看看大姐兒:“太夫人、夫人莫要傷心,我想大姐兒就是要以此來向朝廷抗爭;皇帝和皇后,就算是再生氣,也不能再來逼我們家了。”
而且,皇帝的如意算盤也被破壞了:朝中上下的人只會對大姐兒這個小姑娘十分的欽佩,但是對皇帝和皇后,心中多少都生出幾分不以爲然來——逼的大姐兒斷髮,如果對方不是皇家,怕是被萬人唾棄了。
宮中,皇帝果然是在生氣,皇后的臉色也大變;只是他們夫妻都端正的坐着,沒有誰起來走動或是喝罵。
過了片刻之後,皇帝陰沉沉的開口:“來人,把這狗奴才綁了帶到沈家,讓他去請罪!”就如太監所擔心的那樣,他成爲了替罪羊。
沈家當然不會對他如何,但是皇帝一定不會饒了他。
太監再到沈家之時,不管是沈老太爺、還是大姐兒,無一人爲難於他;並且一家人再三的向新來下旨的太監道:“煩請公公上覆皇后,臣等多有不敬,還請皇后娘娘降罪。
那太監上前親手扶起了老侯爺來:“都是這個奴才不會辦差,硬把皇后娘娘的美意弄成這個樣子,皇后娘娘十分的不安;”說到這裡他看向大姐兒:“姑娘不要緊吧?”
大姐兒對着皇宮叩頭:“民女無事,讓皇后娘娘煩心是民女的錯;民女知道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民女已經身許佛門,還請公公代爲上覆,替民女請罪。”
皇帝和皇后就算是再生氣,也不能降罪於沈家;此次下旨賜婚之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對沈家來說,此事算是過去了,皇帝就算是要對付沈家,也只能另想他法,不能再把主意打到大姐兒的身上;但是對於皇帝來說,事情並沒有過去。
因爲朝中的御史等一些正直的大臣聽聞此事,都遞了摺子上去,都是爲大姐兒說話的人;皇后爲此,只能向皇帝請罪自罰,才平息了此事。
而皇后自罰之後,後宮之中便又起了波瀾:各宮的妃子哪個會錯失這種良機?只是無奈皇帝的心情極爲不好,所以對於各宮妃子並沒有假以顏色。
其中自有那手段高的,皇后不過自罰在宮中悔過半個月,便有宮妃有了身孕:岸然是在皇后自罰結束半月之後才被御醫診出來的;皇后的頭,更疼了,因爲皇帝的的確確是對那宮妃很好,很有些動了情意的樣子。
原本皇帝可從來沒有在宮妃身上用過多少心思:原來他被太后壓制着,也不敢放鬆心神,只能和皇后夫妻二人同舟共濟;現在嘛,他沒有那麼多的顧忌,自然是要好好的享一享美人福了。
沈家自皇后自罰之後又清靜了下來,只是在皇后自罰之後的十天夜裡,沈家來了幾個夜訪之人。
沈妙歌和紅袖因爲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並沒有太過驚訝;只是看到廉親王時,還是小小的激動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能親眼看到活生生的廉親王,可比聽說他還活着更有真實感。
廉親王的臉上並沒有笑意,他是爲了大姐兒的事情而來;看到沈妙歌和紅袖時,他輕輕的一嘆長躬到底:“因我而累你們府上一家人,並且累得大姐兒如此,實在是……”
沈妙歌急忙扶起了他來:“王爺,我們本就不是外人,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說到大姐兒;”他頓了頓道:“我有個好女兒,你有個好兒媳。”
他說得十分肯定,只是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紅:如果對方不是皇帝,他早就把那人暴打一頓了;到現在,他也難消心頭的一口氣。
廉親王點頭:“大姐兒,是個好孩子;”他看着沈妙歌和紅袖:“但是我的兒媳婦,當然不能讓人如此欺負!”
沈妙歌握了握拳,紅袖輕輕的扯了他一下:“王爺,那是皇帝。”她只是在提醒廉親王,也是在暗示廉親王。
就算沈家不會再保皇帝,卻也不會謀反:謀反,不是過日子;沈家的人,現在和紅袖的想法差不多,只是想好好的尋一塊樂土過日子。
廉親王輕輕的笑了,笑得有些邪:“這麼多年了,舞霞公主自兒子死後一直身體不好,此事她的兄長可是一直不知道的。”
他並不想謀反:謀反多累?他只是喜歡看戲罷了。
沈妙歌和紅袖對視一眼,雖然很想點頭,他們夫妻對皇帝是沒有半絲好感;但是想到邊關的將士,想到天朝的無辜百姓,他們輕輕一嘆。
廉親王微笑着搖頭:“我也是天朝之民,當然不希望我堂堂天朝淪落到外族手中;舞霞的父親已經死了,她的兄長並不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所以他也只能讓皇帝頭痛而已,不會引來戰爭。”他微笑起來,其實很不好看,讓人總會把他和壞人聯繫到一起。
八十七章 被欺負的廉親王
沈妙歌也點頭道:“王爺說得有道理,我也略有耳聞,不過王爺如此說看來便是真得的了。”
紅袖聽到這裡完全放下心來:只要不會引來戰爭,讓皇帝的頭越疼越好。
廉親王坐下來之後,先問了問大姐兒的情形,然後又道:“皇帝就是太閒了,如果邊關有戰爭,就算是你們沈家飛揚跋扈,他也不會治你們沈家之人的罪!奪兵權,真虧得他想得出來。”
說到這裡,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看我這個皇叔,實在不怎麼樣;原本太后在時,看他處事十分明白的,現在看來是我當初瞎了眼。”
他發現沈妙歌和紅袖都在看他,立時擺手:“你們放心,你們的女兒這一輩子也就是平民之妻了,絕不可能母儀天下的。”
紅袖和沈沈妙歌並不在意這個,他們在意的是廉集王沒有說完的話:他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說的。
紅袖想了想道:“王爺是不是要……”她的心跳了跳。
廉親王一點不避諱,直接點頭說了出來:“對,我對那把寬大到不成樣子的椅子沒有興趣,但是有興趣的人可不止是一個晉王。”
紅袖和沈妙歌想了想認爲這個主意不太好,到時依然免不了動刀兵的。
沈妙歌忽然笑了笑:“王爺,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廉親王看向他:“你能有什麼好主意?”他不太相信,沈家人的骨子裡都是忠君愛國,他們家的人怎麼可能想到什麼有意思的好主意。
“王爺莫要瞧不起人,聽我說出來;”沈妙歌笑得也有些壞壞的:“自古到今,奪天下的那些皇帝們,可並不都是大動干戈的;只要我們選對了人,那麼……”
廉親王聽得眉飛色舞起來:“對,對,這主意好;你這樣一說,我立時就想起了兩個人來,你聽我說……”沈妙歌伏身過去,兩個人說得越來越投契。
紅袖看着沈妙歌,心底暗自嘀咕:真是被廉親王帶壞了,他有這個想法一定會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然不能一聽到廉親王的話,便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紅袖並不在意。
反正,只要現在的這一任皇帝倒黴,而不是平民百姓們倒黴,她是樂見其成的:這樣的皇帝,分明就是一個昏君,他在位對於天下的黎民來說並不是好事兒。
況且現在羣臣已經開始和他離心離德,就算沒有廉親王和沈妙歌來攪混這一池水,也早晚會有人謀他的位子;只不過有了廉親王和沈妙歌的加入,這池水還真混得可以。
被廉親王和沈妙歌點名的人,紅袖大半都知道:雖然因爲男女有別和本人並不熟,但是其脾性秉性,她還是聽說過的——個個都不是善茬。
讓紅袖感覺佩服的是,沈妙歌和廉親王兩位,居然做了一個很長遠的打算:他們把主意還打到了皇帝的兒子身上;萬一那幾個王爺不能成功,這裡還有兩個呢,有皇帝樂得的時候。
紅袖看着說得興高采烈的兩個人,在心中嘆息了一聲兒:也罷,就當是做了一件好事兒吧,免得皇帝日後再去找其它忠臣良將的麻煩;有這麼多的人陪他“玩兒”,想來他不會再做諸如對付沈、鄭兩家的無聊事兒。
“有仇不報非君子,少夫人。”一旁跟着廉親王來的灰巾人頭領說話了。
紅袖起身站了起來:“上一次便知道當年是你們救了我們夫妻與我的父母,一直沒有好好的謝謝你們的救命大恩。”說到這裡,紅袖深深的施一禮:“大恩不言謝。”
灰巾人頭領閃身避開了:“少夫人,當初只是適逢其會罷了;我們是去追那個江彩雲的。”
紅袖微微一愣:“爲、爲什麼?”江彩雲不過是一個江湖人物,怎麼和廉親王結下了仇。
灰巾人頭領一笑,並不忌諱的把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江彩雲的父親因爲不知道廉親王的身份,所以居然吞下了廉親王的一大批財物——其中有幾樣是廉親王極喜歡的東西,只是還沒有到手就被人搶了,自然是惱火的。
但是江彩雲的父親就是不承認,並且誣灰巾人是強盜,自然把灰巾人惹惱了;也就有了江彩雲口中的滅門之禍;江彩雲父女雖然做此事不多,卻也做幾次,因爲不是特別特別貴重的東西,他們父女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兒;只是這一次卻遇上了灰巾人。
所以,壞事是不能做的,做得多自然會有報應。
紅袖聽完之後,輕輕一嘆:“她果然是罪有應得。”
灰巾人一笑:“不過後來我們王爺不怎麼喜歡那些東西了,所以纔沒讓我們再追下去:不然,她早就應該死了。”
紅袖和灰巾人說了幾句話之後,發現灰巾人和廉親王有五分相像,是指脾牲:都非常的率性;這樣的人物,才真讓人心折。
廉親王和沈妙歌終於議完了,並且把如何做也議好了;這些事情當然不需要沈家去做,廉親王也不會親自去做,他只是叫了灰巾人吩咐了下去:自有人會把這些事情辦妥。
廉親王笑得很滿足,那笑容就好是剛剛偷到了七八隻雞回到窩裡的狐狸一樣:“如此,我們就可以好好的看幾年的戲;如果我那皇叔比我們想得聰明些,我們也有可能看上十幾年的戲。”
沈妙歌點頭,然後便把靖安小王爺和沈四爺的事情說了出來;廉親王的眉頭皺了皺:“有這樣的事情?”
紅袖點頭:“我們已經使人查過了,我們四叔父的腿的確是被西洋人治過,聽人說已經可以走動,只是並不是特別的方便而已。”
沈妙歌和廉親王沒有半絲客氣:“王爺,你知道我們有諸多的不便,並且人也沒有你多;”他對着灰巾人拱手:“所以,此事便有勞王爺了。”
廉親王一擺手:“自然,只是這裡面八成還有其它的事情吧?我怎麼好像嗅到了一種陰謀的味道?”他一指沈妙歌:“你不全說出來,我便不會幫忙——你知道我喜歡的就是破壞人家的陰謀。”
他摸了摸下巴:“這陰謀,嘿嘿,很夠味兒啊。”
紅袖和沈妙歌交換了一下眼神,便對廉親王說了起來;當然是長話短說,但是廉親王問得多,所以也說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廉親王的雙眼賊亮賊的:“嗯,果然是個人物!如果早知道你們府上有這麼一個人物,我說什麼也要和王妃一起住過來!”
廉親王這一句話聽得沈妙歌和紅袖幾乎出子一身的汗:這位王爺如果當真住進沈家,沈家用雞飛狗跳也不足以形容了。
想到廉親王的性子,紅袖不得不開口:“王爺,我們想此事並不那麼簡單,而眼下我們也是以離開京城爲要,所以還請王爺能從速處置。”這話的潛臺詞就是,你可不要玩得太過火。
不能怪紅袖擔心,因爲看廉親王現在的樣子,他就像是新得了一件好玩具一樣:不玩個盡興,他是不肯罷手的。
聽到紅袖的話的,廉親王果然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好事兒,你們夫妻居然現在纔對我說,實在是太豈有此理——早一些,也好讓本王玩個盡興吧?”
沈妙歌咳了兩聲,對灰巾人道:“兄臺的救命大恩,我還沒有謝過;”他起身鄭重其事施禮相謝;而紅袖卻端起了茶盞來吃茶,夫妻二人很默契的無視了廉親王的埋怨。
以前,以前那可是家事,純粹的家事:沒有聽說誰家把自己的家事抖出來,讓旁人幫着解決的;廉親王這人的話,有時候大可以裝作沒有聽到。
灰巾人也不當廉親王這個主子是會事兒:忠心與否,並不在表面上;他和沈妙歌互相見起禮來,談得熱絡十分,再談下去八成就要結拜成兄弟了。
廉親王怒道:“你們是不是欺我現在不是王爺了?”
沈妙歌淡淡的回他一句:“我們欺你,是因爲我們有個好女兒。”
布巾人點頭深有同感;廉親王本來就是佯怒,此時撐不住笑了出來:“呸!有本事兒不要用大姐兒要脅我。”
沈妙歌滿不在乎:“我就是用大姐兒要脅王爺,因爲我認爲這也算是個本事。”
於是廉親王怒氣衝衝的走了:他發誓要回去和王妃商量一下,要再生一個女兒出來。
而沈妙歌一直心情大好了三天,紅袖知道他爲什麼如此高興:因爲他是第一次讓廉親王吃了一點虧兒。
皇帝卻是一個月都沒有幾天好心情,他一想到沈家心底便有一股無名火:這個沈家,他是沒有看錯,表面上忠心耿耿,還不是一樣擁兵自重?居然抗旨不說,還弄得自己和皇后都灰頭土臉的。
他現在看沈家更是不順眼,只是沒有名正言順的藉口,他要動沈家還真是不容易;正在此時,他忽然接到了一份密報,看完之後他獰笑三聲兒:“我看你們沈家,這一次還能不能再逃出朕的手掌心!這一次,可不能怪朕心狠手辣了,朕可是給過你們機會,只是你們有了不臣之心,不識得恭順二字。”
八十八章 上香
沈家的人並不知道皇帝得了密報,還是一如既住的上朝、下朝,話也不多說、事也不多做。
而沈四老爺再次進府了,這一次是他見到了沈老侯爺。
看到沈老侯爺,四老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泣不成聲兒:“父、父親。”
老侯爺看着自己的四子,看到他的樣子蒼老的和自己差不多時,心裡也是一酸:“你腿腳不便,起來說話吧。”
四老爺叩頭之後,還在是來旺等人的幫助下才站了起來;衆人此時纔看到他的雙腿是兩根木頭、加一些銅鐵之物所制。
雖然衆人都有些好奇,但都沒有開口詢問他;沈妙歌和紅袖對視一眼:依着四老爺所說,他可窮得很,如何能有這樣一副做工極不錯的假腿呢?不過看得出來,他用得很長時間了,那雙假腿的磨損很厲害。
四老爺泣道:“兒子當初實在是……,現如今兒子知錯,沒有旁的所想,只想我們沈家能平安無事就好。”
老侯爺點頭嘆道:“你坐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現在的可有什麼爲難之處,可缺少銀子,都不必隱瞞儘管說出來就好。”
四老爺眼底閃過了一絲失望,他原本以爲今天能見到老侯爺,他會答應自己重回沈府的;不想只是想給他銀子度日;他謝過了老侯爺:“兒子現在很好,父親不用掛心。”
他本就不是爲了銀子而來,當然不會收下沈家的銀子。他沒有立時說出今天來的目的,反而和沈老侯爺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只是關心父親,這些年來他時時都愧疚一件事兒,就是不能侍奉老侯爺和太夫人。
父子說了好一陣子的話的後,老侯爺才問他:“可是有什麼事情?”
四老爺點頭:“靖安小王爺說,近日廉親王爺可能會來京中,說不定會先來我們府中;到時千萬要告訴王爺,萬不可到靖安王府裡去,他那裡怕是有些不太妥當;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讓廉王爺去他原來的王府藏身最好。”
“如果廉王爺來了,告訴兒子一聲,兒子給靖安小王爺說一聲,他說有些事情要對廉王爺說,不過到時也只能由兒子捎話過來。”
老侯爺嘆氣:“只是你如此進入兩府,怕萬一……,我們還無妨,怕就怕你們父子會被……”
“父親,這是兒子唯一能做的了;現在我們沈家生死關頭,兒子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怎麼也應該爲沈家盡些力的;而且能爲沈家做些事情,兒子的心裡、心裡頭也能好受些,不然哪裡有臉見我們沈家的任何一個人。”四老爺說着滴下了淚來。
沈侯爺的眼圈也紅了:“四弟,眼下只能偏勞你;只是你也多多注意,萬一有什麼不對,要先保住自己——消息送不送進來都無所謂。”
四老爺並沒有點頭:“袖兒一見我就稱了叔父,而且父親和大哥也都認我——我就是爲沈家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願的。”
說完他對着沈老侯爺又是一禮便要告辭。
紅袖和沈妙歌起身:“我們,去送一送四叔父。”
老侯爺點頭:“去吧;老四,你、一切小心。”說完長長的一嘆,並沒有再說什麼。
四老爺灑淚再次拜別了老侯爺,和沈妙歌紅袖出來;他看向紅袖夫妻:“你們不要送了,不然反而讓人起疑。”
紅袖和沈妙歌扶了四老爺向院子外面走去,紅袖道:“無妨的,這裡是內宅禁衛軍是不能過來的;而且這院子裡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四叔父放心就好。”
她頓了頓又道:“都是袖兒無能,不能讓四叔父回到家中……”說着話,紅袖低下了頭。
四老爺聽到之後立時開口打斷了她:“袖兒你這是說什麼,你已經盡了力;今天能見老侯爺一面,已經很讓四叔父高興了。”
紅袖紅着眼道:“如果不是當年四嬸孃把我的第一個孩弄掉了,也不會累得四叔父被打斷了腿趕出沈家去——說起來,是袖兒對不起四叔父。”
四老爺低着頭,停頓了一下才道:“那是那婦人不對,怎麼能怪你呢;說起來,還是四叔父對不起你和五哥兒纔對。”
沈妙歌的只是扶着四老爺,一直沒有怎麼說話,聽到此言也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我和袖兒也算是兒女成羣,那件事算不得是什麼大事兒。”
“四嬸孃,是怎麼死的?是不是傷重不治而亡?”沈妙歌嘆了一口氣:“雖然她是……,不過只留四叔父一個人,這日子也是難過的緊。”
四老爺還是低着頭,在沈妙歌話落之後只是點點頭:“不要提她了,她本就是我們沈家的罪人。”
紅袖和沈妙歌對視一眼之後,扶着四老爺到廂房坐下。
“四叔父,您稍坐一會兒,我們去取些銀兩來。”
四老爺卻是說什麼也不肯要,執意要走;紅袖和沈妙歌也無法,只能讓他去了。
送走四老爺之後,紅袖和沈妙歌回到了廳上,對着長輩一禮坐下,把和四老爺說過得話重複了一遍。
沈老侯爺輕輕一嘆:“也難爲他了;”然後擺手道:“你們一切小心在意,去吧。”
紅袖和沈妙歌便躬身出來,兩夫妻沒有坐車子,而是手挽着手在府中慢慢走着,誰也沒有說話;府中的下人們遠遠看到紅袖夫妻,都避到路旁垂手侍立。
映舒雖然知道主子的心情不好,但是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勸,只能跟在身後乾着急;當她看到奶孃和霜霜時,便笑道:“二少奶奶好。”
霜霜轉過身來,看到紅袖和沈妙歌,便帶着奶孃們過來;兩個孩子看到紅袖和沈妙歌,非要父母抱不可,倒是逗笑了紅袖二人。
而霜霜的兒子卻不幹了,也非要沈妙歌抱不成;三個小男孩兒把衆人逗得笑開了懷,霜霜這才拉紅袖問:“沒有什麼事兒吧?”她看了看左右,輕輕的伏耳道:“不是那個皇帝又要來逼我們大姐兒吧?”
紅袖搖頭:“不是,嫂嫂放心就是;”她也伏耳問道:“親家可都已經出京了?”
霜霜並沒有多說,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她姓兩人又繼續逗弄孩子們了:霜霜的父親已經辭官了,因爲年紀大了嘛。
而且在這個時候,霜霜遠在家鄉的祖父去世,霜霜父親、母親、兄長等等,都要趕回去奔喪;這一去,至少都要三年。
丁憂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許的,所以霜霜的父兄現在都已經在路上了。
一連兩天都沒有什麼事兒,到了第三天鄭姜氏打發人來,約沈夫人一起上山進香;沈夫人左右無事,自然是允了,便讓下人們準備。
禁衛軍頭領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事他們當然不能攔着;不過他們分出了十幾人跟着沈夫人和鄭姜氏一起上山,當然是以保護爲名。
到了山上,禁衛軍只能就在留在寺外,只有禁衛軍頭領和沈、鄭兩家的十幾個侍衛跟了進去。
沈夫人和鄭姜氏並沒有在山上做其它,真真正正的禮了佛之後,便下山打道回府,並沒有在山上留宿:說是這個時節山上涼,鄭姜氏膝蓋有些受不了。
兩府的人京城外的驛站住了一晚,到了天色大亮這才進城各自回府。
此時,禁衛軍的頭領才放心來,對於沈府的人更加的恭敬起來:他們只求沈家的人只要能安安份份的就成,不然他們便無法交差了。
四老爺過了兩天又來了一趟,也不過是來問問廉親王爺來過沒有,說是靖安小王爺不太放心。
禁衛軍們並沒有發現四老爺,可能同他一直以女裝示人有關吧。
墨大夫回了鄭府,因爲鄭姜氏受了風寒,原本沒有當回事兒,可是不過一天一夜,便臥牀不起了;皇帝自然是打發了御醫來瞧過,開了一個方子之後,便沒有再來。
但是鄭姜氏用藥之後並不見好,紅袖這才急急好讓墨大夫回去鄭府;並且她和沈妙歌也過府去探望,還留在鄭府住了一個晚上。
墨大夫的藥還是有見效的,當天晚上鄭姜氏的熱便退了;紅袖和沈妙歌這才放心的回了沈府,不過三天兩頭的就去鄭府看看。
雖然禁衛軍頭領天天都把紅袖和沈妙歌的行止報給了皇帝,不過就算是他們也認爲此事很平常:母親病了,有兒女不探望的道理嗎?
皇帝當然也沒有爲難沈、鄭兩家,只不過又使御醫來給鄭姜氏請過一次脈:因爲鄭姜氏的傷寒很厲害,久也不見好。
四老爺去靖安王爺家的次數也多了,不過靖安小王爺近日吃酒吃得過多,幾次四老爺也沒有見到他。四老爺又來了沈府一趟,他對於廉親王的事請十二分的上心。
看到紅袖和沈妙歌之後,四老爺道:“靖安小王爺天天吃酒吃得大醉,如此也不是辦法;廉親王爺如果到了京中,帶來老王爺的信可能會讓小王爺好一些;”他頓了頓又道:“廉王爺還沒有到嗎?小王爺八成也是因爲此事纔會如此煩惱的,唉——!”
紅袖和沈妙歌嘆氣:“姐夫這人真是的,就是想家也不至於如此吧;”看了看左右,他們壓低了聲音道:“昨天我們接到了飛刀傳書,說是明天晚上有人來訪我們府,不知道是不是廉親王。”
八十九章 明修的棧道
四老爺聽到這話,擡起了頭來:“真的嗎?”他的語氣裡來了極大的喜色:“如此可太好了、太好了!”
紅袖和沈妙歌一扯四老爺:“叔父,您輕聲兒。”
四老爺連忙點頭,問沈妙歌:“此事老侯爺可知道?府中可有準備嗎,不要到時讓禁衛軍看到;不然,由我去接廉親王帶來府中還安全一些。”
沈妙歌搖了搖頭:“不用叔父費心了,那飛刀傳書根本沒有說人在哪裡,就算我們想去接也無從接起啊;廉親王那人,就如叔父所說,那麼聰明的人一定會有自己的安排。”
四老爺笑了起來:“也是,倒是我多想了;不過京城之中,你們還是要小心在意纔是。”又很叮囑了沈妙歌和紅袖一番,然後便要告辭。
紅袖又嘆道:“叔父行動不便,袖兒真不忍心看到您夭夭如此;如果不是當初八嬸孃和四嬸孃過不去,也不會連累到了叔父的一一八嬸孃現在雖然不在府中了,可是當年的事情更是說不清了,唉一一!”
說着話,她是連連搖頭:“叔父再忍一忍,過了此事我和我們五爺一定爲叔父開口,讓叔父能重新回到府中,以便我們盡孝心。”
四老爺擡着頭眼中閃過了一絲什麼,只是飛快所以紅袖和沈妙歌異沒有看清楚:“唉,當年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再說老八家的也得到了報應;至於我,現在很好,只想能爲沈家做些事兒,讓我心裡好受些。
紅梅和沈妙歌又安撫了他兩句,讓人取了銀兩耒給他,這才目送四老爺遠去。
看到四老爺行得遠.了,沈妙歌壽向了';.袖,眼底閃過了一絲寒光,“應該不錯了。”'
紅袖也輕輕的點頭:"不過倒也正好;”她看向沈妙歌,輕輕的一扯他:“走吧,我們今天晚上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忙?現在這個時候正好去補一補瓷。”
夫妻二人回到廳上,把四老爺的事情說完之後,使回房去小睡片刻,直到晚飯時分才起身。
次日,鄭姜氏來到了沈府,因爲她生病的時候,沈府的人過去探
望過,並且常常打發人送些東西,她和鄭大將軍是親來致謝的。
不過鄭姜氏是上午來的,因爲她的病剛剛好了不久,不能見風所以她是轎子來的,直接擡進了府中:禁衛軍們就算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去冒犯鄭姜氏,讓她掀開轎簾看上一看。
鄭姜氏直接去了沈太夫人的院子,到了院子裡才下轎。而早已經有人接了出來,那轎子也沒有再擡出去。'
看到太夫人扶着沈夫人的胳膊出了房門,慌得鄒姜氏急忙上前見.禮:“太夫人,這如何當得?”
“當得,當得;”太夫人拉了鄭姜氏起來,握着她的手道:“想
到以前,眼下真是讓我這個老婆子……”
“太夫人說得哪裡話,一家人哪裡有勺子不碰鍋沿的?”鄭姜氏隨着太夫人一面進屋一面笑道:“我們可是一家人,太夫人如此客氣,倒
讓我心裡有些不舒服,莫不是太夫人和我見外吧?”
現在太夫人早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人,所以鄭姜氏纔會和她說勾玩笑。
紅袖自外面進來:“太夫人又和誰見外了?”'
沈夫人笑道:“和你母親唄。”紅袖笑了,幾人說笑着進了屋子;而太夫人也不再提從前的事情,只要她日後多疼愛紅袖,比說什麼話都強。
進了屋裡,太夫人拉了鄭姜氏坐到一起:“不要分作麼賓主,反正都是一家人,不然,你又說我和你見外。"
鄒姜氏笑.了起來y也沒有客氣坐了下來:“我從來和太夫人是不
見外的。”
紅袖並沒有坐下,反而站到了窗邊讓兩個小丫頭過來擦欄杆}只是她一面說話,一面因手指敲着窗櫺;過了一會兒,聽到幾聲鳥叫纔回身道:“今兒可能有喜事呢,這個時辰喜鵲叫得這樣歡。"
沈夫人笑道,“你母親身體大好了,當然是喜事兒;今天這鳥兒倒是湊趣兒一一來人,在空地上撒些東西給鳥兒,莫要驚到了它們。
紅袖笑着出去:“我去喂鳥兒吧,我向來是喜歡鳥兒的。”她正喂鳥兒時,忽然聽到有丫頭叫,刺客!
府中一下子亂了起來,還真有暗影飛起;沈家的侍衛不一會兒使趕到了,把沈太夫人的院子仔細的搜了一遍之後,居然刺客不是一人,有三道暗影飛起:就算是在白日,也沒有人看清楚他們的面目。
侍衛們自然是追了下去,沈府的侍衛在沈家子侄的帶領下,跡搜了搜其它的院落;禁衛軍的頭領自然被請到了前面的夫廳上,被沈家子侄們數落了一頓。
好在沒有再發現休麼,沈家內宅還是照常擺宴和鄭姜氏一起說笑:.她們並沒有因此受多大的影響,反而好
像很高興的樣子.:.:
鄭大將軍到了下朝之後纔到沈府;兩家人在沈府裡用了一頓之後,到了太陽西落的時候,鄒大將軍夫婦也沒有提回府的事兒,沈家已經在安排晚宴。
沈府中的事情當然被禁衛軍告知了皇帝,只是皇帝並沒有說什麼,好像認爲鄭沈兩家今天晚上見面是很五常的;至於那幾道暗影兒,皇帝也沒有提,也沒有時禁衛軍降罪。
皇帝只是在書房裡走來走去,好像有些焦急的樣子;直到有一道暗影閃過了御書房,他才坐好,“怎麼回事兒?是不是被沈家的人發璣了?”
“只是意外,有個丫頭逃懶把一盆熱水倒進了花叢中,才拉一個暗衛燙了出來。”那人恭謹異常,“皇上請放心,沈家並沒有覺察到什麼現在還在吃;說笑,很有些高興的樣子。”
“哼,他們高興了多久;”皇帝點了點頭:“時辰差不多了,你手
下的人可都進入沈府了?"
"都已經進去,白天沒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並且混進府中也不容易;但是天色一黑,便沒有這麼多的顧忌,再加禁衛軍的幫助,進入沈家是人不知、鬼不覺的。”
"那好,去吧;行事小心,如果廉親王當真沒有苑,他如果'感覺到半點危險,也不會進入沈家的;讓那些禁衛軍一切照常,不要顯出什麼鬆懈的樣子來,不然反而引得那逆賊起了疑心,如果再讓他遁走,更不好扳拿。’
“是,皇上放心。”.堆人行完之禮後,後退到門邀才轉過身子就隱沒在茫茫的夜色中?他並沒有直接去沈家,而是去了一處平民住所。
油燈下,坐在桌子旁邊的人正是沈四老爺!
他看到出現在屋裡的人,並沒有一絲驚訝,反而起身見禮}那人一擺手,兩人又低下頭湊在一起密議了一番之後,那人才再次閃身撲入了夜色中。
四老爺看着油燈無聲的笑了笑:“這他媽的該死日子,終於要結束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完十後,自己就可kA去做個大地方『逍遙自在的去過人過的日子。”
不過他並沒有太過得意忘形,而是又坐下等到自己平穩了氣息之後,又沉思了片刻,感覺並沒有什麼遺漏,這才起身吹熄了燈;對於外間賡上的躺着的少年,看也沒有看一眼。
他走不久,使有人閃到屋裡,停在了少年的牀前;無聲的冷笑之後,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來,輕輕的、飛快的刺向少年的心臟!
此時,一縷疾風而過,那匕首卻被一粒石子撞飛;鄖人正想驚呼聲,卻發現自己的咽喉已經被割開了;在他的身後,立着一個灰巾人。
灰巾人對着牀上的少年揮了揮袖子,灰色的藥末撒了出去,保證少年會睡得極熟不會醒來之後,他才抗起少年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牀上,自然是躺着一個死了的人,並且穿着少年的服色:當然就是那個要殺了少年的人。
四老爺一身女裝又出現的沈府中,這一次他並沒有見到紅袖和沈妙歌,只是見到了六老爺。他看到六老爺時一笑:“六弟。"
六老爺點點頭:“辛苦四哥了,今天晚上因爲有事兒,所以他們都忙着,你知道我一向是個閒人,便過來毖你。”頓了頓之後,他看向四老爺:“你弟妹做了幾個你愛吃的小菜,先過去我哪裡坐一坐吧一一不到半夜時分,是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正好,我們兄弟也多年不見,好好的說說話兒。"
四老爺擺手:“今天哪裡有心思吃簡?”
“就算是乾等不也是乾等着?"六老爺彼笑:“我們不吃酒,只是吃茶罷了;今天晚上,我可是不敢讓四哥吃酒的}再說你弟妹都已.經把匪準備好了,四哥怎麼能連去也不去?”
六老爺說完,仔細的看着四老爺。
四老爺雖然有些奇怪,不過卻還是點下了頭:“勞煩弟妹當真讓我心裡不安,好吧,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便去你那裡坐坐一一隻是一會兒,我怎麼也要見一見父親的;你知道,牆安小王爺還在等我送信兒過去。”
他聽六老爺的話.,知道他也是知道情人,所以並不避諱的把世贊
說了出來。
“鄖是當然;”六老爺笑了起來,笑得很混和,非常非常的溫和:“父親早已經叮囑過了,時辰到了自然會叫我們過去;現在禁衛軍們都還醒着,當然不能太過着緊了,被看出什麼來,便不止是害了我們一家人。”
九十章 爲什麼對你好?
四老爺聽得連連點頭:“六弟說得有道理;”聽到老侯爺有安排,他放下心來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苦笑道:“這個樣子去見弟妹,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無妨,你的事情我們府中哪個不知道?你這是爲了我們全家人才如此,萬不會有人笑你的,四哥放心就是。”六老爺伸手:“我們走吧,四哥。”
四老爺笑着應下,跟着六老爺去了。他不知道,他走後不久在他和六老爺站立的地方,立着紅袖和沈妙歌。
“此人絕不會是四叔父;”沈妙歌的眼睛眯了起來:“他如果是四叔父,就是打死也不會跟六叔父去他的院子裡。”
紅袖輕輕的點頭:“自他初來時,我便以言語試探,並露出了要在老侯爺面前爲他說情,讓他回府的意思來;而他上一次來時,他也說了出來一他在第一次來時,便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思。”
“但是他卻沒有再過勸我,而且也對當年的真相併不知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當然是想進府的,那樣就能很快的得到他想的東西。”
沈妙歌冷冷一笑:“一次兩次的試探,如果說此人是四叔父,因爲當年的事情有愧於心不想再提,所以纔會言語吱唔;但是卻不懼六叔父,還敢去見六嬸孃,並且對於你提到的八嬸孃的事情,也十分的相信,這便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
紅袖輕輕嘆道:“看來,那個方是真的了;只是……”最終化作輕輕的長嘆,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沈妙歌也嘆了一口氣:“雖然說善惡到頭終有報,不過看到他那個樣子,實在是……”他也沒有說下去。
夫妻二人都搖頭嘆息了一會子:他們當然是低語;雖然此處並沒有暗衛,但是他們還是極爲小心的,一面走一面說——他們是出來透透風的。
回到廳上,紅袖和沈妙歌按說好的暗語,向廳上的衆長輩暗示四老爺已經到了:“剛剛出去轉了轉,今天晚上的星星倒是極亮的,只是月亮卻沒有看到蹤影兒。”
沈老侯爺笑道:“你們逃席便席了,居然回來還敢說,這一次如果有人罰你們酒,我可是不會管的。”
鄭大將軍也笑道:“我管,我管;哪個要罰我女婿的酒,我便去罰他三大杯。”
沈二爺笑道:“鄭叔父,您這不是明白欺負我們這些小輩兒?”
“欺負的就是你們小輩兒;”鄭大將軍大笑:“老侯爺是我的長輩兒,不欺負我就偷着樂了,還敢去欺負他?你們哪個要罰五哥兒的酒,說出來——我們爺們先喝它三大碗!”
廳上不管是左邊的男席,還是右邊的女席,都笑成了一團。
大廳屋頂上面,有暗影伏着,聽到衆人的笑語暗暗罵了一句:你們吃酒卻讓老子喝風,一會兒就有你們好受的。罵歸罵,但是這風他們還要再吃上一兩時辰才成。
墨大夫正在打瞌睡,桌上擺着的酒飯他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映草兒進來之後推了推他,伏在他的背上道:“那人,如何了?”
映草兒臉早已經紅了,只是眼下府中到處都有暗衛,她不得不如此免得被人聽去了;就算是有暗衛看到,也只認爲她和墨大夫有什麼暖昧,不會想到他處去。只是這樣子太羞人了,她說話時的語氣都變了。
“死不了;”墨大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不過,也活不成。”藉着懶腰他把頭向後仰去,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這樣的機會,可真是太難得了。
他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是卻從來沒有對草兒毛手毛腳過;但是有這樣的機會讓他假公濟私,他還是不介意的,嗯,應該說是很高興的。
映草兒當然明白他的心思,伸手拍了他一下又啐了他一口:“這是什麼話?讓我拿這話去回姑娘嗎?”
只是草兒的手擡得挺高,但是落下來時卻並不重,連只蚊子也打不死,更不要說現在皮正厚的墨大夫了。
“醒是能醒過來,不過一時半會兒還說出話來,實在是太虛弱了;”墨大夫並沒有半分同情:“有我在當然死不了,活不成是指他就算是完全大好了,也依然是個廢人了。”
他說完,又吸了一口氣;雖然他想作的並不是吸氣,而是輕輕的親一下草兒近在眼前的臉:太近了,近得他都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只是他是真的喜歡草兒,在沒有成親之前,他並不想唐突草兒;所以他還是強忍了,只是又吸了一口氣:草兒,好香啊。
草兒其實身子也有些發軟,她和墨大夫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是不短了,但是從來沒有捱得這樣近來:幾乎就是臉貼臉,身子貼身子了。
男人的氣息,從來沒有讓草兒感覺到如此強烈;不過她看到墨大夫又一次吸氣,又羞又能惱的打了一下他,便飛快的逃走了;當然,她依然是高高擡起、輕輕的落下。
墨大夫有些惋惜的嘆了一口氣,他有些後悔,剛剛爲什麼不把話說得慢一些、或是模糊一些:那麼豔福便可以多享一會兒;只是他轉念又一想,如此做卻是對草兒的不尊重了。
於是墨大夫糾結了,而在他屋外剛剛掠過的白逸塵卻在心中嘆息:看來要趕快給墨大夫和草兒成親才成了。
終於,三更過去了,而鄭大將軍夫妻也在沈府的安排下住在了沈家,並沒有回府。但是讓暗中伏在各處的人興奮的是,明明說睡下的沈家主子們、還有鄭大將夫妻居然都悄悄的出屋,又聚到了沈太夫人的院子裡。
暗中監視着沈家各人的那些影子,知道今天晚上的重頭戲,在他們吃了多半夜的風之後,終於要上演了。
這些人都提起了精神,仔細起來:要知道,如果捉到了那人,沈家和鄭家當典要被抄家的——只這一項,也足夠他們發一筆了。
可是屋裡的人坐了一會兒之後,鄭大將軍夫婦便回房去了,而沈家的人雖然沒有回各自的院子,像是小輩兒也大多到廂房裡睡下了。
四老爺是等的最着急的人,他看向六老爺:“王爺怎麼還沒有來?”
六老爺卻搖頭道:“四哥,慎意;”他壓低了聲音道:“誰知道呢?我們又沒有見到王爺,只是見到了飛刀傳書而已。”說完,他很溫和的拍了拍四老爺的肩:“四哥,你再吃杯茶吧。”
四老爺搖了搖頭,看了看還沒有睡得三老爺等人,心裡卻在打鼓:那個廉親王不會放沈家人的鴿子吧?到時沈家不會如何,他卻要慘了。
不過他對於六老爺卻是很有好感,因爲不管什麼時候,六老爺都對他十分的溫和並且親厚:很有些手足的樣子;倒是三老爺和七老爺,和他只是說了幾句話,便不再理會他了。
好在他並不在意這些,只要有個人能陪着他說說話,不至於讓他在廳上太尷尬就成。
六老爺看向四老爺,目光炯炯的:“四哥,你好像有些着急?”
四老爺聽得心中一驚:“沒有、沒有;”然後他看了一眼六老爺又嘆了一口氣:“是有一點兒,你是不知道靖安小王爺的情形,唉——。”
六老爺笑了笑,笑得有些溫柔,看得四老爺心中不知道爲什麼一跳:對着我這個大男人,笑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妖孽了些。
他不自覺的向一邊靠了靠,心下嘀咕沈家的六老爺,不會是有斷桃分袖之好吧?
“四哥可是冷了?”六老爺卻還是溫柔的笑着,伸手取過自己的衣袍來給四老爺披上:“已經定夜,是有些涼的;不過四哥的身體也要多多注意纔是。”
四老爺心中更加的發毛:“不用了,我不冷;”他看了一眼六老爺,又把話題扯回到廉親王身上:“王爺,不會是不來了吧?”
六老爺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他無聊的讓人把牆上的劍取過來擦拭,一面擦一面看向四老爺笑得更溫柔:“四哥,你知道我今天爲什麼待你如此好嗎?”
四老爺的頭上冒出了汗來:這話,可真聽得讓人心驚啊;他一時間哪裡說得話來,最想做得事情便是想逃離六老爺的身邊。
而此時,沈府忽然現出一條灰色的影子,直撲了墨大夫的房間;而暗中潛伏的衆多人都蓄滿了力量,就等着沈家的人出來,他們便撲下去。
同時墨大夫已經打開了窗子:“來人,來人,快來人啊!”
沈太夫人的院子裡立時熱鬧起來,沈家的衆人都奔了出來;就算是睡下的沈妙歌等人,也都披衣奔出來。
沈家的人相互間也不說話,都奔向了墨大夫的那一間房。看到沈家的人都進了房裡,暗中的那些人終於都撲了下來。
一時間夜色聽到一聲接一聲的衣袂破空之聲,不過幾個眨眼間,已經有暗影人站到了墨大夫房外。
六老爺此時卻還坐在椅子上,並沒有跟着衆人奔出去;四老爺也坐在椅子上,不是他不想出去,是因爲六老爺按住了他,他想動也動不了。
六老爺的此時的笑容更溫柔,看着四老爺的眼睛很溫柔的道:“看樣子四哥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四哥想不想知道?”
四老爺的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他被六老爺嚇出了一身的汗水來;因爲他不好男色啊,爲什麼會遇到這麼一個人。
“四叔父不知道,袖兒卻是知道的;”紅袖自門外走了進來,看着四老爺淡淡的道:“六叔父是很慈悲的人,所以每一次他想要打傷一個人時,便會待那人很好;如果他想殺了那人時,待那人會更好,並且會請要被殺掉的人吃一頓飯,免得那人做一個餓死鬼。”
九十一章 真假四老爺
四老爺聽完紅袖的話,立時便自椅子上跳了起來:“袖兒!”他不知道是驚怒不相信,還是太過於害怕了。
六老爺微笑着看向他:“袖兒說對了。”他還是很溫和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要殺人的樣子;但是他手中的劍卻已經舉了起來。
四老爺現在渾身上下都冷嗖嗖的,他強自鎮定:“老六,不要胡鬧!袖兒,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還是隨我去看看王爺吧。”
紅袖淡淡的道:“王爺?京城中有很多的王爺,不知道四叔父所指的是哪一位王爺;”她頓了頓看看外面的天色:“這個時辰,怕是哪一位王爺也不會來到我們府上的,四叔父真是會說笑。”
四老爺現在當然知道事情不對,非常的不對;但是他還是強笑道:“好了,不要玩笑了,隨我看看出了什麼事兒吧。”
“你再裝下去,我六叔父的劍可就要刺入您的脖子了。”紅袖看着他,平平靜靜的。
六老爺手中的長劍,不知道怎麼就架到了四老爺的脖子上;就是四老爺自己也不知道,那劍是怎麼過來的,反正他感覺到一涼時,那劍便在自己脖子上了。
四老爺額頭上的汗慢慢的滴落下來:“老六,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六老爺慢悠悠的道:“我要想一想,是要把你一刀一刀的零剮了,還是一劍一劍的慢慢在你身上刺上十幾二十個透明的窟窿。”
紅袖看着四老爺:“怎麼,做了這麼久的沈四老爺,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四老爺看看肩膀上的劍,再看看紅袖知道事情情已經敗露;但是,他們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可是很下過一番功夫的,易容之術也從來沒有被人瞧破過。
他看了一眼屋外院子裡的暗影人,笑了:“沒有想到沈家當真是了得,居然識破了我的易容之術——只是,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紅袖也笑了:“你第一次,剛來時我便感覺到奇怪了。”
假四老爺不相信:“不可能!你不要胡言矇騙於我,那一次你十二分感動,分明已經動了心思要助我回府的。”
紅袖淡淡一笑:“助你回府?”她有些無聊的抖了抖帕子:“那不過是故意在試探你——就算你真是我四叔父,我也不會就此爲你說話助你回府;你要回府,我要問過一個人才成,她不答應,四叔父便永遠也回不了沈家;就算是我們老侯爺,也是一樣的。”
假四老爺看着紅袖,半晌之後道:“原來,我敗在了你們沈家的隱密上!該死的,他居然沒有全說出來。”
紅袖看他的目光冷了下來:“真正的四叔父是被你折磨成那個樣子的吧?你實在是應該死一百次的,因爲你算不得是一個人了。”
假四老爺根本不在意:“你也休想騙我說什麼,實話告訴你們,你們沈家、再加上鄭家,死定了。”
紅袖冷笑:“是嗎?你以爲我在騙你?試問一個揹負罪名被趕出沈家的、幾年之後悔過的人,冒着生死來助沈家的話,就算不爲自己的日後打算,如何會不爲自己的兒子打算?!就算,那只是庶子。”
假四老爺愣了一愣,喃喃的道:“但、沈家面臨大禍,自保都不太可能的事情,我爲什麼要送兒子回沈家?”
“所以你纔是假的;”紅袖繼續冷笑道:“四叔父這一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被逐出家門,這讓他及子孫都擡不起頭來做人;而四叔父一心一意要助沈家脫離滅門之禍,怎麼會認爲沈家會就此滅門?”
“如果相信有滅門之災還來沈家,那四叔父就是存了必死之心,就會把兒子安排妥當之後再來,而不會把兒子帶在身邊;如果把兒子帶在了身邊,就是存心要父子二人一起和沈家共存亡,又豈會提也不提兒子?又豈會不想重回沈家?”
紅袖緊緊的盯着沈四老爺:“我流露出要助你回府之後,你只有高興卻沒有愧疚,這是極大的破綻——四叔父就算是要和沈家共存亡,也只會讓兒子重回沈家,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回沈府的。”
真正的四老爺在發現紅袖要助他重回沈府之後,一定會拼命推辭並且會求紅袖,讓兒子再重回沈家;原本紅袖有疑心,以爲四老爺第一次可能是心情緊張,所以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神色變化,或是不想再提往事。
但是,在白逸塵回來說,沈四老爺的庶子,一直都帶在他的身邊之後,紅袖便知道這個四老爺有些不對勁兒;所以纔有了幾次三番的試探。
這個假四老爺,完全不知道六夫人的事情,也完全忘掉了自己曾經惡好,並且還對於八夫人害了他的說法並無疑議等等;沈家的人便知道此人絕對是假的。
而就在沈家在試探四老爺的真假時,廉親王那裡也送來消息:說眼前這個四老爺八成是假的,真得那個應該在山中的一座寺廟中——他的灰巾人當然不只是跟在身邊的這些,在天朝各處都有他的灰巾人在。
四老爺一家到了南邊之後,因爲水土不服,所以想再回北方;而且四老爺還真遇上了一個西洋士,爲他醫治了雙腿:因爲四老爺在大雨中救了那個西洋士一命;四老爺休養生息,依附四洋士過活,一過便是幾年。
後來西洋士回國了,四老爺再次啓程要回北方:南方的生活,他是真得不習慣;但是四老爺一家人回北方的時候,卻在半路上消失了,沒有留下什麼的蹤跡;再然後四老爺便和庶子出現在京城外,成了一名菜農。
廉親王立時便知道,這事兒八成和暗衛有關才讓人細細的尋找:他認爲真得四老爺,八成已經遭了毒手;不想,查下來之後,發現真得四老爺並沒有死,而是變成了四腳俱廢之人,趴在寺廟外面乞討爲生。
只是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要死掉了;用轎子擡這樣一個人下山,當然會驚動暗衛;所以廉親王只是想法子讓寺中的人把形同乞丐的四老爺弄進了廟中。
而後,便有了鄭姜氏和沈夫人上香之舉:那人倒底是不是四老爺,還要沈家的人看過才能作準;因爲四老爺已經口不能言了,無法問出一個字來
確定是四老爺本人之後,鄭姜氏用自己的車子把四老爺弄下了山,而她自己和沈夫人共乘了一輛車子;進了京中之後,沈夫人又以內急爲由,進了一家客棧,在那裡和鄭姜氏分手——鄭姜氏打發車子先回府,她乘了小轎去買東西。
Www ▲Tтká n ▲CO
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因爲暗衛並沒有想到假的四老爺已經被發覺;更加不會知道真四老爺已經被找到並且正有人在給他治傷了。
假四老爺聽到這裡,輕輕一嘆:“我一生都無妻無子,哪裡會知道爲兒子着想之類的;不想就這麼一點點的破綻,引起了你們的懷疑;之後你們以沆家的隱秘來試探我,我當然是不知道的。你們沈家人的骨頭就是硬,在我們手中,還沒有人能挺着不說實話的;那個沈四老爺被趕出了家門,居然也沒有吐露一個字。
紅袖冷冷的看着他:“世上的人多少都有些情義,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要是人便會有;至於你,根本算不得人,當然不會明白。”
六老爺卻柔聲道:“解了你心中的疑惑,並且現在外面的人也在找你,我們是不是應該出去了?”話說得極爲溫和,但是他手中的劍卻壓了壓。
鋒利的劍刃割破了假四老爺脖子上的皮膚,他疼的微皺眉頭卻沒有哼一聲:“我說不去,成嗎?”說完,他便在六老爺的示意下,向外行去。
他走到紅袖身邊時,冷冷一笑道:“你就算再聰明,也料錯了一件事情——我並不是暗衛,至少原來不是,所以那些暗衛不會任我被你們宰割;而且,告訴你一句話,女人太過聰明,會不活長的。”
紅袖淡淡的道:“不勞閣下費心,閣下還是先操心自己的生死吧。”她說着話和六老爺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假的四老爺還是亂了心神,說出一些事情。
他不說,紅袖和沈家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想到此人不是皇帝的暗衛:那他是誰?紅袖的心忽然一顫,想到了一個人,難道是那個人?那人已經等不及要對沈家下手了?
不過眼下卻不是好好想事情的時候,外面的那些暗衛已經和沈老侯爺等人爭執起來,暗衛們已經有人過來請假四老爺了。
暗衛們並沒有進到廂房,因爲被沈老侯爺等人攔下了。
當暗衛看到沈六老爺用長劍押着假四老爺步出大廳時,都十分緊張的用手中的兵器指着六老爺,喝令他放開假四老爺。
六老爺冷冷的道:“這裡是沈家,要怎麼做自有我們沈家的人做主,還輪不到你們在這裡大呼小叫。”
暗衛們是橫行慣了的,聽到此話挺劍就要刺六老爺;紅袖搶上一步:“我看你們哪一個敢!”
她緊緊的逼視着暗衛們,一步一步的踏着臺階走下來:“我是皇上親口封的東和縣主,你們是幾品,居然敢用長劍指着我?可知,這不只是對我的不敬,而是對皇上的最大不敬!”
九十二章 殺暗衛的膽子
暗衛們雖然沒有再撲過來,卻也沒有後退:“你們沈家##被皇上降罪了,還提什麼縣主;你這個縣主,在我們眼中已經不是了。”
紅袖冷冷的掃視了一眼暗衛們:“是嗎?那皇上要奪我封號的聖旨呢?”
暗衛們一窒,誰也說不上話來了;要削掉縣主的封號,只能是皇帝下旨纔可以,他們當然是無權奪了紅袖的縣主。
紅袖當然知道他們沒有:他們今天晚上是來捉逆賊廉親王,並且把沈、鄭兩家正好一網打盡的;再沒有捉到廉親王的時候,皇上又如何會有聖旨呢。
看到暗衛們不說話,紅袖一手提裙子,急行兩步奔到了暗衛們面前:“好你們這些侍衛,居然敢假傳皇上的旨意,該打!”
打字一落地,紅袖的一隻手便掌到了面前暗衛的臉上,然後就聽到幾聲連續的清脆響聲:一聲響便表示一名暗衛被掌了嘴;後面不是紅袖不打了,而是暗衛們反應過來躲開了。
暗衛們的功夫要比紅袖高,只是他們根本沒有想到紅袖敢打他們:就算是王爺,也沒有幾個敢掌他們嘴的;所以在沒有防備之下,被紅袖掌了幾個人的嘴。
這幾個人惡狠狠的看着紅袖,手中的刀都舉了起來,但是紅袖不退反而又進一步:“好膽大的奴才,你們有膽量便來;今兒你們不殺了姑奶奶,姑奶奶還和你們沒有完!我要到金殿之上,向皇上討論個公道。”
暗衛們握緊的刀柄手鬆了鬆,看了一眼自己的頭領恨恨的放下了刀;不過他們心中都恨不得吃了紅袖:看一會兒沈家的衆人落到他們手中,他們非要把這個賤人打一個面目全非再說其它。
紅袖當然看得出來這些人眼中的怒火,但是她凜然不懼;回頭對六老爺道:“叔父,我們過去看看。”
六老爺走到紅袖身後,嘀咕了一句:“其實,我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他對於紅袖隻身冒險護在他身前,看來十二分的不高興。
紅袖聽了差一點笑出來,強忍住之後和六老爺直直的向着暗衛們行去;暗衛們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卻也只能向兩旁閃開,給紅袖和六老爺讓出一條路來;紅袖就這樣昂首挺胸走了過來,身後的暗衛們倒真像是侍衛一般。
暗衛的頭領沒有想到沈家的老侯爺難對付,就連一個少夫人都這樣難拿下;不過紅袖的封號是實打實的,他看到紅袖的目光之後,也只能過來行禮。
紅袖這才淡淡的道:“不知道大人今天晚上到我們沈府內宅來做什麼?”她頓了頓掃了一眼暗衛們:“說起來,這可是我們沈家第二次被人闖到內宅中了。”
暗衛頭領聽得立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當然知道前一次的事情:晉王可沒有落好下場,他一個小小的暗衛頭領,腦袋可比晉王長得不結實多了。
只是眼下他是退不得了,只能一咬牙道:“我們得到消息說,今天晚上逆賊要對沈府不利;所以屬下怕禁衛軍們保護不周,所以趕來保護侯爺和縣主等的安危。”
紅袖聽得一笑,她回頭看了一眼假四老爺:“什麼人的消息?”
暗衛頭領一咬牙,不再答紅袖的話,只道:“縣主,屬下等人追一個灰色影子,他已經撲入了這房裡,還請縣主;”他又對着沈老侯爺一禮:“老侯爺,允許屬下等人前去捉拿逆賊。”
紅袖看了一眼老侯爺,沒有再說話立到了沈夫人身後。
沈老侯爺的臉上滿是怒容:“這房裡有病人,不能見風的;我已經與你說過多次,你爲什麼偏要爲難我們沈家?”
暗衛頭領脖子一梗:“是侯爺在爲難屬下;這逆賊屬下等人捉不到,回去無法向皇上覆命;”他說到這裡,看了一眼老侯爺:“而走失了那逆賊,侯爺怕也要落個不是。”
老侯爺哼了一聲兒:“你休要巧言,不過就是個藉口罷了!哪裡來的逆賊?我天天上朝,怎麼從來不曾聽說?”
暗衛頭領直起了腰來,他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那逆賊和沈家倒是有些淵源,就是原本的廉親王!”
“你在這裡血口噴人,是何道理?”老侯爺立時大怒:“你如果再如此胡說,我定要和你一同面君。”
暗衛頭領也知道今夜不可能善了,再者說沈家的人就是不讓他們去搜屋子,他心中也有二三分的把握:反正他也是奉命行事,當下便沉下臉來。
“屬下有皇命在身,得罪之處一會兒屬下再向老侯爺請罪;”他一揮手:“來人,給我搜!”
“慢着!”老侯爺大吼了一聲兒:“你當這裡什麼地方,你想搜便搜?”
“這天下沒有我們暗衛不敢搜的地方;”暗衛頭領已經受足了氣,他是好話歹話都說了,但是沈家的人是軟硬不吃,根本不把他們暗衛放在眼中,他如何不氣:“給我搜!”
老侯爺氣得一擺手:“讓開,讓他們搜!明天,我一定要到皇上面前討個說法不成。”
暗衛們已經一涌而入,屋裡只有墨大夫和牀上躺着的一個人;而暗衛們一看到那躺倒的人驚咦了一聲兒:因爲這人和外面那個假四老爺長得太相像了,除了瘦了一些之外,眉眼簡直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把屋裡翻了一個底兒朝天,什麼人也沒有找到;而墨大夫身無功夫,他絕無可能是那個閃身撲進來的人影兒;而此屋裡無後窗,也無什麼暗門機關之類的:總之,那個他們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影兒,並不在這房裡。
暗衛頭領聽說之後,恨恨的看了一眼沈家衆人,又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假四老爺,一揮手:“給我在全府搜!”
今天晚上已經如此,他如果當真搜不出人來,便當真要丟了差事並要領責罰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就算把沈府翻個底兒朝天,也要把廉親王找出來!
他是堅信廉親王或是廉親王的親信一定在沈府:他的眼睛絕不會騙他,那個人影明明就撲向了廂房;至於爲什麼不在屋裡,他不知道但猜想着一定是沈家的人在攔他們時,讓那人逃出來藏到了別處。
雖然這種想法他自己也感覺到有些不可能相信:他們把這座院子已經團團圍了起來,而他和衆暗衛還立在廂房門前,如果有人逃出來,在沒有後窗的情形下,當然他們不可能看不外。但是屋裡分明無人,他除了這種想法之外,也想不出其它的理由來。
衆暗衛開始在沈府中搜尋,但是一直搜到天色將明,依然是什麼也沒有找到。暗衛頭領一咬牙:“你們沈、鄭兩家暗中勾結廉親王意目謀反,眼下已經事敗還不把廉王交出來!”
鄭大將軍聽到這裡,氣得一把拿過花瓶便砸了過來:“你嘴巴里說得是人話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和廉王有勾結?”
暗衛頭領躲過了花瓶之後,依然是同樣的說辭;反正現在不是他死,就是沈、鄭兩家人死,當然是死沈、鄭兩家人,也不能死自己了。只要把沈府的謀逆的罪名坐實,那麼他便得救了。
沈妙歌上前指着暗衛頭領罵道:“你無憑無據,再如此說話,便休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暗衛頭領看了看手下,一指假四老爺:“有他做證,就算是廉王走脫,你們沈、鄭兩家也休想推個乾淨。”
“他?”沈妙歌冷笑:“他的話憑什麼能做證?”
“他是你們沈家的人,難道還會說假話不成?”暗衛頭領看沈妙歌如同看一個死人:“今天你們如果痛快的承認,我便給你們個痛快;不然……”他冷冷一笑:“我們暗衛們的手段,想來你們也聽說過。”
沈妙歌聽到這裡也不答話,一擺手他和沈二爺、白逸塵等人向暗衛頭領撲了過去;暗衛們雖然樸過來相救,但是卻被沈侯爺、鄭大將軍、還有沈家子侄們給攔下了。
不過三兩招,暗衛頭領便被白逸塵的長劍架外了脖子上:他被生擒活捉了。
沈妙歌看着他:“下令,讓所有的暗衛都不許動,你和我們一起進宮面聖;不然,就先殺了你,帶着你的人頭我們去面聖說個明白。”
“你、你敢?”暗衛頭領臉色雪白:“我可是皇上的暗衛!”
“有什麼不敢?”紅袖漫聲接道:“你都要殺了我們之後,誣我們爲謀逆了,我們還有什麼不敢的?就算是殺了你,再到皇上面前請罪——我們也就是會被罰而不會被殺!”
暗衛頭領看了看沈家衆人的臉色,再看看鄭大將軍的神色,他一咬牙讓暗衛們都守在原地不要動:見到皇上,他雖然會被罰,也不一定就是死路一條;但是如果現在強硬,他便要死在當場。
沈老侯爺帶着長房的男人們走了,去宮中見皇帝;而太夫人和紅袖等人,卻在沈家子侄與侍衛們的保護下,和暗衛們對峙着。
暗衛們心知今天的事情中計了,只是頭領被沈家的人擒住,他們就算是再惱再恨也不敢亂來;而沈家的婦孺們卻毫無懼色,在天色放亮之後,各房的人都到了太夫人這裡一起用早飯,把暗衛們氣得臉色鐵青。
九十三章 沈家還有朋友
沈老侯爺他們不到中午便回來了,皇帝除了好好的安心兒兒侯爺和鄭大將軍,他還能說什麼?當然,還厚厚的賞了兩家人。
暗衛頭領雖然極力的證實沈家人的鬼祟,但是沈家的人自然有很好的解釋:他們發現了一個人居然假冒被趕出家門的沈四老爺,所以他們才細細的尋找四老爺。
找到四老爺悄悄的接回了府中,然後今天晚上就要找那個假冒之人算帳之時,府中卻來是暗衛,硬說什麼他們府中藏匿了廉王——那可是早已經死子的人啊;沈老侯爺是老淚橫流:這讓老臣如何活的下去!
暗衛頭領的指責,沈家都有很好的解釋,並且真得四老爺就躺在牀上,皇帝能怎麼樣?當然事情有很多地方解釋不通,沈家的人提也沒有提,皇帝更加不會提。
像真得四老爺怎麼會在山上,爲什麼四老爺進了沈府,連皇帝的暗衛也沒有察覺到等等:皇帝不能問,他如果一問,這事兒便會朝野震驚的。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卻不能讓人知道;所以皇帝只能不追究下去。至於尋個暗衛們看到的什麼人影,沈家的人衆口一詞:沒有看到!
暗衛頭領就算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雖然皇帝相信他看到了人影,但是這話卻不能在金殿上說。
皇帝和暗衛都吃了一個啞巴虧,並且暗衛的頭領,雖然皇帝並不想罰他卻不得不罰,而且還要狠狠的罰:這一下子卻正和了滿朝文武的心,因爲人人都把暗衛恨得半死。
不過紅袖和沈家的人、鄭大將軍都明白,皇帝更不會就此放過沈家:沈家、鄭家眼下已經算是和皇帝撕破了臉面,大家只是表面上還和氣着罷了。如果皇帝找到什麼藉口的話,對沈、鄭兩家一定是雷霆萬鈞的手段。
不過,現在沈家和鄭家都不怎麼在乎了,因爲皇帝在很早以前,怕已經是容不得他們了;如今撕不撕破臉,根本不重要了;不管怎麼說,沈、鄭兩家不會就此等死的。
沈五老爺一直沒有回過府,就算是他要和希蘭夫人離開京城去生活了,也沒有到沈府去看一看;沈家的人也好像完全忘記了還有這麼一###。
日子一晃又過去了月餘,朝中風平浪靜;皇帝並沒有要找沈、鄭兩府麻煩的意思,倒是聖眷一下子好了起來,三不五時便有賞賜下來。
沈家終於在皇帝做壽之前,上折自請交出兵權來;因爲邊關無戰事,而大軍的日常操練與屯田勞作,不需要沈家的人指揮。皇帝卻駁回了沈家的摺子,並沒有答應沈家。
沈老侯爺把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放棄了,他明白皇帝是要斬草除根了,不會再容沈氏子孫活下去。
他終於同意廉親王的打算,把一切都交由沈侯爺和沈妙歌,他只是一心的應對皇上與朝中各人。時間過得很快,又是一個月過去之後,沈老祖的壽辰到了。
按着沈老祖的話,她是不想再做壽的,也沒有這個心思;但是紅袖等人都感覺,就算是不請其它的客人,自己一家人也應該給沈老祖賀壽的。
府中沒有大肆的張燈結綵,不過紅袖和霜霜、安氏等人,帶着丫頭做了許多各式各樣的紅花兒:有一些留下來給人戴頭上,大多都被點綴到了沈老祖的房裡、院子裡。
如此別緻,雖然不如披紅掛綠看着熱鬧,倒自有一番喜氣;看得沈老祖的眼底也有了笑意。
雖然現在沈家還在苦水之中,但是紅袖等人都沒有認爲沈府就此就是窮途末路;而且越是這種時候,衆人越應該振作起來,精精神神的過每一夭。
現在府中的僕從們已經不足原來的一半兒,在這些日子裡,被各種原因打發的下人並不少;眼下留下來的雖然看不出什麼特別來,但是細細留心便可以知道,不是家生子,就是別無牽掛之人。
而有一些如映舒這樣的丫頭、媳婦子,家裡人也都沒有驚動誰而離開了京城,不知去向:不過這些,不管是暗衛還是皇帝並不在意。
皇帝和暗衛在意的是沈家和鄭家的主子們,他們兩家打發下人,原本就是在意料之內,而那些此時被打發走的人,當然不是兩家主子的心腹之人。
雖然人手不多,不過因爲有紅袖等主子們親自動手,倒也很快便裝點完成;並且廚房裡的菜式也定好,給府中各人做的新衣也送了進來,就等明天給沈老祖賀壽了。
一大早上起來,紅袖和霜霜、安氏等人到了沈老祖院裡,給她叩了頭:這個並不算正式的拜壽;然後紅袖幾個人忙碌起來,親自給沈老祖換過了衣服。
紅袖給沈老祖戴上兩朵紅豔豔的絹花,正要說好了時,大姐兒便闖了進來:“老祖宗,您看這花兒好不好看?”
大姐兒手上是一朵半開的碩大的##,花瓣上還帶着幾粒露水,滾來滾去的煞是好看;就是大姐兒的小手,都被映得更加白嫩。
沈老祖卻沒有看到花,她一眼看到了大姐兒手上輕微的傷痕,那往外滲着的血珠兒比花可豔麗多了:“我的小祖宗,你的手怎麼了?快取藥來!”
屋裡立時便是人仰馬翻,衆丫頭又是取藥,又是乒熱水,又是取棉布。
大姐兒卻只管舉着花兒問沈老祖:“老祖宗,喜歡不喜歡?”
沈老祖抱着大姐兒:“你這孩子,傷到了手就爲一朵花,可值得嗎?痛不痛?”這一老一小自說自話,誰也沒有答對方的話。
紅袖在一旁笑道:“老祖宗,不過是皮肉傷,不算什麼的;倒是這朵花倒是真好,這個時令按說不應該有這種花兒了,倒也算是老祖宗沒有白疼她。”
沈老祖推了一把紅袖:“是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居然也不知道心疼?我們大姐兒,什麼時候都不會讓人白疼的。”然後又回頭心疼的問大姐兒個不停。
直到大姐兒的手上了藥包好,沈老祖纔看向花兒:“這花,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一般人家養不出這麼大朵的花來不說,這個時令也萬不會有花兒的。”
大姐兒笑着點頭:“當然不是一般人家的,一般人家哪裡尋得到?”
紅袖聽到之後看向女兒:“你在誰府中討來的?”她說到討字時,有着十二分的心虛;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啊。
大姐兒只管用剪刀比着沈老祖的頭修着花枝,想着要把花插到沈老祖的頭上;聽到紅袖的話,漫不經心的道:“在大附馬爺的花房裡割下來的,我來時大附馬爺還在叫呢。”
紅袖聽得眉頭直跳:“這不會是附馬爺最愛的那一盆七仙嬌吧?”
“對啊;這一朵還是七仙當中最好最豔的一朵,不然哪裡配得上我們老祖宗?”大姐兒根本不在乎,末了還補了一句:“大附馬爺人最好了,他只是叫得大聲兒,可從來也不曾真得惱過我;母親放心就好。”
紅袖苦笑,如果能放下心纔好:“你這個孩子……”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外面有人接話道:“她一個小孩子,你想幹什麼?不就是一朵花嘛,只要沈太君喜歡,七朵都剪下來也成!”
門簾挑開,卻是長公主進來了。
紅袖和沈老祖連忙給長公主見禮,長公主上前扶起了沈老祖來:“今兒是老太君的好日子,我是不請自來,你們不會煩我吧?”
沈老祖連忙請了長公主坐,只說不敢勞動長公主;紅袖倒是沒有多話,她對長公主的印像不錯。
長公主輕輕一嘆:“倒是讓你們受委屈了。”一頓之後又笑開:“今日是老太君的好日子,應該說些開心的事兒;我今天,可是來討壽酒的。”
沈老祖和紅袖笑着應了,和長公主說笑了兩句;長公主看到沈家衆人頭上都戴着紅花兒,便道:“這花兒別緻,是不是上壽的意思?也給我來兩朵,就是東和縣主來吧——我今天生受你伺候了!”
紅袖笑着上前給長公主戴上花兒,笑道:“我粗手笨腳的伺候不好,公主卻不要太過吝嗇,多多賞賜纔是。”
長公主點了紅袖一指,笑着拉過她的手來低低的說了兩句話,然後便和沈老祖說笑起來;此時沈夫人等人也趕了過來,陪着長公主說話,而紅袖下去另安排菜式去了。
原本只是家中的人,現如今有了長公主,自然要添幾個菜式才成。
紅袖這裡剛剛吩咐完廚娘,就看到有人跑得飛快;叫住了才知道前面有幾位王爺到了,沈侯爺叫沈妙歌過去相陪。
不請自來的客人還真不少,沈家人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的賀客;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但就算是下人們也是喜笑顏開的。
今天來賀壽的,並不都是和沈家交好的人,還有一些是來看沈家笑話的,只是沒有想到沈家並沒有門庭冷落到不堪的地步,倒是讓他們好生的失望。
患難見真情;紅袖現在是真明白了,原本那些天天來沈家討好處的,現在是一個也不見來;倒是平日裡和沈家只是君子之交的,今天是一個也沒有少;這些人,如果他日皇帝要降罪於沈、鄭兩家時,他們也不會坐視的。
雖然沒有說,但是沈家的人都明白;就是因爲明白,所以沈家的人更不想連累他們。
比起原來筵開十日的盛況,今天這二三十個賀客還真是少得可憐;但是今天這壽辰,卻是沈老祖過得最開心的一個:來的,都是真心賀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