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繡也有心想要有骨氣一點的,可現實在這兒擺着呢。兩個人明顯身份的差異,她覺得自己還是識實務一點的好。
強忍着心底的恐懼,勉強綻出個笑臉:
“世子,您大人有大量,不會當真跟我這麼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丫頭一般計較吧,傳揚出去,也有損您的威名不是。
她明明眼神裡面有憎惡,可還能裝出這麼一副樣子出來。齊睿突然來了興致,想要看看這個女人能虛僞成什麼樣子。
“哦?”
他一改方纔的清冷,眼底露出一抹輕佻來。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此地除了你我,再無他人,怎會外傳?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要不要,對你做些什麼,侯府進不去,我那兒還有個別院.....“
他原本只是逗逗她,卻沒想到,在聽到別院二字的時候,眼前還膽小如鼠的少女突然紅了眼圈,大聲吼道:
“鬼才要去那吃人的地方!
這一生咆哮來的又猛又烈,嚇的齊睿頓時忘記來自己後面要說什麼,伸出去的手指也那麼半懸在空中。
對上那張錯愕的臉龐,成繡知道,是自己又一次把兩世給弄混淆了。
“世子。”
若是別的妙齡少女,能跟這京城有名的風流公子扯上關係,只怕做夢都會笑醒。甚至還會美妙幻想,未來是否會飛上枝頭,一步登天。
可對她來說,齊睿就是夢魘。時刻提醒着自己曾經的膚淺,也是一柄人生路上的燈盞,提示着永遠不要走錯。
否則,一步錯,步步皆錯。
“此前的事,是我對不住世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民女惜命,上有雙親下有幼弟,真心想請世子高擡貴手。民女願在家中爲世子立上牌位,夜夜誦經,日日茹素。只求世子寬容大量,饒恕民女曾經的錯。”
她的態度誠懇而謙卑,然而身體卻又始自終都是警戒而防備的,似乎眼前是毒蛇猛獸一般。
幾乎是瞬間,齊睿就失去了所有的興趣。
他的目光中帶着探究,在看清楚成繡的確不是口是心非,刻意掉着自己後。不知怎的,心中那好不容易產生的一點惡趣味,瞬間煙消雲散。
“小爺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沒必要爲難你一個弱女子。先前那二十大板,爺記下了。往後走路,繞着點,別讓爺再瞧見。倘若再有下次,又恰好碰見爺心情不佳,哼哼。”
最後那兩聲哼,極盡威脅意味。
成繡關心的卻是,這次安全過關了?
“那世子爺,民女現在可以走了嗎?”
齊睿本想說滾吧,可想想對方畢竟是個女子,便不耐煩的揮手幾下。只聽到腳步匆匆離去,好像晚一步,就要被自己生吞活剝了一般。
正在氣口上,便聽到了身後腳步聲。
他心中一鬆,同時,一股譏諷瞬間佔據了方纔的無名火。說話也是十分的不客氣:
小爺方纔不是說了?在這宛平城,最好別讓我再碰見你,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要如何啊?世子爺?”
熟悉的聲音讓去齊睿的臉一僵,幾乎是瞬間轉過來,看到那張笑的有些欠扁的臉後,恨的後槽牙都癢癢起來。
怎麼是你?”
“自然是我了。”
楊恆莫名其妙,看了看周圍,發現的確是沒人後,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臉委屈:“自打知道你出事,我可是徹夜未眠,累死了兩匹良駒,日夜兼程過來看你。你可好,一見面便如此冷淡,當真是寒了人家的心納!”
“去去去!”
嘴上嫌棄,可眼底卻是滿滿的感動:“你不是被禁足,怎的跑出來了?不怕你家老爺子再拿鞭子抽你?”
“只怕是我想讓他抽,都抽不了咯。”
楊恆落寞的語氣,讓齊睿心中一凜,頓時面色嚴肅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我家老頭子患了頭風,如今眼睛也看不清了。無法主事,去洛陽別院頤養天年了。”
“這麼突然?”要知道,安王素來性子和善,成日裡除了養花遛鳥,就是給王妃畫眉梳妝,不務正事,閒散的很。也正因爲這樣,才培養出了一雙跟隨他們性子的兒女。
又想起安王夫婦伉儷情深,忙問:“那王妃可好?”
楊恆搖了搖頭,目光黯淡:“不好。”
“自父王患病後,母妃一夜間添了許多白髮。我跟妹妹也是素手無策,這回來,也是想面聖求幾個御醫隨我回封邑。”
“也好!”
齊睿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去你的,老子又不是死了爹。”
楊恆順勢回過來的一拳,不偏不倚,正巧錘在了他的胸口上。
頓時,齊睿猛的一弓身子,整個人面色蒼白,痛苦不堪,額前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兒。
楊恆慌了,立馬收了痞笑去扶他:“怎麼,當真受傷了?我還以爲你是故意放出來的消息呢。”
看着兄弟面如金紙的樣子,楊恆使勁拽開他胸前衣物,頓時看見那層層纏繞的白色紗布上,已經逐漸滲出了殷紅的鮮血。不由的急了。
“這毒婦這回是下死手了?”
好容易緩過了那陣兒的疼,齊睿蒼白一笑:“她倒是想,可我能讓她得逞?”
“那這傷?”
“我自己弄的。”
他勉強站直了身子,將衣服拉好:“做戲就要做的逼真點,這回我流了一個活口,人關押在別院,只等着我那混賬老子回來了。也叫他好好瞧瞧,他一直敬重的枕邊人,是個怎樣的狠毒之人。”
看齊睿輕描淡寫的動作和緊咬的牙關,楊恆搖頭嘆息:“論起隱忍,我不如你。現在我才知道,我那老爹雖說一輩子不着調,可唯獨一點好,就是沒給我弄個弟弟出來。否則的話,以我這樣的心眼,只怕活不過十歲就投胎去了。”
“庶出子女多了,可像他這樣不開眼的,卻是獨一份。”
提起父親,齊睿便心中不爽,好容易與好友得見,也不願總說這些掃興的話,便隨意找了個話題岔開。
兩人談話到天香樓雅座落座後,等小二上酒菜的功夫,楊恆突然道:
“此次進京,我發現路邊的乞丐多了不少。特別是在河南等地,不少大批衣衫襤褸,舉家搬遷,看上去,倒是有些像流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