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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丫頭看糊塗了,這個?怎麼看像大蛋套小蛋。
圈裡再加一個圈,這就是明珠肚子裡有了一個小明珠。
明珠有了。
想不起來,就一個圈吧,這個就是明珠。
歪腦袋想,明珠是什麼筆劃?
提筆在手,方明珠矇住。她以前爲和姐妹們爭風,學過幾個字。幾個而已!
方明珠哭着道:“我要給母親寫信,我要告訴她,”
房間是方明珠看着收拾的,但她走以後,又放下一對石榴百子的對瓶,又是一個繡萱草的簾子,全是好兆頭。
“中意,我就是太喜歡了,中意呢。”
方明珠則在房中掩面哭上了,跟她的丫頭在後面勸:“娘子您哪些兒不中意?”
而連夫人和尚夫人走到一處,她們房間相鄰,互笑道:“寶珠真是有心,凡是房中的東西,全是我們說過喜歡的式樣。”
又有孩子又有人哄。
小沈夫人最喜愛花兒多,還一定要好看的繡花才行,如同饅頭裡面挑出尖的一樣,但見寶珠弄來的這個,處處精緻,小沈夫人心滿意足:“這趟山西啊,可算我來着了。”
小沈夫人走進房門就樂了,對着架子上繡百花,但牡丹最突出的繡屏嘖嘖有聲:“到底是六姐疼我,我喜歡的,她就給我弄了來。”
她們不知道這事,沉浸在自己有了的喜悅中。回到房裡,就更喜歡。
因爲是來要孩子的,奶媽們經驗豐富,母親們不能跟來,就她們全在身邊。
把五公子書房也搜上一遍,中間又要強作歡顏去陪客人,好在客人們全有了,不能久玩,午飯後,讓各家的奶媽們催着回去。
但眼下先做準備是要緊的。
這可怎麼選擇呢?
一邊兒是連坐株連丟官讓人鄙棄。
一邊兒是申張正義。
袁夫人完全明白寶珠的心思,但讓她毀掉孃家,她也一樣不能選擇。把寶珠摟到懷裡:“好孩子,你有了,你不要想減衣食的事情,我們多出些錢,忙着安置人。”
有時候哭,是種好渲泄。
淚水,是讓不能選擇給趕出來的。
任何一個人處在她這個境地,都要痛苦的不能選擇。
“母親,我們多捐些錢吧,減衣食,只要能心安。”寶珠又要落淚。
甚至世子妃等人,她們也有家人傷亡,寶珠也覺得無法面對。
寶珠見到她來,道:“打發萬掌櫃的去盯住莊巡撫,”寶珠還是痛苦的,把內奸繩之以法,沒辦法見表兄和舅父;不把內奸繩之以法,只怕從此沒法子出門去見全大同的人,沒法子出房門,去見家裡的人。
廳上有客人,不能讓客人知道。全會掩飾,出來國公夫人往廳上陪客,而袁夫人繼續去五奶奶房裡,她認字多,幫着去看。
心底只轉動一句話,這不是做夢麼?是婉秀來和我商議事情,我們坐在這裡,並肩的爲這個家裡好思慮着,這滋味兒可真是好啊……
初聽到的震驚和害怕早就飛走,她此時安樂寧和,心不在蔫的聽着袁夫人說話,反正她說什麼,國公夫人就應什麼。
國公夫人穩住心神,靜靜聽着。
袁夫人也傷心地說了一句:“可憐這一戰死去的人,老五要在我面前,我要打他。”
一徑說下去,顰起眉頭:“寶珠這孩子真是能扛事兒,她讓大奶奶發了誓,和老五媳婦說明厲害,也算穩住莊巡撫,她還自責說她沒有留住他。以我看,不讓家裡人知道,是不可能。這不,我就找你來了。先和你商議,再請出家裡人來,還有老四,也不能再養傷了,把厲害說明,大家全在一條船上,樹倒,就都散了。”
袁夫人也一笑,呼這口氣,像往事全都溜走模樣。道:“還有我呢,不是全給你一個人扛着。”
國公夫人帶淚笑了。
幽幽嘆息,從兩個人的口中同時發出。
看到那曾後悔終夜的心,看到那片已澄淨並不怪罪但還是難以面對的心。
袁夫人柔聲親切:“有你這句話兒,我就放心了。”國公夫人淚眼婆娑望向她,兩個人四目相對,都看到對方心底。
一個帕子,水青色,上繡着嬌無力的紅花,遞到國公夫人面前。
淚水胡亂的從她面上下來,又讓國公夫人不管不顧的抹到手上袖子帕子上。珠淚斷線,衣上了掉落好些,濡溼進去。
還有國公,“他不在家,出了這事,怎麼對得起他,對得起公子們在外面征戰?”
到時候,家人們要側目,房頭們要分心。可憐的老五媳婦要發狂,誰還想得到來恭敬她?來維持這個家裡如今和平的局面?
邊城這裡,有個內奸帶給鄰居親人的就是死亡重傷財失。
家裡一旦出事,又要人人只顧自己。到底這是邊城,不是京裡那繁華地方,有個內奸大家感覺不出來,日子平常地過。
她已經年紀有了,她只有現在這一點兒可憐的歡愉,孩子們叫她祖母,姨娘們也算親切,媳婦們時不時來請安,她不能讓這不多的歡愉,在一個內奸的名聲下面消失乾淨。
往事,重新在國公夫人面前走過。國公夫人想到自己曾心灰意冷,這才枯木逢春,就又要冰霜萬里嗎?
國公夫人哭了:“好些年了,這個家七零子八散,有外甥媳婦回來,纔算大家合到一起,遇到事兒你商我議的,纔看着和氣沒兩年,這就出事情,我不答應!”
國公夫人在她的深情中,也深情上來。
袁夫人深情上來,這位護的是她的孃家。
國公夫人挺直脊背,從初見袁夫人的歡喜中走出。斬釘截鐵,想也不想地道:“哪怕老五是謀反,哪怕老五是內奸!好妹妹,有我一口氣在,我決不許這名聲蓋在這個家頭上!”
袁夫人面如寒霜:“這應該是華陽郡王的親筆信,還有這幾個,全筆跡相同,裡面言論諸多尖刺,這全是華陽郡王的回信!”
又打開另一個:“這個裡面有一句,謬讚華陽,乃上封之。”
國公夫人已面色凝重,袁夫人手中握着幾個信箋:“這是我適才在老五房裡看到的,京中的消息過來,從當時事發,到現在已有半年,但不關已事,家裡未必打聽。你看這裡,這小印並不是華陽郡王的,但這印章精美,我問過老五媳婦,她知道的幾個學友,都不用這印章。”
裡面,是在說話。
人家是說話的,不是過來喝茶吃點心的。
一堆人對着她擺手晃腦袋,怕說話影響裡面“談心”,全是動作。有人回話,也是低低的:“不要打擾,候着吧,要,再送去。”
對着裡間淡雅竹青柳黃色簾子,一個丫頭悄問:“要送茶麼?”
這房中雖有八公子和八奶奶在,但國公夫妻不和,下人們對着國公夫人的人,說話還是隨意的。
再不是以前那夫人瑟縮,任意一個下人也敢欺負的時候。
外面的丫頭婆子有半天才醒過神,一個一個淚流滿面。這代表着什麼,這代表着這房裡在這府裡,真的這就大了。
隨着進去。
呼聲中,袁夫人也就笑了,道:“我們單獨說話兒。”把國公夫人往裡間裡帶。國公夫人只會道:“好好,都不要來,我們說話兒呢。”
袁夫人對她眨了眨眼,國公夫人更喜出了天處,踏過星辰深邃,直到浩渺無窮無盡。袁夫人怕她不能意會,主動過來挽住她的手,這房裡的丫頭婆子全發出一聲熱烈的呼聲。
不是來看自己的,怎麼會到自己房裡?
她就笑,不自覺的出來淚水:“你,你來看我?”
她雀躍的手足無措,那面上是想擁抱想親熱想……手腳卻沒地兒處,手在身前身後無處擺放,握起來不合適,負手不合適,一隻手前一隻手後不合適,一隻手高一隻手低更不合適。腳下像裝滑輪,一滑就到袁夫人面前,像真的走起來,又陷入污泥中難拔出。
“婉秀!”房外出現這一呼聲時,國公夫人如少年般麻利的衝進來,一陣風似的,面上興奮不亞於小別勝新婚。
上…。上最伶俐的人陪着說話,又讓最機靈的人去請國公夫人。
上最好的果子蜜餞和點心。
上香茶。
讓簇擁進來。
袁夫人來前爲龍五的擔心,和見國公夫人的不自在一起消失。但擔心還要再撿起來,就只把不自在丟到腳下,親親熱熱的,還真點兒像走親戚:“她就過來,我先進去坐坐。”
婆子絮絮叨叨:“今兒早上,換許多衣裳,挑您喜歡的,您還沒見到?”
“天吶,真不敢相信她會過來,夫人在哪裡,夫人呢?”這個跳腳似的慌了,帶的別人全六神無主,還是一個婆子,一個大丫頭能穩住,但也滿面興奮,走上前去問好:“姑奶奶好,夫人在客廳上候着您呢。”
“來看夫人?”
先一步,袁夫人到了國公夫人房中。她的銀髮出現在丫頭們面前時,丫頭們激動起來。有人悄聲:“看,是老姑奶奶?”
……
國公夫人正要心花怒放,那丫頭又低低地道:“她說有事兒,讓夫人不要驚動別人。”國公夫人壓壓心中喜,對坐得最近的宮姨娘道:“我去去就來。”宮姨娘沒放心上,還以爲她換衣裳補妝或是悶了,出去逛逛,道:“請便。”
國公夫人聽她們說笑,眼睛都眯得要沒有縫兒。一個丫頭過來,附耳道:“老姑奶奶請夫人相見,說先往夫人房中去了。”
連尚盧三夫人相對無奈,難道這頓飯,也要在牛皮中渡過嗎?
小沈夫人的話匣子,再一次讓打開。“就是這樣說,我呀,我殺了好幾個呢,我呀……”
世子妃賭氣地道:“走的人爲什麼要有?她立了什麼功嗎?我殺人的時候,她們躲在地道里,這就有功了?”
還有小沈夫人這嬌得日頭曬到可以融化,風吹點兒又擔心她就此讓帶走的人也留下來,爲什麼那些人要走。
世子妃也惱那走的人,她的丈夫說:“胖妞兒,你陪着我很好。”世子妃由已推人,認定所有當丈夫的全喜歡妻子陪在這裡,不然,袁夫人怎麼留在這裡好些年。
小沈夫人嘟起嘴兒:“她們拋下我們,該是多狠心。我呀,也狠心一回。”就去看世子妃和盧夫人:“你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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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夫人也笑:“就是,你有了,就不要別人有。”
連夫人笑罵她:“太伶俐了,小心生女兒。”
“風水這事兒,就是你走了,就沒有。”小沈夫人抱着自己肚子的姿勢,天知道她這會兒哪有肚子可以抱,但她就這姿勢,表情像只午後曬足日頭的貓般滿足,把這滿足用到逼迫大家一起跟着她說:“走了的人,沒有。”
方明珠怯怯:“也許,也全是有的,不是也喝了這裡的水,吃了這裡的飯。”
凡是來看的人,全有了喜。又是小賀醫生這名頭大的人看的,不會出錯,讓世子妃等人無不欣喜。都說國公夫人的話有理,小沈夫人冒出來一句:“那有的人啊,要後悔死了。”
方明珠一臉傻笑:“謝謝,呵呵,謝謝,”就會說這句了。
國公夫人帶着女眷們繼續樂,又對那後來的,有些畏手畏腳的少婦慈愛的笑。凡是新來的人,都不會知道國公夫人以前的舊事,她沒有心中障礙,就笑得格外親切:“褚娘子,你也有了,看看,我們大同的風水是多麼的好,你們一個一個的全有了,這午飯就晚點兒,現給你們煮補身子的湯水,喝了我們本地的湯水,這好風水就更足。”
不管要多少,也得給啊。
又有今天重重有喜,國公夫人心情也開,也抱着龍五還在的心思,也許,是讓亂後擄了去,要贖金吧?
旋即,她心疼起五奶奶。是她不肯爲丈夫發喪,甚至自己不肯戴孝,不肯讓孩子們戴孝,這府裡才能招待客人。不然舉哀過,哪還能宴飲呢?
國公夫人想老五纔沒了,都說沒了,五奶奶不信,寶珠是最懂事的人,一定去單獨安慰她。這樣一想,婉秀先去老五房裡,也有個祭他的意思,也有安慰未亡人的意思,國公夫人本來想就去見袁夫人,這就按捺性子坐下來。
而客廳上,一個丫頭飛快跑進去:“老姑奶奶去五奶奶房裡了!”她是路上遇到的。國公夫人喜氣洋洋:“吃中飯了,這就過來了是不是?爲什麼去老五房裡?”
五奶奶鬆口氣,心想弟妹到底出自別人家,姑母卻與國公府打不斷,姑母必會幫忙。
寶珠鬆口氣,心想有母親主持大局,寶珠不用多糾結,也可以省心。
“姑母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外面袁夫人一慣柔和的嗓音:“寶珠,老五家的,把門兒打開。”五奶奶和寶珠全大喜:“母親到了!”
寶珠不能推辭,道:“我也不認得許多,難的,送去給母親看。”袁夫人是詩書滿腹,當年才能和同樣讀書滿腹的袁父一見鍾情。
五奶奶扶着寶珠,靈芝花鳥的榻上坐下,自己像房中取出東西,一一送到寶珠面前:“我不認得許多字,你幫我看看,”
“弟妹,爲父親,爲我,爲這個家,爲……你不能置身事外!”
五奶奶是最亂的,但在寶珠的哭聲裡,她定下來,拍撫着寶珠,心頭清明偶然性的出來。
“五嫂,那死了的人,他們怎麼能安心吶!”寶珠對着她叫上一聲,淚水譁就下來,上前去,狠狠的抱住五奶奶,大哭了幾聲。
揪住寶珠不放,站起來嘴裡道:“我孤兒寡母,你不能走。你得和我一起收拾,那不好的東西,我不認得!”
對着門走去…。腿上又讓人狠狠抱住。緩緩回過頭,五奶奶淚流滿面:“弟妹,你不能拋下我,你你,剛纔讓大嫂發了誓,你是個可靠人,你得幫着我,你得幫一把!”
寶珠傷心不已,沒有鐵證在前,也能認證是他,自己家裡出了內奸!
老家人又最中用,是表兇曾說過,全數交給寶珠,讓他們安養晚年,寶珠過年過節犒賞豐厚,這就要過年,還能哪裡犒賞去?
她憂傷,死去的那些人。那些人中,老家人們居多。寶珠在刀光劍影中,親耳聽到老家人的呼喊聲:“年青的,全閃開全閃開,我們這把老骨頭,有兒有孫子,可以死了。你們還有沒開黃花的,不識女人滋味就見閻王爺,要挨板子的!”
對着門走上一步,寶珠是不方便留在這裡,親眼看到龍五的證據。但寶珠知道有!不回頭,憂傷地道:“莊大人今天總不會來搜查,趕快吧。”
寶珠泣了幾聲:“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的心裡,我把話全告訴給你,你,你趕緊的收拾五哥東西,凡是可疑東西,字紙兒信件,眼生的,可疑的,全燒了。”
五奶奶一激靈:“受人矇騙?”
“我騙你也罷,不騙你也罷,五哥人在大同,是怎麼和京裡的郡王認得?總是有書信!說五哥和蘇赫勾結,我不相信。但五哥確有行爲不軌,”
五奶奶呆若木雞,滯阻的眸光,滯阻的嗓音:“你在騙我?”
寶珠眸噴怒火:“大同死了多少人,我家又死了多少人!蘇赫是怎麼能不讓發現直進大同,直到我家門外!五嫂,”寶珠痛苦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她恨恨地道:“就是現在還有舉子在獄裡不見天日,五哥卻能回來!當時若是不護着他,也就不能死這些人。五嫂!”
心頭煩悶,寶珠掙開五奶奶,五奶奶也已然手腳無力,就鬆開寶珠衣裙。寶珠悶的恨不能有刀劍劈開面前混沌,全是混沌,混沌的是龍五那個天殺的混帳!
寶珠冷冷:“現在來看,這就不冤枉了是不是!但當時,母親像是也知道,我丈夫動了手腳,四哥才選官,五哥才能安然還鄉。”
“天吶,我們是冤枉的!”五奶奶悲憤莫明。
抹抹淚水,寶珠還是痛恨:“後來不知怎麼弄的,四哥五哥避出城外唸書,這是最後我才知道,表兇只告訴我沒事了,沒想到華陽郡王的事出來,許多舉子下獄,還是把他攀扯出來。”
“先是借酒醉鬧事,抓了一些人走,像是又做了什麼,外面的事情,我也不敢多問。沒碰五哥。但五哥他……”寶珠流下淚水,五奶奶急了:“怎樣!”
五奶奶焦急:“後來呢?”
寶珠一字一句地道:“說五哥和一些言語偏激的舉子們走得近,我丈夫說此事不能善了,尋個人去點醒他也罷。”
在這裡一頓,五奶奶心驚肉跳起來。
“先說這件,他和五哥一起在京裡,又是親兄弟,少不得要去問他!”寶珠怒目圓睜:“我正說他們不認親戚,我丈夫回來,聽我絮叨,說不來也好,我說他沒有親戚情意,他親口說出!”
五奶奶大吃一驚,指天爲誓:“皇天在上!這家裡養的雀兒都可以作證,他們走那天,送出城去,親**待去拜姑母!他們親口答應!你不信?…。家裡還有四哥在,咱們去問他!”
“我的丈夫,你丈夫的表弟!當時也在京裡。他在太子府上當差,當的什麼差我也不懂,但京裡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少。那一天,我生下孩子才滿月,抱怨着四哥五哥進京許久不曾登門,”
寶珠雙手扳住她雨中讓風吹的亂動面龐,面上已是恨色。
但她相信寶珠不會騙她,就把寶珠衣裙揉得快要扯破,一迭連聲:“不不不!”
有人偶然來說,也不當一回事,最多說哎呀,不會是真的吧。五奶奶還不知道有謀反的事情。
誰謀反了?哪是個誰?
國公府裡沒有男人在家,四五兩公子全在京裡,女眷們高鎖門戶,在家安樂。
古人音信難通,華陽郡王謀反也不是光彩事情,不像太子嫡子定親事,這是好事情,要傳得到處皆知,讓人誇讚。大同也收到邸報,但那是外面男人們的事情,就是街上的百姓們都少聞知,何況是內宅的女眷們。
五奶奶拼命搖頭:“不可能!弟妹,你在山西一住多年,你知道你五哥只在城裡城外的會人,省都少出,何況是京中的貴人,還什麼郡王!”
“去年底和今年初,四哥五哥在京裡趕考。今年初出來的福王府華陽郡王謀逆案,五哥和華陽郡王常有來往。”
五奶奶怔住,她聽不懂。等到她稍有明白,走前幾步,撲通給寶珠跪下來,雙手握住寶珠衣角:“弟妹,求你讓我當個明白人!”
“不用拼了!趕緊的,把五哥生前留下的信件收拾出來,有功夫就看上一看,也許你就明白。沒有功夫,盡數燒了吧,要人不知鬼不覺的。適才我想留莊大人用茶飯,想拖着他,沒想到他不肯留。也罷,他已經幫了大忙。等他寫公文,快馬回來,也得幾天,還有功夫,快收拾得全無證據,家裡這一片,也就能放心。”
五奶奶瞪住:“爲什麼要謝他,他上門來誣陷,我要和他拼了!”
龍五公子要是有屍骸在,寶珠真想去多啐幾口。
“五嫂!我們要多謝莊大人才是。”寶珠沉痛地說出來,在心裡又是一陣對自己的不滿,那些死傷的人竟然白死了不成,只爲這造孽的人是舅父的兒子,自己就要在這裡籌劃。
五奶奶徹底糊塗:“她,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仔細的回想下,道:“說也奇怪,她死了,我都覺得冤枉。要說姨娘出門兒去,這是有的。各房姨娘全有啊。要說我家姨娘心裡有別人,那是沒有的事情。她心裡有別人,我們常年住着,還能沒有一句半句的,或是動春心思念別人的模樣,全都沒有。”
“鮑姨娘是爲着什麼讓舅父斷了性命?”寶珠後來想到這與龍五不無關係。
五奶奶讓問傻住:“我不知道。”
“五哥以前都交往哪些人?”
五奶奶睜圓眼睛,心頭有不好的預感上來。
聞言,寶珠住了哭聲,帶淚道:“五嫂,是我不好,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也別哭,聽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她要寶珠一起去見莊大人,就是指望弟妹是個主心骨兒,卻沒想到弟妹也失聲變色,五奶奶更似熱鍋上螞蟻,陪着痛哭:“我該怎麼辦啊,孤兒寡母的不好過,這就讓人欺負了,我家,能出通敵的人嗎?”
“弟妹,你怎麼了,你爲什麼也哭這麼兇?”五奶奶心神大亂。
寶珠還不放心,親自走到門邊窗戶看過,又往裡間耳房看了看,再出來忽然也就哭了。
房門關上,這是五奶奶的房裡。五奶奶擦着止不住的淚水,對寶珠木着臉:“這裡沒有人,弟妹你說到房裡才能說的話,可以說了。”
……。
謝氏氣上來,自語道:“商議事情卻避開我?枉我對弟妹一片情意。”悶氣的不行,更是梅花下面走着不肯回廳。
帶氣不好回客廳上,就家裡轉了轉。總是擔心,不住往小廳上看,見隨後五奶奶和寶珠匆匆出來,也不要丫頭跟着,看路徑,是往五奶奶房中去了。
謝氏也就發了。說過,寶珠就道:“請出去,我有話單獨和五嫂說。”謝氏讓弄得莫明其妙,滿心裡不快的出去,心想還是我先知道的,憑什麼讓我發誓!
寶珠板起臉:“沒功夫和你細說,你先發誓,回孃家不說!”
謝氏結結巴巴,還在犯糊塗:“爲什麼要我發誓?”
他一走,寶珠就叫過丫頭,打發一個快去叫母親。這事情太大了,寶珠怕處置不好。轉過臉兒,就對謝氏道:“大嫂,你發個誓,這話不往外面說!”
按寶珠的意思,留他在這裡,繫住他不能回去寫公文,而莊大人能先來這裡,自認仁至義盡,再不肯留,告辭而去。
對着莊大人共拜上三拜,莊若宰心裡舒坦了,看看,總是有一個知道好歹的人是不是?
“沒有罪,但也要感激莊大人來這一趟是不是?”寶珠哭了。她不知道是哭大同和袁家小鎮上死去的人呢,還是哭自己不能一吐爲快。
謝氏也頭一暈,身子晃動幾下,手扶住一旁小几,呻吟地道:“弟妹,我們沒有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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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奶奶張口結舌:“弟妹,你……”她茫然失神,弟妹也瞧不起我們嗎?我纔沒了丈夫,沒了丈夫就是沒了依靠,頭一個瞧不起我們的,倒是那正府風的弟妹?
這一拜,把五奶奶和謝氏的話全打下去。她們是出其不意遇到這事,完全沒有想到,寶珠是心中明瞭,就顯得她們沒有寶珠從容。
寶珠卻深深的哽咽一聲,對着莊大人拜了下去。
謝氏也氣得不能自己:“你欺人太甚!”
五奶奶大叫一聲:“你,你敢!”
他儘量避免“搜查”二字,但一聽就懂。
她的憂傷佈滿面上,莊大人以爲寶珠讓嚇倒,誠懇地道:“奶奶,國公府不是一般地方,我這就回衙門,這就往上呈報,得知會本省的大人們,就往這裡來了。”
五奶奶和謝氏全不明白時,寶珠嘆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完全是爲了舅父,爲了母親,爲了表兇,爲了加壽,才問這些話。就又問道:“您今天是來搜查的嗎?”
莊大人衝着她微微地笑了。
寶珠是悔恨自己沒有主動讓人下地道的人,這種悔恨換成別人也會有。她並不笨,也就不會在這裡主動的問。而是再問:“大人,敢問您有物證?”
“沒有,我怎麼會來?”莊大人是好辦案,纔不會輕易把人證是誰告訴寶珠。
越是權貴,莊大人是越不彎腰的,但一個遠在京都的小小孩子,她不是權貴,她是養在天顏身邊,莊大人卻無端的忌憚。
他把目光收回,寶珠也暗鬆口氣。接下來,寶珠問了他:“大人,請問您有人證?”莊大人告訴自己,主要是看在她女兒養在宮裡的份上,而不是國公和袁將軍。
莊大人最終還是沒有看出來,就是看出來寶珠的慌亂,也只認爲是正常。尋常的婦人聽到“通敵”出在自己家,一言不發直接就暈也不在少數。
這一刻,寶珠很想失神,但面前又有莊大人灼灼目光。莊大人在看什麼樣的婦人能生下不到兩歲就得皇后喜愛的女兒,而寶珠誤會他要從自己面上看出端倪。
成長路上必然有坎坷,但這種泥湯子還是不要的好。
御史的話,寶珠並沒有想到,但她想到加壽風頭兒正高,如明珠出深海,出來就是光鮮的,萬萬不能添上一點兒黑水泥湯子,蒙姑母和太子疼愛,當父母的更有責任讓女兒一直光鮮下去。
這樣做,表兄會傷心的,母親也會傷心,而且國公府通敵,問罪落實,將株連或是連坐。株連或是連坐,親戚鄰里來往人等全有扯進去的可能。她的寶貝兒加壽……有姑母護着是安然不動,但家中親戚有這樣的一個名聲,以後有點兒風吹草動,御史們就有可能拿出來翻上一翻。
一個是說出來吧,把龍五的名聲敗壞掉,還有那睡在牀上的四表兄,也一起去死吧。而另一個卻是大聲道:“國公府數代的名聲,現任國公對你不薄,對你夫不薄,對你婆婆不薄,就是你女兒加壽來討紅包兒,也是拿的錢最多,你在這裡還有一份家業,你不能這樣做!”
寶珠就面上舒展了,她怕莊大人看出她的心思。她在舒展中痛苦無比,心頭出現兩個小人兒在打架。
那痛哭失聲的五奶奶,那青着臉認爲莊大人上門訛詐,欺負家裡男人們不在家的謝氏,都以爲承受到極限,哪裡想到寶珠承受的最多。
這一刻,海上風波起,掀起浪擊天,也不過就是寶珠此時的心情。
這個疑惑的影子,影影綽綽在心上,起的並非沒有原因,而今天得到證實。真的是有內奸!
寶珠不管事後追究,她又要修房子安撫客人,但也有片刻閒,和世子妃等人說起那晚的事情,總是都認爲:“有內奸吧?”
事後的消息,全是大同城內驟然醒來,刀鋒已到家門。
蘇赫的人馬是怎麼能進去的?
大同的外城堅固無比,是好破的嗎?
蘇赫等人幾無聲息的過去。
衛所是好過的嗎?
對啊!
聽到五公子有通敵嫌疑,好似一道閘門打開,無數光線明亮黑暗灰飛盡數指向龍五公子。
事後回想,寶珠在一片讚譽聲中,常悔自己呆板,沒有早早的讓全部下地道。主意全是逼出來的,不到那個關頭,寶珠就想不到打開地道口和蘇赫去周旋。
男人們全是衝在最前面的,沒有他們衝在最前面,也就沒有女眷們能等到陳留郡王。
再到袁家的家人們,死傷不少。
…。
尚夫人的家人們,有死有傷。
連夫人的家人們,有死有傷。
世子妃的家將們,有死有傷。
一剎時,寶珠到有多麼的恨吶。
那心頭“格登”,別的證據就不用再求。哪怕莊大人沒有半分的證據,寶珠也完全相信。
寶珠是很從容,她從容的把內心驚濤駭浪掩在心底。從寶珠聽到莊大人說出來的時候,寶珠就是信的。
舅父家裡都出了事情,寶珠她還能舒展嗎?
他看的是袁將軍夫人周身氣度,嫺雅開合,眉宇舒展。
見杏仁兒眼裡黑白分明,鼻如瓊玉雕成。這個莊大人不看,他是古板周正的人,他不敢多看。
見一張白裡透紅的面龐,烏鴉鴉的一把子好發角兒,刀裁似的整齊。這個莊大人不看,他不是登徒子。
壽姑娘沒多看成,就看她的娘吧。
加壽以前是養在這裡不是?
生個孩子這就要當以後的太子妃,以後就是皇后,莊大人雖古板,也後悔自己當初沒多看幾眼那孩子。
這會兒回想起來,莊大人起身和寶珠重新見禮,着意的把寶珠看了看。
莊大人這就明白過來,這才知道這位原來是袁將軍夫人。他和寶珠以前是見過的,但偶然一見,女眷們全是中看的,首飾晃當的,莊大人沒記住面容,也不能刻意去記面容,那不禮貌。
寶珠也會嚇人的,知道拿加壽可以嚇嚇官兒。
幸好有寶珠,寶珠對他陪笑臉兒,和他攀交情:“大人辛苦,還是舅祖父在的時候,請您用過飯菜,我女兒定下親事,養在宮裡,我先行回京,舅祖父後面回去,還提過大人的名諱,說很是想念。”
莊大人沉着臉:“奶奶!我是來報信的!我也不信!不然我怎麼會這就上門!”
五奶奶問到莊大人面上:“你們有證據嗎?”
這是個敢正家中名聲,如今愈發的名聲大,帶着女眷們就抗敵的人,五奶奶就悄悄請出寶珠,和她同在廳上。
妯娌們,還是算了吧。如今家裡算大家處得好,但再處得好,也是妯娌們,隔着房頭,沒了丈夫正怕她們以後輕視,又出這種污名聲,五奶奶唯一能找的人,只有寶珠。
國公夫人?她可以算是個好嫡母,卻終究自有兒子,隔上一層。
五奶奶聽到謝氏說的話,也就大怒。但沒了丈夫心中惶然,怕加上謝氏也說不過莊大人,放眼府中,誰是可以相信的?
寶珠是五奶奶拖了來的。
她坐在招待莊大人的客廳上,除莊大人以外,還有寶珠和謝氏在這裡。
丈夫要是沒死,他不回家,這不正說明他當了奸細,他不敢回來。
丈夫要是死了,姓莊的憑什麼說他是奸細?
自己都茫然了。
“這怎麼可能!”五奶奶掩面痛哭:“這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想到丈夫就是死了,也要有個屍骸吧,又痛哭否認:“欺負他現不在家!”
……
“奶奶讓我回來告訴,說請夫人快去,怕處置不了這事情。”
袁夫人一驚,本是坐着的,騰的站了起來。
“夫人,那府裡出事了!”
這個也氣喘吁吁,但這個說話可就駭然。
方明珠去了沒一會兒,有個丫頭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袁夫人見到還笑:“明珠也有了?看你跑的。”
但今天像是一個打破她心中屏障的日子。
這就是袁夫人,她句句能爲別人想到,但讓她和國公夫人握手言歡,她做不到。在國公不在家裡,讓她和國公夫人相對飲宴,袁夫人也做不到。
爲什麼不讓小賀醫生過來,袁夫人也細細告訴方明珠:“你正年青,正玩的時候,你說陪我,我不應該留你。去吧,今兒像是好日子,有固然好,沒有,那府裡必然有戲有玩的,寶珠她們有了,這就不能玩,但別人備下來,客人不用,豈不失望,你去玩吧。”
袁夫人忍住笑:“話不是這樣說,是我笑自己只想着你陪我,就把你給忘記,真是不該啊。”袁夫人直起身子,吩咐丫頭:“送褚娘子過那府裡,也請小賀醫生看看吧。”
方明珠露出不安,低聲道:“要是不能,那我就不去了。”請醫生要花錢的。方明珠跟着寶珠過來,路上分文沒有花,但粗算一算,自己花了寶珠許多的行路錢。誤會袁夫人笑自己,不由黯然,看什麼看呢,有了自然就出來,就是這個道理兒,還花什麼醫生錢,那醫生聽說貴的能嚇死人。
跟的人也都笑了。
袁夫人錯愕過,人因聽到寶珠喜信就要出門,在房門內喜不自勝不能動步,這就手扶住門邊笑得喘不過來氣。
方明珠愁眉苦臉,袁夫人溫和,她就敢說出來。惴惴的道:“夫人,能容我也去看看嗎?我,我也是來會丈夫的。”
“明珠,你喜歡哪一個,我們趕緊擺你好的,再重新去擺別人的。有你幫我掌着眼,給各人房裡重擺宜男花卉的,石榴結子的,百子嬉戲,你說可好不好?”
不容易的才把方明珠重新想起,看看沙漏,似乎已丟下她近一刻鐘。袁夫人歉意上來,喜吟吟,更要多彌補方明珠,讓人取過好些枕頭,粉黃淡玉輕紅水青。
又要……
又要生了。
又有了。
對着她的背影,袁夫人有一絲模糊幸福的笑,讓她在這一刻容光煥發,銀髮都生出璀璨,好似暗夜中星辰,她把喜悅全擺在這裡。
丫頭詫異袁夫人不去,但依從的離去。
她收回腳,對着喜悅的丫頭,只有笑容出去:“好好好,”忽然想孫子們了:“告訴忠婆,玩累就抱回來吧,再來只有忠婆煮一手好湯,讓她回來備下大家的湯水,這就見天兒用起來,客人也要用,奶奶豈也要用。”
這是深情所致。
常看書,多看書,也不能抹去人性中本來的寬容或痛苦。袁夫人恨自己遇到良人,良人偏生早逝,無從去怪,正好那罪人在,一古腦兒全怪國公夫人身上。
換成尋常,寶珠又有了,袁夫人還不喜出望外去。但今天她深刻的體會到自己內心中,由愛丈夫恨他早去而存留的那道恨,還在心中。
一腳門裡,一腳門外,袁夫人尷尬住,讓自己萬結的心腸給拘得寸步難行。
由惡而得佳侶,不能忽視那起初的惡。能沒有報復的心,已經很難,也是知道不報復不恨,自己先放下。
爲什麼我要原諒你,我恨你有足夠的理由。我能日日不去想着恨,已經不容易。
有時候也就能體會別人數代的仇恨。
直到加壽抓週,老太太一番解釋,這是祖父和壽星老兒說好的,把他的福氣散給你的孩子,全是爲着你,袁夫人的心裡又解開不少,但撕破自己心裡那層怨恨的紙窗,對她來說還是難。
袁夫人心裡還是怪的,既然如花美眷,何不皮相強壯。
逢凶化吉是好事情,但到底逢了兇!
有過加壽,有過孫子們,這意思就更明顯的出來。
她一方面理智的想,沒有輔國公夫人當年的嫉妒,她就不會遇到她的丈夫,過上如花美眷的似水流年。
袁夫人也是一樣。
其實最會原諒別人的,是普通的老百姓們。但他們不上史冊,就讓人誤以爲原諒這事情,只有大人物才能做。
另一半再和別人能言和,彷彿是君王爲城池,將軍爲軍心才能辦出來的事。
一半是不記恨別人,這就自己先得到解脫。
她帶着方明珠收拾屋子,她藉着事情打發心思,她甚至把孫子們也送過去,但她的心裡還是有道坎,原諒,有時候一分爲二。
袁夫人呵呵了,說上一聲:“那我應該去看看。”邁步就走,有什麼把腳上一系,帶得裙子忽然堅固如邁不過的牆,這一步又收回來。
“不但奶奶有了,世子妃,連夫人尚夫人……都有了。”
丫頭無端的調皮起來:“夫人您想呢,咱們府上又要有大喜事了。”她是讓人猜的口吻,卻自己忍不住,笑嘻嘻說出來:“奶奶又有了呢。”
袁夫人定住神,尋思一下,笑道:“是國公回來了嗎?不然可哪來的喜事呢?”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袁夫人嚇了一跳,又有了兵亂了嗎?
外面走來人,把方明珠心思打斷。跟寶珠的丫頭回來一個,氣喘吁吁,滿面喜色,過來顧不得禮節,手扒住門邊,疾呼道:“夫人夫人,”
方明珠垂下面龐,暗自傷心,這時候才知道以前有多辜負老太太,辜負了她待自己的期望。那以後,再不要辜負寶珠了。
母親當時嘆氣:“這是人家的,不是自己家,只是給你用用的,別弄壞了,不好還人家。”當時,也是一樣的讓照顧妥當。
這好看的,是給明珠的嗎?
油然的,她思緒回到以前。那時候她很小,只得幾歲,跟着母親進到安家門裡,也是諸般的好奇,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方明珠也知道,母親在京裡跟着老太太,也只會和自己一樣,讓照顧得妥妥當當。
自己這房裡馨香滿屋,除去小鎮上給自己的一個小丫頭以外,又安置了掃屋子的婆子,大些的貼身丫頭,還有一個專門管看門。
忽然想到母親,但並不擔心她。
方明珠高興的笑了,她又想到明珠原來是有用過的,對牀上新被褥也就沒有當不起之感,心裡甜甜。
這模樣兒傻乎乎,袁夫人能看穿她的心思,把方明珠的手抽出來看,上面是火燒的新痂,倒油的女英雄到底還是讓火燒出小傷,對着那紅嫩新肉和深紅痂,袁夫人憐惜地道:“看看,有日子才能好呢。”
方明珠袖着手,在後面畏縮。怯生生的,又不好意思,又很喜歡。看那被褥珠色泛彩,就是在安家住的最好的時候,也不如這個好,方明珠很是捨不得用,又怕推辭幾句,袁夫人就不給自己用,就只點頭,一個字不說。
大傢什榻椅,袁夫人交給家人們收拾。貼身睡臥的地方,是袁夫人自己來看過,也就有方明珠的。
讓丫頭擺正一套淺珠色的被褥,袁夫人回頭問:“明珠,你喜歡這個嗎?”現在擺的,卻是方明珠的睡房。
這邊府裡也受了災,也死了人,也讓火燒了。早幾天收拾出來一半,今天袁夫人看着安置睡房,方明珠跟在後面幫忙。
隔壁的袁府,袁夫人帶着方明珠等人在收拾。
……
謝氏滿心裡認定本府裡不出奸細,這事情是說五奶奶丈夫的,就忿忿的回去找五奶奶商議,怎麼把姓莊的給打回去。
會認爲四弟不給面子。
他的傷在腿上,但讓人扶着卻是能走路的。他傷的正喜歡,正好不用見表弟妹寶珠,謝氏想那個莊大人跑來胡扯,沒弄清楚以前,不要告訴四弟着急,又有謝氏喜歡寶珠,想寶珠帶着王世子妃來做客,四弟不曾出房門,這會兒出去會人,讓寶珠知道,不要添氣嗎?
四公子在養傷呢。
爲什麼不找四公子?
謝氏就往裡面走,找到五奶奶。
論理兒,男人在外面頂天立地,回家也好,去別人家裡也好,和女人計較,這沒有道理。
莊大人欺負女人到現在,算是滿意的。
謝氏哆嗦一下,讓她置個氣她行,讓她擔起這事情她不行。就氣漲得滿面紫色,迸出來一句:“好!”涼氣跟着抽上一聲,謝氏軟上三分:“你等着,這事情和我說不行。”
莊大人把袖子一卷,這就要走。
“大奶奶!按章辦事,我要上門來搜查!我想到老師和國公相得,我私下裡先來報信兒!你不服,我這就走,回去我寫公文去,最多明天后天,我可就帶人來公事公辦,查出什麼來,你休要怪我!”
謝氏一字一句:“大人!您看清楚!這是世襲輔國公府上,不是泥腿子堂竈屋,由着你嘴裡胡沁!”
謝氏勃然大怒,顧不得對方是個男人,氣急之下口不擇言,罵過以後也不後悔,模眉赤眼,活似要把莊大人吞下。
“放屁!”
莊大人一板一眼:“城外衛所裡新查出的消息,蘇赫偷襲那晚,是貴府五公子把他放進來的!”
可見笑臉兒是重要的東西。
他今天上門,是特地來報信。公事的當中顧不得回衙門換過便衣再來,隨身公差又是知心的,這纔跟來,卻遇到國公府裡打發出個婦人見他,莊大人也沒好氣。
謝氏讓他不會笑的冰臉子勾出暗傷,而莊大人的隱痛也在謝氏的態度中發作。
莊巡撫肚子裡也一片心事,知道本省的地方官員,從不拿自己當回事情。不過表面上打個哈哈,過得去。背後裡罵自己拿着雞毛當令箭的人多如雞毛。
“大奶奶,你不要拿菩薩當土地公,”莊巡撫漲紅臉,把這句當開頭語。
謝氏暗咬住銀牙。
新粉刷的雪白牆壁上,新掛的紅梅綻放,國公府氣勢還是傲骨梅。莊大人見到,沒說話前,冷嗤一聲笑出來。
現在的小廳,轉角兒沒五步就到,兩個繃緊臉的上來,分過賓主,謝氏虛了公婆的座兒,坐在下首,讓莊大人在客位上。
冷聲道:“大奶奶,您要聽,行吶,那找個地方吧,我就告訴您。”
也暗想,可恨國公府,自以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個婦人都敢飛揚跋扈,你家不出事誰家敢有?
莊大人也就惱上來。
謝氏把個臉兒一扳:“大人,您有話說話,要嫌我不當家,請回吧,等我公公國公回來,我打發人請你再來說話。”
還是鄙視婦人藥?
六親不認藥?
謝氏無端的移恨到莊大人身上,又想這個人是厭。公公在時,老侯在時,他還上門來吃過酒,這會兒是什麼藥下肚裡?
就憑你,也瞧不起我是嗎?
面對莊巡撫簇着眉頭,擠着眼角,有道寒冰要擠出來那尖酸模樣,謝氏恨上來。
二姑娘人是沒了,但給謝氏留下的無數陰影還在。
而凌家隨便發喪,也有理由,才戰亂過,自顧不暇。
這就全家沒有一個人去,都有理由,才戰亂過,自顧不暇。
“人死如燈滅,再說我們府裡修整事不少,母親,自己還顧不上,哪能去顧她?再說是人家的人了,去到見茶不茶水不水,香燭也不周全,不是又添氣。不去不心煩,去祭她要是不爭論,大公子回來不依我們,誰叫我們去了呢?還是別去了,裝不知道吧。”
二姑娘在孃家太沒有人緣兒,這又是凌姨娘做錯的一件事情,以前不罵張三,就罵李四。宮姨娘和沙姨娘是姐妹兩人,也讓二姑娘罵哭過,八奶奶更不在話下,嫡子媳婦,更是二姑娘眼中釘。
國公夫人以前受二姑娘作踐,因爲膝下是長女陳留郡王妃,害得二姑娘成了“二姑娘”,二姑娘恨她許多年。國公夫人如今徹底向善,想人沒了,往事勾銷,有心去看看,讓八奶奶攔住。
聽說薄皮棺材一口,又有家人說去看過,說棺材也沒有。
二姑娘在戰亂中亂跑,把命丟了。國公府裡,謝氏是她的親弟妹,不爲她出頭,凌姨娘在牀上還不知道,龍大還在軍營裡,這就無人管她,任由凌家胡亂發喪。
彷彿又看到龍二姑娘。
謝氏這個讓丈夫婆婆大姑子壓死好多年,這幾年直腰桿子做人的婦人,對着冷笑心裡不悅。
莊大人冷冷一笑,那神色愈發的不好。莊若宰大人本是個孤澀的人,以前在京裡潦倒,世務上變通差,南安老侯還是南安侯的時候起用了他,當時圖的就是他的與人不相和,這就少有受賄的可能,而事實上,一般人還真的受不起莊大人這性子。
跟來一個小丫頭子,道:“就是!今天我們奶奶當家!”
謝氏也皺眉頭,這位大人苦着臉,跟上門討二百大錢的模樣,是怎麼回事?謝氏反問:“不是要見當家的人?”
進門不問榮枯事,一看容顏便得知。
匆匆出來,和莊大人會面,莊大人皺起眉頭,原本是認得的,道:“大奶奶,怎麼是你來見我?”
親戚們間的問候,是問到就是情意。
今天當值的,是大奶奶謝氏。說有客,謝氏就在廳上告聲退,以爲是親戚們互相道平安。有的親戚住在城外,知道信兒晚,又怕路上還有亂兵,等他們打聽可以進城,這幾天裡來也不會讓人說問候得晚。
心想憑奶奶們還不就把你給打發?
又巡撫是代天子出巡,其實官職本身不高,地頭蛇們是表面上敬背後忌,家人就隨他候在大門洞裡吹風,進去也不回龍四公子,回的是當家奶奶們。
又家裡今天接袁家表親,來的還有王世子妃,正覺得自己家裡還是比全城的人都面子高的時候,就見到莊巡撫的這一張冷硬雪裡凍過石板子臉,又請他進去敬茶,他把個公事公辦的臉揚得更高,家人嫌棄他,心想我家四爺正在養傷,等城裡肅掃清楚,表彰的功臣少不了他,這樣的人物,你說見就見?
國公府的家人,和尋常的家人相比傲慢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