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容安排事情的時候,太后宮裡的客人早就散去。太上皇悠然自得,捧着一卷書看,太后坐他旁邊看窗外春花,太上皇沒有解釋,太后也沒有再問。
太后明白過來,就不需要太上皇再說什麼。
……
袁家。
袁夫人、袁訓夫妻,和看老侯剛進家門、剛聽說的老太太都在,大家輕聲在商討。
袁夫人淡淡:“不收下,皇后還有別的法子,不如收下,壽姐兒雖小,但還有太后在,暫時後面就再不會有別的主張出來。”
老太太也認爲收下是對的,但眉頭不展,有一個主意出來,就立即道:“不然,把壽姐兒多多接回來住,也是一個辦法。”
寶珠體諒祖母關心加壽的心情,微笑反駁:“那侍候的人也是一樣的要跟到家裡。”
老太太恍然一聲,帶着懊惱道:“是啊,侍候的人在太后面前,還是侍候人,到家裡來就不一般。加壽還小,也還不能挾制他們。”
說來說去,加壽暫時還小,幸好還有太后。雖然這裡全是一家子自己人,袁夫人有一句話兒也不能說。
袁夫人暗想,宮裡固然是還有太后,但太后已上年紀。太子妃成爲皇后還沒有三個月,就生出左右加壽的心思,以袁夫人想皇后,最好的就是她想左右加壽,最壞的就不敢再想,袁夫人一向平和安寧的人,把眉頭也顰起來,帶出來愁眉不展。
寶珠呢,也有一句話兒不能說出來。
寶珠暗想,以前擔心呀,怕女兒受委屈啊,該出來的事情一件不少。寶珠還在閨中的時候,雖有主見,但僅限於以後有個良人,找一份安寧日子。
直到她嫁給表兄,天地大出來,視野也開闊。邊城獨居,威震舅父府,抗敵守城樣樣來得,人也隨着剛毅漸現。
想舊年裡打發人海外做營生,爲女兒謀後路。今天就更膽氣豪氣一起上來。想加壽生得聰明伶俐,又有一般人沒有的大福氣。宮中已呆好幾年,一天一天就要大起來,前面有路去踩平,前面有江去渡過。
擔心皇后還要有什麼出來,就能擔心出一片平坦?寶珠不動聲色,告訴自己,不怕!
袁夫人沒有看寶珠,只想自己的心思。寶珠也沒有看袁訓,也是隻想她自己的心思。
這個房裡的人,全是能獨力支撐的人。
袁夫人,是毅然下嫁袁父,在袁父生前,他體弱多病,閒言大多都是袁夫人在聽。
寶珠,更是不用懷疑。袁訓大多不在家,祖母和婆婆也有不在身邊的時候,全是寶珠一個人支撐。
老太太更不用說,在她寡居的日子裡,雖然有當時的南安侯照顧,但侯爺人離得遠,流水般歲月還是老太太自己過。
她這會兒顰眉想心事。
袁訓,更不用說。
他十二歲就當差,雖然有當時的中宮和太子百般照顧,但直接面對事情的人,是侯爺自己。
袁侯爺都能幹出女兒定親,他跑回京裡來訴委屈的事情,天大的事情下來他也一力承擔。
這就先安慰長輩和寶珠:“祖母不用擔心,母親不用擔心,皇后娘娘這是看重加壽,這是件好事情。”
哪怕在袁訓心裡再不滿意,嘴上也是這樣的勸慰。
安老太太忙擺出笑容:“侯爺說的是。”
面前的好孫婿,老太太什麼時候見到,什麼時候滿意。看看他生得該有多好,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又身在這王府舊居里,背後輝煌襯出他一身芝蘭寶樹光,只要有他在,老太太想永遠不用擔心壽姐兒。
袁夫人也慈愛的笑着,答應着:“你說的是。”袁夫人爲兒子滿意,就爲丈夫自豪。這是他的孩子,才生得這般能幹這麼能擔這麼的疼愛孩子們。
袁訓和寶珠每每疼愛孩子們一分,袁夫人就要想到如果祖父還能在世,也會是這樣的寵着孩子們,這個可敬的婦人,由兒子媳婦身上看到夫妻不能共同渡過的一段歲月,再陶醉其中,不能自己。
袁夫人暫時安心,向袁訓寶珠微笑:“有你們呢,我能放心,不會讓壽姐兒受屈就好。”
寶珠更是抿脣笑,這是寶珠的丈夫,他上心的是寶珠的孩子,寶珠尋幾句話出來,也來安慰袁訓:“有侯爺在,就沒有什麼是要擔心的。”
房中暖樂融融,老太太先嚷出來一句:“寶珠說得好。”大家一笑,這就散去。
袁夫人回她房裡,老太太回她房裡,房中獨留下袁訓和寶珠夫妻。、
寶珠妙目流盼,會心會意的微笑。
夫妻成親數年,算是聚少離多。但表兄爲人,寶珠是早就明白。
他怎麼會坐視加壽受哪怕子虛烏有的不如意呢?
她的眸光寫着十足的你不管做什麼,寶珠都陪着你,袁訓一看也就明白,侯爺負手低低一笑,什麼話也沒有說,點一點頭,邊往外面走,邊吩咐丫頭:“備馬,我要出門。”
袁訓從前面角門出去,老太太從後面角門出去。
裝着回房的安老太太能自己調動家裡車輛,有一輛車從早到晚在角門上,預備着老太太出門拜客,或是送客人。
南安老侯病重,老太太爲了看他,更是出門得勤快,有時候只送個藥就回來也不用告訴寶珠。這就悄悄又溜出門,上車再往南安侯府裡來。
老侯正在院子裡吹春風散步,見到妹妹慌里慌張又來,失笑道:“盯着我喝過藥走的,這又跑來,敢是加壽又掛念我,讓你來盯着我用飯?”
“你的加壽可想着你這老侯爺呢,所以哥哥你趕緊的好吧。加壽心裡有你,你的心裡倒沒有她!”
沒頭沒腦的話,把老侯說愣住。
老侯納悶:“我幾時心裡沒有加壽呢?”
“哥哥你心裡要是有壽姐兒,就不要再裝病扮弱吧。我的壽姐兒在宮裡出大事了,侯爺是能幹的,寶珠是得力的,親家太太是可心的,太后是慈愛的,但萬般兒都齊全,也還差上一個老侯爺。哥哥你再當病人,我的壽姐兒就要吃足委屈。”老太太說着傷心。
這是她的孃家,這是疼她一生的兄長。老太太這也算撒嬌,不過她自己不會承認就是。
取帕子擦眼角淚,一五一十的把話告訴老侯,最後還是抱怨他:“哪有功夫給哥哥你生病去,這一里一里的就要上來,皇后如今是六宮之主,太后也須讓她三分是不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說什麼,再說我聽過就知道,這是皇后先說動太子殿下,再來擺佈,你趕緊的出主意,再也不能當病人!”
老侯聽過,是沒有老太太那樣慌張。
他反而更鎮定沉睿,嘴角邊有笑容緩慢而出。老太太以爲老侯想對策,就只望過來,而不再說話。半晌,老侯慢慢道:“這麼說,我還死不得?”
“那宮裡有如龍潭虎穴,加壽一天不安穩,你一天死不得。”
老侯向着老太太,兄妹相視一笑。老侯穩穩地道:“那我嘛,還是繼續中用吧!”
……
“夥計,你們這裡什麼菜最難得?”冷捕頭和袁訓在酒樓裡坐下,冷捕頭就叫來夥計問他。夥計來了興致,看這兩位衣着不錯,帶的都有好玉佩。開口就問貴菜,這是大主顧上門。想打賞也會多才是,一張嘴,麻溜的往外報。
“我們的名菜是熊掌鹿尾,八大山珍十大海味…….”
袁訓擡手止住夥計:“不用報了,”對冷捕頭笑謔:“我今天是誠心挨宰,你今天是誠心宰我,讓夥計上最好的菜,最好的酒就是。”
“好嘞,”夥計信以爲真,答應一聲就要走。冷捕頭把他叫住:“回來回來,”夥計眨着眼皮子:“您別擔心,我們鋪子裡有五十年的酒,埋在地裡面,現給您挖去。”
冷捕頭失笑:“我不擔心,你挖出來我不愛,這錢可不給你。”
夥計陪笑:“客官您說,小的聽着。”
“來五斤上好牛肉,一個豬肘子,再四碟小菜,酒就你們櫃上中間那牌名上的,就這個就行。”
夥計聽完就傻了眼,袁訓笑個不停,打趣着他:“幾年不見,你這還是老脾性,牛肉就能把你打發。”
冷捕頭淡淡一嘆,自嘲似的,隨即纔有笑容出來,自己調侃自己:“我是窮人的命,窮人的口味。有牛肉最好,豬肘子解饞。怕你現在胃口刁,你現在是暴發戶,吃肉你要說俗,那青菜可全是給你要的,我可一口不吃。”
見夥計聽呆住,還在旁邊不走。冷捕頭作勢輕拍桌子:“這裡不做生意是怎麼的?不做我們換一家!”
夥計嚇了一跳,趕緊說着有有,走出這包間。
簾子放下,冷捕頭就問袁訓:“說吧,你想折騰什麼?”
“我……”袁訓只說一個字,忍俊不禁:“老冷,你把我看得忒低,兄弟找你喝酒,在你眼裡就是有事找你不在?”
冷捕頭眯眯笑:“沒事找我?好好,等下你要問我話,我可一個字也不說。”袁訓笑罵:“天底下老滑頭就數你最奸。”
“本來嘛,沒事情你也不找我,侯爺你如今門楣高,你要是住個侯府我還敢去,王府五間大門晃我眼睛,我也不敢去尋你。”冷捕頭一臉的尖酸。
袁訓莞爾:“看來又有閒話落你耳朵裡,看來我尋你太晚,也罷,以後我一天尋你一回,聽你說古記兒,你看可好不好。”
冷捕頭斜睨他:“我是不怕你尋,我怕你尋多了我,接下來在宮裡折騰,皇上第一個就疑你,你可就算是搬石頭砸自己腳。”
“噗”,袁訓噴出笑,不笑時就無奈般的佩服:“好吧,你是京中老鼠洞第一,沒有你不知道的。讓你猜着了,我是有事才找你支招,支完了接下來咱們少見面吧,免得疑到你也疑到我。”
冷捕頭嘿嘿:“你總算肯承認。”
“不承認也沒辦法,事情你應該聽說。”袁訓微有悵然。
冷捕頭稍有正容,微笑道:“也許,那位真的是看重的意思。”
“我知道,也有這意思。但她再接着看重下去,我豈不擔心?得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讓她收手,以後也不會再看重纔好。”
聽完,冷捕頭壞笑:“你看我會幫你支這個招兒嗎?”
袁訓衝他晃晃面龐:“當然不會。你也呆了不是?是你先提出來,我老實回答你。拿你和以前一樣當兄弟看,你也不想想,我會尋你出這樣的主意嗎?”
冷捕頭讓嗆,半點兒不生氣,喃喃自語:“那你尋我是爲什麼呢?”
“你先告訴我,除去這位,還有什麼人是你顧忌的,你先對我說一遍,我以後找你也避開這些人。”袁訓對他壞笑。
冷捕頭又自語:“幾年不見,愈發學的奸滑。當兵還真是出息人,不過不是我誇口,除去皇上娘娘太上皇太后和太子殿下,是了,還有你的壽姑娘以外,別的人我全不放在眼裡。”
袁訓含笑,認真聽着他自語完,冷捕頭把胸膛輕拍,大模大樣:“別的人,你隨意的問。”
桌子菜還沒有到,但碗箸已安,袁訓用筷子沾茶水,向桌上寫了一個字。
容。
冷捕頭一看,輕鬆起來,也快活起來:“你要打聽她?你不早說,這簡單簡單。”袁訓悠然:“老冷,兄弟我也提你一聲,我問你的,哪有簡單的?一,你要是現在不敢說,還來得及。二,回去你反省反省,是不是還有不簡單的人,讓你當成簡單給錯過去。”
冷捕頭失笑:“你是尋我問話的,這倒成了我欠你人情。”腳步聲在樓板上過來,冷捕頭住嘴,見是小二送菜上來。
牛肉豬肘子,酒樓裡大多現成,早做好一蒸就得。小菜也送上來,酒斟好,小二得了賞錢下去,冷捕頭重拾剛纔話題。
眯着眼,看似懶散得沒有骨頭,坐也像堆在那裡。語氣緊凝,卻是小心嚴慎。
“你要聽的,應該不是他傢什麼官。也是的,現在什麼官有什麼打緊,要緊的是人品性格,就像袁侯爺您,初一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有出息,那神態跟琉璃珠子放光,到哪兒都埋沒不了你。”
袁訓給他倒上酒:“你就胡扯吧,反正我最近閒,有功夫聽你拿我取笑。”
冷捕頭咧咧嘴:“不是取笑是實話。難道不是嗎?是塊玉,放泥堆裡也放光。是個蠟燭,點完也就完了。”
袁訓尋思下:“有道理。”
“那些個順着裙帶上去的,別看現在能得意,時候一長你再看,他們還能呆得住呆不住?那光華世面上,得自己有光華才能長呆着。遠的不說,就像你的老對頭柳家,”
袁訓乾咳兩聲,把冷捕頭打斷,駭然地笑:“咱說話當心點兒行不行?”
冷捕頭又壞笑,一口答應:“行!老丞相已做古,侯爺你這就打遍朝堂無對手,”袁訓白眼他,冷捕頭又壞笑:“這個也不能說,那就只能說說柳家的破落子弟們。”袁訓失笑:“這個能說。”
“老丞相去世,侄子們爭着爲丁憂。要說丁憂這是古理,最早只爲父母祖父母等直系尊長,到後來丁憂成風,兄弟姐妹喪也如此辦理。本朝柳侄子們這樣辦事,大面上是尋不出錯來,但仔細一想,全是做給皇后看的。”
袁訓在聽到“柳侄子們”時,就忍不住一笑,這壞東西故意少說一個字,把柳家侄子們這話全變了味,聽上去像是他家的侄子。
又聽到後面說是擺樣子做個看席面的,袁訓微笑:“這說得也是。”
冷捕頭不懷好意打量他:“所以,以後,你家指不定也出這樣事情,有那一天,侯爺仙去,”袁訓把拳頭捏巴捏巴出響動,冷捕頭又咧嘴:“你別惱,在你前面我早走了,你想找人也找不到我。”
袁訓擺手:“你認真的說,別亂插話題。”
“不是亂插的,是捱得着的。”冷捕頭呷一口酒,看上去他自己是有滋又有味,嘖巴下嘴,繼續道:“這就捱得着我剛纔說的,是塊玉怎麼都放光,不是塊玉,這都和柳至擠着去丁憂。”
袁訓來了精神:“你罵他我愛聽,”笑容可掬:“再多罵幾句不是。”
“罵他你又不進錢,罵他不過是皇上都不解他丁的是什麼憂。皇上正要用人,尋他幾回不出來,娘娘恨得只怕咬牙,娘娘眼前無人可勸,娘娘自己出個主意,”
袁訓眼睛一亮,但是故意道:“咦,你不是不能說嗎?”
“哈哈,這是有關連的,這就帶出來。”冷捕頭打個哈哈,舌頭一卷,話題就轉回去:“你要問的那家就是這般,宮裡無根基,先是得寵,京外來的事事兒不懂,就失了寵。這又有寵,有寵又如何?無子到最後,總是淒涼。”
袁訓語帶雙關:“這事情可不能辦。”
冷捕頭繼續瘋瘋顛顛哈哈不斷:“啊,有子又如何,柳至一丁憂,事情像是不對,哎,我說侯爺你拳頭硬,幾年前打得京里老鼠洞都翻個過兒,你怎麼不去尋他事情?”
袁訓見縫插針地笑話他:“就那時候把你翻出來曬曬日頭的不是?”
“我說找不到可恨的人,原來在這裡。你把我翻出來,你倒是再塞回去,害我曬脫皮,回家去老婆都不認。”冷捕頭皮頭皮臉,見袁訓倒酒,又一碗酒下肚,再道:“這外面無人,裡面也難。你都看到,你這樣大的福氣,還要來尋我說話,何況是你要問的那一位,和我不能說的那一位呢。”
袁訓揶揄他:“你也沒有少說。”
想這個人今天說的實在不少,看來袁侯爺還能在他眼睛裡呆着,袁訓着實的感激。這就安心不少,打迭心思陪他,和他痛醉,各自回家。
……
第二天起來,袁訓坐到書房裡,着實的把冷捕頭的話尋思,越想越有道理。
這個人看似胡言亂語,其實句句切中弊端。
皇后娘娘現在沒有丞相可以依靠,柳至又丁憂很少進宮,不管是她自己出主意也好,別人出主意也好,都好不到哪裡去。
她無人可以依靠,唯有太子是知心人。她想“看重”加壽在情在理,但不能讓她隨心所欲的在情在理是不是?
又歐陽家,冷捕頭說得更中肯。
宮裡再得寵又能怎麼樣?外面沒有人,使不上勁,有子無子也都那樣。
無子的事情,袁訓不敢辦理。有子呢,有一個老太妃和福王就是前車之鑑,袁訓有把握相信當今不會再縱容出一個福王。
冷捕頭也想到這裡,也就大膽的說話:“有子又如何?”
又說玉不管放在哪裡都放光,袁訓凝眸,以他和歐陽家見過的不多幾面來看,他看不出是什麼獨特奇才。
人才這東西,像柳至忠心正直,蘇先桀驁不屈,袁訓善和稀泥,尚棟最能搗鼓東西,連淵等等,都有特長,太子早就納入麾下。
出名太子黨們沒有歐陽家的人,有幾分能耐也就能一眼看出。
但是不能大意啊,袁訓由歐陽家想到王恩,而皇后送人再想到太子先行答應,覺得頭腦發漲時,外面小腳步“噔噔”,袁訓頓時清醒,他不心愛的小女婿來了。
這小步子走得格外有力,和懷瑜懷璞又不一樣,又因爲是小孩子,只要侯爺沒有客,沒有人通報的就進來,只能是蕭戰。
果然,沒一會兒,蕭戰進來。在門檻內晃晃腦袋,呲着小豁牙,嗓門兒粗,還有奶聲奶氣:“岳父,給!”
小手握着一個燙金帖子,送到袁訓手上。
袁訓打開來看過,問他:“爲什麼事情你家裡請客?”蕭戰見問,湊上來,手指到最後一行字上面:“不是我家裡請客,是我請客,戰哥兒我請客!”
請帖落款上面,寫的是蕭戰的名字。袁訓見到他一指就中,想到他還會寫字,會認也算難得,不由得心生喜歡。
“爲什麼事情你要請客?”袁訓逗他。
蕭戰繃起小臉兒,不肯現在就說,只道:“等岳父您去到,您就知道。”小懷裡鼓囊囊,蕭戰按上一按,對袁訓咧嘴兒一笑:“岳父換衣裳,我去給福姐兒送貼子,我們就出來。”袁訓大樂,今天沒刁難他,道:“你慢些兒走,出來也慢着些兒,我等你們。”
“好的。”蕭戰擺擺小手,搖搖擺擺的往內宅去。
很快,從老太太開始全換過衣裳出來,全家往梁山王府去做客。在王府門外下車,見到連夫人帶着女兒,尚夫人帶着女兒,小沈夫人帶着兒子也正好下車,問上一問,原來全是小王爺下貼子請來。
都猜測請客的原因,進來見到世子妃,世子妃笑而不答,只道:“等會兒你們就知道。”請他們先入席去坐。
大家全坐好,蕭戰板着小臉兒,揹負雙手,看上去好肅穆的走出來。他的祖母梁山王妃見到,先喜歡得不行。說一聲:“這個孩子真是聰明,想的周到。”蕭戰裝模作樣清嗓子,世子妃明顯的和王妃使個眼色,梁山王妃忙閉上嘴,一個字也不再說。
客人們看在眼裡,都活躍起來。爭着道:“還賣關子?是戰哥兒有喜事?”蕭戰一本正經的點着小腦袋,還用了一個書上的話:“諾。”
大家笑起來,蕭戰晃着腦袋,往外面嚷上一聲:“上來!”隨着他的話,廳的兩邊出來十幾個人。
有高有矮,有大有小。年紀最大的,白髮蒼蒼,年紀最小的,口水噠噠,把個手指頭放在嘴裡咬。
老太太樂道:“我先猜,這是戰哥兒讓人演戲給我們看是不是?”
蕭戰搖頭,拖長了嗓音:“不是。”
連夫人湊趣:“我猜到了,這是戰哥兒要習武。”
蕭戰搖頭,拖長嗓音:“不是。”
尚夫人也猜一出,小沈夫人也猜,都沒有猜中。蕭戰樂顛顛兒,福姐兒坐在母親懷裡,蕭戰過去,把她抱下來。
小王爺大福姐兒一歲,又有力氣,又有寶珠護着,不費力氣地抱下福姐兒,又得到滿堂喝彩。
小沈夫人就勢同兒子悄聲:“你也這樣疼香姐兒好不好?”沈沐麟搖頭:“不好!”繼續看蕭戰和福姐兒。
兩個小孩子手扯着手,走到廳口上,蕭戰另一隻小手一招,向福姐兒道:“福姐兒,你隨意的挑人吧。”
“哈哈哈……”袁訓頭一個笑出聲。
連夫人等人還不能明白過來,梁山王妃喜滋滋兒說出來:“戰哥兒回來說宮裡給加壽挑使喚的人,戰哥兒說他也要給福姐兒挑人。”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出來。
小沈夫人抓住機會,又試圖說服兒子:“咱們回家去,也給香姐兒挑人好不好?”沈沐麟搖頭:“不好。”
廳口上,加福很喜歡,她昨天見到姐姐挑人,最後和太子玩得在一處,是件很好玩的事情。這就學着姐姐的樣子指一個人,笑眯眯:“我要這個。”
蕭戰就看過去:“額頭高,忘性高。下巴尖,討人嫌。”
袁夫人正在喝茶,都噴自己衣服上。這是太子昨天說過的話,蕭戰學了一個十成十。
福姐兒也很入戲,記起來太子昨天有這樣的話,就換一個再指:“那我要這個。”蕭戰再看過去:“耳朵長,哭斷腸,鼻子大,氣性大。”
袁訓啼笑皆非,這孩子記性真是好,沒錯一個字。
福姐兒忘記下面應該說什麼,顰眉頭看蕭戰:“那,我要哪個的好呢?”蕭戰小手一揮,頗有幾分祖父點兵的氣勢,道:“這些都不好,你等着,我有好的送你。”鬆開福姐兒小手,一路小跑進去,沒一會兒,吭哧吭哧拖出一個大包袱來。
那包袱有小王爺小身子般粗,在他後面跟個小山似的,應該是不讓人幫忙,兩個家人扎着手笑跟在後面只看着。
小王爺拖幾步,覺得累,扭身子面朝前面,把個包袱一角在背上扛着,跟個拉車牛似的往前拖着出來,大人們都覺得有趣,看得都很認真。
福姐兒見到迎上來,小王爺這就少拖幾步,丟下包袱角,蹶屁股打開,一堆的玩的東西出來,蕭戰雙手一展,道:“這些是我心愛的,送給你,陪你玩。”
寶珠湊到袁訓耳邊:“這孩子多有心,你以後多喜歡喜歡他吧。”袁訓閃動笑容:“我現在就很喜歡他,你就沒有看出來?”
連家的小姑娘叫出來:“我也有東西送給瑜哥兒。”尚家的小姑娘也驚天動地地叫:“我的東西,也送給璞哥兒。”沈沐麟笑眯眯:“我的我自己玩。”
福姐兒拍着小手,歡歡喜喜,和蕭戰向玩具堆裡翻找着,蕭戰拿一個給她,就要解說一句:“這是母親給我買的,送你。”
“這是父親給我寄來的,送你。”
“這是…….”
梁山王妃不用別人誇孫子,她自己先誇:“看我們多機靈,在宮裡見到,這就會辦。”連夫人和尚夫人也交待女兒:“把你們的好東西也給懷瑜(懷璞)。”這裡面只有小沈夫人氣得乾瞪眼,最愛搶話說的人,這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眼睜睜看着那一對小兒女們開開心心,她把眉頭都展不開。
…….
沒幾天,是公主出嫁的日子,袁訓一早帶着全家進宮。
……
宮中喜氣洋洋,正值春暖花開之際,春花還開得不多,花房裡花搬出來擺設,處處香薰陣陣,花香迎人。
袁訓先去見過太后,太后今天又把不要侯爺來見給忘記,笑呵呵的讓他坐下說話。張開懷抱,袁懷瑜袁懷璞先過去,在太后懷裡滾上一滾,走開,讓給二妹香姐兒。
宮緞大紅牡丹喜慶紋宮衣,香姐兒佔據一邊,招呼妹妹:“加福你在這邊。”加福一上來從來是兩個人,蕭戰和她手扯着小手進來,太后懷裡頓時滿當當。
沒一會兒,又來幾個小皇子。太上皇向太后瞄一瞄,太后拍拍香姐兒和福姐兒:“玩去吧,香姐兒和福姐兒蕭戰走開,太后又抱幾個皇子在懷裡抱上一抱,皇子們也跑開去玩。
袁訓送親,出門前就打扮得格外好。太后還不滿意,讓人取出一件宮衣,淡紫色繡花,袁訓換好出來,就是皇后也暗中讚歎,不得不說忠毅侯生得就是好。
春光喜色中,忠毅侯面容俊俏,竟然像最狷狂的那一枝子花。
太后也喜歡,和袁訓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袁懷瑜袁懷璞跑進來見到,來問父親:“爲什麼換衣裳?”
太后笑道:“你父親送親。”
袁懷瑜想上一想,道:“那我也送親。”袁懷璞眨眨眼睛,也是當成好玩的事情,走上去告訴太后:“我也要送姑姑。”
幾個小皇子們在身邊,袁懷璞以爲跟約打仗似的,問他們:“送親,你們去不去?”小皇子們七嘴八舌,也以爲是跟玩打仗似的,人多了好玩:“我們也送親。”
太后正笑着說不能去,太上皇卻覺得不錯,道:“瑞慶是我最疼愛的公主,她今天要走了,從此就是婆家人,都去送送吧。也讓鎮南王府看到,這是我最心愛的。”
小皇子們得這句話,吵得寬闊殿頂都似能翻開:“換衣裳,去送親。”還有幾個,他們的兄弟們在外面玩,跑出去問:“送親去不去?”
語氣跟說打仗去不去一樣,皇子們中有說去的,也有說不去。
加壽聽到,跑來說她也要去。本來加壽就是和上一回公主成親一樣,打算長街上去看熱鬧,再往鎮南王府看姑姑拜堂,這就長街不用去,直接也送親。
太后欣然,覺得這樣更添喜氣,一面讓人取宮衣給他們,一面打發人告訴皇帝。皇帝聽說,也是微笑:“長公主出嫁,就是朕也捨不得,都去送送儘儘情意也好。”太子聽到也要去。這就袁訓爲送親正使,一件紫衣俊秀過人,太子爲送親副使,黃衣繡帶,亦顯英俊。
餘下小皇子們全換新衣裳,洗乾淨手臉,袁家孩子們夾在中間,出宮門上馬的上馬,坐車的坐車,先行候着。
……
“吉時已到,請長公主殿下登轎。”司禮的人宣過,太后淚水涌出。見到長公主讓扶出來,還沒有蒙上蓋頭,先行來叩拜太上皇和太后。太上皇也溼了眼眶:“去吧,以後常進宮來。”
太上皇悠悠嘆息。
一句常進宮來,把公主從此和宮闈隔開。
這是最心愛的女兒,但長大了總是要嫁人。這宮闈就與她無份,太上皇傷心不已。
小小身影進到他眼簾中,加壽依戀瑞慶殿下,她還沒有出去。一直跟在瑞慶殿下身邊的加壽,隔着公主大紅長袖和她扯着手,見太上皇有這樣的話出來,加壽更皺鼻子想哭:“姑姑,你以後要常來看加壽纔好。”
太上皇聽聽,覺得欣慰。怕誤了吉時,再催促瑞慶:“上轎吧,有不如意的地方,再來告訴我。”
瑞慶殿下忍淚,拜了三拜,寶珠向宮女手中取過紅蓋頭,給公主蓋上。加壽小手還扯着公主:“姑姑,你這就看不見了,我帶你出去。”
小小身影,今天也是大紅衣裳,和着公主大紅嫁衣,混成不可分隔的喜色,兩個人走出去。
公主上轎起轎,太后淚不能忍,太上皇低聲勸着她。寶珠帶着女兒內宮門上就坐車,車輪轆轆往宮外面來。
加壽今天很乖,乖得一句話也不說。上一回公主成親她還覺得很好玩,今天則一句話也不說。因她不說話,神色寧靜端莊過於平時,寶珠恍然上來,看看女兒身上的小小紅衣,再看看這爲公主出嫁而裝飾華美的宮車,生出嫁加壽的心情。
悄悄伸出一隻手,把女兒摟在懷裡。加壽把滿頭花翠往母親衣上依上一依,出來一句小大人似的話:“母親,以後你不哭,加壽總在宮裡。”
這話把寶珠逗樂,聽聽加壽說的挺明白。寶珠向女兒皺鼻子笑,見到女兒眼角還有淚花,幫她擦乾淨臉兒,柔聲細語開解她:“送的時候捨不得,是要哭的。等咱們下了車,歡歡喜喜纔好,這是喜事情。”
加壽這就綻放出笑容,笑靨如花。寶珠看在眼裡,不由得往車外面去尋找袁訓身影。有朝一日,加壽兒成親,懷瑜懷璞是不是也這般送親?
這一看,寶珠又要笑。
迎親的新郎走在轎前,送親的袁訓走在轎後。宮車跟在後面,再沒有別的女眷陪着孩子們送,寶珠和加壽的宮車就正在送親人馬後,這就能看到丈夫,同時也看到一片小身影。
袁懷瑜袁懷璞年紀小,不能多騎馬,饞勁兒足。一直纏着要和父親同坐馬上,這是送親不是跑馬,不怕顛孩子們小身子骨,袁訓就讓他們一人一匹馬,孔青牽着袁懷瑜的馬繮,關安牽着袁懷璞的馬繮,兩個小身子挺得直直的,兩邊街上的人都誇好。
受他們影響,小皇子們也不肯坐車,一人也一匹馬,親信可靠的人牽着馬繮,侍衛們兩邊周護,成了繼公主喜轎之處,最吸引人的一處。
忠毅侯英俊貌美,太子殿下尊貴威嚴,小貴人們清秀面上一片天真,給瑞慶殿下出嫁添上絢麗的一筆。
這一筆,以前沒有人有過,以後也不見得有人會有這樣的風采。
喝彩聲,讚歎聲,把數月前還遭受大難的京都,重新變成繁華天地。鞭炮聲,喜樂聲,把公主大婚推動得不管誰看上一眼,都要津津樂道,如癡如醉起來。
在這無邊的奢華中,鎮南王府的不敢怠慢,趕緊地回去告訴鎮南王,公主這一次出嫁非同一般,和上一次相比,多出來隆重,多出來鄭重。
不看別人,只看那一堆小小的送親的人,以後不管誰出嫁都再也找不出來。
……
“是嗎?那趕緊讓家裡人都打起精神。”鎮南王聽到喜悅萬分,家裡人本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王爺這又交待一回。他自己呢,剛纔應酬有些累,客廳上有人抽水煙,煙氣茶氣薰染得他回來歇息,這就不敢再歇着,慌忙出來繼續待客。
花轎算着時辰進門,迎出新人往廳上來時,笑聲哄的起來。見到眼前這一幕,鎮南王也激動得溼了眼眶。
好哇,這真是大好兆頭進門來!
……
得公主已經是件難得的好兆頭,再加上眼前場景,鎮南王想我家這喜事,這就算天下第一人吧。
新人蒙着蓋頭,世子走在前面,長公主走在後面。長公主不是一個人,她華麗的紅裙兩邊,走着三個孩子。
左邊一個,生得胖嘟面龐,但五官絕色仍可以看出。這不是別人,這是名動天下的加壽姑娘。
右邊走着兩個,和壽姑娘一樣小手攀着公主裙裾。公主嫁衣寬大,她們攥上一塊,也不影響公主莊容。
頭一個也略胖,但在三個孩子裡面,她算瘦的。要說加壽姑娘生得像寶玉流光,這一個就是玉不出匣,也流光四溢,讓人看上頭一眼,目光就此定住,腦海就此定住,只有一句話,怎麼能生出來這樣好看的孩子?
再也想不到別的心思。
這個最近名動京都,是袁家的加祿姑娘。
第三個走在最後,腿腳兒軟,走不幾步,就想摔一跤那模樣。好在公主走得慢,新人拜堂,沒有步子匆匆的,她要摔時,揪着衣裳也就能起來,同時,每當她要摔,後面就衝上來一個小黑胖子。
把她一抱,讓她站好,小黑胖子再次衝回後面。等她要摔時,小黑胖子又閃電般衝出來抱她,抱過再回去。
看上去,陪着公主走來的人,只有三個。
後面這兩個鎮南王也認得,那是袁家的加福,和梁山王的世子小王爺蕭戰。
人人都見到鎮南王淚如泉涌,別說鎮南王是這樣,就是站在他後面的姬妾們——鎮南王妃病故,王爺有年紀,兒女長成,他沒再續絃。
還有已經出嫁,今天回家的長女蕭鳳鸞,次女梁山王世子妃,都涌出淚水。
不用鎮南王說,大家都和王爺是一個心思。
走來的只是公主和三個有名氣的孩子嗎?
遠非如此。
長公主深得太上皇太后寵愛,下嫁鎮南王府是王府之幸,這且不去說它。只說跟着公主一起進來的三個孩子,她們叫什麼?
加壽加祿加福。
在鎮南王和家人眼中,這是福祿壽和長公主一起走進家門。今天這是喜事,這就福祿壽喜聚集,一個兒也不少。
更不要說袁加壽認親太子,她是下一任的皇后。
更不要說最近京裡女眷們風行一件事情,都尋門路攀親戚,見見袁家的加壽加祿加福,更有甚者,要和她們說上一句話,抱上一抱,據說回家去都神清氣爽,疾病減輕。
這三個如今全在這裡,全送公主前來,鎮南王頓時覺得家中本來就不錯的氣運更登一層樓,子孫昌盛就此可以遙遙而見。
“哎喲,”加福又摔了一跤。
公主放慢步子,走在前面不回頭的鎮南王世子,他能聽到加福的小小哎呀聲,也把步子放慢。
有人會在這時候想到跟個小孩子總摔跤不好嗎?
不會。
加福叫什麼?叫福姐兒。
福倒,福到,過年貼斗方兒,還有人寫上福字故意貼倒,這是尋也尋不來的好彩頭。
加福太興奮,要是在家裡走,她不會摔這麼多,見到大紅喜字兒處處有,加福不懂,也知道應該喜歡,興奮的小腿直着,就走幾步摔一跤。
公主就等她,世子在前面也慢下腳步,小王爺就衝出來抱她,加福摔的沒有後顧之憂,就小腿兒更直,更要再摔上一跤。
賓客們全明白過來時,就有人恭喜鎮南王。
“恭喜王爺,今天世子大婚,長公主把福祿壽喜全帶進家門,可喜可賀,可賀可喜。”鎮南王雖然很想壓抑,卻再壓不下心裡的喜洋洋,笑得合不攏嘴。
世子和公主站定,準備拜天地時,又一幫小孩子們衝上來。小皇子嚷着:“看拜堂嘍。”你搶我爭的站在客人們前面,瞪着大眼睛準備看得仔細。
這些孩子們也都身份尊貴,鎮南王油然的要想,皇恩浩蕩,纔有今天這般的喜事盈門。鎮南王滿門富貴都出自帝王,他這樣想也屬正當。
拜過堂,世子前行,福祿壽跟着,又把公主送到新房。加壽長几歲,要陪着公主坐着。加福讓蕭戰叫走,不知道去吃什麼還是玩什麼。加祿也讓奶媽抱起,往鎮南王的園子裡去玩。
加祿最愛好看東西,見到園子裡景色自然,下地來。
鎮南王早有話,不能委屈三位小貴客。加祿見到花好,上前就去掐也無人阻攔。正掐着好,冷不丁的,花的那邊走來一個孩子。
香姐兒一見,大叫一聲,把手中花一扔:“啊喲!”扭身子就跑。
來的那個不是別人,是她的小夫婿沈沐麟。
沈沐麟見到香姐兒,也是扭頭就跑。
兩個人邊跑,邊不約而同的選擇同樣的一個地方。一個是天生出來的怪毛病,愛好看的。另一個是有個怪毛病的娘,愛好看的,自小受薰陶,都一眼相中的全是最好看的。
都對着碧綠的一個涼亭跑去,身子都小,視線就低,一個從亭子左邊上來,一個從亭子右邊上來,一看,又是你!
“哇!”
大叫一聲,再次扭身子跑開。
沒一會兒,“哇!”又從樹林裡傳出來,不到一刻鐘,在這方圓裡碰面好幾回。對於見到對方,都是小臉兒發白,嚇得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