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牛頭和馬面

袁夫人沒有理會侍候的人,看着忠婆背起袁懷瑜,主僕回房去尋藥。

沒一會兒回來,跑着來回,儀容正衣全都不顧,上氣不接下氣回來,把藥給寶珠看過,是寶珠離開山西,問小賀醫生備下的。

這一丸清熱解毒,據小賀醫生自己說,用賀醫生那損到家的口吻,原話如下:“讓人下了毒,先吃一丸也罷。”

寶珠說是,衛氏親手端來水,早哭得眼睛紅腫,泣道:“我自己池子裡打的流動水,我洗的茶吊子,我看着煮的,不讓一個人來碰。”袁夫人接過,倒出兩盞白水,一碗寶珠捧着吹,一碗袁夫人捧着吹。

熱氣騰騰中,香姐兒和福姐兒也在這裡,佳祿佳福細聲細氣地拽着祖母和母親衣裳:“我也要幫二哥吹。”

袁夫人驟然省悟,脫口道:“是啊,該讓你們吹口氣兒纔是。”這就把碗放在紅漆雕加官進爵的小几上,袁夫人坐在一側,把加福抱到另一側的椅子上站着,懷璞公子出了事,袁夫人禍及到誰也不相信,加福的奶媽戰戰兢兢跟旁邊侍候,見夫人沒說什麼,心中長長鬆一口氣。

寶珠對神鬼信一半,但見兒子病得小臉灰白,寧可信其有,雙手捧定茶盞,蹲下身子,讓香姐兒在對面,母女一同吹這一碗。

加福很是可愛,她幫着祖母吹吹,讓奶媽抱下地,走到母親身側,垂下面龐,又向母親那碗裡也吹吹,擡起小面龐,加福天真的問:“這哪一碗是給哥哥喝的呢?”

把寶珠提醒,向袁夫人手中看看,想母親這是誰也不信了嗎?見袁夫人向自己茶盞中喝一口,點上一點頭,問寶珠:“你那碗可得了?”

寶珠也親嘗一口,這時候想到母親亂了,自己和表兄可不能亂,陪笑說聲好了,正想撫慰婆婆,說她的那碗給懷璞喝藥,見袁夫人聽過,取過一丸藥,往嘴裡一塞,用她的那碗水送下肚。

寶珠大驚:“母親您這是……。”

袁夫人淡然:“我先嚐嘗,過上一刻鐘我沒事兒,再給懷璞吃。”寶珠淚如泉涌,不是她和表兄要把孩子們頂在頭上,實在是這個家裡有個病弱的祖父,人人心裡有個病根兒揮不去。哽咽着答應:“母親受累。”外面有號啕大哭聲過來:“懷璞,我的命啊,你要是有個不好,曾祖母隨你一起走。”

是把睡下的安老太太也給驚動。

袁夫人起身,命寶珠:“你不必起來,只守着他吧。”往外面去迎,寶珠看到不像剛纔的慌亂,心中略放下心。想祖母和母親全是有年紀的人,懷璞病倒,已經揪足人的心,長輩們再因此而生病,表兄不是要更加難過。

這樣一想,就見到袁訓不在這裡。寶珠記得他蒼白着臉還在牀前,對着兒子也快要滴下淚水,這是去了哪裡?

外面老太太和袁夫人進來,不容寶珠多想。見老太太淚流滿面,寶珠叫一聲祖母,也要哭時,老太太先擺手:“你不用過來接我,你給我看着他,他好了,我就好。他要是不好,我的命也沒了。”

寶珠就按她說的辦,在牀前一步不動,膝下兩個小孩子也一動不動,慼慼然守着母親。老太太到牀前,見第二的曾孫全無精神,和平時那喊打喊殺的模樣相比,成了木胎泥塑般沒生氣,老太太欲要大哭,又怕吵到曾孫,欲要不哭,心痛實在難忍,只握着袁懷璞的手,淚珠斷線似的往下流。

兩隻小手,送上兩個小小的帕子。

香姐兒和加福小眉頭尖尖,一左一右的拿自己帕子往老太太面上擦,因老太太是坐在牀前,小手這就夠得着。

“不哭不哭,”加福其實早想哭了,但撇着小嘴兒忍着淚:“爹爹讓加福勸,不哭。”

香姐兒淚眼婆娑,給老太太擦擦,又給自己擦擦,又給加福擦擦,忘記她自己是個挑剔的孩子,別人用過的東西她幾乎不用不說,何況這沾的又是眼淚水,如果認真看,像是還有加福的小鼻涕。

老太太握住她們的小手,想要放到懷璞手上,又孫女兒也是寶貝,擔心懷璞,也不願意孫女兒過上病氣,就含淚對兩個孩子道:“加祿啊,你是個運星,加福啊,你是個福星,你們守着哥哥,哥哥就好。”

小姐妹們一起點頭,她們睡在袁夫人房裡,袁夫人過來,就不肯睡,一起跟過來,小嗓音柔聲細氣,小腦袋往下點着:“嗯,我們守着哥哥。”

孩子們乖巧懂事模樣,讓老太太鎮定許多。尋找到袁夫人,嘆氣:“還有加壽要在這裡該有多好?再……太后要是知道,該多傷心。”

袁夫人聽出老太太是想現在就去告訴太后,她還是猶豫的。

初開始的慌亂,到現在懷璞服下藥,香姐兒和加福守着,袁夫人本着對小賀醫生的多年信任,要考慮一下半夜打宮門驚動太后可行不可行?

見老太太眼巴巴盼着,袁夫人沉吟:“已經去請太醫,明兒一早再告訴的好,這會兒,”她捨不得的看一眼懷璞,毅然起身:“請老太太守着,我去見他祖父,祖父必然的護着他,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敢長呆。”

“那你趕緊去!”老太太嚷着,手還往外面一指,這是爲孩子着了急才這個樣,袁夫人自己剛纔也不比老太太好到哪裡,就扯上袁懷瑜:“咱們去見祖父去,也讓祖父保佑保佑你。”袁懷瑜回身對牀上看看,很想守着袁懷璞,但家裡今天的亂是他頭回見,他到底還小,大人說話他要聽,就跟着出去。

袁夫人一離開,老太太就壓低嗓音叫寶珠:“去問問好孫婿,這事兒難道不就去告訴太后?”寶珠體諒祖母心情,就按她說的辦,先讓她寬寬心懷,不要跟着病纔好,寶珠就出去。

寶珠一離開,老太太叫來跟的人,也是壓低嗓音:“去找孔管家,讓他快馬去告訴老侯爺,了不得了,我的孫子出了事,請老侯爺拿個主張!”

老太太是真的急了,年老的人經不起兒孫有事,方方面面全想到。

沒半個時辰,把南安侯府驚動,老侯爺聽過,想到阮家有個秘方藥,又讓人去阮家打門,阮家慌里慌張,又去董家找一個積年的老媽媽,她家有醫生底子,看好過幾個孩子的病,這又把董家驚動,街上已經宵禁,一堆的人又把巡邏的人驚動,巡邏的那個認得袁訓,當值走不開,回公事房叫自己的家人來看,又把公事房的人全驚動。

再加太醫是打門叫起來,這一片街道上亂成一團。

……

月色下,寶珠悄步往兒子正房後面去,那裡有三間房,門外守着跟袁訓的兩個小子,年紀不大,在二門裡常出入。

見寶珠過來,小子無聲無息行禮,悄悄回道:“爺在問跟哥兒的人。”寶珠就不去打擾,湊到門上去聽。

裡面,燭火明亮,袁訓面沉如水,負手而立,在他面前跪着的,是懷璞的奶媽之一,今天跟到鎮南王府裡去的其中一個。

奶媽抽泣着:“小爺是我的指望,不敢不盡心。吃什麼喝什麼,都是自己先嚐過。在王府裡,我一步不離的跟着,還有跟小爺的小子們,也是沒離開過。先是玩呢,後來渴了,餵了一碗水,我自己喝過,纔敢給他喝。晚飯前吃一回奶,晚飯在船上同小王爺吃,臨回來的時候,宮裡給壽姑娘送果子,壽姑娘說飽了不想吃,果子又只有一個,給了瑜哥兒,小爺見到,和瑜哥兒爭,壽姑娘就讓瑜哥兒讓着,小爺就吃了,後來進家門說餓,又要了一碗蒸得嫩嫩的點心,忠婆親手做親手送來,然後就不舒服上來……”

房中有紙張響,寶珠從門縫裡去看,見袁訓手握一張紙,上面畫着五、六個……衣裳樣子。

寶相花下面是如意紋。

竹子花色的式樣,又襯着幾點瑞草。

……

“這幾件衣裳,有哪一個今天抱過懷璞,或是離他近?”

奶媽認一認,指出來三個。

放下紙張,袁訓面色更沉,緩緩又問道:“鎮南王府的家人都是一式一樣的衣裳,有沒有不是他們府中的人,今天和二公子說過話?”

奶媽仔細的回想,又回了幾個。袁訓這就無話,打發她出來。寶珠避開到房後,不讓她看到自己,見袁訓在裡面叫袁懷璞的小子進去,寶珠在窗下又聽上一回。

梆打三更後,月涼如水,把春暖都浸潤進去。袁訓把今天跟袁懷璞和袁懷瑜的人都問過還不罷休,又讓叫跟香姐兒和加福的人來,想這些人或多或少的見過接近袁懷璞的人,房門打開,寶珠披一身月光出現在那裡。

“舅祖父和親戚們過來,等着見你。”寶珠柔聲。

夫妻對視一眼,袁訓幾步過來,把寶珠抱到懷中。“信不信我,要是有人犯壞,我決不放過他!”

低而懇切的語聲在耳邊縈繞,寬闊而堅強的胸膛一如既往,寶珠把面頰貼上去,低低地道:“信你,有你在,再沒有人敢犯壞的!”

“嗯,”袁訓深深的應上一聲,摟着寶珠往前面來。寶珠悄悄的在他肩膀上面往後看,桌上那幾張紙箋,在燭光下還能看到衣裳式樣,獨沒有人的面容。

表兄是個有心人,也爲孩子們花足心思。

寶珠攀上他的肩頭,堅定不移:“懷璞是你的兒子,他就不會有事!”袁訓微勾嘴角,從剛纔到現在,他不曾有一個笑容。只有這一會兒,在妻子全然信任的語聲中,袁訓有一絲絲的鬆快,也更增加他濃濃的責任。

……

老侯等人算是至親,都在袁懷璞房裡,見袁訓過來,默默見禮,道一聲:“我再看看兒子。”走到懷璞牀前,見他看着很痛苦,又叫不出來,袁訓心痛還是如讓絞動般,扯動他的每一寸肌膚。

轉身要走,加福叫住他:“爹爹,我不要睡,我要守着二哥。”加福小臉兒晶瑩,閃動的全是關切,袁訓蹲下身子,向女兒小面龐親親,心想孩子們手足情深,到困了自然睡去,就道一個好字。

又親親香姐兒,向守着的祖母拜了一拜,不用再說什麼,以袁訓此時心情也說不出什麼,袁夫人不在這裡,帶着袁懷瑜在丈夫影像前祈禱,袁訓也沒有問,母親橫豎是爲孩子們纔不在這裡,出來交待寶珠:“祖母和孩子們全熬着,親戚們也過來,準備好夜宵送來。”

寶珠答應,袁訓也不願意離懷璞太遠,請老侯等人往懷璞的對間裡來,這不算是懷璞的正經書房,但收拾出來案几,有書,給懷璞晚上寫字,不用再去書房的麻煩,這樣一個地方。

丫頭們視人數,早擺好足夠的椅子,袁訓請客人們坐下,掃視一圈,見到老侯面容消瘦,也半夜的往這裡來;靖遠老侯阮樑明的父親也有年紀,半夜裡應該是現起來。餘下的,阮樑明新代尚書一職,袁訓去看過他,親眼見到忙碌異常,也在這裡。

又有阮小二滿面憤慨,董仲現擰眉苦思,鍾氏兄弟一個不少……袁訓嘆上一聲:“勞動親戚們,現在也沒功夫說勞動,”

小二一挺身子插話:“囉嗦話不要說!你就說吧,這是誰幹的!我找他去!”

有什麼在袁訓眉頭跳上一跳,袁訓凝眸,一言不發。

阮樑明喝住小二:“商議事情,你不要跳腳。”揣摩着袁訓面容,猜測道:“沒有證據?”

袁訓眼神跳上一跳,垂下面容。

老侯眯起眼睛:“是不方便說吧?”

袁訓輕輕呼一口氣,一開口就含悲忍痛口吻:“以後,我當心就是。”

“你的官職一天不放,一天有人盯着你!”靖遠老侯阮大老人雙指一併,指住地上同時出聲,一針見血語聲犀利。

南安侯鍾恆沛謹慎地道:“這與官職有什麼關係?我倒是覺得,與宮裡有關係。”

袁訓立即看他一眼,南安老侯沉下臉,斥責道:“噤聲!”鍾侯爺閉上嘴。

爲說話嚴密,窗戶是緊閉着的。但仍然有風進來,燭火半明半滅的,好似各人心情。

老侯緩慢地語聲,把各人的心思攏到一處。

“不過是有人盯上你,有人盯上你,不過是眼紅你,看你不順眼睛。但拿孩子下手,這事情平生我最不齒!公事上不成,鬧到別人私宅裡,平生我最憎惡!”

“所以,原因不必細究,不過就是那些個原因。還他一擊,才最要緊。”

……。

大早上,太后就看出加壽不痛快。

用過早飯,英敏殿下去讀書,加壽坐在太后膝下,已經在學針指,拿個小繡花針扎來扎去,太后幫她看着。

淑妃來請安,太后移宮後,淑妃封太妃,單獨住一個宮院,每天來看太后。見殿室中靜謐,太上皇向窗下,自己打棋譜,太后含笑和加壽說着什麼,加壽把髮髻搖動着,淑妃道:“壽姐兒你再搖啊,頭髮就散開。”

太后讓她坐,向淑妃道:“她鬧彆扭。”

淑妃笑盈盈打趣:“長公主出嫁,太后膝下就只有你一個人在,加壽,你爲什麼還有別扭?”

加壽和淑妃熟悉,不掩飾的嘟起嘴兒。

太后笑嘆:“正是瑞慶出嫁,加壽想她,一早上起來,見外面花開得好,我都聽到她嚷着,讓瑞慶同她看花,見沒有人,估計那會兒就不喜歡。等梳上頭,瑞慶沒出嫁,是她給加壽梳頭,今天沒有公主,加壽一個早上把髮髻搖散兩回,你見到的,這是第三回,”

給加壽攏攏頭髮,太后安慰她:“別再搖了,再搖姑姑今天也不能回來幫你梳。”加壽扁着嘴兒,委委屈屈:“今天不能去看姑姑嗎?”

淑妃讓她逗樂:“看你,小臉兒上屈着呢,真讓人心疼,但今天怎麼去看呢?”擡眸向太后笑:“公主昨天剛離宮,今天太后就打發這小欽差去看,鎮南王府更知道太后您捨不得。”

太后忍俊不禁,笑過又感嘆:“我還真是捨不得,但也沒法子,能留下她在我身邊一輩子,我早就留下。”

這話把太上皇逗樂,讓加壽過去,見她腦袋上是一個盡顯可愛的雙丫髻,現在有一邊讓她晃得搖搖欲墜。

太上皇溫和地道:“加壽啊,你算着日子,到第三天,姑姑就來。”加壽自己小手扒拉下發髻,道:“可是,我的頭髮等不到三天不是?”

小小聲問:“真個的,不能今天去看姑姑?”

太上皇大樂:“你的頭髮不能等?那你別梳了,亂着當個蓬頭小鬼吧,明天太后看大戲,你就是現成的一個小鬼。”

加壽走回來,小臉兒苦上來,落在太后和淑妃眼中,更是要笑話她。看上去殿中一派安寧,任保縮頭縮腦走進來。

太后奇怪:“你今天這鬼鬼祟祟的,你要做什麼?”

“回太后,忠毅侯府昨天半夜裡請太醫,”任保都不敢大聲回話。太后聞聽,果然一驚,倒吸一口涼氣,加壽也立即忘記她的髮髻,把眼睛睜得大大的。

淑妃忙問:“是爲誰夜裡請醫生?”

任保囁嚅下,外面有人回話:“忠毅侯進見。”太后急上來:“宣!”這就無心說話,大大小小等在這裡。

見袁訓進來,太后不等他叩拜,就問:“誰病了?”又猜得沒邊沒際:“莫不是,寶珠又有了?”加壽轉嗔爲喜,太上皇離得遠,卻犀利看出袁訓沒有喜色,果然,袁訓回道:“不敢不來回太后,懷璞病了。”

太后驚得一哆嗦,對着袁訓面上半信半疑看看,忽然大驚失色,痛淚交加:“來人,備車,我要去看看!”

太上皇讓太后嚇一跳,放下棋譜走過來道:“病了看太醫就是,”又問袁訓:“什麼病,太醫怎麼說?”一面把太后握到手上,更吃一驚:“手冰冷的,”往外就道:“傳太醫!”任保飛奔出去。

又罵袁訓:“都是你跑來添亂,嚇到太后你擔得起!”袁訓還沒有請罪,太后泣淚漣漣,一剎時,她就直了眼睛:“病了,他病了!這可怎麼辦,他病的呀,要花好些的錢,他病的睡在那裡,哭也哭不出來,”

太上皇這一驚非同小可,瞬間明白太后想到的是那他從沒見過的袁國舅。太上皇什麼也顧不得,不管這裡還有袁訓和淑妃,把太后摟到手臂裡,柔聲道:“有太醫呢,你別擔心,沒銀子送去,”

喝命人:“賞忠毅侯!”宮人們飛快按說的取來賞賜,袁訓接過,見太后更加的不好,她無力支撐再站,踉蹌着後退。太上皇上了年紀,扶不住她,就扶她坐下,太后緊攥住他的手,大哭起來:“我要去看他,我的弟弟,我的懷璞,”

她胡亂大哭着,把加壽也嚇得哭起來:“嗚嗚,我要看弟弟,套車,我要出宮回家去,”宮殿裡亂成一團,淑妃見到也傷心,太上皇大罵太醫還不來時,太醫飛奔而至,給太后扎幾針,太后神智回來,就叫袁訓到面前,抱住他又大哭:“他在這裡,帶我去看!”

這就急急備車,淑妃跟去,太上皇也跟去,袁訓飛馬先回家中,再次大開中門,只有袁夫人迎出來,說寶珠和老太太守着一步也沒有動,太后說辦得對,宮車直進去,再進二門,在懷袁懷璞院門外停下來。

太后淚痕滿面,步子匆匆,太上皇和任保架着她,進去見到袁懷璞沉沉睡去,寶珠說比昨天好很多,太后還是出來哭上一回,又和袁訓一樣,把跟袁懷璞的人全叫過來審上一個遍,跟袁懷瑜跟袁懷璞的奶媽,全是太后自己挑選,按回袁訓的話,如實的回給太后。

……

皇后正在宮中疑惑,她才收到消息:“太后宮中急召太醫?太后又出宮去袁家?這是誰病了?”

“太上皇也去了袁家,說起來,太上皇對太后娘娘是真情意,如今是太后要怎麼樣,太上皇就怎麼樣,”

皇后不悅上來,心想這最後添的幾句實在沒意思,不是扎人心嗎?

她本來要往太后宮中去看,走到一半有人回說太后出宮,皇后想沒道理我還跟去袁家,平白的添袁家榮耀,宮車返回,和貼身宮女們尋思這事。

正說着,見有人回:“柳廉來見娘娘。”皇后才說宣,見柳廉狂奔過來。皇后大怒,她正窩着太上皇和太后情意深厚,而她和皇上沒有的無名火,又有滿腔對太后眷顧袁家的鄙夷,認爲去多了不合適,正是任何一個小事都能觸怒她的時候,見到她自認爲得力的柳廉沒形象的進來,怒道:“你是大街上叫花子嗎?路也不走了!”

“撲通!”

柳廉就地跪倒,奔勢太急,跪得一聲脆響不說,還就地往前滑出去好幾步,上氣不接下氣,根本不管皇后在生氣,急得臉色都變掉:“不好!不,不好,”

皇后這一氣非同小可,罵道:“攆了出去!”

“袁家二公子讓人下了毒,說是娘娘您所爲!”柳廉情急之下,狠吸一口氣,把氣吸勻足,話從嗓子眼裡衝出。

皇后眨巴幾下眼睫,沒聽懂,仍是怒不可遏指住柳廉,兩個太監外面進來,架起柳廉往外拖時,皇后明白過來,見柳廉拼命對自己使眼色,再想想他說的話,“噗”,一股子涼氣從頭冒到腳底心,皇后呆若木雞。

隨後,咆哮聲起:“他袁家竟然敢誣衊本宮!”

殿外,一個宮女躡手躡腳走開。

……

一個時辰後,宮門上走來一個人,他形容瀟灑,也是生得不錯的人。宮門上侍衛和他打聲招呼:“歐陽大人又去看娘娘?”

歐陽保回上一聲,大模大樣進去。

容妃見到他過來,嘴角上勾,忍不住有笑容模樣。讓歐陽保坐近些,容妃低而喜悅地道:“你給袁家的孩子用的什麼?”

“真他孃的難下手!袁家每一個孩子都是幾個小子丫頭跟着,每人兩個奶媽子瞅着,是個蒼蠅也飛不過去。幸好,我早就知道,也知道他們愛玩打仗愛亂跑,我把那東西放在帕子裡,迎着風走在他前面,帕子在手裡展開,他從後面過來,不吸一鼻子,也全沾臉上,姐姐還記得嗎?那年上京前,那草藥,我用的是那個,太醫也查不出來。”

容妃讚賞的看着他,低低地道:“皇后宮裡傳話過來,說娘娘大怒,她呀,”容妃得色上來:“亂了方寸,以前她就有這樣的病根兒,在太子府上就犯過幾回,性子上來不顧什麼,粗使宮女沒費事就聽到她大罵袁家,弟弟呀,咱們這一回辦得恰是時候。”

歐陽保也覺得進行順利,回顧一下昨天,甚至代皇后惋惜:“她也太心急,這就給袁家壽姑娘兩個人,壽姑娘還小,不用猜也知道,那兩個人要佔上風。我都親耳聽到他們管吃管喝,又爲獻殷勤,讓人往宮裡取吃的,壽姑娘面前去哄她喜歡,”

容妃撲哧一樂:“你知道嗎?柳廉那奴才來回話,說回家前最後吃的,是娘娘宮裡給的果子。”歐陽保笑道:“我知道!那是遠路運來的,爛了一大半,最後進上的只有二十個不到,娘娘宮裡送去沒幾個,這位娘娘,這主意打的,又要買好袁加壽,又想挾制她不是?”

“這就吃力不落好。”容妃樂得格格笑了兩聲。

等都收起笑時,容妃若有所思,歐陽保嘖嘖嘴,探詢的問道:“那這好處,分給王恩大人一份?”

“他會感激我嗎?”容妃昂一昂下巴。

歐陽保轉轉眼珠子:“姐姐,咱們想好的是這好處分給他,他才肯盟誓一心向着姐姐!那草藥害不死人,但長久不解開,對人有影響。眼看袁家和中宮這就要打起來,找個人上門去當好人正是時候,一舉,收伏袁家,太后也就在握了不是?姐姐你以後在宮裡有太后撐腰,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我還是不明白啊,怎麼就不是你自己上門?讓袁家感謝咱們家?”容妃沒好氣。邀功的事情便宜外人,容妃不痛快。

歐陽保掀掀眼皮子:“姐姐應該明白纔是,只怕忠毅侯不是好蒙的,要是他起疑心,這不是誰上門誰就是做賊的!等我且看看,他要是感激王恩,下一回再這樣,我就自己上前去。”舉起兩個手指:“凡事兒兩全其美才好。”

容妃哼上一聲:“好吧,依你。”

姐弟倆個又說上一回話,又有宮女傳話過來,說皇后在宮裡又罵上一回,容妃把弟弟誇了又誇,歐陽保滿面春風出宮門,並不回家。

他的姐姐在宮裡爲妃,家中父子們全打起精神。閒的時候,不是會朋友,就是認識新知己。想到昨天新認得的幾個人住的不遠,邀他們出來吃飯正好。認認方向,往那客棧走去。

……

“喝,你不喝我就孫子,”幾個人醉醺醺地把臂走着,有一個人忽然跳到路中間,大喝一聲:“我我,我是誰來着?”

“你是祖宗!”又一個人滿面酒氣走上來,對着他臉上看看:“祖宗,沒到清明呢,你出來打算方誰?”

餘下的人拍手大樂:“討酒喝的。”

“走,我,請客,咱們…。喝酒去!”又一個人掏口袋。歐陽保從最後面露出臉,一個高個子把他擋住,他舌頭也是大的:“我,我不去了,我得回家…。回家,你們知道嗎?”

“回個屁家!我們答應你,我們聽你歐陽大人的,你跟我們喝酒去!”

幾隻手往歐陽保臉上伸,歐陽保一一撥拉開,道邊兒上有棵樹,雙手一抱跟死狗似的:“我不走,你們去喝,算我帳上,明天……明天咱們接着喝!”

那幾個人拉不動他,又酒多了,原地呆不住,只想到處亂走,把歐陽保丟下,他們散開。一刻鐘後,歐陽保放開樹,對着樹下面一通的亂吐,再擡頭,自語道:“這就好多了,這羣孫子們,找你們喝酒是說話的,喝那麼多,話也不能說。” ωwш▪ ttκā n▪ ¢ 〇

和他們換個方向走,剛吐過,風一吹,覺得頭暈,一隻手捧着頭,一隻手扶着牆,見夜深人靜只有明月,正想說幽靜,腳底下多出一塊黑影。

驟然的,剛纔還只有自己的影子,現在多出來一大塊,還在月光下蠕動個不停,把歐陽保嚇得腿心一寒,原地僵直,嘴裡唸叨着:“沒到清明沒到清明,”小心翼翼扭回身看,一塊黑布當頭罩下,後腦捱上一擊,頓時不省人事。

在他後面的人月光下露出面容,濃眉大眼,野性十足,是袁家的賊出身小子天豹。

天豹嘀咕:“暈了的好,咱們走着。”用黑布袋把歐陽保套嚴實,從小巷子過一條短街,停着馬車,車伕一身舊衣,聽到腳步聲,把蓋在臉上的破草帽推開,關安露出面容。

關安點一點頭,眼神詢問。

天豹點一點頭,和布袋子上車。

馬車駛動,往春夜深處去。

……

歐陽保做了一個夢,他渾身骨頭疼,手裡又啃着大骨頭。那骨頭香的,全是油,鼻子聞的全是油味兒。

他就找怎麼這麼多油,找着找着,發現他啃的是自己骨頭。手露出白骨,一動就嘩嘩的響。

“啊!”

尖叫一聲,歐陽保睜開眼。這一看不得了,他人在哪裡?

一口大鍋裡,鍋裡全是油。腳踩着鍋底子,鍋底子滾燙的上來。“娘呀!”慌手慌腳就往鍋外面爬,從竈臺往地上就跳,再回身看時,不由得魂飛魄散。

一口大竈,有多大?那竈上鍋他呆在裡面,剛纔跟洗澡似的。

竈裡面,黑煙滾滾燒着火,鍋裡面,全是油。歐陽保衣上是油,落到地上濺一地油。正抖衣瑟瑟,心想這是到了哪裡,這是要油炸活人不是?

見四隻蹄子到了面前。

那決定不是腳。

左邊的露出黑毛,腳分兩丫,是個牛蹄子模樣。右邊的露出黃毛,腳分丫也不是五個,反正不是人腳。

按說動物是四隻腳,這兩個只有兩隻。

歐陽保就擡頭看,這一看,大叫一聲,差點又暈過去。一左一右兩個…。左邊的頂着個黑牛頭,右邊的頂着個馬腦袋,臉長長的,馬眼睛瞪得死死的,歐陽保再也不敢看,和衣顫抖着,趴在地上只是呻吟:“我在哪裡,”

“賞罰司!你怎麼敢跑出來,今天幫你去罪過,油炸過你就乾淨了,重新做人!”天雷似的嗓音,每一個字都讓歐陽保膽戰心驚,更害怕一分。

身子一空,牛頭馬面把他擡起,對着竈臺走去。

油炸?

活人?

沒見過,但炸老了的油炸鬼黑乎乎的面目全非是見過的。歐陽保痛叫不止:“饒了我,饒了我吧,”

牛頭馬面停下來,馬面又喝問他,嗓子有點兒捏,反正歐陽保現在也聽不出來。馬面低喝:“你有罪隱瞞,怎麼能不炸!”

歐陽保腦子混混沌沌,跟着他的話走,大叫:“我不瞞,我實說,別炸我啊!”

牛頭道:“這真是爲難啊,要是你肯認罪,也能抵消罪業。但世人全是僞善的,還是炸一炸更痛快!”

“我說我全說!”歐陽保再次大叫。

嗓音穿過牆,隔壁是坐着兩個人。一個人面容英俊似日光,雖在夜晚在燭光下,也似能照亮房。

忠毅侯袁訓。

另一個人姿勢比他懶,沒骨頭似的堆在椅子上,面容側着,星眉劍目,不是別人,是丁憂在家的柳至大人。

兩個人屏氣凝神聽着傳過來的話。

“我進京前,有個女人說懷我的孩子,要讓我家裡鬧,我把她毒死。”

“還有!”

“我姐姐爲爭寵,給賢妃娘娘下藥,讓昭嬪誤服,昭嬪那幾天生病,吃下去後一直身子不好,天冷就吐血,是藥不按君臣落下病根。”

柳至豎起一根手指,對着牆點上幾點,低而清晰的道:“就是他!”袁訓看過來,聽隔壁歐陽保又叫:“忠毅侯的兒子,是我下的藥!”

袁訓繃緊嘴脣,面容不可遏制的抽動幾下。

隔壁又問出來幾件,牛頭再次厲喝:“你不下油鍋炸,就得重回人間洗清罪孽。害人的,想法子解救……”

“有,那藥在我書房架子上蟈蟈葫蘆裡,我救他,本來就要救他,”

“你這害人的人,還想過救人嗎?”

“這是我姐姐的計,要收伏袁家,本來就打算去救他,讓……”

袁訓眼皮子又跳幾跳,柳至也坐直身子,把面容繃緊。

兩個人靜靜坐着,直到房門讓輕敲,一個牛頭探進來。牛頭取下,露出關安面容,輕聲道:“送他走?”

袁訓點一點頭,這是早就說過的。

關安不太情願:“解藥還在他手裡。”

柳至走過去,對關安輕聲說上幾句,關安有點兒眉開笑模樣,轉身又出去。有腳步聲輕輕走過,柳至沒往門外看,袁訓也沒往門外看,兩個人靜靜坐上一會兒,柳至默然起身,手中握一把鑰匙,對着袁訓搖上幾搖後,低低道:“走吧。”

半個時辰後,袁訓出現在家中。見燈火通明,就知道太后和太上皇還沒有走。快步去兒子房中看,果然見到太后一動不動,和自己出門前一樣,還坐在懷璞牀前。

旁邊幾個小牀上,睡着袁懷瑜,加壽、加祿和加福,還有小王爺蕭戰也在這裡。

孩子們小面容稚氣細嫩,更把太后的憔悴感傷襯得十成十。她不錯眼睛的盯着懷璞,像是怕自己哪怕眨下眼睛,孫子就再不能見到。

她的身後,是太上皇,把一隻手放在太后肩頭,太后擡一隻手與他相握,正在低低傾訴。

“走的時候,我對他說,姐姐要走了,趕集市給你買藥,還買糖,今天回不來,明天也回不來,那集市大,去得好些天,回來好些天,你別想我……”

靜靜的月夜,兒子的病牀,太后的念舊,讓袁訓的淚水奪眶而出,生出不忍打斷太后的心思,原地站住。

“他像是知道我要走,就到處的找,家裡窮,找不出來什麼好的,就他身上一件單衣裳補丁最少,他脫下來給了我,讓我穿着再出門,我說不好,他一定不答應,眼看着又要喘上來,我娘讓我穿着吧,我想以後做個念想也好,再說家裡收一筆銀子,當時看不少。我出門告訴我的娘,給弟弟做一身新衣裳吧,別讓他寒酸,我娘答應我,我纔出的家門……”

太上皇關切地勸解:“啊,那你過年過節,給他多燒幾身新衣裳。”

太后像沒有聽到,停上一會兒,又道:“我好運道,能到養父母家裡。我一年到頭做活,母親許我收一部分錢,做爲我的私房。我存下一兩銀子,就去道口兒尋老兵。我見到老兵,我說老兵啊,我家住哪裡哪裡,你幫我帶回家去吧。老兵就幫我帶去,回家後我好喜歡,母親見我喜歡,就不攔着,說常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只是別讓柺子拐走。”

袁訓聽到這裡,更是無聲垂淚。

他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親的面,但他享受父親留下來的照顧山海般深。見太后情深意重在這裡思念未謀面的父親,見太上皇真情流露在這裡陪伴太后,袁訓再是鋼鐵般意志,也淚水泉涌。

話語,溪水般在房中繼續流動。

太后輕輕嘆氣:“我年年請老兵幫我送錢,卻年年收不到回信,我想寄的錢太少,我娘都不夠盤纏,不過我不要她來看我,只要帶個口信兒,對我說弟弟好不好就行。我還是往道口兒上等老兵,過上好幾年,等到最早走的老兵。他還認得我,他說姑娘啊,銀子還你,你說的那地方沒有這家子人啊,”

後面的事情太上皇知道,柔聲道:“不是收了你離家的錢,他們搬了家嗎?”

“是啊,搬了家,娶了親,有了忠毅侯,能到我面前,又生下這幾個好孩子,我才能放心,可懷璞怎麼就病了?”

太后悲悲切切哭起來:“加壽加祿加福全是好的,可懷璞是男孩子啊,加壽加祿加福都不能病,何況是懷璞呢,”

見她哭得傷心,袁訓走上前去跪下:“太后,您上了年紀,太上皇也上了年紀,不能守在這裡熬,您不想着自己,也要爲太上皇想想,請回宮歇息,或在這裡歇息。”

太后見到他,又愛又憐,撫摸着袁訓面龐,反過來安慰袁訓:“你別擔心,會好的,懷璞前天還管我要吃的,我備下來,等他來吃。”

袁訓再三的勸着,把太后和太上皇才勸走。這時候回宮又要重打宮門,寶珠收拾的有地方,請太后和太上皇歇息,袁訓把孩子們看上一回,和衣在外面榻上睡下。

他能體諒太后不回宮的心情,因爲他不守着,他心裡也過不去。

見月色沉靜,袁訓想起心思。

他會明天上公堂把歐陽保告下,去宮裡把歐陽容告下嗎?

不不,袁訓面生寒光,他讓這起子人折騰了,他還沒有折騰他們呢!

倒不是袁訓只想私了,是公堂上分幾步走,他全知道。再來他是私刑逼供,歐陽保要是骨頭重硬起來,說受刑不過說出來的,袁訓想雖有太后護着,這官司要打到哪一天去。

他恨不能今天就還回去,而且關安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私刑過重,現在就不能告他。不然反過來,歐陽家要把自己給告進去。

還有解藥,明天才能到手。明天到手後,再想怎麼料理那起子人不遲。慢慢想着,直到天色微白,袁訓才稍微的打個盹兒。

……

歐陽老爺子一早,是讓家人叫醒。

“老爺不好了,三爺讓人打了。”

老大人出去一看,不由得眼前一黑。這哪是讓人打了,這分明是仇人見面才下這樣的手。

兒子歐陽保昏迷不醒,臉上讓打得像豬頭,四肢全折斷。據家人說,是一早在門外發現的他。

歐陽老大人暴跳如雷,讓人趕緊請太醫,又要往宮裡去見容妃。太醫到天亮也沒有來,問問原因,歐陽老大人想自己早知道的不是,忠毅侯家的二公子得病,好的太醫全讓太后帶到袁家,據說昨夜都沒回來,跟長駐似的。

這就讓人去袁家請太醫,天色又亮,今天不上朝,歐陽老大人急命備轎,出門往宮裡來。

出門都沒有十步,就在他們自己家門外,見一個人頂面走來。他走得橫衝直撞,搶到前面轎伕懷裡,他也有力氣,撞得轎子都一晃,前轎伕後轎伕一起後退,轎子轟地一聲,歪到牆壁上。

歐陽大人還沒有罵,來人破口大罵:“瞎了眼的,你沒看到我有孝嗎?你敢撞我……”下面污方穢語都不能聽。

歐陽大人氣得從轎子裡出來,人家罵,他也回罵不是,才罵上一句,那個人衝過來,狠狠給他一下子,轎伕大叫家裡人快出來,那個人也大叫一聲:“有人欺負我,這是野人,跟我的,出來幾個!”

鬨然一聲,他叫出來十幾個人,出來就手持棍棒,認認歐陽家大門:“是這家,膽大敢撞我家爺,進去打!”

柳至帶着人,直衝進去。

第237章 ,白眼狼小袁將軍第189章 ,寶珠祠堂拜祭第633章 ,不耽誤你們母女第246章 ,分東西第471章 ,一羣蠢婦第六百九十八章第533章 ,進家是歡樂的第142章 ,不愛與愛第4 百七十八章,想害人害到自己沒兒子第279章 ,壞壞的袁將軍第716章 ,方氏再一次誤會第124章 ,當初,沒看出來?第136章 ,故人全來第226章 ,大事在後頭第224章 ,拿着令箭像雞毛第320章 ,重重有喜第39章 ,失態第271章 ,加壽定親第112章 ,東窗第68章 ,辦完事兒理當開心第311章 ,姐妹述齒第315章 ,笨吶第489章 ,太子表白第257章 ,蘇先逞威風第74章 ,家世(一)第673章 ,齊王和太子的商議第421章 ,尚書侍郎大打出手第187章 ,英姿少年認郡王第763章 ,父子談心第601章 ,還我三十七件好東西第51章 ,左右都是死第770章 ,正經的親事第727章 ,神算失靈第723章 ,酒囊飯袋的袁兄第51章 ,左右都是死第424章 ,老國公很難爲情第788章 ,賞花第574章 ,念姐兒金殿來幫忙第247章 ,擺譜第72章 ,遠客第四百九十三章第147章 ,寶珠不拜年第187章 ,英姿少年認郡王第516章 ,正常袁二,只此一家第16章 ,相比第604章 ,太子不痛快和梁山老王舊事第96章 ,道理也許是如此第472章 ,憤怒的柳家第791章 ,歐陽容駕鶴第255章 ,歸營第36章 ,飯堂風波第194章 ,寶珠有孕第576章 ,好是什麼東東?第573章 ,袁訓報仇第113章 ,我心依就第638章 ,我的女兒也金貴第757章 ,念姐兒大婚第88章 ,還牙第333章 ,東安舊事第657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第84章 ,不是縫衣人第845章 ,黑白加福第167章 ,寶珠的神奇日子第120章 ,發落第518章 ,大家好論第705章 ,離開第137章 ,賀喜第157章 ,我有新衣裳第732章 ,前方金陵第691章 ,舅舅又不要元皓第245章 ,錢財動凌心第409章 ,一個人的鬧第375章 ,爲玉珠論當年第303章 ,扼死狀元當狀元第151章 ,傾家而出去相看第601章 ,還我三十七件好東西第159章 ,今天是遇情敵的日子第499章 ,集市風波第495章 ,柳五要人情第440章 ,小十是大家的事情第4章 ,老太太高興第259章 ,關安的來歷第642章 ,讓盔甲第410章 ,支招兒第152章 ,書呆子之家第322章 ,無奈糾結總要解開第249章 ,加壽的大紅包第152章 ,書呆子之家第122章 ,嫁妝第765章 ,文三姑娘第248章 ,第280章 ,豬爹爹第321章 ,難以選擇,又必須選擇第151章 ,傾家而出去相看第102章 ,訂親第31章 ,得寶珠,中狀元第348章 ,福王識破舊二爺第43章 ,沒有道理的方姨媽第397章 ,加壽痛責柳義第450章 ,袁訓給姐丈和親家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