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勢在文三姑娘力爭之下拐了個彎,如今她留在京裡求見安王無人再能非議。。。
事情好轉的讓兩個人回到客棧,稍稍分析過安王讓人氣惱的態度以外,重點還是放在安王在殿上的失儀,及他得到那道聖旨以後,現下算失去皇帝的歡心。
對於這二位來說,他們可不是爲安王難過。
文老爺的揚眉吐氣還沒有消逝,滿面春風道:“老三,王爺現下是暫時安生,他得不得皇上的歡心,和得到多少,其實與你我無關。”
三姑娘道:“要緊的是文家有沒有在皇上面前脫穎而出。”
“就是這話!文家現在與安王府有罪並罰寫在聖旨上,咱們家好,王爺也能好。按說王爺好,咱們家也應該好。但他的心思咱們沒少碰釘子。指望他,不如指望咱們自家帶契他。”
三姑娘皺眉道:“叔父,說說是容易的。咱們帶契他,至少咱們家的身份比他高。明的不可能,暗的要比他高。而我還沒有出嫁,咱們能管的地方不多。”
“這一回不指望你拿主意了,祖父讓我跟你出來,我也能出力。”文老爺笑道:“我說出來你聽聽,咱們不是有聖旨了,我打算再去拜見柳國舅、瑞慶長公主和忠毅侯,說動他們在皇后面前進言。王爺不是說賜婚聖旨後年才下,那就是大後年你才能當王妃。這幾年怎麼熬?再說開國局面的話影影綽綽的,只怕明年就能明朗。過上幾年,咱們家又落後於別人家一步、一大步、好幾步。這可不行。明年太子大婚,得求皇后娘娘明年下賜婚旨意,明年雖然也晚了,但總早上一年。”
文三姑娘大喜,說他這計策也是上好的。文老爺出門,這就去約柳至晚上吃酒。他跟柳至不是知己,沒法子寫個:“嗟,吃酒去也。”柳至就同他去。
借的是男人們相見用的不少的法子:“花月樓新排歌舞可娛視聽……”而這一回,柳至答應前往。
……
文老爺請京裡的達官貴人都不是頭一回,他家要出王妃,他還試圖請過鎮南王。進京後請客的理由是初次拜會,身份至高的沒人理他。呆上一個月就以臉兒熟的心態上門請客,身份至高的沒功夫理他。這一回再請柳至,他的理由十成十。他是安王的外戚,安王的人由刑部緝拿,他不請卑躬屈膝請柳至,哪怕走個過場呢,外人看着也說不過去。
柳至來的理由呢,就外人看着興許是這位家裡要出王妃,他奉旨和安王過不去,私下裡和安王的外戚有所解釋、有所聯繫,算得上官場上的爲官之道。而事實上呢,認識柳至的人都知道他纔不會這樣想。柳至肯出來,是他想知道文家的態度。
凡是宮裡能出來的消息,插上翅膀飛遍全國的速度勝似驚鴻。這一個白天不可能到全國,飛遍全京卻綽綽有餘。飛這麼快,很難涉機密及或涉及機密較少。柳至聽到的跟大家聽到的一樣,安王獲罪,而皇上責令文家規勸。
聽的人沒有不瞪下眼珠子的,都對進京不過幾個月,進京不過兩個主人的文家刮目相看。當兒子的有了不是,當爹的讓舅舅和表妹管,這事情多稀奇不是?
安王再不好,也上有嫡母,前有兄長,下有幕僚。無故擡舉在京中毫無根基,以前聽也不曾多聽的文家,這文家在金殿上說了什麼?
再或者文家得罪到皇帝什麼?將與安王並罪,而不是受他誅連。
他們將越過太上皇太后、皇帝皇后和太子齊王、及師傅們,成爲監管安王的人。憑藉聖旨一躍而在某些時候使用得當的話,將高過王爺。
京裡一下午的話題文家成了主流,柳至的好奇心也居高不下。收到貼子擺出圓滑世故的臉兒,如拿張家的人,和張家的親戚不妨有個往來,裝個好人臉兒,以後拿下的人供出什麼不好的事情,處置以前有個知會,有個暗示,可以表示自己全無公報私仇,不信你看咱們不是還坐在一起吃酒過?
孤介的清官堅壁清野,恨不能誰也不走動。聰明的官員卻要與落在手中人的親戚朋友往來,人家試圖說服他高擡貴手,他則在酒桌上、嬉笑裡,把罪狀一條一條擺明白,最後這人死了、官沒了,也讓別人不恨他。誰叫你犯的是律法?我只是依法辦事罷了。我不殺你,換一個人在我的位置上也會殺你。
剛把安王的先生和幕僚抓走,轉頭就和文家吃飯,請客的人固然不引起奇怪,做客的人看着十分人情味道。
在花月樓坐下的時候,燭光月光一起映照出柳國舅的臉兒,那是一張親切而笑容可掬的面容。因爲他生得好,又笑得和藹可親,還有人處在青樓上鶯歌燕舞裡容易起飄飄然,文老爺一頭溺在這笑容裡飄了起來。
“國舅請坐。”文老爺滿腦袋欣喜異常,轉動的是柳國舅柳國舅,終於能和柳國舅暢飲閒談。
“你也請。”柳至給人三分顏色,人家就找不着北的事情,在他身上常在。柳至可以不小看他找不到北,但小看這個人沒有半分爲安王失勢而難過,看到自己好似看到香餑餑,你腦袋裡在想啥?就沒有爲安王有點兒恨,有點兒惱?有點兒擔心他的人落我手裡沒好下場?
安王屢屢挑釁太子,國舅眼睛又不瞎看得到。借這個機會不給安王一記,還能叫國舅嗎?
面前這位固然是奉旨規勸安王,來見國舅說個人情,情有可原。國舅也是奉旨緝拿,殺個人、安幾個罪名是他的分內職責。
雙方一開始,一位肚子裡歡歡喜喜攀上和皇后說話的人,一位精幹犀利,眼前不是審訊,也打算用一肚子能吏手段挑開窗戶紙。
十幾句話一過,柳至恍然大悟,敢情這位心裡只有自家啊?他看着太眼熟了,跟當年自家的老丞相差不到哪裡。
老丞相爲女謀劃爲太子妃也好,送柳至進太子府也好,爲的全是自家。太子禮敬與他,在成親前的一段日子裡不納功臣之女,但在太子妃公開的表示嫉妒,依然置之不理,依然沾花惹草不斷,也算公然的不把岳父放在眼裡。
特別是在柳至得寵於殿下後,柳丞相又送許多柳家兒郎進太子府中,儼然想把持太子府上,讓太子尋個藉口盡數遂出。在這件事情上,翁婿幾近翻臉。
英敏殿下直到七週歲,還是和加壽定親才成爲皇太孫,對一個自小受到培養的太子來說,他這樣安排嫡子,也是對柳丞相的回敬和不滿。
身爲柳家人,身爲不笨的人,柳至輕易尋出文老爺身上與丞相的相似之處。酒杯再拈的時候,不由柳至心中暗暗尋思。
文老爺還沒有發現,還在絮叨開國時的文家。
“那一年的九月裡,又到三百人,是我家祖先說服來投先皇。那一年的十月裡,糧草一千擔……”
他叨叨得沒完,說來說去全是文家開國的舊事,幾乎沒有爲安王解釋過一句。
柳至耐心的聽完,文老爺話風一變:“呵呵,所以對我家的人只管放心,我家要出就是好兒郎,好嫁就是好姑娘。國舅,跟我一起進京的是……”
話只說到這個字上,窗外忽然起一陣說不出來的風聲。花月樓上裝飾靡靡,走動的人衣着半露笑語淫聲。這風聲一出來,整個樓上的風氣爲之一震。好似大風忽起捲走了邪氣,暴雨狂渲壓倒歪風。
只聽到驚呼聲四起:“哎呀不好,”一陣腳步聲驟然馬蹄般直奔這邊而來。那風聲,是這腳步聲帶出來的。
文老爺讓打斷,還在納悶地往外聽:“出了什麼事兒?”但看一眼對面是柳國舅,文老爺大爲放心。料想執掌刑部的國舅在這裡,誰敢在他面前作亂?
柳至眉頭一聳,跳起來往房中間一避,文老爺就呆呆原地坐着聽音信兒。
“咔嚓”一聲響,有人破窗而入。在外面看的方位準確,恰好落在柳至的位置上。柳至要是沒有避開,一準兒讓他撲倒在地。
這氣勢猛的,把對面沒有防備的文老爺撲了一地的灰。
文老爺驚呼一聲:“這是怎麼了?”他們家開國的英風顯然不在他身上,他取帕子抹臉全帶着呆若木雞。
而進來的人一聲怒喝:“小柳,你又找打!”揮拳和柳至打了起來。燭光讓拳風舞斷,破窗進來的秋風也似讓截的停上一停。
幸好門外掛的還有燈籠光,透進來的此許中,文老爺認一認這不速之客,又是一聲驚叫:“莫不是,這莫不是忠毅侯?”
“咔嚓”又是一聲,爲方便說話關上的房門斷成兩截。柳至在前,袁訓在後,一走一追的跳到院子裡。再沒有幾步,雙雙走的人影子不見。空餘下院子里老鴇的哭罵聲。
“守門的你眼珠子還賭債了不成?讓你看仔細看仔細。國舅在這裡,門上牆頭上後門上全得防着侯爺來鬧事。如今打壞窗戶打壞門,難道讓客人賠?還是敢尋國舅賠,尋侯爺去賠……”
文老爺心頭一鬆走出來:“媽媽不要罵,我有話兒問你。敢情侯爺不是衝着我來的?”
“你臉面兒好大,侯爺能衝着你來!”老鴇氣頭上把客人排揎幾句,再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哭訴:“他是衝着國舅來的喲,我的門,我的好窗戶啊,花了我大把的銀子,上面雕刻的有襄王會神女,宋代李師師……”
撫着胸口,文老爺暗想不是我得罪的忠毅侯就好。但這是怎麼了?正要尋老鴇再問幾句,別的房間裡客人出來看熱鬧,問了問國舅和侯爺都不在,談論起來。
“這位老爺你敢在這個地方請國舅,佩服你膽兒足夠。”
文老爺虛心請教:“不知有什麼緣故?”
“國舅是個好樣的!”說話的人慨然過,腦後一涼似的回頭看看。有了尷尬:“我不是說侯爺不好,是侯爺他不風流,不不,我這話也不是說國舅風流……”
旁邊有一個人看不下去:“這裡是風月場所,說話要的是隨意,舉止要的是放蕩。一板一眼的不如回家守着牀!”
“就是,我來說吧,看你話也說不好。”另一個人清清嗓子:“國舅要與侯爺家定兒女親事,侯爺在情意上是個一心一意的,他要女婿也得同守。國舅守舊規矩,這是前朝又前朝的舊規矩不是?是男人的就可以納妾。侯爺不肯答應,尋國舅的事情呢,國舅往這種地方上來,一般是還沒等抱上小娘,侯爺就打過來了。這位老爺,看你臉上還沒有脂粉氣,應該也還沒有叫小娘吧?”
文老爺出一頭冷汗在秋風裡,心裡往下沉想着還是得罪忠毅侯了?胡亂的回話中有三分僥倖回來:“還沒有,幸好還沒有啊,”又疑惑地問道:“不瞞列位,我也是常往來這種地方會人,怎麼我不知道這事兒?”
“你得遇上才能知道,咱們也只敢在這裡說說。有誰想找事兒的拿這話在外面談論?一不小心得罪了柳國舅,轉頭又撞上忠毅侯。”又對老鴇努努嘴兒:“就是他們也不會往外面說,說出去總會少客人吧?京中代代有權貴,如今這京裡的權貴當數忠毅然侯。等着討好的人不計其數,他們聽不到內幕的,只會以爲這地方不好,他們都不會來。”
果然,看門的走過來:“媽媽罵我不要緊,只是外面路過的人全聽見了。”
老鴇氣哼哼回房,大茶壺招呼着客人們繼續取樂:“沒事兒沒事了,侯爺和國舅在巷子裡練拳腳呢,沒在這兒打就是不與我家相干,小翠兒,小粉兒,趕緊招呼着。”
又請文老爺進房勸解他:“您老放心,找國舅的全有話要說,我們有人盯着呢,只等打完,保管爲您把國舅再請回來。這酒重新燙上,您先喝着暖暖身子,外面風吹了有會兒不是?”
文老爺不敢相信大茶壺的話,但一看柳至外衣留在這裡,而他的話剛拐到三姑娘身上還沒有說,是信他也得信他,不信他也得等着柳至回來取衣裳,哪怕是個小子回來取呢。悶悶的倒上酒自己喝着,覺得運道不高,這侯爺出來的太不是時候,自己話說完了他再出來多好。
……
一開始,還有人站得遠遠的圍觀侯爺和國舅的拳腳。隨着他們越打越到巷子裡面,看的人不敢惹事,慢慢的散去。
這附近是風月地段,前門熱鬧如洪水猛獸,後門冷清如半夜的野地。說不準也有人從後門走,柳至邊接袁訓的拳腳邊側耳聽着,袁訓留心以後,也側着腦袋露出一起聽的神色,兩個人停了下來。
柳至埋怨道:“你怎麼又來了!你沒完沒完!這個月我一共吃兩回花酒,你就跑來鬧兩回。滾,回家去!”
“我就同你鬧!誰叫你當着人說我女婿要納妾。你讓我面子往哪裡擺?我告訴你,我家加喜不納妾!”
柳至要啐:“我偏說我高興說,”袁訓又要擺勢子:“沒打服你是怎麼着?”
“改天!今天我有事呢,”柳至壓低嗓音:“剛和文家的人說話入了港,你就跑來了,他正說到關鍵地方。”
袁訓興致勃勃上來:“我正要問你,來以前我不知道你同誰吃酒?剛剛看到是他。你們在說什麼?他尋你求人情嗎?”
柳至垮着臉:“原來你也想聽?想聽你還鬧什麼!不會等我花酒吃完,出這門的時候再鬧嗎!你真煩人!”越想越生氣的他忿忿然低聲一長串子:“我家就納妾,我對你說,雲若已經十二週歲,過完年就給他相看人,不過你放心,全是好人家的女兒……”
“信不信我全宰了,讓你家包人家安葬銀子!”袁訓狠狠的道。
柳至揶揄他:“這會兒沒有人聽,你白浪費口水。”
“這倒也是,”袁訓收了怒容笑上一笑:“那你請我喝酒補回我的口水。”
柳至無奈:“我同人說話呢,說在緊要關頭上,哪兒功夫請你喝酒?”
“那我也去喝酒,”
“你這無賴不久前打我去這種地方,現在你跟着我去了,你怎麼面對世人解釋?”柳至雙手掩面,學着袁訓的腔調"shenyin"一聲:“明兒丟死人了,有酒喝,就我也去了?”
說完,從手指縫裡露一對眼睛壞笑。
袁訓大大咧咧:“你一定要去尋人說事情,我得看着你不是?”
柳至再想想:“興許人家等不及已經走了?”
一根手指到他身上:“你難道不去尋外衣?他敢不爲你看着外衣?”袁訓小小聲哈地一聲:“前頭帶路快別耽誤我補口水,補完了我還等着和你比狠呢。”
柳至嘟嘟囔囔,裝個不情願的模樣慢吞吞轉身子:“真是煩人,人家只請我一個,我帶上你,人家難道不多花錢?明兒傳出去我臉往哪裡擺?”
“信不信他轉天就要請我,他不會介意我吃他的酒。爲什麼頭一個請你?嗯,這很簡單,你是國舅,他指望你往皇后娘娘說話。一個姑娘家執意留在京裡,學加壽也不是好學的,只能是早成親……。”
倏的,袁訓止住語聲,而柳至霍然轉身。兩個從少年起就時常配合的心又一次撞在一起,袁訓眸子放光:“小柳你這壞蛋!你倒沒想起來這個!”
柳至發矇:“她肯今年成親嗎?他家肯嗎?”
“不然他尋你作什麼!只爲求安王府中的人求情,現有聖旨在,他還不夠資格!”袁訓又給了柳至一拳頭。
柳至用肩膀接了,人還在飛速尋思中。沒一會兒,對兩邊巷子招招手。巷口閃出他的小子身影,點一點頭暗示沒有人偷聽。巷尾閃出關安的寬門板身影,咧嘴笑一笑細聲分辨:“我懂你的意思故而現身,可不是聽你的吩咐。這邊兒也清靜。”
“去你的!明兒讓老五尋你罵去。”柳至回過他,和袁訓頭碰頭低語:“你去聽聽正好,看我有沒有聽錯,這傢伙竟似毫不關心安王,只說他們文家。今天在金殿上的話我不十分清楚,正套他的話……。”
袁訓捅他一下,取笑道:“你不會去問太子殿下,殿下在金殿上。”
柳至瞪起眼睛:“這麼說,看你也有興致,你問過太子了?那你學給我聽聽,一字一個語氣不要錯。”
“我又不傻,發作安王,還是太子親手送去,我外面聽個囫圇也比讓皇上知道我當天就急吼吼問太子的好。還以爲我出壞主意呢。”
“那我也不傻,你怕皇上猜疑,我也一樣。不然我犯得着和文家吃酒?”柳至翻個白眼:“說正經事,別扯開吧。”
“正經,說吧。”袁訓嘻嘻。
柳至眸子亮亮的:“你看,他要真的是爲了文家?”
袁訓接上:“那他就肯早成親事。”
“今年成親事丟死人,別說東西不齊備,只怕正裝衣裳也沒有。”柳至想到就面上放光。
安王有些地方想的沒有錯,他打算髮難於太子,就等同於和袁柳發難。袁訓柳至固然不方便直接對殿下發難,但文家要丟殿下的人,這一位侯爺一位國舅樂得成全。
袁訓輕笑:“讓你說着了,還真是衣裳也尋不出來一件。前天太后讓我去看壽姐兒大婚的衣裳改動好沒有,幾處寶石太重了,換成珠子太后又說便宜貨,有司急的快給我下拜,說他們近一年沒三更前睡過覺。讓我回壽姐兒滿意,免得太后再說不好。我看他可憐,剛答應他,還沒出有司的門,皇后娘娘親自到了,看過衣裳把有司罵的快祖墳不冒煙,說太子的衣裳要改動。殿下的衣裳一改動,壽姐兒的衣裳有些就要跟着改。安王想明年大婚有司只怕死諫。”
“我說的是今年!”柳至湊到他耳朵上:“安王最近尖刺不是嗎?我手裡有證據他居心不良,我知道你手裡也有。”
“可沒到那一地步不能呈出來,凡事往最壞的地方看,也要往最好的地方看,說不好過幾年他又好了。”袁訓正色。
“所以給他尋個教訓,你看怎麼樣?讓他今年大婚。婚禮上不周備丟一輩子的人。如果心中早有不滿,激的他又要弄點事情出來,如果他就此丟盔卸甲,內心服氣,倒也大家太平。你說怎麼樣?”
柳至說到這裡,和袁訓目光碰在一處,低低齊聲地道:“只要文家的人答應!”
這二位真不愧曾是兄弟,也曾同心同意瞞過十年親事。在這會兒說的話都不帶錯一個字的,就是口吻也一個腔調。
說過這一句,下面一句又是幾乎同時:“還有一件事情,”微笑着,大家閉嘴,又一起開口:“你先說。”
又笑,這一回不說話了,各伸出一隻巴掌,無聲的舞動着划起來拳。袁訓勝了柳至,由柳至說。
這話太重要了,兩個人再次臉貼上臉兒,一個人嘴巴咬上對方耳朵。
“恢復開國局面的話在京裡已是暗暗傳開,不消三幾個月京裡將人山人海。你兵部查以前的戰功也就罷了,我刑部也跟着亂,開國的卷宗一筆一筆的查,查這些子弟們中間有沒有犯過大案要案。依我看,如今又不是開國,皇上纔不會平白的還他們舊封賞。就是還了,應該另有主張。現放着文家是這一例裡的人,他家女兒又定的是王妃。皇上說不好打壓這些準備往京裡鑽營的人,據說文家今天在金殿上慷慨陳詞好生犀利。我不方便打聽鉅細,免得皇上不悅。但小太監都聽到,想來口氣不小。你說皇上會喜歡嗎?”
久跟前太子的二近臣,最知道現皇上喜歡的是言語謙遜含蓄的人。
袁訓轉咬到柳至耳朵上:“這裡面還有一件忌諱,讓文家規勸安王?沒見文家有什麼能耐不是。文家不應該和安王一起獲罪嗎?他有什麼出奇的能耐,反而成了安王府上的人讓拿,他卻領道聖旨成變相監管的人?”
二近臣相視而笑:“不是文家踩了安王,就是安王踩了文家?”
“走,小袁,喝你喝酒去,我讓你一回,今天晚上我給你看管。你去看看他的心思是不是趕着成婚事?”柳至拍拍袁訓肩膀。
袁訓把他的手拂開:“今兒方鴻的孫子來尋執瑜,進門就問我,小袁在哪裡?”
“那你以後再別叫我小柳了!我老了,叫我老柳吧。”
袁訓嘀咕:“老柳還敢好意思說納妾的話嗎?一樹梨花壓海棠你以爲不是諷刺?”
看看到了巷子口,柳至叉腰吼道:“就納妾,我家納妾關你甚事!”
“你敢!”
……
老鴇歡天喜地:“我的侯爺啊,我就想去請您,來這兒全是過夜的不成?我們也有好歌舞,清雅的,一點兒下流不帶的。再者,我爲國舅作個證,他從進來就清清白白的喝酒,可沒有叫人,不會妨礙你們定親事,請請,裡面請,”
柳至嗤之以鼻:“我用得着你解釋。”
袁訓斜睨剛纔出來的房子:“是了,門和窗戶全打壞,”一指柳至:“他賠!”
“我賠我賠,”文老爺見到忠毅侯也肯過來,這正是他下一步要請的人,顛顛兒的過來:“今天我做東,全是我的。”
換一間門和窗戶都好的房子,柳至的小子把柳至的外衣取過來,重擺上酒老鴇親自來敬兩杯,說侯爺肯到,是天大的顏面。袁訓打斷人家門,踢壞人家窗戶,哪怕有冤大頭出錢呢,也有個下禮的舉動稱得上隨和。和柳至吃了老鴇一杯敬酒,就把她打發出去。
面前坐着兩位勳貴,文老爺這一回飄的更狠,站着倒酒的時候腳下似踩雲彩,坐下說話的時候屁股下似坐着雲彩。場面已不由他控制,大多人在這個時候只撿重要的話盡情的說。
不多的機靈讓他用在對袁訓的開場白上:“侯爺,我對國舅說過家門,但您沒有聽過,容我再報家門。”
“開國的時候,我家籌劃糧草多少擔,聚攏人多少擔……”袁訓聽到這裡信上三分,柳至說的沒錯,他的心思只在自家,不在安王身上。
袁訓故意扯開他的話頭:“聽說你今天跟着安王面聖,殿下現在還好嗎?”
文老爺的回答:“皇上慈愛之心,命柳國舅整頓他的書房,洗心革面。這是好事。侯爺請用酒,國舅你也用,聽我再說說與我同進京的,是我家的侄女兒,往您府上也拜過,壽姑娘面前也去過幾回,這是我家從小悉心教導的姑娘,以後不會差不會差……”
袁訓和柳至交換一個眼色,再次扯開他的話頭:“難怪你請國舅,我猜也是爲了拿的人那些說話,要說一古腦兒全不好,我和你一樣吧,我也不敢信。國舅在這裡,你正好同他說說。”
“呵呵,這事兒交給國舅辦,我放心,我家三姑娘也放心。三姑娘說感激,明兒上門去拜夫人道謝,”
袁訓忍俊不禁一笑,心想我還岔不開你的話了?再來一回:“皇上是好父親,這我和小柳跟皇上的日子不短,我們敢說這話。你放心吧,安王那裡要我們幫着說話嗎?”
文老爺居然一怔,一瞬間後才恍然模樣,起身敬酒:“那敢情好,有勞侯爺,有勞國舅。”既然這二位願意幫忙說話,文老爺怎麼能浪費:“請二位多多美言,我文家對皇上的忠心從開國追隨到今日不變,隨我進京的侄女兒行三,性情賢淑,和安王定然是良配。喏喏,我們還有文妃娘娘的遺言。”
柳至也忍不住一笑,這位只想着爲他家的三姑娘美言幾句。眼角見到袁訓也是笑意加深。
既然這位不管怎麼樣也要說他自家,袁訓話風一變,順着他道:“我妻子見過,壽姐兒也誇她大方得體,”
“是嗎是嗎?看看我說的不假吧。”文老爺喜歡的渾身忽忽的冒喜泡兒。
下一句,袁訓輕嘆:“只可惜你們進京的時候不巧,偏偏遇上安王年青不懂事,”
柳至碰碰他:“你說的不對,聖旨裡說受人鼓惑。”
文老爺聞言酒意上涌,鼓起眼睛咬牙道:“皇上聖明!就是受人鼓惑!特別是跟殿下的周先生,就他嫌疑最大!國舅,你可要細細地審問纔好。”
柳國舅差點大笑,等我審出來殺幾個,丟的可是你親戚的顏面。這位居然不管了?
他忍住笑,嚴肅的點頭:“正是,不知他有什麼劣跡?你不妨對我說說。”
袁訓插一句:“這會兒不是問案的地方,你且退後,怎麼總想拿人是怎麼的。”
不攔,文老爺也許斟酌的說。這麼一攔,話到滿口如炸堤之水,文老爺衝口而出:“周先生最糊塗啊!我家三姑娘是娘娘定的親事,他也不放心上!”
袁訓一本正經的同情着他:“這就沒有道理。不過呢,”把眉頭微微皺起。
文老爺急了:“侯爺請指點。不過什麼?”
“不過他也有他的想頭吧,到底未婚而居住京裡待嫁,還沒有聖旨下來,這不矜持吧?如果家在京裡倒也說得過去。周先生是爲姑娘名聲着想也不一定?”袁訓滿面誠懇,而柳至也跟着誠懇的點頭附合。
文老爺怒氣上來:“侯爺聽我說,國舅聽我說,這樣的話倒也有理,所以我請他對殿下進言,實在不行,他自己可以借府中的名義對皇上進言不是。殿下再三不肯答應,周先生衝着娘娘的遺言也理當對皇后娘娘進言,請娘娘下一道賜婚聖旨,”
這人話已吐露快到十分,柳至毫不客氣地誘導他:“早下賜婚聖旨有什麼用?今年也不能成婚。難道京裡一住幾年客棧,這可不好看。是了,用了你的酒,不能一句實在話沒有。提你個醒兒,如今你們算有聖旨,京裡置辦個落腳地方纔好。而且皇上聖旨裡寫規勸,可不是賜婚聖旨。姑娘長住,面子上下不來!”
袁訓也遺憾:“他說的有理。”
“這這……。”文三姑娘頗能出力,而且她不在,文老爺想自己一個人也難和安王交涉許多。
開國局面的話沸沸揚揚就要升騰,一旦成真,三姑娘不在京中,安王要更不認得自己這些人是誰怎麼辦?
已經對安王下過“涼薄”結論的文老爺藉着酒勁道:“有勞國舅在娘娘面前美言,早早下賜婚聖旨,讓我們在京裡住着名正言順吧。”
他心裡惴惴不安,並不敢保證柳至不會答應。但柳至連連點頭:“女孩兒名聲要緊,成成,挑個日子,讓我夫人帶你進宮拜見娘娘。”
文老爺跳了起來,還沒有歡呼,柳至吐一口酒氣,擺出誇口的神色:“懿旨一下,包你們在京裡住到後年,哦,大後年,三幾年的無人說閒話。”
他又把文老爺提醒一回,文老爺回到座位上發呆,喃喃自語:“是啊,大後年?”
侯爺再次上來:“住三幾年?那是要買宅子。”挑起眉頭明顯是疑惑片刻,小心翼翼問道:“三幾年日子倒也好過,不過你們得回家搬東西過來,難道全在這裡置辦?姑娘的嫁妝總得搬來,不帶現置辦的。算一算反正你們要回去,不如回去搬了東西再來,在家裡接旨意不是更好?”
“不回去了,我家老三從此就在京裡。託國舅和侯爺的福,長往娘娘面前請安,長往侯夫人面前請安,長往壽姑娘請安。長得教誨比在家裡要緊。”文老爺死死咬住,死也不肯透露他知道恢復開國局面的話。
今天能說成一件就不錯,要知道請動柳國舅,又拐帶來忠毅侯,是他幾個月裡才辦到一回。就眼下這點兒酒菜,說多了話,弄得一件也不成反而糟糕。
柳至把手一揮:“三幾年一晃就過去了,喝酒,咱們喝酒!”
……
寶珠在燭下坐針指,不時看着外面。衛氏帶着丫頭等人陪着她,看寶珠又看一回,勸道:“這些年夫妻,難道對侯爺你也多心?我的姑娘,我天天燒香也覺得來不及,你一定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上上輩子也燒了。快別多看了,侯爺是男人,在外面有應酬常事兒。”
“媽媽,我不是怪他回來晚,我是擔心。”寶珠笑道:“您忘記了,前幾天剛拿柳國舅一回,我怕他又去尋國舅的事情。”
衛氏眉開眼笑:“是嗎?這是好事兒啊。”
寶珠失笑:“媽媽這般偏心就不好,國舅應酬就是不好?他自己應酬就是好?”
衛氏沉下面容:“侯爺是讓人放心的,就是去吃花酒也是好人。國舅不好,親事還沒定呢,太后還沒放心他家,就敢揚言納妾?我要是個男人早就打他去了。”
這段話說的寶珠樂不可支,笑過,叮嚀道:“您可別在小爺面前教唆。”
“我怎麼會?國舅在小爺面前是長輩,他再不好,小爺也要跟雲若小爺好,我只教唆能去的人。”衛氏把自己提醒,皺眉道:“真是的,怎麼關爺不去打他?”
關安的妻子也在這裡,聞言應聲:“晚上就對他說,讓他明兒就去。”
衛氏面色好過一些,但沒繡兩針又不滿意,對她的侄女兒小衛氏皺眉:“怎麼天豹不去打他?蔣將軍說他本事最高不是嗎。”
小衛氏忍笑:“是了,他晚上不當值來家話,明兒讓他去。”
衛氏面色又好過一些,沒繡兩針,又尋上梅英:“孔管家的也沒聽說去,”
梅英笑道:“您老人家趕緊變個男人吧,您自己去。就免得尋這個不是尋那個的錯兒。”
“哼,我要是個男人啊,我一早去了,還等這會兒呢……”衛氏嘮嘮叨叨。
梅英趁她喝水的空兒,小聲道:“媽媽愈發老糊塗了,大家夥兒別理她。”
房裡人竊笑着,外面有人回話:“侯爺回來了。”衆人起身迎進房,除寶珠外散開。
袁訓一進房門就得意洋洋:“又大發財,把小柳,呃,老柳打上一頓。”
寶珠爲他解衣裳,撇嘴不信:“真的假的?”
“好吧,他功夫也不弱,我和他又打一架,這話你信了吧?”
寶珠取笑:“這句不偏不倚,在正理兒上。你們倆個只能棋逢對手,不分勝負,這句我信了你。”
袁訓打了架又喝多酒,除去酒氣薰天以外還有滿身灰土。寶珠給他換好家常衣裳,催他道:“洗洗吧,不然薰了牀帳。”
袁訓神神秘秘:“要緊的話,說完我去洗,留你一個人詫異,也免得沒事做想我洗澡模樣。”
“啐呀,又貧上來。快說吧,你洗完我慢慢看不遲,也免得你想着我要看你。”
袁訓就把話告訴她,不出意料,寶珠失聲驚呼:“不會吧,要在京裡候上三年?”
“人家打算買宅子。”
“買宅子,卻爲等親事也難看。像等不及要嫁。我隨祖母在小城住的時候,時常覺得女眷們說話碎,一件小事兒能說成大事情。成親後隨你去山西還好些,兩耳清靜。如今又回來扮貴婦人,爲壽姐兒要見許多的女眷,每天聽她們說話,也是一件小事兒說成天般大。文三姑娘要真的不走,說話給她聽的人可是不少。”寶珠搖頭:“這主意真不壞,”
又嫣然一笑:“你們倆個明裡看着真不好,背地裡看着,我以爲好了吧。卻真是壞心眼兒。”
“他沒有這心思,我們也點撥不來。”袁訓打個哈欠:“打架一身汗,吃酒又一身汗,我去洗了,你慢慢想吧,她要等嫁,別人有什麼辦法?”
寶珠看着他過去,獨自在榻上又補幾針針指,想一回文家三姑娘,還是搖一回頭。
按說她自家的女孩兒,加壽早早去太子府上掌家,香姐兒好些,在家裡呆的時候多。加福呢,也是小小年紀就有“小王妃”的稱呼,不能說別人家不矜持。
但加壽加福各有原因,與不矜持扯不上邊兒。寶珠爲三姑娘嘆氣,覺得她容貌生得好,性情雖孤介或剛烈或梗直些,也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但袁訓話學的一字不錯,推敲一回文老爺的話,寶珠也無話可說。又不是親戚還能上門勸勸,只能嗟嘆一回罷了。
……
燭下,文三姑娘還在哭。不管她性情有不圓滿,但明白上她不差。文老爺酒醉後回來,勉強學話意思全在。一等親事三幾年的話,三姑娘自家難道不懂?
請文老爺回房歇息,三姑娘不由得傷心淚落。
能去見皇后了,三姑娘沒有意料中的欣喜。反而擺在她面前的兩條路更加清晰,迫切的要她抉擇。
一條路是京裡買宅子,等候成親三幾年。這幾年裡她能不出二門,不聽外面的話嗎?不能。她留在京裡就是爲家人周旋,不出門兒怎麼行。
但女眷出門只尋女眷說話,遇上諷刺她的人在所難免。
第二條路是緊急成婚。一生的大事情將件件不周備,落人一生的笑柄。但好處呢,她得到安王妃的身份,可以時常在宮裡走動,皇上想到文家人的時候總要比以前多。
而孃家好了,笑話也許就少些。世間的笑話,本也衝着運低的人去。
兩條路沒有一條不是她流淚的緣由,三姑娘只哭了一個河涸海乾,淚水流不動,聽鼓打在四更,對鏡看雙眸啃的似桃子,睡了一個更次,起來梳妝用早飯,置辦禮物去柳家。
脂粉遮不住的蒼白,讓柳夫人着實的心疼她。這位夫人和寶珠一樣心地兒能好的地方,一定會表露一回。
想想昨天柳至回來說的話,這位姑娘在京裡等成親也不好看,跟看守男人似的。而安王府出事,她應該擔心。全是傷心事情不是?柳夫人大膽的作主:“我這就帶你進宮見娘娘,可憐見兒的,早些爲安王求情,哪怕娘娘說不動話呢,也是你的關心到了。”
三姑娘頂着這副面容上門,也有博同情的含意。拜謝過柳夫人一起進宮。
……
柳至知道自己夫人性情好,好心地,又有兒子最近進宮頻頻,一早打發柳雲若進宮,對皇后說上一通。
皇后即刻就見,也對三姑娘說幾句同情話兒,答應幫她說個情,但話也說在前面:“不怕你笑話,皇上生氣,我也說不成人情,你可別怪我。”
三姑娘謝恩,又趁機請賜婚聖旨的話,漲紅臉道:“本不應該沒臉的求,但皇上旨意着我家規勸,現京中就只有我和叔父在,我要是走了,不放心殿下。我要是留下,又怎生出門見人?”
皇后嘆氣:“可你想想,旨意好下,我着人擬旨就成。但你接過旨意後日子更不好過,有句話兒叫京中居大不易,可不是單指糧米貴,還有這閒言閒語。都說京裡中權勢之地,因此更稱得上是非之地。”
三姑娘嗚嗚地哭,柳夫人也流下淚水。她本着公道的心意說一句話:“娘娘,您下旨斥責安王纔好。姑娘遠路進了京,半點兒不憐惜。他就應該指一處宅子給她住,說聲是他請來的,這臉面不就圓轉過來。”
話是好心,更扎三姑娘的心。
哪個王府或哪個權勢之家在外面沒有私宅呢?好的沒有,三間小屋不可以沒有。但安王只想他們早離京,隻字兒沒提過招待的話。
三姑娘也早贊同文老爺的話,未婚夫婿果然“涼薄”。真的他說句“請來的”,自己面上的境地好過許多。
也正因爲他“涼薄”,對他幫扶文家全無指望。三姑娘哭近一夜主意早定,叩頭道:“請娘娘賜旨意,請娘娘成全。”她哭道:“求娘娘賜我早成婚吧!”
柳夫人驚駭滿面。皇后在心裡快意地一笑,想國舅的話果然沒錯,她竟然不怕這人丟足一生。
皇后無奈:“也好,不然幾年閒話你可怎麼聽呢?早一年是一年吧。明年太子大婚,你不能摻和。後年爲安王和你辦大婚。”
“娘娘,”三姑娘艱難地道:“今年呢?”伏下地去,紫漲不僅到脖子,手上也因緊張而紅了。
她又抓着地,怕自己暈過去,人跟着有了顫抖。
柳夫人尖呼一聲:“天吶,你你,你……你是個傻孩子,今年可太不周全了。”
“就是,衣裳呢,壽姐兒或許願意分你一件,把她的常服給你當禮服也說得過去。東西呢,讓太子分一些。但只怕樑妃娘娘不答應,要說你搶了齊王的福氣。”皇后看似勸解,其實給了三姑娘一些甜頭。
三姑娘竭力讓自己清醒,回想一早她請文老爺再次確定,恢復開國舊局面的話是真實的。昨夜他同忠毅侯和柳國舅用酒,問上幾句,他們雖明着回答,卻說六部最近忙到不可開交,不知開國時的卷宗有什麼好看的,大家全看得焦頭爛額。
只要這個消息是準的,三姑娘願意丟等不及而成婚的人。
她淚流滿面再次懇求:“安王府上最近出事全在內宅,與其在外面憂心,不如爲他分擔。”
……
皇帝看着皇后進來,手裡卻沒有捧吃的,有點兒奇怪。不送吃的,你來做什麼?
皇后裝看不見,腹誹他太子已回京,我餘下的東西已沒有接濟,爲什麼還要給你吃?
行禮過切入正題,把三姑娘的原話說過,皇后道:“故而我親自來見皇上,這事情不小,先不說她自家丟人不丟人,只她對我說的,她家是開國的老臣,功勞不小。我答應她今年成婚,豈不是愧對老臣。老臣們,素來不是皇上你看重的。”
在這裡沒忍住撇一撇嘴,帝后心頭同時浮現出夫妻爲“開國老臣”有過的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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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你左一個右一個的也足夠了,爲什麼又要從外省要人?”當年的太子妃劍拔弩張。
當年的太子還是有耐性的:“你不懂,這些是開國的老臣,他們要親近我,不能拂了他們。”
……
舊事浮上來,皇帝輕咳一聲,皇后黯然神傷。當年的她還是曾威風凜凜過的。
深吸一口氣,皇后強笑:“因是開國老臣,她說這樣糊塗話,我不敢駁回。到底是開國老臣,要好好的對待不是嗎?皇上沒事兒還給體面呢,讓這孩子胡鬧,開國老臣們會有怨言的吧?”
皇帝想也沒有想:“她要這樣,你就答應吧。”
……
柳夫人在外面宮車上,見皇后回來說皇上答應,又把怎麼說的學給她聽。柳夫人歡喜讚歎:“娘娘,這事情皇上應允,我雖爲她難過,但隨她去吧,是她自己要的不是嗎?只是您說話愈發的好了,我早就過您是沒細想過,要是細細的想,沒有一句會得罪皇上。”
皇后瞅着她:“一早國舅打發雲若來說的,我不過是學出來。”
“咦,我怎麼不知道?”
皇后取笑她一下:“興許是怕你學不好。”
她是玩笑話,柳夫人卻當真:“就是這樣,要是我知道國舅推波助瀾,我會勸你們考慮下那姑娘體面。”
“考慮她做什麼?”皇后冷笑:“她五月裡就進京,我聽的話還少嗎?要跟加壽學,要跟齊王妃學,哼,安王又不安分的跟太子別苗頭,這一回趕着成親體面全然沒有,看她以後還學什麼,看安王以後還敢囂張!”
柳夫人的好心地就此收了回來:“是啊,這已經別上苗頭,我不能再同情她。”
又莞爾慶幸:“皇上也答應了,我真沒有想到。”
皇后含笑:“國舅讓我多多的說開國老臣的功勞,我這會兒有點兒明白了。”
柳夫人想一想:“嗯,我也明白了。”
……
御書房中,皇帝面無表情。恢復開國局面的話滿京裡飛,皇帝也聽到。他怎麼可能給這些人的子孫當年他們先祖的待遇?就是恢復也有章法。
袁訓柳至全想得到接下來京中將人山人海,皇帝也想得到前來鑽營的人會鋪天蓋地。
皇后嘮叨開國的話,讓皇帝想到。當年他是太子的時候,他要安撫這些老臣。現在打算給他們許多機會,自然要先打壓。
再說袁訓也猜中,皇帝隱隱的不喜歡文三姑娘。聽聽他們家見駕時候說的話,說話不多,卻全是爲文家說話。皇帝對太子說他還不老,他也真的還不老。
他聽得出來這是藉機會爲文家鋪墊,而爲安王說話的不多。當然安王也混蛋,不給文家任何機會。
現有已知的王妃,一位是自幼在太上皇太后面前長大的加壽,皇帝看着她長大,沒有不滿意。一位到太后面前晚,父親是名將,母親是太后的侄女兒。這身份也響噹噹。安王妃給了文家,顯赫的同時打壓恰是時候。
又是三姑娘自己求的不是嗎?皇帝拭目以待,文妃以死爲兒子求的親事,是深藏多年別有用心呢,還是這姑娘真能把安王府穩穩妥妥。
做爲父親這樣想極不合適,但做爲皇帝這樣想並不奇怪。
潛意識裡,文家要和念姐兒並肩,要緊隨加壽,皇帝也有鄙薄。
……
文三姑娘求到賜婚旨意,回去又大哭一場。這一回是在白天哭,文老爺陪她一起哭:“老三,你是爲了家裡,等長輩們到來都會說你的好處。”
他還不能陪哭很久,抓緊功夫快馬回去搬嫁妝。日期定在臘月裡,幾個月的功夫一來一回跟打仗似的緊張。
又有禮部來人沒好氣,宗人府來人沒好氣,問他們等兩年怎麼就不行?是不是把人累到上吊才甘心。
文老爺幸好精幹還能一一應付。宅子不用另買,皇后“體貼”的指一處宅院給他們住,搬進去後,會客人,看大婚事項,把主人帶家人累的眼前昏黑,有空兒趴下來就進入夢鄉。
又有一件事情出來,袁訓和柳至好端端的,讓皇帝叫去罵一頓,說兩個人結交外官不說好話,罰俸三月。等到太子弄明白這兩個人先在小巷打半天架,又去和文家喝酒,第二天文家進宮求賜婚,已是十一月裡。
就像太子帶安王上金殿,袁訓柳至避嫌不能即刻對太子打聽,太子也不能這就去對岳父和國舅詢問。他自家知道這裡面岳父和國舅動了手腳,而又讓父皇查出或猜測出來。往廳上去尋加壽,打算讓她年禮上再多些。
廳上很熱鬧,元皓在這裡。
他坐在加壽跟前,原來是習武破了衣裳,明明舅母和自家都有好繡娘,卻只要加壽姐姐縫補。
太子剛從安王的事情中走出來,拿元皓開個玩笑:“我看着回來了,你還是同加壽姐姐親香。只不要長大了,就不同我們好了。”
“纔不會,元皓長的再高再高,也只和加壽姐姐好。”元皓胖胸脯抖動回過話,又把戰表哥順手捎帶:“戰表哥永遠放一邊兒。”
“哈,你真的長再高再高,就真的不能和加壽姐姐這樣親香,知道嗎?大人就不能隨意。”太子笑容滿面。
元皓是個有主意的小人兒:“元皓長大了,就可以生個兒子繼續來親香。這難不倒我。”
胖孩子笑眯眯:“元皓永遠不變,永遠和加壽姐姐親香。”在表弟面前永遠認栽的戰表哥又讓說進來一回:“元皓生個兒子,更可以欺負戰表哥,問他討錢用。”
太子含笑和他拉小拇指,加壽把線頭剪斷,見到也笑容加深。安王小的時候,何嘗不是跟在後面玩耍的那一個。加壽自問沒有虧待過他,長大後他變了,也沒有自責的地方。
讓人取好吃的給元皓,元皓歡歡喜喜吃着,絮叨一堆的話。什麼瘦孩子沒他威風,好孩子吃了癟……
依然是孩子話,但太子和加壽全聽得很認真,也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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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噠,今天多些哈。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