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戰等人眼光的監視之下,執瑜漲紅臉把窗戶關上,回到稱心身邊。他雖急等着和稱心親近,或者說說私房話兒,但想到外面有一堆人支耳朵,拘束勁兒過不去,哭喪着臉抱腦袋,把頭深深垂下來。
窗外的動靜不知道這會兒如何,搗蛋包們有沒有走,但身邊有了壓抑不住的一聲輕笑,執瑜心頭大喜。
如他所想,稱心會來哄他的。跟以前一樣不會變。“唉,這可怎麼洞房?不洞房對不住長輩......”執瑜長嘆一聲。
稱心羞羞答答,忘記要和執瑜生會兒氣,而是想到她前來的職責。加喜四個送喜而來,稱心是爲成親,長輩早抱曾孫而來。
她扭扭捏捏:“戰哥他們走了。”
“嗯.......”執瑜還是不擡頭,拖長嗓音:“稱心,對不住,你別生我的氣.......”
“不用說了......”稱心低低。
執瑜就勢坐直身子,把她抱到懷裡。彼此聽到對方的心跳,執瑜春透眉梢,而稱心軟在他懷裡。
執瑜腦袋裡出現一堆話。
自從他的婚訊出來,好事的將軍士兵對他一通的傳授。不是玩笑性子的張豪將軍見瑜世子潔身自好,靖和世子在他這樣年紀,有通房還吃花酒,瑜世子卻只酒,那地方也不去,張將軍也鬼鬼祟祟的說上好些。在這個晚上,執瑜並不算完全不通,手指顫抖着去解稱心的衣裳.......
袁夫人在安排同行女眷們的住處,見戰哥帶着孩子們走來:“又湊一出熱鬧,我們回來了。”
元皓等人太小,甚至不應該知道什麼叫“聽房”,蕭戰帶着他們去湊的是“熱鬧”。所以故意說的嗓音讓執瑜能聽到,算又鬧一回房。
袁夫人放下心,讓他們去睡。孩子們還要看煙火,皮匠們又要給小紅也添熱鬧,蕭戰帶着----戰哥也怕表弟聽到不該知道的,又來到小紅的新房窗下。
爭先恐後把耳朵往窗上湊,爭得太兇,“咚”一聲輕響,不知誰戴着大帽子的腦袋撞上窗戶。
紅花從門出來,笑道:“小爺們請房裡坐,我們今兒只拜堂,大路已往廳上陪客,這房裡是親戚們說話。”
大家就進去,見及時趕到的紅花娘在這裡,她愈發上了年紀,雖有下人,最好也有親人照顧,紅花的堂哥夫妻也在。
紅花的堂嫂舊脾氣不改,對着小紅的衣飾暗算這浪費過了。紅花至多是個管事,這管事的女兒成親,要戴龍眼大的珍珠嗎?
見進來一羣孩子,七嘴八舌的邀功:“這個首飾是我送的,小紅你肯戴真好。”胖隊長指着龍眼大的珍珠。
又指大紅如血的寶石:“這是好孩子送的,是母親的首飾裡挑出來的。”
紅花堂嫂認出這是那年往家裡去的幾個搗蛋包,害她丟了一齣子“小氣”的人,張口結舌,下面的盤算就此打住。
萬大同公認的財主,嫁女兒陪嫁衆多。但小紅願意插戴一部分皮匠們送的首飾,這是皮匠們對她好,令她面上生輝。
小六等人可樂了,紛紛指出自己送的東西。蕭戰自覺得讓排擠出來,爲表弟願意添一份兒,粗聲大氣地道:“我看錶弟面上,明兒我也送你一件,你回門的時候帶。”
二位新人三朝是沒有孃家門回的,但三朝依然存在。
“哈哈,”孩子們聞言,小手一指:“那件花鈿,是我們代加福送的,算你一份兒。”
小紅也盈盈:“看我,還沒有謝過小王爺,容我明兒多敬幾杯酒謝你。”
新娘子是不亂走動的,小紅一直就在牀上坐着。
戰哥只是納悶:“算我一份兒?多勉強地把我帶上。”
小十取笑他:“明兒謝我們席面吧,纔算是你的一份兒。”
紅花的娘老眼昏花,記性也差了,記不得這些人,悄問女兒:“這是哪家的小爺?”
紅花也覺得面上有光彩,抿脣兒一笑,細細地對她說:“這裡面有兩位小王爺,”
紅花的娘和堂哥夫妻肅然起敬。
“一位是京裡握重兵的鎮南王小王爺,一位是這邊城握重兵的梁山小王爺。還有太上皇面前最得寵的明怡郡主多喜歡......”
紅花的堂嫂悵然,她直到今天心服口服的相信紅花地位高漲,神色可見幽幽。
紅花的娘眼神再差也看得見,嫌她不添喜慶,瞪她一眼:“你兒子據說唸書總算好上來,明年殿試要能過就可以當官,你這個模樣能跟去任上當縣官的娘?”
紅花的堂嫂這一回不敢回反駁,說不上她有了規矩,而是在小紅花團錦簇的親事裡生出敬畏之意,陪個笑臉兒出來。
從這裡出來,孩子們往廳上去,準備放煙火看。
大廳上酒氣濃的熱騰騰,燭火在氤氳中仙風霧罩一般。幾位郡王依然不肯罷休,拉着梁山王拿大碗敬他,或者說“灌”他。
王爺的請功奏章抄文,在沒有頒賞以前,軍中很難泄露。郡王們是從京裡得到的抄文,看過,本來是不生氣的。無名之火,從袁執瑜爲永國公世子開始。
張大學士提議執瑜爲永國公世子,左都御史無話反駁,有司官員也無話可說。他們敢抹殺,就把和執瑜執璞同例的郡王們戰功也抹去相應部分。
一下子得罪軍中所有郡王和時刻準備爲兒子謀郡王的葛通,左都御史雖是主管彈劾的首位上官,也不犯這險。
永國公世子這聖旨沒下來以前,郡王們心存僥倖,人人等着太后施展“能耐”,爲她的孫子謀取一把,同例的郡王們好處更大。
東安世子多一齣子牢獄之災,也沒有參戰,他沒有指望。靖和世子卻盼着就此襲爵。長平郡王等雖沒想這就讓位給兒子,但多給兒子積累戰功,以後襲爵無風無浪,總比少積累好。再說他們也可以就此多有幾員上將,上將吃的軍餉和軍中慣有的士兵空額與別人不同,這些空額將軍們會呈上一些,錢多總比錢少好。
永國公世子一出來,郡王們對太后怨言橫生。都怪她不知道把握好機會,不會對着皇帝一哭二鬧三上吊,實在不行,就以死相逼不是?管你侄子還在,只是個侯爺,有什麼關係?老子侯爺,兒子也可以當國公不是?
大家都有一句隔空問話,太后你真的是偏心孃家的人嗎?你對不起偏心名聲不是。有能耐的病上一年不吃不喝,看皇上他讓不讓步。
氣話偏頗到一年不吃不喝的地步,可見郡王們爲軍功紮了心。
袁執瑜這世子當的,襲的是袁家本就存在的爵位,只因袁國舅的去世懸在半空,說是袁家的並不爲過。以此類推,郡王們定功勞將以執瑜爲準則,上下浮動在一定範圍之內。
都知道梁山王是據實的寫,但郡王們怨完太后,只恨王爺。把執瑜和郡王們寫在一例是他下的筆不是嗎?長平郡王和渭北郡王通信,兩人猜測袁執瑜退守定邊郡王舊封地,是王爺所爲。
否則他應該隨姑丈陳留守太原,再不然隨龍家表伯父們在大同。他怎麼會打散以後,直奔定邊郡王的舊封地去?
氣在今天化成酒,郡王們拿好聽話對王爺,恭維他:“親爹不在,乾爹爲大,恭喜幹小王爺成親大喜了。”
陳留郡王聽得乾瞪眼,哪裡跑出來“幹小王爺”這話。但他也不能倖免,一樣讓灌酒,保住自身在第一位,陳留郡王也不會爲梁山王解圍。
梁山王也知道這些人存一段脾氣,不介意酒上面讓他們得意。話也說到他心裡去,執瑜成親,親爹小倌兒不在,乾爹可不是那得意過於姑丈和表伯父的人?
左一杯右一杯,有時候用碗,王爺喝了一個痛快。
“哈哈哈,再來再來,老子真開心。你們給我改改詞兒,總說乾兒子成親聽得膩歪。說......明天兒媳婦就有了,生個招弟下來,把老子親孫子帶來。”
梁山王只顧胡說,胡說也是他的強項之一,連淵鼻子快氣歪。
今天成親明天就有?你是說我女兒早先有私情?
執瑜去年就在邊城,稱心在京裡,這私情話說不通,但不妨礙早年和梁山王蕭觀不對路的前太子黨記下這一筆。
對父親道:“不看今天是好日子,我打他去。”
連老大人看這滿廳的名將們,沉浸在喜悅裡。對兒子的話愕然:“爲什麼打他?小袁沒有來,有王爺搶着當老子,爲父正喜歡。”
他沒弄清連淵肚子裡的彎彎繞兒,連淵閉嘴不談,爲父親倒上酒,敬他再吃一杯。
龍國城覺得自己酒多了,往外面散酒。出來北風一吹,清醒三分中,眼淚也上來三分。
身後梁山王酒後上性的大叫大嚷聲不住還有:“老子的兒子能差嗎?乾的就是這麼能耐,就是這麼好,小倌兒是我的弟弟啊。陳留你可以滾一邊兒去,你不過是個姐丈!”
有人高叫:“褚大別發瘋,今兒也是你娶兒媳婦的好日子.......”
雪花中,龍懷城的眼淚滾滾而落。
他爲什麼哭呢?爲這滿室的名將,還是爲早年舊事,兄弟們爭國公爭的頭破血流,而執瑜讓爵位卻讓出一個國公世子......龍懷城心思雜亂不得不知。
也興許,他爲這邊城有名的人齊聚集爲賓客而榮耀的哭吧?
有小嗓音出來:“就在這裡放好看的煙火,就在這裡,”
龍懷城看過去,不遠處的長廊下面,奶媽丫頭護衛們圍隨,孩子們大多在這裡。
最小的四個,大紅宮衣,發上明珠的光射出一丈多遠,最大的容顏兒天生有高貴之色,一舉手一投足都十足的氣派。那股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的分寸勁頭兒,是孩子們中少見。
這是多喜郡主,爲特意給執瑜送喜,在冬天千里迢迢來邊城。
在她旁邊的是加喜,加喜回家,也是龍家的大事情。
龍懷城再不能忍,心裡酸的似銀河欲落九川,怕在這裡丟人,急步從角門回到他的院落,也不進房,就在臺階雪花上一坐,輔國公嗚嗚痛哭。
家人來勸,讓他打發走,他只想哭個痛快。
頭一個尋來的,不是家人找來勸的國公夫人。是龍二。龍二見到老八哭,居然不用問原因就懂老八心中的雜亂,他也不勸,龍二坐下,也哭起來。
龍三來了,也哭。
龍四也找來,龍六龍七也到。
最後來的纔是輔國公夫人田氏,對着哭泣的六兄弟瞠目結舌:“不待客嗎?有酒了,就去睡,明兒也要待客呢。怎麼丟下客人卻哭上了?”
龍懷城哽咽回她:“喜歡的。”
田氏也就懂了。
只要是這個家裡經歷二十年的人,想不懂都難。六兄弟心中的百味雜陳,一下子到了田氏的心裡。田氏也沒掌住,也哭了。但還能記住他們算主人家。邊哭邊道:“還要待客呢。”
風中,一陣狂笑傳來。
梁山王大喊大叫在這個府裡:“姓龍的慫包呢?看看沒有我這幹老子怎麼行?你們這就軟蛋了,不敢喝了,姓龍的慫包......”
他的心腹將軍跟着大笑:“王爺別喊了,軟下來的,一時半會兒硬不起來。”
“說不好在房裡軟軟軟,您喊他來不了。”
這是龍懷城的院子,田氏對着雪地啐一口。
快活的笑聲讓龍氏六兄弟一個激靈,一挺身子全跳了起來,回吼一聲:“散酒呢!”
嗓音嘎然而止。
六雙眼睛對看,嘀咕道:“散酒沒志氣。”
再吼:“備酒呢,來了!走走走,咱們再喝!”
梁山王奸詐的回:“趕緊去吧,老子散會兒酒再去,哈哈......”讓他的心腹將軍們簇擁着走開,在雪地裡亂逛一通。
他們走以後,田氏也繼續去張羅,假山後面走出龍二的生母宮姨娘,龍三的生母......姨娘們全在這裡,也是滿面淚痕。
老國公夫妻前往京中,初去那一年,姨娘們怎麼好跟去?想老國公也不好意思提,多去一個人,多給忠毅侯添一份兒的麻煩。
但老國公不在,對於姨娘們來說總是失了主心骨。跟他在戰場上還不一樣,都知道老國公這一去,只會百年後靈柩回大同。
又過一年,打聽老國公在京裡春風得意,在京裡當上鎮南王的弓箭教頭,和小王爺的弓箭教頭。
聽上去不是隻吃外甥閒飯的人,姨娘們心動了,對兒子們旁敲側擊的打聽,也想跟去。
忠毅侯在京裡公然不納妾,儼然京中納妾之公敵。龍氏兄弟含糊以對,不願意生母去到,給小弟府第添上閒言語。只說捨不得生母。
姨娘們考慮不到太子,以爲龍氏兄弟不懂她們的心,暗自商議已有一年出去。
執瑜在大同成親,猜測袁夫人可能會來。
袁夫人真的來了,宮姨娘幾個人打算私下請她同意,隨船進京。
還沒有說,就在今天晚上無意中窺視到龍氏六兄弟雪中痛哭。
大紅喜字兒燈籠映照着僂身塌肩的身影,複雜心情瞬間也到了宮姨娘等人心頭。
這等言傳不了,意會最能的情景,讓宮姨娘們等人這才覺得她們是不能展示在紅燈籠下的人兒,不由得蒼白了面容,心中痛傷如久旱乾裂的土地,一道一道的深劃成溝。
哭聲中有感傷也有對這喜慶的在乎和欣喜,也勾勒出龍氏兄弟不敢對袁訓提出任何要求的小心。
姨娘們任由眼淚成行,木呆呆退回各自房中。老國公,如天上月,越來越遠。
雪大,第二天新人沒有就去拜祖父,小妹妹要同去,得等風雪暫住。從城裡趕去也遠。
三朝沒的門回,在輔國公府吃了一天的酒。
加喜是一定要去袁家小鎮看,在那裡拜祖父也方便。袁夫人讓收拾小鎮,請客人們同去逛逛這出名的加壽原版小鎮,第四天也去不了。
第四天的熱鬧,也是大家沒有想到。
一早,聚在一處用早飯。梁山王推開飯碗,說一聲:“我飽了。”
“騰!”
跳出一個人來。
細挑個頭兒,容長臉兒,俊如院中斜朗疏浮的一枝梅花。
柳雲若冷笑:“吃完了?”
梁山王狐疑:“完了又如何?不完又如何?”
“完了!咱們就算算舊帳!沒吃完,你再來一桶!”
這話有諷刺梁山王是飯桶的嫌疑,別的人愣住,弄不通發難的原因。只有霍德寶趕緊的落井下石:“說得好!”
梁山王長身而起,看出來這個自己沒尋他事情已是客氣到家的小子,尋釁上自己。
一字一句:“憑你,也配!”
大手輕蔑地一揮:“叫你老子來!”
“我老子來了,堵不住你的嘴!”
將軍們也看不下去,罵道:“太張狂了!”
柳雲若轉對他們怒目而視,罵道:“小爺天生張狂的!怎麼樣!”擡手往他們面上指着,破口大罵:“哪個混蛋不怕風閃舌頭!敢說國舅的兒子不敢來!三朝已過去,今兒咱們算舊帳!小爺我來了,一是送親來的,二就是會會你們!”
指完將軍,又指梁山王,指完梁山王,又指外面的雪地,再次大罵:“不敢的是慫包蛋!從此腦袋揣褲襠當走路。”
大家面面相覷有一瞬間,“撲哧”一聲,龍氏兄弟先樂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口吻:“是是,有這話,哈哈,國舅的兒子理論來了。”
龍氏兄弟本來爲袁訓和加喜不喜歡柳家,到十年親事出來,把柳家和小弟的事情再理一遍,想想當年小弟沒表明身份,柳至就願意定親,龍氏兄弟從此愛敬柳國舅。
柳雲若沒有定親事也千里而來,龍氏兄弟對他自有一份兒親熱。
梁山王不管怎麼和小弟親厚,也是個嘴上不把門一流人物,柳雲若又單身在此,龍氏兄弟理當地說:“要打,我們是你後盾。”
葛通連淵樂了:“我們與雲若一幫兒。”
寶倌手舞足蹈:“雲若哥哥,我寶倌和你一幫兒。”
袁夫人帶着女眷在二門內吃飯,不在這裡。蕭戰沈沐麟也不在,這裡就沒有蕭戰猖狂。柳雲若不陪加喜,有意在這裡用飯,用意已經表明。梁山王不會咽這口氣,帶着將軍們起身:“教訓你小子就是今天!”
王爺斜睨:“小子,這三天辦喜事,老子沒功夫訓你!你找上來,老子也不能客氣。在京裡是你跟我家搶媳婦?我呸!”
柳雲若寸步不讓,當衆揭穿:“如今我要定的是加喜!但加福是我家早定下的,這是事實!”
惡狠狠的道:“你搶人親事!”
“你搶人親事!”
“你搶人親事!”
三聲怒罵過,雙手一抱臂,大刺刺道:“加喜更好,我讓你家。你沒說見到小爺客客氣氣,還敢揹着我家亂說話!我呸!”也是一聲。
對付梁山王府,柳至早有心得。一不能慫,二不能讓。慫,他家瞧不起。據理又一定要爭,不然一不小心就成沒理的人,反遭別人詬病。
邊城是梁山王的地盤,柳雲若不是沒頭腦亂講狂話。他和蕭戰是連襟,有袁夫人和執瑜在,不會吃太多的虧。技不如人,那隻能自己受着。
還有葛通父子和連淵在這裡,也不會坐視他吃不應該的虧。
佔是袁家女婿,龍氏兄弟已幫腔,柳雲若不狂一下,氣一氣梁山王還等什麼。
王爺:“我呸!”
柳雲若立即就還:“我呸!”
陳留郡王放聲而笑,他也表態:“我向着你,你說話我愛聽。”
“你搶人親事,你搶人親事,你搶人親事!”陳留郡王愛聽這句。
“演武場見!”梁山王再無廢話,就這一句。
消息傳開來,二門內叫叫嚷嚷出來一對錶兄弟。
蕭戰怒氣沖天:“姓柳的不打不行!
元皓沖天怒氣:“柳壞蛋你敢不老實!”
好孩子堅決向着小夫婿,韓正經聽完猶豫:“只要他對加喜好,我該怎麼辦呢?”
小六這一回和小十一夥兒:“梁山王伯父有三姐丈和胖隊長,還有將軍們,雲若哥哥落了單,我向着他。”
小十得了意,加重的說着:“我向着加喜女婿,他是加喜女婿喲。”
好孩子也就猶豫,對胖孩子看看。
蕭戰也是混話多,人卻不混,當即道:“別讓人說閒話,你們帶他來的,他人手少,好孩子你也向着他。表弟是一定向着我的。”
元皓是他的血親,胖腦袋狂點:“不管到什麼時候,戰表哥都是我的人。”
這一行人到演武場以前,殺氣騰騰中分成兩下里。
小十笑眯眼睛:“加喜女婿,我們向着你。”小六、正經和好孩子挺身子。
元皓盛氣凌人狀:“柳壞蛋,走着瞧!”場外有椅子,他和戰表哥坐在一排。
演武場四面沒有房屋,有一個亭子,三面加錦屏,香姐兒帶加喜四個坐下,也分幫派。
柳雲若爲爭“國舅的兒子”不敢來這話,順帶說出加福。不想把事情往大里鬧,他主動地道:“小古怪,你們向着戰哥,他是三女婿不是嗎?”
壞壞的,把“三女婿”說的重。
蕭戰張嘴就要還擊,元皓搶在他前面:“你還不是小女婿喲!”蕭戰跟上:“小古怪,他人少可憐,你們向着他!”
分上一分,多喜向着大哥和表哥,增喜向着姐姐,添喜跟着親兄長走,餘下的與柳雲若一幫兒。
劍拔弩張下去好些,親戚情分上來。看的人有溫暖上來。
柳雲若這邊他出場,對面他只瞪着梁山王,但梁山王怎麼會給他過多體面,頭一個出場的只會是將軍。
不用兵器只上拳頭,將軍是快準狠,戰場上殺敵的功夫。柳雲若身輕若他家的薄刀,鋒利切入將軍的弱點似他家的利刃。
十幾招一過,搶進懷裡,一肩膀把將軍撞飛,雪地裡滑行十幾步,出了演武場。
陳留郡王父子叫好,寶倌尖聲最響。葛通不住點頭,對連淵道:“好些年不見孩子們,功夫都驚人。”
梁山王面上沒有光彩,又派一員將軍。這一個看出柳雲若飄忽如雲,他下盤功夫穩,磬石似一步一進,柳雲若的力氣小難撼動他,遊鬥好一會兒,大汗出了幾身,才把這將軍掀倒。
“第三個!”
柳雲若不喘氣的又罵戰,寶倌道:“你累了我上!”
將軍們對他高看,對王爺進言:“咱們車輪戰勝他,京裡還不笑倒柳國舅。要真的按兩幫兒人打,咱們是來喝喜酒的,不是打羣架論功夫。有打的,軍中校場上操練也罷。”
“王爺,您服個軟兒,一句話的事情,說您說錯了。咱們還喝龍家的酒去。”
在諸郡王的笑意之下,梁山王哼上一聲:“好吧,小子!那話我收回你的。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的兒子不敢來,這話難道你也要改?你要還揪着他們也不放,老子親自揍你!”
柳雲若應該說“你來你來,小爺會你”,但見好就收他知道。另外,不願意爲陸長榮出氣。梁山王久經戰場,也不敢輕視。就道:“你給我寫個條兒,”
梁山王嗤之以鼻:“休想!”
“你細想想,本來你在軍中說話,京裡怎麼會知道?是你怕我們聽不見!”
說到這裡,梁山王想了起來,得意的又笑出來:“這事兒是我乾的沒錯。”
柳雲若憤憤:“你怕我們聽不見,特意寫了信來。”
將軍們鬨笑陣陣。
“既有前信,如今你說的沒有我家,再寫個條兒,就寫柳國舅的兒子有膽,這事情兩清。”
龍懷城湊趣的讓人趕緊上筆墨,梁山王衝着他寫回去的信掛着笑容,寫了一個條兒,柳雲若收起,兩個人開始打嘴仗。
梁山王鄙夷:“小柳子,搶你親事怎麼了?你有能耐再搶回去啊。要不是我親家母肚子爭氣,你讓老子擠兌走了!當人家的女婿去了!”
柳雲若說話滴水不漏,免得上梁山王的當,要說錯話:“加喜配我更好,所以呢,老天開眼,加福是你家的了,小女婿是我的!”晃腦袋晃身子,對蕭戰左瞄右顧。
“不看你小子打過兩場,小爺我打得你求饒!”蕭戰也不能閒着。
“來啊你來啊,打過兩百場,小爺我也照樣打你。”
長平郡王等嘖舌頭,他們近年因太子大婚,恰好邊城沒有仗打而進京,算上去,比前幾十年太上皇在位,他們沒機會進京的機會要好。
但匆匆來去,沒機會見識權貴公子。今天長見識,互相道:“這權貴二字,也是有道理的。就這骨頭就硬的不一般。”
就來他一個,先是挑釁梁山王,再小嘴兒巴巴不停,一個人侍候王爺父子加表親小王爺三個人。
胖隊長在今天又一回得到柳雲若的無視。
他高舉拳頭:“不許欺負我表哥!”
柳雲若壞笑:“隊長容稟,凡是涉及到加喜,我不讓你。”要一碗茶匆匆喝了,又和梁山王父子喋喋不休。直吵到龍氏兄弟笑得足夠,分開,小的陪加喜等人出門,吃大同的好羊肉湯。老的賞梅用酒,大家盡歡。
過上幾天,袁家小鎮收拾好,風雪這一天也小,龍氏兄弟陪同出城。
掌珠玉珠興奮大於別人:“要看真的壽姐兒小鎮,仔細地瞧纔好。”
韓世拓曾往大同城裡來過,見過小鎮。常伏霖是頭一回,一出城門也是張大眼睛,生怕漏掉什麼。
連家的人也一樣。
說一聲:“到了。”雪花迷濛中,連串的房屋隱約出現在眼前。連家的妯娌們掀車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連夫人一個車上的問她:“這就是?真的嗎?”
連夫人驕傲中又要帶足謙虛,雖然這不是她家的,卻是女兒家的,拘成扭捏:“是啊,全是的。”
同行沒有外人,也悄悄地笑,好似說的重了,大秘密讓人聽了走:“親家國夫人的陪嫁呢。”
妯娌們呼一口長氣:“真沒有想到,袁家在邊城有這麼大的富貴。稱心真的福氣。”
稱心和執瑜在馬上,小夫妻新婚,不管怎麼看也是如膠似漆。於是,連家的人對着漸近的小鎮,都有了榮耀之感。
連老大人呵呵的話:“我算來着了,我要是不疼孫女兒,上哪兒能看。”說出大家的心裡話。
小鎮更近,執瑜稱心驚喜而呼:“多喜,加喜,增喜,添喜,快看啊。”
“怎麼了?”
車裡亂了亂,四個小腦袋探出來的時候,大帽子戴好,皮圍領也繫上。見視線之內,兩邊路上有許多的......
“呀,大象。”
“呀,兔子。”
雪地上好些冰雕。
有大象,有獅子,有長耳朵兔子,也有翹首大公雞。象只能稱爲小象,半人多高,背上鋪着錦墊,等着有人去騎。
“下車下車”,小嗓音有了歡快。
大家停下,袁夫人和稱心香姐兒蘇似玉等趕來,帶着四個裹成圓滾滾球似孩子過去。大花和容姐兒也就下了車,也有侍候的人跟着,在小象旁邊哇地一大聲,爭着伸出有厚厚手套的手撫摸着。
胖隊長也翹鼻子:“我們在車裡騎過的。”
而奶媽們扶着多喜,是第一個登上的人。
坐上去稍高,受風更多。但多喜美滋滋兒還是停留片刻,再下來讓給加喜。
增喜和添喜等着的時候討論:“小王爺姐丈給我們過生日的時候,還有果子呢。”
小王爺姐丈指戰哥。這四個稱呼上時常一順兒,有時候多喜叫表哥,增喜添喜也跟着叫。叫小王爺元皓大哥,加喜也跟着來,認真說,是加喜的表哥。
龍氏兄弟記在心裡,隨行有管事,這就吩咐下去添齊。
第二天一早,小鎮上多出來綠色的大西瓜,黃色的桔子等水果。連老大人和鎮南老王約着去看,見西瓜周圍有綠地,桔子旁邊有草叢。以爲鋪的細布防滑,都想說靡費太過,到近前聞到木頭清香,原來是鋸末上色鋪地,能防滑也能增玩樂。
多喜等玩上好半天,雖然果子拖不動。
祭拜過袁父以後,執瑜單獨見祖母。
還有爲自己不體貼太后的難爲情,垂下頭不敢看祖母:“天冷不應該說這話,但要回去過年,是日子上路了。太后......在宮裡要想着。”
袁夫人平靜地道:“你不打算回去?秋闈你中了,春闈和殿試都在京裡。難道你不應試?”
執瑜艱難地說出來:“太后疼我愛我,回去,只怕回不來。祖母,我不能當空口說話的人。我又得了祖父爵位,更應該多守着祖父幾年,多守着祖業幾年。”
不中春闈和殿試,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中了,不過是說出去好吃,不是個紈絝。
袁夫人總是能體諒別人,她曾體諒過兒媳,讓她到邊城來陪兒子。她曾體諒過太后思念袁訓,當時不能明說,對兄長和女兒都不辭而別進京城......也繼續體諒孫。
身爲祖母,是滿心歡喜的心情。
柔聲道:“那我們陪你過年吧。”
執瑜擡眸,面上喜色一掠而過:“還是,陪太后吧,我不回去過年,祖母帶着弟妹們也不回去,難過了,怎麼辦?”
“太后雖沒有說過年不過年的話,你曾祖母卻想到。”袁夫人輕輕地笑:“臨走那天,老太太對我說,怕你不回來,讓我們陪你到過年。”安老太太的原話,袁夫人隱瞞不少。
老太太也離去不遠的歲數,初聽執瑜不要爵位,當晚大病一場。這也是永國公世子的明旨當晚就到袁家的原因,怕安老太太擔心的一晚上也過不去。
袁夫人走的時候,她臥牀還是起不來。
有時候人莫明的清明,她對袁夫人道:“瑜哥是個好孩子,我真怕他不回京科考,他已是軍中有威名的人兒,考不考的有什麼打緊。要是不回來,你陪他過個年。別擔心我,你走了,我就好起來,太后那裡,還有小八,還有皇太孫呢。”
又讓袁夫人不對執瑜說病情。
執瑜應了老太太的話,真的不回京。而長在軍中的人,如梁山王,沒有太子大婚和兒子就要大婚,另外家中有事的話,他輕易不會回京。孫子有志氣,袁夫人疼愛不已:“我們陪你吧。”
這個時候,掌珠玉珠也和邵氏張氏說這一件。
玉珠的公婆在中年,身體也好,她沒有過多掛念。是韓家老太太孫氏病病歪歪不是一天。
可她也想到了。
對掌珠也道:“去一回遠路,哪能輕易就回來?你公公你二叔沾正經的光,三年裡養出個好身子骨兒。你平時操持勞累,世拓寫文章也辛苦,去吧,大冬天的不要回來,開了春再回。”
她也有老人獨有的清明,嘆道:“我這樣說,是覺得瑜哥心氣兒高,未必肯回啊。他要是不回,你們就按我話辦。別掛念我,我還行,能撐到你們回來。不見正經一面,我能撐。”
話是這樣說,掌珠一直牽掛。
她說完,邵氏張氏點頭讚歎:“這位老太太如今也是明白人。”掌珠嗔道:“如今爲什麼?以前也是。”
邵氏張氏改口:“一直明白。”回想到韓家和安老太太的舊事,不由得一笑,讓掌珠聽長輩的話:“瑜哥要是不回去,陪他過年吧。以後三五年裡回一次京,難道當姨媽的不想?”
玉珠爲此而憂愁:“太后想他可怎麼辦?”
“忠孝不能雙全,自古不就有這個理兒。”邵氏張氏這樣的說。
沒過幾天,消息傳出來,鎮南老王也願意留下。他自知能出來的時候不多,臘月返京也怕多喜等路上受涼。
連家的人不能留,他們得回京走過年親戚。梁山王也不能等,他的家人等他團聚。
帶着明年成親的小夫妻蕭戰加福,和連家的人回京。鍾家幾位也留下。
送行的時候,執瑜再三歉意:“三妹,不是哥哥不送親,有二哥送呢,小六開了春趕回去,他和小十叔叔也能送。”
加福自然不怪,和大哥揮手而別。
霍德寶對着父親發脾氣:“爲什麼他又欺負咱們,明年都可以進京吃加福姐姐喜酒,就父親和我指名留守。”
葛通意味深長:“寶倌,這一回不見得欺負咱們。”
大船上,蕭戰也對父親表達不滿:“您偏他們沒好處。剛打完一仗大的,隨時會有報復,爲什麼留下他們?讓他們進京去見家人啊,又關切,又免得這對父子趁機會得軍功。”
梁山王露出疲累:“算了吧,這小子常年賴這裡不走,一直不走,還真的能如意。攔不住的,放他們個人情兒吧。”
蕭戰無話可說,再說第二件:“爹,你還真想把我大舅哥長留邊城?太后不會對你客氣的。”
這件,梁山王有了笑容:“我有多大的膽兒敢長留他!小子,這一回報軍功,你舅哥的先定下來,也只能這樣了。後事我已有成算。”
蕭戰這就要聽,王爺賣關子:“你舅哥從軍不過三天,你爹我就尋思安排。對太后說過,她不反對,我再對你說。”
臘月裡,他們進京。
見過皇帝,一刻兒不敢停,就去太后宮門求見。
太后把加福親香了又親香,蕭戰也看了又看。冷下臉兒對梁山王一言不發。
梁山王坦然:“回太后,臣有話單獨回奏。”
蕭戰加福退出,把宮人也帶出去。在外面猜着他的好爹肚子裡揣的是什麼。
鐘點兒不多,很快太后叫他們進去,已是滿面喜色,和加福蕭戰又說上半天,捨不得放他們,賜宴宮中,對梁山王也客氣許多。
直到出宮,蕭戰加福再次要聽。梁山王要求他們不對家裡人說明:“橫豎到時候他們都會知道。”
蕭戰加福答應,梁山王低語幾句,蕭戰快活的笑了,把讚美不要錢似的送過去:“爹呀,直到今天我服你了,老子就是比小子強。”
梁山王大樂着,和一雙小兒女進家門。自然先進他的家,不然王爺纔不答應。
太后忽然就心情好轉,袁訓寶珠到三十也沒想通。夫妻在房中說話,袁訓感激地道:“太后這是想到我,疼侄子更中用。”
寶珠搖頭:“不像。”
“那就是疼你?”
寶珠也說:“不像。”
看看天到下午,夫妻沒功夫再說,把袁乖寶打扮。穿一件大紅衣裳,跟個大紅包兒沒有區別,又裝一個大紅包兒裡,夫妻一起坐車,方便把話再教一遍。
“見到太后怎麼說?”
“過年了,把乖寶送給太后好過年。”
本朝,皇子們十二歲出宮有府第。小六明年就十二歲,不能再長久呆在宮裡陪太后。兩歲袁乖寶開始承擔,成爲長伴太后的人。
太后見到十分歡喜,乖寶長乖寶短的說上半天。對袁訓也有說有笑,不是前陣子時不時的怪他沒教好兒子。
她爲什麼不執意爲念姐兒帶孩子,念姐兒的母親纔是她的晚一輩,陳留郡王妃生兩男一女,太后已有安心。
衝着袁國舅,太后關心最多的,只能是袁訓有幾個孩子。
人情再濃,關切再重,也有淡薄之分。關心有限,用最多的地方,是袁國舅的直系子孫。
太上皇說起多喜在大同過年有得意之感。
“邊城自古戰亂,我肯讓多喜去走走,多喜大了會知道我對她的好不次於元皓。”
太后笑道:“仗打完了,一仗大的過去,最近應是零星報復。梁山王能打贏幾回大仗,他回京給兒子辦親事,難道想不到防範?”
袁訓和寶珠出宮時明白一點,太后果然好過來。提到梁山王就笑容滿面,重拿他當子侄輩看待。
這個年太后恢復精神,皇帝皇后也鬆一口氣。但太后還是希冀的盼着,執瑜秋闈中的不錯,既然下本科,難道不考完嗎?
二月裡,等來回京的袁夫人等人,執瑜沒有回來。
太后徹底死了心,瑜哥安心要堵別人的嘴,要做出一番事情給別人看,當長輩的只能成全。
一心一意的,操辦起加福的親事。
“玲瓏,”
韓正經把一包袱的東西給費玲瓏,幫她打開,一件一件的說明:“這是你的,這是你讓我給妹妹們買的,記住了嗎?是你讓我買的,我在邊城都沒有給她們,由你交付。”
費玲瓏伶俐的複覈着。
奶媽又一回雙手合十,爲這門親事喜盈盈。
這樣纔對呢。
以前那種,拿一塊點心給要吃要喝的小孩子,又不給她吃,讓她眼巴巴看着,送給別人。那不是勾人不痛快是什麼?
這姑爺慢慢的就變了,會拿一盤子的點心給費玲瓏:“先給妹妹們,餘下的你吃。”
奶媽也就跟着轉了心思。
先給婆家的人,這話沒有錯,換成有些奶媽要說眼裡沒有小姑娘,這纔有挑撥的嫌疑。
也僅限嫌疑。過於看重自己家人的不稀奇。
費家這位奶媽不會。
餘下的也有小姑娘的,奶媽身爲一個下人,她不佔挑剔的地步,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又不是沒事強挑剔。
費家的夫妻看在眼裡也滿心喜悅,韓正經說接費玲瓏去看曾祖母。夫妻和奶媽趕緊把小姑娘收拾好,一起上車出了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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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字再改。
新文在結文後一週內上傳。麼麼噠。今天的謎底如何,約在兩章以後出來。仔算過已加快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