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主深夜招草民前來所爲何事?”
蕙瑗屏退了周圍的下人,將孩子遞到了沈嫿的面前,聲音有些顫抖,目光卻又帶着幾絲希翼:“你可有辦法?”
沈嫿初瞧見這孩子模樣的時候心中也是嚇了一跳,片刻後,卻是一陣冷然,瞧了一眼蕙瑗的樣子,心中冷笑,這大抵應該就是報應吧。
“怎麼會這樣?”沈嫿蹙眉爲孩子把脈,“氣息也十分的衰弱!”
蕙瑗抱着孩子央求道:“若無先生,這孩子也恐怕不能夠出生。既然先生曾經救過他一次,這一次也救救他吧,如今,我信得過的人,就只有先生了!”
“我自當會盡力而爲!”沈嫿說道,她深沉的看了蕙瑗一眼,“恕草民直言,公主真的要救這孩子嗎?”
“縱我有千般罪過,這孩子卻是無辜的。只要他留的一息尚存,我日後自會好好的照顧他,愛護他,不再叫他受委屈!”蕙瑗垂淚說道。
沈嫿爲孩子施過針之後,他的氣息總算是穩定了下來,也沉沉的睡去了。
“盡人事聽天命,但願他能夠挺過去吧!”沈嫿邊收拾工具邊說道,冷眼看着他們母子,這孩子能不能活下去,還得看趙默的意思,孩子雖然無辜,卻是你們兄妹自己種下的惡果,定要自己嘗下去。
蕙瑗心中的氣鬆了一口,本就是剛剛生產完,強撐着罷了,眼下,只覺得渾身乏力,與沈嫿交代了幾句之後,就睡下了。
沈嫿淨手之後出了房間,被門外的沈彥攔下。
兩人至偏僻處,沈彥冷冷的說道:“公主現在怎麼樣了?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沈嫿眯着眼睛觀察了眼前的男子半響,嘴角翹了翹,說道:“你沒有將我的身份說出去,不知道是因爲愧疚還是還有一絲良心尚存呢?”
沈彥身體僵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公主的身體怎麼樣了?孩子呢?”
“孩子的情況想來你也已經聽說了!”沈嫿淡淡的說道,“趙默能否容下這孩子你心中有數,我早些時候就已經告訴你了,讓你帶她離開這牢籠,眼下,恐怕已然不是你能夠控制的了情況了!”
“我又何嘗不想要帶她離去,只是,只要她心不死,她心中尚存一絲希望,就不會隨我離開。她所作所爲都只是想要保護那孩子,卻不是真心想要遠離那男人!”沈彥蹙眉懊惱的說道,“前段日子,陛下爲她選了駙馬,本以爲可以藉此機會暫時出了皇宮,沒有想到駙馬他……”
“趙默有把柄在蕙瑗的手中,他怎麼會放任蕙瑗離開?”沈嫿嘲諷的一笑,“他或許會顧念兄妹之情而對蕙瑗手下留情,但是絕對不會讓蕙瑗脫離他的掌控的,這一點,我相信你應該比起更加的瞭解他纔對!即便那位駙馬沒有出事,你以爲外嫁就能夠逃過去麼?”
正在說話間,一陣淒厲的哭叫聲傳來,沈彥神色一變,急道:“公主!”話落,就匆匆的離開。
沈嫿沒有一蹙,也立即跟了上去,到了廳內,只見着蕙瑗滿臉淚水,悽苦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在地上磕頭,央求道:“哥哥,我求求你,饒了這孩子吧,他也是你的骨肉啊!你繞過他吧,求求你了!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你讓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求求你!”
趙默手上抱着嬰兒,眸子血紅,臉上的肌肉開始扭曲,幾乎咬着牙說道:“骨肉?朕沒有這樣的骨肉,這分明就是一個怪物!朕曾經動過惻隱之心,想過給你們母子一個安居之所,但是你看看,看看這個怪胎!他的存在本來就是朕的隱患,如今看來,更是皇室的恥辱!趙家向來血統優良,怎容下這等怪物,叫世人恥笑!”
話音剛落,他高舉起那孩子,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沈彥的動作晚了一步,眼睜睜的看着,那嬰兒化作了一團血肉。
“啊!”蕙瑗淒厲的尖叫了一聲,哭着爬到了孩子的面前,輕輕的將他抱起,她紅着眼睛,懷着全部的希望連滾帶爬的到了沈嫿的腳下,用極低極低從嗓子裡面擠出來的聲音艱澀的說道,“救他,救他!”
沈嫿到沒有多餘的心情去同情這個罪有應得的女人,淡淡的看來震怒中的趙默一眼,嘆了口氣,沒有心驚,只有心寒而已。
她把了一下孩子的脈搏,不忍直視孩子的慘狀,搖了搖頭。
蕙瑗眸子裡面的光彩一下子全部熄滅了,跌坐到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趙默看也不看蕙瑗一眼,冷冰冰的轉身離開,到了門口,吩咐左右道:“自今日起,封閉公主的寢殿,蕙瑗公主不得踏出半步!”
“是!”
沈彥臉色鐵青,狠狠的盯着趙默的背影,嘴脣咬出了血珠,拳頭緊握,指節發白方纔能夠叫自己忍住不衝上去殺了趙默。他默然的蹲在了蕙瑗的身邊,想要說些什麼安慰她,她絕望的神情卻叫他什麼也說不出口,所有的話似乎都卡在了喉嚨之中,半個字也吐不出來。擡起手,輕輕的搭在了蕙瑗的後腦上面。
蕙瑗只是將那死去的嬰孩緊緊的抱在懷中,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軟軟的靠在了沈彥的肩膀之上,彷彿這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一般。
沈嫿冷然的瞧了兩人一眼,這時候再說些什麼“節哀順變”未免虛僞,淡然的轉身離開。
這不是結束,這纔剛剛開始而已。
而諷刺的是,蕙瑗公主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第二日,後宮之中卻多了許多形形色色的美人,這清冷了多日的皇宮,也開始熱鬧起來。然而這曾經幾乎是這全後宮最爲尊貴,連太后都要看之臉色的女人居住的宮殿,卻是這後宮中人都不願意提起的地方。
正月十八,程儀大軍班師回朝。趙默龍心大悅,令百官出城迎接,並封程儀爲冠軍侯,顯赫一時。比起風光無限的程儀,與他一同出征,並且立下了汗馬功勞的何宇田就要黯然許多,幾乎沒有被人提起,就好像這一場勝仗,一場趙默需要的勝仗只是他程儀一個人的功勞,與他何宇田毫無相關一般。
“這是趙默慣用的手法,登高易摔,他這是想要利用何宇田對付程儀!”沈嫿淡淡的一笑,“卸磨殺驢,兔死狗烹!”
“狗咬狗,這倒是一出好戲!”四兒冷笑了一聲,將沈嫿看過的幾本書整理了一下,“只是若不將趙默牽扯進這戲中,倒叫他做了那看戲的人,豈不是便宜他了!”
“都已經入戲了,又有誰能夠倖免呢?”沈嫿淡淡的說道,眸子劃過一絲鋒利的冷光,“尤其是趙默!”
“程儀
……”沈嫿默唸着這個名字,“是一顆不錯的棋子!”
“先生,病人到了!”外面的下人說道。
“知道了,我隨後就到!”沈嫿說道,回頭看了四兒一眼,“你就在此吧,別叫她看到你了!”
“知道了!”四兒說道,“不過你也要當心些,別被她認出來了。那女人心思不淺,而且是狠毒了你的!”
沈嫿到了藥房,只見着一個年輕的男子陪着一個年輕俏麗的婦人等待着。那男子瞧見她的身影,笑着迎了上來:“這位便是章神醫吧!”
沈嫿輕輕的點頭,說道:“神醫之名不敢當,兩位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這男子正是中書令的大公子劉子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位是我的夫人,我們已經有三四個月,卻始終不能夠有身孕,希望先生能夠看看,是不是需要好好的調養一下身體!”
沈嫿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女子,此刻正溫婉的倚在他的身邊,神色間似乎有些委屈,笑道:“這懷孕也是要看天意的,這才三四個月是不是太着急了一點!”
“先生見笑了!”劉子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是家母許諾,若是月兒她能夠懷孕,就允許我將她扶正,只是府中最近發生了好些事情,實在是等不了多少時日了,聽聞先生醫術高明,還請先生幫幫我們夫婦!”
沈嫿笑着搖了搖頭,爲少婦把了脈,又開了藥,囑咐了幾句,打發他們離開了。
回去之後,四兒急忙問道:“怎麼樣?”
“急着懷孕呢!”沈嫿說道,“這劉子恆雖然是大公子,但是卻是庶出,而前些日子他的二弟被選爲駙馬,卻殉情了。我本來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情,但是既然她扯進來了,我懷疑這劉二公子的死就不是那麼的簡單的。劉大人就只有這麼兩個兒子,嫡子一死,那麼唯一的這個兒子,繼承家業就順理成章了。她原本爲妾,而現在劉大公子的身份自然不同往日,說親的人也會多起來,所以才着急要孩子了!”
“沒錯,她也絕對有這個本事!”四兒說道,“沒有想到一時不查,竟然讓她來到了大陳,她是見過易天宇與秦慕兩人的,若是被她認了出來,就不太妙了!原來她瘋了不過是裝瘋而已。”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周明月。她裝瘋賣傻漸漸被人忘記了,但是沒有想到趁着這一次大陳與大周交戰的機會,讓她逃了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來到這邊境要幹什麼,或許爲了見到長孫斐,或許是爲了報復。只是戰火連天卻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不再是尊貴的郡主,自然被如同難民一般被欺負,幸好被劉子恆救了,帶到了大陳。
在大周她已然沒有了出頭之日,嫁給了劉子恆或許可以將就度日,只是兩三個月之前她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說寧無憂居然也來到了大陳。她做夢都想要將寧無憂碎屍萬段,只是打聽了許久也沒有她消息。
她現在迫切的想要在大陳站穩腳跟,而使計除去劉子恆擋路的弟弟,讓他在劉府的地位的提升只是她計劃的第一步,第二步控制劉府爲其所用,一定要找到寧無憂的下落!
寧無憂,每每想起這個名字,都會讓她如鯁在喉,她今日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賜,她就是讓自己萬劫不復,也斷然不會讓她隨心所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