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兒的臉色有些蒼白,頭髮被汗水打溼了,黏在額頭上,但是渾身卻似籠罩在一層光芒之中,是如此的柔和,如此的幸福。她的左右各一個粉雕玉的娃娃,不時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摸摸這個,目光溫柔如水,都不想她了。而一旁的武陽就知道傻笑,眼底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媳婦兒。
這溫馨的畫面叫沈嫿羨慕又嫉妒,這世上與她有血緣的就只有阿肆一人,她也非常想要擁有一個完完全全屬於的血脈相連的孩子。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爲自己調理着身子,與長孫斐之間也是時常纏綿,但是肚子卻始終沒有動靜。她還將柳師叔不止一次的請來看過,但是身子的確是沒有問題的,至於孩子卻不見消息。她也知道長孫斐承受的壓力不比她小,雖然他未曾提起過,但是沈嫿還是知道他經常將宗族的小孩兒招到宮中來,親自考察他們的學業還有武藝。
晚上的時候,沈嫿向長孫斐描述那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子,言語間自然是羨慕不已。
長孫斐聽出她話中有些着急,出言安慰道:“孩子是緣分,該來的時候,總會來的!”
“話雖如此!”沈嫿嘆息道,“只是我的身子總歸與常人不一樣,或許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我能夠到今日已經是幸運,但是若你因我之故,不能夠有自己的骨肉,總歸是一件憾事!”
“那你要我如何?難道納妃不成?”長孫斐開玩笑的說道,“我娶你,是要你陪我共度一生的,不是爲了讓你爲我生孩子的。我說過了,這孩子是緣分,若我今世沒有子女緣分,我也認了。若是將來我們有了孩子,自然是錦上添花,但是這孩子不是我們夫妻之間的隔閡,你萬不可因此有任何負擔!”
“你的心意我明白,大抵人生總歸是不能夠完滿吧!”沈嫿輕輕一嘆。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的中秋。
與去年不同,去年沈嫿尚無名分,所以倒是可以偷的半日閒。今年她是唯一的皇后,這招待各位誥命夫人,王妃小姐的任務,她怠慢不得。好在有四兒這位元帥夫人與長公主幫襯着,倒也沒有花太多的心思。
這宴會本來還有一人應該參加的,那便是蕭昭儀,她被長孫斐接出了冷宮,封爲太妃。她與長孫斐的關係本就親密,長孫斐更是全心全力贍養她。只是多年的冷宮生涯,太妃的性子本就清冷,厭煩了這些勾心鬥角的東西,倒多還是習慣一個人清清靜靜的。於是長孫斐便修了一間佛堂,專門讓她禮佛。
這中秋賞月,本來也是一件風雅的事情,但是那幾位被長孫斐看中的宗室子弟們的母親,倒是言語裡外的跟沈嫿打探消息,探探口風。這事兒沈嫿不是很關心,語氣聽起來也像是不耐煩的敷衍。本來這不是什麼高興的事情,沈嫿臉稍微一沉,也就沒有人敢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更何況有四兒這個心直口快的人在,沒人敢觸這個黴頭。她雖然沒什麼背景,但是以前是皇后的貼身侍女,情如姐妹,夫君是大周的兵馬大元帥,
皇帝身前的紅人,誰沒事兒會得罪於她?
沈嫿對於一直不能夠生育之事本來還耿耿於懷的,但是這些日子,長孫斐時時都在寬慰着,自己也看淡了不少,不管如何隨緣吧,把當下的每一日過好就好。
直到了後半夜,這宴會纔算是散了。
夫人小姐們七七八八的告退了,長公主臨走之前拉着沈嫿的手說道:“她們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與陛下還都年輕,以後會有孩子的!”說着將一個香囊遞到了沈嫿的手中,又道:“這是姐姐親自去求的平安符,希望能夠保佑你跟陛下早日能夠平平安安的!”
“謝謝姐姐!”沈嫿微笑道,態度溫和卻到底還是有幾分疏離。雖然這些日子,長公主儘量在討好,想要彌補之前間隙。雖然沒有人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但是溝壑一旦生成,想要填平,哪有那麼容易,沈嫿知道自己有許多的事情還需要長公主的幫襯,待她也儘量的親和,到底還是少了幾分親密。
回到寢宮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沈嫿沒有想到阿憶居然還在,似乎正在專心的等着她回來。
“抱歉,專程讓你回宮團圓的,卻讓你一個人陪了阿肆一個晚上!”沈嫿拉着阿憶的手腕進屋,“才兩個多月沒見,你好像又健壯了不少!回來之後,見了四兒姐姐還有她的兩個小子嗎?”
“回來就去看了四兒姐姐還有兩個外甥,那倆小子,長得可真快!”阿憶想起那兩個小傢伙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其實我這一次進宮,是有件事情要同阿姐商議一下!”
“你說!”沈嫿笑眯眯的爲他添了茶還有點心,“可是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了?”
“有兩件事情!”阿憶說道,“一來是組織的事情現在基本上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我想要去外面見見世面,遊歷一番,並且到處去打聽一下白大哥的下落還有金侯草的消息!”
“你若是想要遊歷一番,我自然是支持的!”沈嫿說道,“更何況是與子珏有關,我知道你心中也放心不下他,且也想要了卻我的心願!還有一件事情呢?”
“我這一次去想要帶着阿肆一起去!”阿憶說道,“阿姐你先別忙反對,聽我說完。我知道阿姐你肯定是放心不下阿肆的,但是他已經長大了,你不能跟永遠把他當成小孩子留在自己的身邊啊!而且,我方纔跟他切磋武藝,我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整個皇宮估計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若是留在這裡,只會是停滯不前的,帶他出去見識一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對他會有幫助的。還有,我會照顧好他的!”
沈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與我說這些,定然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阿肆的心智雖然漸長了些,說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你辦事穩妥,我自然是放心你的,你就要多費心了!”
阿憶展顏一笑,說道:“阿姐你是答應了?如此就再好不過了!”
“什麼時候出發?”
“就這兩日吧!”
“
是雄鷹就應該展翅翱翔,我又怎麼能夠困住你們呢!”
到了下半夜,長孫斐醉醺醺的被送了回來,倒是許久未曾見他喝着麼多了。
沈嫿洗了帕子給他擦臉,卻被他一把拉到了懷中,宮人們見狀立即低頭退下,沈嫿掙扎了兩下,沒有掙脫也就由着他了。
長孫斐擡起沈嫿的下巴,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緋紅的臉頰,說道:“你也喝酒了?真好看!”
“跟阿憶喝了兩杯!”沈嫿淡淡的說道,“你口渴麼?我去給你倒茶!”
“阿憶啊!”長孫斐低聲喃喃的說道,“那小子也有十八了吧,是個男人了,你以後得離他遠點了!”
“託你的福,他過兩日就要離開了,還帶着阿肆一起走!”不提還好,提到阿憶與阿肆都要暫時離開,沈嫿的心中就不是滋味,偏過臉去不理他了。
“怎麼回事?那小子還挺懂事的!”長孫斐卻莫名的興奮起來,“我早就想要叫那小子跟你保持一點距離,但是又不好開口,免得你們會覺得我太小氣了,還有阿肆那個小子,整天黏着你,沒有想到他們還挺懂事的!哎呀!”
沈嫿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怒道:“少胡說八道,你看看你自己,還有當兄長的樣子嗎?都醉成什麼樣子了!”
長孫斐一把將沈嫿摟在了懷中,說道:“還真以爲我醉了!跟我來!”
說着,長孫斐拉着沈嫿來到了院子,又抱着她到了房頂。這房頂之上早就準備好了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面擺放着幾樣小菜還有一壺酒。
“這是做什麼?”沈嫿笑問道。
“這皎皎月色,若是佳人共賞,豈不可惜?”他拉着沈嫿的手做好,遞了一杯酒給她,又道,“有美人,豈能夠無美酒?”
沈嫿沒有接過酒杯,順勢勾起了他的下巴,笑道:“有美人當前,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這是在調戲我?”長孫斐挑眉似笑非笑。
沈嫿收回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伸了個懶腰,看着月亮笑道:“那記得那一年婧郡主生日,你帶着我參加那個聚會,有郡主還有你的戰友,圍着篝火,大口的喝酒吃肉,大聲的唱歌,紅衣佳人白衣友,朝與同歌暮同酒!”
“你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是嗎?”長孫斐也懶洋洋的半躺着,看着月色問道。
“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只要是在你的身邊,我都可以接受!”沈嫿側過頭看他的臉,“那麼你呢,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男人對於權勢的追求是一種本能,我也害怕將來有一天我會不會被權勢吞噬,忘記初心!”長孫斐低沉的說道,“所以你知道你在我身邊的意義嗎?只要看着你,我就能夠時刻記着自己身上的責任與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事情的意義。”
月色清涼如水,晚風習習,長孫斐的話彷彿隨着風輕輕的敲擊着沈嫿的心一般,他溫柔的說道:“我從來沒有忘記我們的山水之約,再等等我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