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隆城眯着狹長的眸子,饒有興趣地端詳着慕容茹煙,良久淺笑出聲,“身處煙花柳地,能寫得這般行雲流水,也是不易。”
慕容茹煙心中不快,娥眉微蹙,道:“煙花柳地又如何?心中澄澈,便能出淤泥而不染,但倘若心懷鬼胎,哪怕置身朗朗乾坤,也只怕是空有一身銅臭。”
赫連隆城聽着一時語塞,只怔怔望着慕容茹煙,心下思緒萬千,尋常青樓女子,如何能說出這番言辭,眼前這個女人,真真讓他刮目相待。
慕容茹煙無意迎上赫連隆城灼灼的目光,臉上霎時一抹緋紅。匆忙俯首躲閃,卻見赫連隆城斂了幾分笑意,微微欠身道:“方纔言語輕薄,還請姑娘見諒。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你既知道,那就快些報答與我。”慕容茹煙挑眉打量着赫連隆城,肅聲道:“今夜助我潛入御史府可好?”
赫連隆城聞聲,眉頭微鎖,心下暗自思忖一番,終究沉聲答應。
慕容茹煙脣角噙着一絲笑意,這隨手救下的男子,不想竟真能幫上自個兒的忙。正想着,卻聽見門外一陣子嘈嘈切切,慕容茹煙蹙眉,機警問道:“是誰?”
“姑娘!救我!”
慕容茹煙小心推開門,只看見采薇蜷縮在冰冷的臺階上瑟瑟發抖。再細細瞧去,面容失色,額汗涔涔,嘴裡叨唸着:“救我……”
慕容茹煙冷眼瞧着采薇,她也並非那般鐵石心腸之人,只是前世深仇,她豈能輕易放下。想着采薇如何背叛自己,如何狠心置自己於死地,慕容茹煙再無半分憐香惜玉之心,眼神淒厲,直欲弒人。
“三日斷魂散的滋味可還好受?”慕容茹煙嗤笑道。
采薇蠕動到慕容茹煙跟前兒,死死扯住她的百花流蘇裙角,氣若游絲,“姑娘……求求你……再給我一日。”
慕容茹煙斜睨着采薇,“這兩日也不回話,我還當你不想要這條命了呢。”
采薇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痛不欲生,“姑娘,采薇……采薇知錯了……”
慕容茹煙伏下身子,用力扼住采薇的下巴,嘴角浮起一絲邪笑,“你知道就好。”說罷飛快將一粒藥丸送入采薇口中。
片刻之後,采薇臉
孔上漸露血色。待身子自如,雙膝點地跪在慕容茹煙面前,“姑娘,如你所料,明日宇文若夕會去佛堂禮佛,而我會侍奉左右。屆時我與姑娘來個裡應外合,可保萬無一失。”
慕容茹煙輕笑,“你倒是生的一顆玲瓏七巧心。”說罷臉色陡然一變,“這般背主棄義之事,只怕是輕車熟路了吧。”
地上那人渾身凜然,急急俯首,“采薇不敢。”
慕容茹煙輕哼一聲,語中不屑,“你還有不敢之事?我方纔餵你那藥並非解藥,只可將毒發推遲三日。若明日事情不成,後果你是知道的。”
采薇本來對這三日斷魂散半信半疑,方纔經歷了這鑽心之痛,真真是不疑有他,衝着慕容茹煙便是三叩九拜。
“小人嘴臉。”慕容茹煙鄙夷望着采薇踉踉蹌蹌的背影,恨恨罵道。
赫連隆城方纔一直沉默不語,見采薇離去才擡眼瞥了一眼慕容茹煙,聲線清冷,“如何深仇大恨,你竟這般蛇蠍心腸。”
慕容茹煙聽到如此不堪的字眼,怒火中燒,強壓着心頭怒意,道:“來龍去脈你可知道,又豈能如此妄下定論!”
“你縱有千般委屈,也不該用三日斷腸散那般陰毒之物!”
赫連隆城本以爲慕容茹煙是個溫婉善良的女子,這會兒卻見到她猙獰陰冷的一面,心下盡是失望,哪裡還有好臉。
慕容茹煙凝視着赫連隆城,心底冷笑,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又懂勞什子!若自己真真是蛇蠍心腸,又怎會受心愛之人猜忌,又怎會遭心腹丫鬟背叛,又怎會被宇文若夕那個賤婦害得個不得好死的結局!
“三日斷腸散,真真是便宜她了。”
赫連隆城難以置信地瞧着慕容茹煙,聽了一小會兒終究出聲問道:“今日你要我助你潛入御史府,也是爲了除掉方纔那個小丫鬟?”
慕容茹煙冷笑,輕嗤道:“笑話,她倒也配!要動那人,比采薇可要尊貴得多。”
赫連隆城也不知爲何自己心底竟隱隱藏着一股無名之火,強壓着怒意,赫連隆城道:“煙兒姑娘,你本不該是如此心狠手辣之手。莫讓仇恨蒙了你的眼睛纔是。”
“赫連隆城,我本就是這般狠毒之人。”慕容茹煙直視赫連隆
城雙眸,語氣決絕。
赫連隆城見慕容茹煙執意如此,也不再堅持,微微搖首,無奈道:“罷了,在下到底是局外之人,煙兒姑娘想怎樣做便怎樣做就是。”
慕容茹煙倏忽笑道:“本就與你毫無干系。”說罷憤然離去,待到出了天香樓的大門才幡然醒悟,這裡明明是自個兒的地盤,爲何自己要離開,白白便宜了赫連隆城那個潑辣戶。
話雖如此,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此刻自己已經決然離開,又怎能厚顏回去。正躊躇着,卻聽得身後一聲清冷的喚聲,“回去。”
慕容茹煙回首望去,門口杵着那人不是赫連隆城又是誰。心裡一些暖意,嘴上也柔和起來,“我與采薇的箇中恩怨,恐怕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若你信我,還請明日再助我一次。”
赫連隆城臉色漸緩,竭力擠出幾絲笑意,“既然煙兒姑娘有求,在下定當竭力相助。”
是夜,月光如華,傾灑入房,映的慕容茹煙人面桃花,好生嬌豔。她並未睡下,只呆坐在窗前,望着黑漆一片的庭院兀自出神。
赫連隆城側臥在慕容茹煙的香榻之上,細細打量着窗前的美人兒,心下波瀾洶涌。自己這些年東奔西走,也算得上是閱人無數,今日卻着實看不透這女人的心思。
見慕容茹煙漸生睏意,赫連隆城躡手躡腳走到至慕容茹煙身旁,柔聲道:“若是倦了,就去牀上睡會。”
慕容茹煙一愣,終是推脫道:“你重傷未愈,你且去休息着便是。”
赫連隆城自知自己已經爲慕容茹煙帶來諸多麻煩和不便,哪裡還肯自己獨佔軟榻,攔腰抱起慕容茹煙,將她老實放在牀上,又爲她悉心蓋好被褥,這才默默走至窗邊,憑欄而坐。
“明日,明日只怕兇險萬分。”慕容茹煙偷瞄着赫連隆城,兀自說出這麼一句。她心底其實是後悔不已,赫連隆城本已答應助自個兒一臂之力,他說什麼做什麼自己且聽着便好,又何必和他逞一時口舌之快。若是這個街邊撿來的免費壯勞力罷工,只怕自己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赫連隆城本就沒有真生慕容茹煙的氣,此刻又望着眼前淚眼婆婆的可人兒,心頭一軟,柔聲細語道:“煙兒姑娘莫怕,我定會護你周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