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仲卿是被人擡回來的,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神志不清。
徐氏瘋一般地撲在了兒子身上,泫然大哭:“仲卿——仲卿——仲卿吶……仲卿吶……”
喬仲卿是徐氏與喬嶽山的長子,年紀與喬薇相當,她懷孕時沈氏也在懷孕,大夫都說二人的懷相相似,想必都是大胖小子,她在媳婦兒的地位上已經矮了沈氏一截,生孩子自然不想輸給沈氏。
她日盼、夜盼,就盼着自己能比沈氏早一步誕下麟兒,然而老天爺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訴求,沈氏早她一日發作,生下了孩子。
但值得慶幸的是,沈氏生的是個女兒,而她,不負衆望,爲整個喬家誕下了嫡長孫,也是從那時起,她在家中的地位才陡然升了上去。
之後的五年,沈氏沒能再有生養,三房雖生了個二少爺,可到底比不上大少爺,從小到大,仲卿都是她的驕傲,也是她唯一能贏過沈氏的地方。
她對這個兒子的看重,比對小兒子更甚,因此她才狠得下心將兒子送去遙遠的蜀地求學,兒子年前病了一場,無緣下場,但她並不着急,因爲她知道兒子的優秀,只要給兒子一次機會,她的兒子就能摘下新科狀元!
可眼下,她如此引以爲傲的兒子出了事,她的心都要疼死了!
“誰幹的?!誰這麼狠毒?!”她毫無形象地咆哮。
丹橘嚇得話都不敢說。
大夫被林媽媽領進了屋。
大夫給喬仲卿處置傷口的空檔,林媽媽叫來了喬仲卿的貼身長隨:“說,大少爺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什麼被人捅成了……”篩子?
“我……我……我……”長隨也嚇得不輕,不知該從何說起。
徐氏含淚憤怒道:“誰把我兒子害成這樣的?我要他抵命!”
在徐氏的恐嚇下,長隨抖抖索索地把事情交代了。
說來有些汗顏,這件事居然是逛青樓引起的。
原來午後喬仲卿對徐氏說約了朋友去詩社,徐氏大大方方地準了,可誰也沒料到喬仲卿真正去的地方是京城最大的青樓碧芳園。
碧芳園的歷史就有些悠久了,能追溯到前朝,當然那時它不叫碧芳園,叫清園,是一處吹拉彈唱的地方,起先只有幾名流浪的江湖藝人,後面名聲大了,在京城租了個小棚子,正式成立了一個戲班子。
戲班子嘛,定義就有些廣泛了,最初清園是真正致力於戲曲的,但在幾名想要垂涎小戲子的高官連番打壓之後,連飯碗都差點丟了,無法,只得學着人家闢了條捷徑。
改朝換代時,清園的園主死掉了,被一個老鴇接了手,那老鴇倒也有些手段,將瀕臨倒閉的清園又做了起來。
可惜好景不長,老鴇中年遇了一年輕書生,在書生的猛烈攻勢下墜入愛河,結局當然是悽慘的,書生騙完老鴇的錢財後便銷聲匿跡了。
老鴇大概是精神受了刺激,將清園改名碧芳園,自此徹底做起了男人的生意。
也是巧了,京城的煙花之地大多開了十幾年就會倒閉了,只這碧芳園,換了一個又一個老闆、一撥又一撥美人,硬是沒有倒閉過,生意好得人眼熱。
喬仲卿一開始的確是想去詩社的,但詩社一位朋友吹噓了幾句碧芳園新來的姑娘,道那姑娘如何貌美傾城、如何才華橫溢、又如何清高傲慢,是個男人都想見識這樣的女人,喬仲卿也不例外,於是大家一起鬨,他便跟着去了。
他抵達碧芳園,那姑娘正在拍賣初夜,姑娘不以財帛動人心,只願覓得一位才情皆備的郎君。
喬仲卿提筆一揮,寫了一首五言古詩——
碧荷生幽泉,朝日豔且鮮。
秋花冒綠水,密葉羅青煙。
秀色空絕世,馨香爲誰傳。
坐看飛霜滿,凋此紅芳年。
結根未得所,願託華池邊。【注①】
其文采斐然,當即博得了姑娘芳心。
姑娘要將喬仲卿納爲自己的入幕之賓,可那些垂涎美人已久的爺們兒不幹了,掏出銀票砸在喬仲卿的臉上,讓喬仲卿將美人讓出來。
喬仲卿再聰慧聰明也終究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血氣方剛的,家世又不錯,表面溫潤謙和,實則骨子裡最驕傲不過,這樣的人如何經得起別人的當衆挑釁?
喬仲卿不讓,雙方大打出手。
當時的場面,據長隨交代混亂得不得了,桌子撞翻了,蠟燭踩滅了,只聽見打鬥的聲音與女人們的尖叫。
等屋子裡再度恢復光亮時,喬仲卿已經倒在地上了,身上不知被誰捅了幾刀,鬧事的爺們兒屁滾尿流地跑了,連根毛都找不着。
大梁朝對士子的要求是十分嚴格的,不得流連煙花之地,今日的事一旦傳出去,別說學院他上不了了,恐怕在京城的名聲也得毀盡。
所以徐氏不能報官,可如果不報官,又怎麼抓得住那個兇手?憑恩伯府的幾個菜鳥護衛嗎?
徐氏嚴重懷疑這是一起故意針對兒子的報復事件,奈何她沒有證據。
這個啞巴虧,喬家註定是要吃下了。
……
喬薇還不知昨夜的幕後元兇已經被人捅了,喬薇剛從睡夢中醒來,昨晚太過勞累,睡得也沉,生物鐘都沒能把她喚醒。
她睜開眼,看了看牆壁上的沙漏,居然辰時了,她怎麼睡了這麼久?
“夫人,你醒了?”碧兒就在屋裡坐着,聽到動靜趕忙走上前來,“睡得怎麼樣?”
喬薇揉了揉腦袋:“挺沉的,做了一整晚的夢,醒來又全都不記得了。”
碧兒扶着她坐了起來。
她一看看到牀頭櫃上多了個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束白薔薇。
碧兒笑着道:“是公子送的。”
“公子?”喬薇古怪地看向碧兒。
碧兒點點頭:“就是那位戴面具的公子呀!”
啊,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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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薇眸光動了動,穿上鞋子:“你們……你們都見過他了?”
“見過了。”碧兒笑盈盈地說,“公子真俊,又高又英氣。”
碧兒說這話時,滿眼都是粉紅泡泡。
喬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花癡。”
碧兒嘿嘿地笑了笑:“可是公子真的很好看啊!而且公子人也特別好,昨天夫人睡下後,公子去屋裡看景雲和望舒了,他還摸了景雲的額頭,景雲聽到你們在打架了,其實心裡是有些怕的,不敢睡,也不和人說話,公子摸了他一下,他就很安心睡着了。”
喬薇想象了一下父子相處的畫面,莫名覺得溫馨。
碧兒又道:“公子對景雲真好,跟親生的一樣。”
本來就是親生的!
不過話說回來,在不知孩子是他親生的之前,他對孩子便足夠體貼。
或許驗證了那句話,血濃於水吧。
喬薇去換上衣裳,碧兒要來伺候她,喬薇不習慣,便自個兒穿了,碧兒在一旁打轉,嘴裡公子長、公子短的,把冥修幾乎誇到了天上。
聽到後面,喬薇都開始懷疑他們認識的是不是同一個冥修了。
“真的,夫人,公子怎麼可以這麼好呢?那個姓燕的大俠在外頭求了一晚上的情,就是替那個挾持了阿貴的男人求情,我都好怕公子一心軟就答應他了,可是公子沒有,夫人,公子真的好好啊!”
這丫頭,講話還曉得前後呼應呢。
喬薇笑道:“這麼崇拜他,把你送給他做貼身丫鬟得了?”
“我纔不要!”她是在大戶人家做過事的,這種貴人一看就是伺候不起的人物,她纔不要上趕着討嫌呢。
喬薇換了一條輕薄的白色束腰羅裙,隨意挽了個髮髻:“你說燕飛絕求了他一整晚?那他豈不是一夜沒回?”
“那位大俠的名字叫燕飛絕呀?”碧兒說道:“公子在夫人的牀前守了一夜,夫人你做噩夢了,睡得不踏實,夫人昨晚……也嚇壞了吧?”
可不是嚇壞了?械鬥時倒不覺着有什麼,姬無雙點了她的穴道,讓人把毒藥灌進她嘴裡的一霎,她神經都崩斷了。
那一刻,她是真的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
她腦海裡飛快地閃過孩子們的臉,她若是死了,孩子們該怎麼辦?他們會不會難過?一想到他們傷心大哭的樣子,她就心如刀絞。
他們又還這麼小,親孃沒了,他們要怎麼長大?
還有冥修,這麼優秀的男人,她下輩子恐怕再也碰不到了……
很短暫的功夫,她卻想了許多。
她再不像前世那樣,一個人了無牽掛,她現在有了無法割捨的東西,就變得格外惜命,也知道擔驚受怕。
只不過,她不會因爲擔驚受怕就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地活着,她只會更堅定地去掃除一切可能威脅到她與孩子們的存在。
洗漱完畢,孩子們手拉手地過來了,喬薇將二人抱進懷裡,許久沒這般親暱了,景雲望舒都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尤其景雲,他是“經歷”了昨夜混戰的人,他情緒上的波動遠比望舒要大。
他抱得緊緊的,眼眶都有些發紅。
喬薇親了親他光潔的小額頭:“孃親沒事了,你看。”
景雲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如此迫切地渴望着長大,他想變強,想把孃親保護起來,再也不讓壞人欺負。
與孩子們親暱了一番,待兩個小傢伙過足了“奶癮”,喬薇讓碧兒送二人與鍾哥兒去私塾,自己則起身去了喬崢的屋子。
先給喬崢換了傷藥,纏上乾淨的紗布,又打來溫水給喬崢細細地擦了臉和手。
在閻王殿轉悠了一圈,對許多事物的看法都發生了改變,對喬崢的也一樣,她或許還不能完完全全將他看作自己的親生父親,但如果他再與她說一次離開,她會把他留下。
七娘抱着洗曬好的衣裳走了進來:“夫人,我們老家有個說法兒,醒不了的人是魂兒被勾走了,但只要身子熱乎,就沒走遠,你叫叫他,他就能醒,不如夫人叫幾句父親試試?”
“我纔不叫。”喬薇的睫羽顫了顫,目光掃到她抱着的衣裳,“這好像不是我們的?”
七娘笑道:“是小魏兄弟的,昨日有幾個受了傷,阿貴給他們擦了點老爺的金瘡藥,上藥的時候有人把衣裳脫下,忘記帶走了,回頭等小魏上工,我讓小魏帶回去。”
“小魏可沒這麼快上工。”碧兒送孩子回來了,“小魏的姐姐病得很嚴重,他這幾日都來不了了,他昨兒走的時候讓我向夫人請個假,我上午一忙,就給忘了。”
喬薇點頭,又道:“她姐姐得的什麼病?”
碧兒想了想:“聽說也是痘疹。”
喬薇就道:“我這兒還有些痘疹的藥,讓阿貴給他姐姐送去吧,金瘡藥也拿上,再帶些補身子的東西,昨夜,多虧他們了。”
七娘應下:“是。”
山寨中,甄威猛已經病得不行了,渾身滾燙,滿頭痘疹,神志不清,意識模糊。
小魏與寨主等人守在他牀前,聽他說着臨終遺言。
“小魏的衣裳……我……縫好了……在……第二……個櫃子裡……”
“寨主……你不要……再偷吃……肥肉了……對……身體……不好……”
寨主崩潰地握住甄威猛的手:“你先別說話,我叫杜三千去打劫大夫了,一會兒就給綁個大夫回來,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沒救了……”
“你別這麼說。”小魏淚如雨下,堂堂七尺男兒,竟哭成了個姑娘。
就在一屋子人沉浸全都在悲傷的情緒下時,門外響起了阿貴的聲音:“小魏,小魏你在不在啊?”
“是阿貴哥!”小魏抹了淚,邁着步子走出去,“阿貴哥,你怎麼來了?”
阿貴隨他進了屋,上一次被打劫時只是在林子裡綁了一下,未來得及參觀一下土匪窩,今日一看,差點把他眼睛給閃瞎了!
這破破爛爛的屋子真的是十里八鄉唯一的土匪窩嗎?
是不是太寒酸了?!
“阿貴哥,你隨便坐。”小魏指了指屋內。
屋內十幾二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阿貴,不知爲什麼,阿貴總有種他們在看行走的豬肉的感覺……
阿貴定了定神,找了條板凳坐下。
啪嗒!
凳子塌了!
小魏忙把他扶起來道:“對不起啊阿貴哥,我忘記提醒你了,這條凳子的腿是接下去的,要直着坐,不能崴。”
阿貴屁股都摔疼了,小魏又找了條凳子來給他坐,他不坐了:“作坊那邊還有事,我把東西給你們就走。”
“東西?”小魏訝異。
阿貴再看了一圈屋子裡的十幾二十號土匪,終於明白那股“行走的豬肉”的錯覺是怎麼一回事了,敢情從他進門,這些人的眼睛就死死地長在了他拎着的包袱上,沒有離開過。
“夫人聽說你姐姐病了,特地讓我給你姐姐送了金瘡藥來……”阿貴說着,把包袱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不出意外的,他只輕輕壓了一下,桌子就嘭的一聲散了,好在他早有準備,纔沒讓包袱掉下。
阿貴:“……”
阿貴:“你家有能用的東西嗎?”
小魏道:“有啊,威猛的牀就挺好的,這個月只壞了三次。”
阿貴:“!”
小魏笑道:“謝謝你了阿貴哥,還給威猛送了藥來。”
阿貴一怔:“你姐姐叫威猛?魏威猛?”
這他媽是什麼奇葩名字?!
小魏糾正道:“不是,他叫甄威猛。”
阿貴:“……”
連着“驚嚇”了幾番之後,在得知小魏的姐姐是個男人時,阿貴覺得自己竟然一下子接受了!
“這是你姐……甄威猛的痘疹藥,藥包是要熬了口服的,早晚各一次,藥膏是外用的,塗抹在痘疹上即可;這一瓶是金瘡藥,你家人受了傷,記得多塗抹幾次;還有這些,是夫人給你姐和幾個傷號補身子的排骨和羊肉。”
阿貴耐心地說完,一擡頭,就見土匪們的眼底全都閃動着淚花,阿貴哼了哼,感動了吧?感動就對了,那些藥材全都是最頂級的藥材,老貴……
他心中尚未唸叨完,就見寨主的眼底迸發出了綠光:“小魏,有肉!”
衆人一哄而上,將阿貴撲倒了。
看着那白花花的肉,奄奄一息的甄威猛掙扎着擡起手來: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下午,喬薇去了鎮上,給容老闆送貨,順帶着補充一些食材與藥材。
她先去的容記。
容老闆久不見她,還怪想她的,可終於見了她吧,又忍不住想給她一點小臉色:“喲,這誰呀?我怎麼瞧着這麼眼熟啊?姑娘,你貴姓啊?你跟我家二當家長得有點像呢。”
喬薇戲謔道:“這位大爺,你與我家相公也長得有幾分相像呢,我姓華,是容記的老闆娘,我相公姓容。”
容老闆一陣心驚肉跳,趕忙拿賬冊蓋住了她的嘴:“這種話休要胡說!被我老婆聽見,我就得跪搓衣板兒了!”言罷,壓低了音量,“酒樓裡有我老婆的眼線,她知道我跟悅來老闆娘的那點陳年舊事兒了,最近一直盯着我呢!”
喬薇噗嗤一聲笑了,拿開賬冊,把一罐子松花蛋放到了櫃檯上,大罐子旁還跟着一個小罐子。
“這是什麼?”容老闆指着小罐子問。
“鵪鶉松花蛋。”喬薇從裡頭拿出一個來,遞給容老闆,“你嚐嚐?”
容老闆看着那綠色的小鳥蛋,有點捨不得吃:“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
喬薇微微一笑:“嗯,你嚐嚐看,到底值不值得你投資。”
這麼可愛的蛋,老實說有點下不去嘴兒,容老闆敲破剝開,顏色碧綠通透,可以看見蛋黃,比鴨蛋松花蛋還要漂亮一些,容老闆吃了一個。
“怎麼樣?”喬薇問。
容老闆的眸子裡掠過一絲讚賞之色:“還不錯。”
他吃鴨蛋松花蛋時,會嫌中間的蛋黃太稀,生吃會有點難以下嚥,相較而言,鵪鶉松花蛋的口感好多了。
容老闆咂咂嘴:“這東西怎麼賣?”
“定價在五十到一百文?”喬薇也想聽聽他的意見。
容老闆蹙了蹙眉:“你讓我琢磨琢磨。”
喬薇點頭:“行,鵪鶉松花蛋的製作週期比鴨蛋松花蛋要短,出貨量可以更快,只是市面上的鵪鶉蛋少,很難進到足夠的貨。”
容老闆擺手:“這都不是事兒,大不了我們自己養殖。”
喬薇陰測測地一笑:“聽你的意思……是要投資辦廠了?”
容老闆噎了噎,他怎麼可以這麼快就泄了底?他還想和小喬多談點條件,多爲自己爭取一點分成的!
喬薇拍拍容老闆的肩膀:“你出錢,我出力,選址什麼的交給我就好,不過近期我可能比較忙,得往後推一推。”
“你忙什麼?”容老闆問,總不會是那幾畝田。
喬薇淡淡一笑:“一點私事。”
說話間,小六跌跌撞撞地從樓上跑了下來,一手捂住眼睛,疼得嘶嘶大叫。
喬薇看向他:“怎麼了,小六?”
小六苦惱道:“那女瘋子,我好心好意勸她別喝了,她卻按住我揍了一頓!”
喬薇拿開小六的手,看了看他傷勢:“還好是打在眉骨上了,眼睛沒事,我上去瞧瞧。”
小六提醒道:“喬姐姐你可得當心,那女瘋子老厲害了!”
“我知道。”喬薇點點頭,上了二樓。
老遠便聽見一個女人鬼哭狼嚎的聲音,循着聲音一望,居然是容記最貴的廂房清幽閣,看來這女瘋子挺有錢的。
喬薇淡淡走向清幽閣,推開了房門。
嘭!
一個酒杯砸在了門框上。
“不是叫你們別進來嗎?姑奶奶要喝酒!喝酒你們懂不懂?再敢來打攪姑奶奶,姑奶奶把你們全都抓到牢裡去!”
喬薇一聽這聲,便猜出是誰了。
這丫頭,光天化日,大庭廣衆,竟敢酗酒,不怕她爹知道了,把她抓回去一頓暴揍麼?
喬薇叩了叩門板,似笑非笑道:“我不是來勸酒的,是來喝酒的,怎麼樣,多羅小姐?有沒有興趣請我喝一杯?”
多羅明珠醉醺醺地朝喬薇看了過來,喝多了,視線略有模糊,看了半天才認出對方是喬薇,多羅明珠哇的一聲哭了:“喬姐姐!”
這丫頭個子不大,哭起來卻驚天動地,喬薇趕緊合上門,以免樓下的客人全被她嚇跑了。
喬薇走到她身邊坐下,掃了一眼桌上橫七豎八的酒瓶,心道這不是喝酒,是在酒精自殺吧?她號稱千杯不醉、萬杯不倒,卻也沒這麼不知輕重過:“你怎麼了?大白天的跑來喝悶酒?”
“喬姐姐……”多羅明珠哭着撲進了喬薇懷裡,“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嗚嗚……”
“你要死了?”喬薇第一反應是這孩子得了絕症,趕忙捏住了她手腕,替她診了脈,脈象是正常的,“你到底做什麼了?怎麼就要死了?”
多羅明珠泣不成聲:“不是我做什麼了……是我爹……”
“你爹又怎麼了?”喬薇從她身下扯下帕子,給她擦了眼淚鼻涕,又拉過她的袖子墊在她的臉頰下,以免她把鼻涕哭到喬薇自己身上了。
多羅明珠哭道:“他要把我許配給匈奴的二王子……他要我嫁去匈奴……嗚嗚……”
喬薇是理科生,歷史學得不好,對匈奴的印象大多來自電視劇,什麼王昭君和親匈奴、大漢天子征戰匈奴等,匈奴是古代蒙古大漠和草原上的遊牧民族集團,大部分生活在戈壁大漠,就不知這個時空的匈奴是不是自己曾經聽說過的那個匈奴。
如果是,那這小姑娘的命運就悲催了。
史上和親匈奴的公主,就沒幾個是善終的。
“你爹爲什麼要把你嫁給匈奴的二王子?你上頭不是還有一個未出閣的二姐姐嗎?”喬薇問,儘管這樣也挺殘忍的,但她又不認識多羅二小姐,如果可以,她希望留下來的人是多羅明珠。
多羅明珠吸了吸鼻子:“我二姐身子不好,常年臥病。”
喬薇啞然,身子不好,平日受累,可到了關鍵時刻竟是一道保命的護身符。
這嬌花一般的小姑娘,若真去了塞北苦寒之地,也不知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
多羅明珠抽泣道:“我聽說……他們那兒的女人……一旦死了男人……就要嫁給男人的兒子……兒子死了……又會嫁給孫子……”
王昭君不就是這樣嗎?先嫁給呼韓邪單于,做了三年夫妻,呼韓邪單于死了,她又嫁給呼韓邪單于的兒子復株累單于,她與復株累單于做了十一年夫妻後,復株累單于也一命嗚呼了,最後據說是要嫁給復株累單于的兒子,也就是她的孫子,不知嫁了沒,總之,挺糟心的。
“是你爹的意思,還是皇帝的意思?”喬薇總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哪個做爹的會狠心把女兒嫁到那種窮山惡水之地?
“是皇上給賜的婚,我爹就一口答應了,他是混蛋!”多羅明珠嚎啕大哭。
喬薇哀嘆一聲:“這可怪不得你爹了,皇帝下旨,誰敢不從?”
“嗚嗚……”多羅明珠原先還能埋怨一下爹爹,如今連爹爹都不能埋怨了,她更傷心了。
喬薇撫了撫她肩膀道:“你不是有個王爺姐夫嗎?怎不找他替你說情?大梁朝女子這麼多,非得你去和親嗎?”
多羅明珠抽抽搭搭道:“姐夫……姐夫他求過情了,可是沒有辦法……”
切,是嘴巴上說求過情,實際什麼都沒幹吧?胤王那黑心肝,會爲了一個小姨子忤逆自己父皇,太陽都得打西邊出來!
多羅明珠抓住喬薇的衣裳,她以爲是喬薇的衣裳,實際卻是自己袖子,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道:“那狗屁匈奴王子,怎麼不病死啊?都怪喬家那王八蛋,幹嘛要治好他嘛?讓他病死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喬薇乾笑了一聲:“喬家?哪個喬家?”
多羅明珠一抽一抽地哭道:“恩伯府喬家,上次……上次故意挑撥你我關係,把你害進大牢的千金,就是他們家的!”
喬薇的眸光動了動,將哭成淚人的多羅明珠從自己懷裡扶起來,定定地看着她道:“你說明白一點,喬家怎麼了?匈奴王子又怎麼了?”
多羅明珠道:“前段日子,匈奴二王子得了痘疹,太醫們看不好,就快要死了,大家都在準備後事了,喬院使那個王八蛋,橫插了一槓子,拿出個什麼……什麼虎……虎狼之方,把二王子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你說的虎狼之方可是需要雪山玉露的一道方子?”
“嗯?你怎麼知道?”方子的具體藥材多羅明珠並不清楚,但胤王因敬獻雪山玉露有功得到了皇帝褒獎,故而大家都知道方子裡有一味雪山玉露了。
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喬崢開的方子有雪山玉露,喬二老爺開的也有,姬無雙的方子雖然也有雪山玉露,但那純粹是因爲姬冥修本身就一直在靠這種藥引壓制體內的傷病,痘疹引起高熱,那股內力又開始在體內作祟而已,與病情本身沒有太大關係。而且她看過了姬無雙的藥方,與她的不大一樣。
可匈奴二王子的藥方,卻極有可能是與她一樣的。
她曾聽老秀才提過,喬二老爺的醫術並不怎麼高明,當初在喬家,醫術最高的當屬她孃親沈氏,其次便是她父親喬崢,這道方子,絕不可能是喬二老爺自己琢磨出來的。
偷用她爹的藥方,真是好不要臉!
“因爲這件事,皇上龍心大悅,封了喬院使爲永恩侯,我姐夫敬獻雪山玉露有功,也得到了皇上的褒獎……他們都拿了好處,只有我……我最倒黴……要嫁給那個二王子……嗚嗚……喬姐姐……我怎麼這麼命苦……”多羅明珠哭着,又撲進了喬薇懷裡。
這一次,她沒再起來,哭着哭着睡着了。
喬薇將多羅明珠抱去了自己賬房,吩咐人把酒水以及小六的醫藥費都算在多羅明珠頭上,做完這些,她打算去採買食材與藥材,剛到門口,便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酒樓,必須吃一次的,是這裡嗎?”一個異族打扮的青年男子問,男子不高,目測一米七,身材魁梧,穿着一身輕薄的皮草、一雙羊皮小靴,頭上戴着一頂黑色氈帽,皮膚黝黑,眉毛粗濃,正三角臉,眼睛又細又小,乍一看去,簡直像個行走的三角板。
而剛剛被他問話的男人卻身材高大、身姿俊逸、容貌俊美得不似凡人,正是大梁朝皇七子——胤王殿下。
胤王聽了對方的話,少有的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來:“是的,二王子,以我多年品嚐美食的經驗,這一家酒樓不說是全大梁朝最精緻可口的,但一定是最新穎獨特的,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推出一種新菜,運氣好的話,今日或許就能趕上。”
二王子?喬薇的身子抖了一下,那個行走的、矮矬矬的三角板就是多羅明珠的未婚夫婿?
難怪多羅明珠不肯嫁了!
這不是匈奴不匈奴的問題,實在是此人的顏值水平已經低於警戒線,只是這麼遠遠地看着,顏控黨心裡的小警報就已經嗚嗚嗚嗚地拉響了!
胤王叫來小二,訂了最好的廂房,恰巧就是多羅明珠先前用過的。
夥計們已將廂房收拾乾淨,恭恭敬敬地迎了二人入內。
由於匈奴二王子的長相太過驚人,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叫一個心驚肉跳啊。
“二王子,請。”胤王比了個手勢,請二王子上座。
二王子坐下,含笑看着周圍的一切,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讚賞的神色:“中原,真好。”
二王子自小仰慕中原文化,匈奴有做生意的中原人,他請了幾個回家教導自己漢話,只是他天資愚鈍,學了這麼多年也未有大的起色,勉強能聽懂一些,自己說起來,卻是有些吃力。
胤王讓小二拿來了菜牌,讓二王子先看:“二王子想吃什麼菜?”
二王子看不懂,就道:“你點,我都,可以。”
“你們最近又出了什麼新菜沒?”胤王問。
小二見過他,這種風度翩翩的俊公子看上一眼就沒人會忘,小二笑容可掬道:“咱們新出了一款東坡肉,甜口,肉嫩汁兒多,公子要不要嚐嚐?”
“好。”胤王翻了翻菜牌,又道:“把你們這兒的特色菜都各來一份。”
“好嘞!”小二笑嘻嘻地應下。
“對了,臭豆腐還有沒?”胤王還記得六爺吃臭豆腐的樣子,那叫一個停不下來,也許二王子也會喜歡?
小二連連點頭:“有的,公子稍等,我這就吩咐廚房做!”
胤王從懷裡掏出一個元寶扔到桌上:“先做我們的。”
小二眼睛一亮,抓了元寶笑道:“沒問題!第一桌就做您這兒的菜!”
二王子好奇地打量着屋子裡的陳設,他發現中原真美,不僅姑娘美,房子也美,哪哪兒都美,不怪父汗總想侵略中原,這麼美的地方,連他都心動。
只不過他沒父汗那麼遠大的志向,能娶箇中原的漂亮姑娘回去,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千金多羅,美嗎?”二王子問。
胤王含笑點頭:“當然,二王子見過我的準王妃,覺得她姿色如何?”
二王子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多羅紫玉的容貌,由衷地說道:“美如仙子。”
胤王和顏悅色道:“多羅家三位千金,容貌最爲出色的當屬我那位小姨子,你若是覺得我的王妃美,你的王妃只會更美。”
“那就好。”二王子很滿意。
看看看看,她說什麼來着?這種烏龜王八蛋絕不會替多羅明珠出頭的吧?一口一個小姨子,叫得可真親熱,他心裡巴不得把小姨子趕緊賣到匈奴吧!
這樣匈奴成了他的連襟,他日後爭取皇位又多了一項籌碼。
真是好惡毒的心思!
喬薇偷聽了一陣,悄悄回了屋,看着牀上的多羅明珠,微微眯了眯眼,隨後喚來小六:“小六,你幫喬姐姐一個忙。”
……
拿人手短,小二得了胤王的賞賜,果真一去廚房便將清幽閣的單子排在了最前面。
師傅們很快便將菜餚做好了,小二端了個托盤,將菜餚一盤一盤地碼上去。
小六走過來:“我來吧,容老闆叫你。”
小二不想把這個接近貴人的機會讓給小六,因爲他發現貴人出手十分闊綽,搞不好待會兒還有賞賜呢。
小六看穿了他心思,瞪他道:“貴人要是賞了銀子,全都給你!”
小二這才高高興興地去了。
小六端着菜進了廂房。
胤王正在與二王子介紹大梁的風土人情,餘光瞟見換了個夥計,沒怎麼在意,繼續與二王子說道:“……我們這兒的七夕節是很熱鬧的,那晚大街小巷都有燈會,可惜你生病錯過了。”
二王子惋惜地嘆了口氣。
小六不動聲色地走到胤王身邊,把菜餚一道一道地上到桌上,等上到東坡肉時,小六想着怎麼“失手”打翻大碗比較自然,結果就看見二王子的臉……
尼瑪好大一個三角板!
小六的手一抖,東坡肉翻了,嘩啦啦地掉在了胤王的衣服上。
小六彎下腰拼命道歉:“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公子請饒命!”
若在以往,胤王就把這不長眼的奴才拖出去杖斃了,可今日二王子在此,未免讓二王子覺得他無容人之量,他咬牙,壓下了火氣:“日後謹慎些,你燙到的是我倒也罷了,若是個孩子,是個婦人,你當如何?”
二王子感慨道:“王爺,宅心仁厚。”
胤王站起身道:“本王先去馬車上換件衣裳,二王子先吃,不必等我。”
“不,我等你。”二王子說。
胤王溫和地笑了笑,邁步出了屋子。
喬薇趴在窗臺上,目送某人進了馬車。
不過某人大概找不到他的衣裳,因爲他的衣裳被大黃給叼走了,他唯有去附近的布莊重新買上一套衣衫,一去一來,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喬薇餵了大黃貓一條新曬的魚乾,隨後將牀上的蚊帳放了下來,正了正神色,去了清幽閣:“二王子。”
二王子回過頭來,看着她,眸子裡急速掠過一絲驚豔:“你是……”
喬薇忍住心裡的小警報,笑容滿面地走了過去:“我是容記的二當家,二王子叫我小喬就好,王爺沒告訴二王子我會過來嗎?”
“你,王爺,認識?”二王子疑惑地問。
這二王子的漢話說得不太好,主謂賓定狀補都是顛倒的,語調也怪怪的,像個歪鍋人。
喬薇微微一笑道:“何止認識,我是王爺的……”言及此處,喬薇打住,給了二王子一個你懂的眼神。
二王子啊了一聲:“我懂了。”
你懂個屁啊你懂了?我是胤王的仇人,恨不得碾死他!
喬薇在他身側坐下,壓低了音量道:“王爺讓我與二王子說幾句話。”
“你幹嘛,這麼小……”
“噓!”喬薇警惕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隔牆有耳,王爺在朝中樹敵衆多,不少人等着抓王爺的小辮子,平時王爺上哪兒,都有一些討厭的人監視。”
“這裡,也有?”二王子受了一點小小的驚嚇。
喬薇嚴肅地說道:“當然有了,不過王爺剛剛出去了,想必他們也追着去了,只是以防萬一他們突然殺回來,我們還是小心些爲妙。”
“我,王爺,可以,見得人。”二王子磕磕絆絆地說。
喬薇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與胤王沒什麼見不得人,他是請了個假漢話老師吧?
撇了撇嘴兒,喬薇道:“二王子以爲王爺爲什麼會約你來容記吃飯?容記是我的地盤,王爺把二王子帶到這邊,目的還不夠明顯嗎?”
二王子果斷搖頭,見喬薇嚴肅地看着自己,不知爲何,心裡直打突突,又點了點頭。
他發誓,他點頭完全是被這個女人強迫的。
喬薇小聲道:“王爺帶二王子到這邊,又故意引開了那些眼線,其實就是希望借這個機會,把一件事與二王子說明白。”
“什麼事?”二王子問。
喬薇推開了房門,神神秘秘地往外瞧了瞧,轉頭對二王子招手道:“二王子請隨我來。”
二王子見她如此小心,也不由地變得十分小心。
二人鬼鬼祟祟地從清幽閣,溜進了喬薇的賬房。
喬薇拿出了珠兒的演技,長長地鬆了口氣,但不待這口氣鬆完,又趕忙插上了門閂!
“你要,幹什麼?”二王子語調古怪地問。
“時間不多,我長話短說,二王子先看看這牀上躺的是誰?”喬薇挑開了帳子。
一張長滿“雀斑”的臉驀地映入二王子的眼簾,二王子整日照鏡子,覺得自己已經練就了一身水火不侵的本事,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的容貌……實在太可怕了!
“她是誰?”二王子心有餘悸地問。
喬薇面不改色道:“她就是多羅家的三小姐,皇帝爲你選定的未婚妻。”
“這裡,她怎麼,會在?”二王子不敢看了,再看他眼睛就要瞎了。
喬薇把翹起來的脣角壓了下去,一本正經道:“她經常來容記吃東西,王爺就是打聽到了她的行蹤,特地把二王子約出來,讓二王子看看她真容的,爲了不讓她逃跑,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灌醉的!”
二王子的脊背漫過一股惡寒:“不是說,是大美人?”
喬薇苦嘆道:“大美人的稱號是她自己吹噓出來的,她讓下人四處散播她才貌雙全的謠言,卻從來不肯在任何宴會上露臉,弄得大家,包括皇帝在內,都以爲她是一位神秘的絕色美人。”
多羅明珠確實不愛出席宴會,這一點,想必二王子很容易查到。
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將責任全都攬在了多羅明珠的身上,以免二王子認爲皇帝是故意給他指個醜妻,以此羞辱匈奴。
“王爺,騙我?”二王子有些生氣。
“我剛剛不是與二王子說了嗎?王爺他四周都是眼線,說話不方便,才故意說多羅千金很漂亮,畢竟是他老子下的旨,在我們中原,兒子是不能說老子不好的,否則就是不孝!”
二王子聽懂了,他鑽研中原文化,感觸最深的便是孝道,聽說大梁朝就是以孝治國。
喬薇又道:“你也別生皇上的氣,他也是聽說多羅三小姐是個大美人呢,才把她指婚給你。”
“可惡的,女人!”二王子對多羅明珠的印象瞬間不好了,“女子容貌,我們,草原上的,男人,不在意,但是,撒謊的人,不喜歡。”
“是啊,她這麼做真是太過分了。但請二王子看在她姐姐與胤王的份兒,饒恕她吧。哪個姑娘不愛美呢?她不過是生成了這樣,又有什麼辦法?她其實,也是很可憐的。”喬薇抹了一把袖子上的辣椒,辣出了兩滴眼淚。
二王子最受不住女人梨花帶雨:“你真,善良,我想,娶你。”
喬薇“受寵若驚”道:“多謝二王子擡愛,不過我已經有孩子了,不能嫁給你了。”
“這樣啊。”二王子失望,這麼漂亮的姑娘,他還是第一次見呢,要是能娶回家天天看就好了。
喬薇眼波一轉:“不過我有個妹妹,容貌不在我之下,我這兒有她的畫像,二王子可願一看?”
二王子來了精神:“讓我,看看!”
喬薇拿出了剛剛畫的素描,她毛筆字寫的不好,畫功卻是了得,把喬玉溪的美貌畫得恰如其分。
二王子的眼睛瞬間看直了:“有,這麼漂亮,真人?”
“當然了,二王子都知道我是誰了,我怎麼敢欺瞞二王子呢?二王子若是發現自己上了當,豈不是要把我這酒樓給砸了?”
“如果,你,騙我,你酒樓,我真的會,砸。”二王子無比認真地說。
喬薇自信一笑:“我絕沒騙你。”
確實沒騙他,喬玉溪這人儘管心眼不好,容貌卻生得一等一的奪目,她畫像多美,喬玉溪的真人只會更美。
“哪家的千金,你們是?”二王子有些動心。
喬薇答道:“恩伯府,我妹妹的父親是永恩侯。”
“救命恩人,我的!”二王子驚訝。
喬薇也“驚訝”:“我許久沒回孃家了,不知孃家發生了什麼事,我二叔救過二王子的命嗎?”
二王子用不太嫺熟的漢話,把自己得痘疹的事兒與喬薇說了一遍。
他漢話實在不敢恭維,喬薇根本沒聽明白,不過喬薇知道事件的內容,還是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神色:“我們中原有句話,叫做,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二叔既然救了你,你合該以身相許纔對。不過我二叔是男人,你娶他娶不得,改娶他女兒好了。這簡直是一樁天作之合啊,二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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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文中的五言古詩來自李白的《古風·其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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