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下意識地看向了她,這是一個獵戶打扮的女人,衣着樸素,有一頭漂亮的銀髮,氣質清冷,欺霜賽雪,渾身都彷彿散發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而在姬冥修看向她時,她也下意識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穿着一件素白披風,身姿挺拔,氣質清雋,烏髮如墨,容顏似玉,戴着一張冰冷的玉質面具。
她的目光落在面具上,姬冥修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說不清道不明的,二人的神色都微微地頓了一下。
喬薇看見姬冥修來了,眸子裡溢出一抹欣喜的笑意來:“冥修,你來了?”
姬冥修鬆開手,看向了喬薇,壓下方纔涌上心頭的一絲異樣,他撫了撫喬薇冰涼的臉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眸光溫柔地問道:“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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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薇在他掌心蹭了蹭,微微地笑道:“我沒事。”說罷,驚覺婆婆還站在自己身邊,這樣的舉動似乎太親暱了些,忙輕咳一聲,輕輕地按下了姬冥修放在她臉頰上的手。
可姬冥修卻不願就此鬆開,又把她的手緊緊地拽住了。
女子的目光始終落在姬冥修的身上,喬薇看了女子一眼,見她彷彿是有些好奇,忙向她解釋道:“婆婆,這是我相公,姬冥修。”
又對姬冥修道,“這是收留了我和沐小將軍的婆婆,我這兩日都住在她家中,對了,秀琴也在。”
姬冥修微微地點了點頭,輕輕鬆開喬薇的手,轉頭看向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婆婆大恩。”
喬薇的心頭不由自主地掠過一絲動容,這是大梁權傾朝野的丞相,也是隱族至高無上的祭師,卻願意爲了她,向一個深山獵戶彎下高貴的腰身。
女子看了看姬冥修,眸子裡掠過一絲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緒,她不大習慣這種情緒,拿起手中的簪子道:“舉手之勞罷了,這簪子……”
喬薇笑道:“簪子是婆婆的,從被套裡掉出來,我剛撿起來,還沒來得及放回去,這邊便出事了。”
本想問問你這簪子哪兒來的,可人家剛剛救了他們幾人的命,她再問這話是不是顯得自己太沒良心?好像在懷疑人家的簪子來路不正似的。
女子捏了捏手中的簪子:“既然你相公來了,你快和他回去吧,那個姑娘也是你家的吧,一併帶上。”
說罷,握緊手中的簪子,轉身離開了原地。
姬冥修望着她孤孤單單的背影,久久移不開視線。
……
去小木屋的路上,燕飛絕喋喋不休地打聽起了女子的消息:“……她哪兒的人啊?怎麼好像很厲害啊?她怎麼知道要怎麼對付那羣人的……”
可惜喬薇也只比他早來兩日而已,連婆婆姓什麼叫什麼都不清楚,又上哪兒問她師承何處?
一行人很快到了小木屋,女子沒有回來,只秀琴一人在家守着沐小將軍。
秀琴看見了姬冥修三人,激動地走上前去:“丞相大人!燕大俠!海大俠!”
來的路上喬薇已經把秀琴與自己先後到這邊的經歷與三人說了,說都沒料到失蹤已久的秀琴竟然會是在這裡,他們可是從懸崖上冒死攀爬下來的,秀琴那丫頭走的什麼狗屎運,被死士追殺也能陰差陽錯地抵達這裡。
得虧是到這兒,不然沒人把喬薇救回去,冰天雪地的,不等他們找來,喬薇與沐小將軍就已經雙雙凍死在雪地裡了。
可話說回來,秀琴好歹是抄別的路跑到這兒的,喬薇是打上頭摔下來的,怎麼除了一點輕微的擦傷,什麼事都沒有?
這個疑惑在看到半死不活的沐小將軍時得到了答案。
燕飛絕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對一旁的姬冥修道:“你可得有危機感了,人家爲了你媳婦兒,把命都給搭上了。”
姬冥修冷冷地睨了燕飛絕一眼,燕飛絕兩眼望天地走了出去。
姬冥修來到牀前,看着不省人事的沐小將軍,冷冷地說道:“你放心,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本相都一定會治好你。”
不給你機會在小薇面前賣慘!
喬薇的衣裳已經烤乾了,她換上了自己的衣裳,把穿過的拿去後院洗了,秀琴也將女子的衣衫換了下來,就算明白婆婆不需要她們歸還這些衣裳,可就這麼帶走,又覺得不大妥當。
該整理的衣衫整理完畢後,喬薇又去廚房給女子做了一頓最後的晚飯,姬冥修難得的尾隨她進廚房,給她打了打下手。
做完,女子仍沒回來。
以女子的本事,喬薇自是不擔心她會出什麼事,她只是不喜歡屋子裡一下多出四五六七八個陌生男人,這才遠遠地避開了。
“都收拾好了嗎?”喬薇問秀琴。
秀琴點點頭:“都好了,這就走了嗎,少夫人?不等婆婆了?不和她親口說一聲?”
喬薇嘆道:“她不想見我們,才故意不回的,我們一直不走,她就得一直站在外頭,這天多冷,還是讓她早些回來吧。”
秀琴與婆婆住了這麼久,明明喬薇說的不無道理,以婆婆的性子,確實不習慣屋子裡來這麼多人,還都是男人:“婆婆表面上不近人情,卻還是挺會爲人考慮的。”
至少沒把這羣陌生人趕了,而是自己避開了。
老實說,喬薇挺喜歡這個婆婆的,有些人面子上對你無微不至,暗地裡捅起刀子來更“無微不至”,比起口蜜腹劍的小人,婆婆這樣的,反而更難能可貴。
“把婆婆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怪難受的。”秀琴低下頭說。
喬薇想着婆婆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深山老林,也是一陣唏噓。
“就、就不能住一夜再走嗎?”燕飛絕問,“走夜路很危險的!”
海十三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傻呀,我們方纔殺了那麼多死士與聖教弟子,你覺得聖教會沒有察覺嗎?信不信他們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我們留在這裡,只會把這裡的山民全都害了。”
燕飛絕一想是這麼個理,這兒的山民雖不多,可個個兒都是淳樸的老實人,若是因他們的關係遭到牽連,就太讓人過意不去了。
心思轉過,他對隨行的六名護衛道:“你們幾個,去把外頭的屍體背上。”
六名護衛忙不迭地去了。
不多時,鬼王回來了。
鬼王是去處理那些毒體與死士了,他們已經見過了這裡,若是讓他們回到聖教去,這裡便會暴露。
準備妥當後,鬼王背上沐小將軍,護衛則背上那些人的屍體,隨着姬冥修一行人,默默地走進了山脈。
望着一行人漸漸消失在雪地裡的背影,女子提着一把弓,自一棵大樹後緩緩地走了出來。
她收回視線,靜靜地回了屋。
屋子裡的一切,都與從前沒什麼分別,這麼多年她都是這麼過的,早都已經麻木了。
她去了廚房,竈臺裡還有沒燒完的火星子,鍋裡騰騰地冒着熱氣。
她打開鍋蓋,一股食物的幽香撲鼻而來,那隻被她殺了一半的野兔已經變成了一鍋香噴噴的紅燒兔肉。
蒸籠裡,蒸着小菜與幾個白麪饅頭。
她蓋上鍋蓋,回到了空蕩蕩的堂屋。
早已麻木,這一刻,卻忽覺孤獨。
咚咚咚!
屋門被叩響了。
女子的眸光微微一動,邁步走上前,緩緩地拉開屋門。
屋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姬冥修盯着滿頭風雪,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嘴裡呼出一道道雲霧一般的白氣,定定地看着她說:“你可見過一個人?她的名字叫雲珠。”
女子眸光一顫:“你……”
姬冥修擡起手來,緩緩摘下了臉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