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蓉其實注意到了左庭軒的目光,卻完全無視,對着精神處於癲狂狀態的老大夫開口道:“好了,別喊了,讓她好好縫合,萬一沒弄好,這箭頭好好的取出來了,因爲縫合沒弄好,流血過多出事……”
老大夫立馬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動不動的呆在一旁,那模樣逗的柳蓉忍不住微微一笑。
左庭軒卻彷彿發現新大陸一般:“沒想到你除了精明的不像你的年紀,脾氣又差外,還這麼會逗人。”
柳蓉瞥了一眼左庭軒:“別忘了你還欠我四個要求,這第一個請求,你不希望我現在就用了吧!”
見柳蓉如此冷漠的態度,左庭軒微微一愣,目光中有些不解:“現在就用?”
“是,正好可以要求你以後都不要和我說話了!”柳蓉閉上眼睛,靠着牀邊閉目養神。
她太累了,除了身體累,心也累。
以往每次給人做手術,只要準備好手術刀就好,然後按照所學的內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按着規矩來就好。而這兩次,不僅要在自己腦海裡仔細思考步驟,還要和一羣阻攔她救人的人折騰,如此傷神,豈能不累。
“你好像很討厭我,爲什麼?”左庭軒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望向閉着眼睛,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柳蓉,忍不住開口問道。
柳蓉微微一怔,討厭嗎?
大約是太累了,一些思緒就會很自然的跑進自己的腦海裡。而這一自問,她才微微恍然,似乎真是討厭,原因呢?
因爲對方這股子自私,和自己前世遇到的那個混蛋男人太像了!
柳蓉猛的睜開眼睛:“我對於自私,對人不懂得體諒和尊重的人,非常不喜歡。”
柳蓉打斷自己的思緒,冷淡的對着左庭軒繼續說道:“我累了,要休息一會,待我休息一個時辰後,把我叫醒,到時候送我回文定侯府!”
離開這麼許久,母親該擔心了吧!想着,柳蓉緩緩的將眼睛閉上。
見柳蓉說完這句話,就不再搭理自己,左庭軒有些尷尬,而一擡頭便對上死死盯着他的老大夫,左庭軒不禁更加尷尬,隨口解釋道:“就沒見過脾氣這麼差的人。”
一邊說,左庭軒一邊走到幫牀上的男人縫合傷口的少女身旁,裝作認真觀看。
老大夫卻是不管左庭軒的躲避,反倒是湊到他身旁問道:“你上哪找來的脾氣這麼古怪,醫術又這麼好的小女孩的?”
“文定侯府。”左庭軒隨口答道。
“額……”老大夫愣住。
“其實我第一眼看到那麼稚氣的面龐時,也不相信對方能救涼……”左庭軒就將到柳府遇到的和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你真過分,如果我是蓉姐兒,我也肯定這樣態度對你!”老大夫瞬間站到了柳蓉這邊:“文定侯府的情況你還不瞭解嗎,明明已經敗空了,還非拿着侯門的譜,最後弄的什麼都不是。”
“而按照你說的,那些奶奶夫人都對蓉姐兒態度不好,蓉姐兒這麼一個過氣的嫡女,在一個敗空的家庭肯定更不容易,你這麼一弄,以後蓉姐兒的婚事恐怕會更有事情,萬一被侯府爲了金錢配了個年老體衰的做個妾,你就是害她的罪魁禍首!”
說完,老大夫就不管左庭軒了,因爲牀上的男人的傷口已經縫合好了,所以老大夫趕忙去取宮內賞賜的金瘡藥去了。
左庭軒卻是因爲老大夫的話愣住,本來就是大老爺們,沒接觸這種事情,這會突然聽到自己的行爲會對一個少女的一輩子可能產生這樣的影響,卻是真的糾結愧疚了。
“靜兒,真如同劉老說的這麼嚴重嗎?”左庭軒忍不住對着站起身的少女問道。
“我不是很瞭解情況,但也從那些伺候的人嘴裡聽到過一些,和宮裡的女子不同,宮外的女兒家最注重名譽,萬一哪個因爲什麼事情污了名聲,就很難再找好人家。”說着,上官靜兒微微一頓:“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只要我們好好的隱瞞這件事情,就不會影響到她。”
“更何況,就算有問題,以我們的能力,到時候想辦法幫上一幫就好了。”上官靜兒笑着說道。
“嗯。”左庭軒微微頷首,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轉到靠在牀邊閉目睡着的柳蓉身上。
這會仔細看,柳蓉身上的那股子稚氣才更加明顯。弱弱的呼吸,襯得那張本就小的瓜子臉,下巴更尖,看着更加柔弱,絲毫看不出睜着眼睛時那爭鋒相對,毫不相讓的氣勢。
也不知道柳蓉是想到了什麼,微微扭了個頭,眉頭卻是緊緊的皺起,彷彿在夢中依舊不安穩。
左庭軒心中一軟,到時候便再多送一個要求吧。
柳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沒有躺靠在牀邊,而是躺在馬車裡,而左庭軒以及那個幫手縫合傷口的少女和老大夫都不見了。
用手撐起有些僵硬的身體,便聽外面趕車的車伕聲音響起:“柳姑娘您是醒了嗎?大人估摸着您快醒了,便讓我送你回府,免得時間耽擱久了,再回到文定侯府,就不好了。”
柳蓉微微一愣,那個自私的完全不顧自己的行爲,可能對一個生活在男尊社會的少女有什麼影響的人,什麼時候良心發現了。
“現在到哪裡了?”柳蓉掀開車上的小窗簾看向外面,天色微微暗,一片片暈黃的雲遠遠的低伏在大地邊上,彷彿預示着什麼。
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忙,大約是天氣涼,街邊的小販子很少,零星的幾個散在四處。
“再有一盞茶的時間便能到,柳姑娘要是累的話,可以再休息一會。”
“嗯,好的。哈欠!”
冷風順着前進的方向跑進馬車裡,柳蓉忍不住打了噴嚏,趕忙將窗簾放下。
多久沒這麼平靜過了,似乎自從到了這個世界,除了生病就是匆忙。
還是送到那扇出來的小門前,車伕扶着柳蓉下了馬車,便幫柳蓉敲了敲門,門便快速的打開,從中走出一個小廝,看清是車伕以及車伕旁站的柳蓉。
“是蓉姐兒回來了嗎?”小廝快速的問道,目光中隱隱透着擔憂。
柳蓉心底咯噔一下:“怎麼了?”
“沒什麼,我是李媽媽派來的,等你回來了,叫我接你回去,不過……”小廝遲疑。
“不過什麼?”柳蓉看着小廝問道,望着小廝目光,她忍不住微微不安。除了放心不下鍾氏,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奶奶。
小廝快速的看了一眼柳蓉身旁的車伕,纔對着柳蓉繼續說道:“不過大夫人知道李媽媽有這麼個吩咐,便也留了口信,說是叫您一回來,便先去見她。”
太夫人屋中,大夫人靜靜的陪坐在一旁,二夫人緊張的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劉大奶奶臉色有些難看,而正中央,卻跪着嚶嚶哭泣的柳璇。
大夫人看了一眼太夫人,見太夫人面上緊緊繃着,明顯心疼,卻死咬着,這次沒有開口,才重新看向自己的女兒:“璇兒,你們騙的過蓉姐兒,卻騙不過我,那宮裡選入宮女子的名牒上是寫了你的名字的。”
大夫人說着微微一頓,才繼續說道:“若是往常,娘也心疼你,捨不得你這個幺女入宮,畢竟……畢竟說句大不敬的話,聖上的年紀確實……大了。”
“但是你是文定侯府的女兒,就必須擔當起你的責任!自聖上七弟穆親王叛亂,牽連了鍾家,雖然我們逃出了一劫,可眼看着日日衰弱,再不見往日門庭若市的模樣。”大夫人微微嘆氣:“府邸裡的姑娘們也是一個嫁的比一個差,日子艱難。你是被寵大的,如何受的了這樣的苦?”
大夫人一咬牙:“如此還不如入宮一拼,爲自己也爲文定侯府拼一個前程。”
“不是可以讓和我長得像的蓉姐兒代替我的嗎?爲什麼不叫她去!”柳璇猛的擡頭:“爲什麼,我不是你們最疼愛的女兒嗎?”
大夫人沉默。
“若是今日之前,我便做主叫蓉姐兒替你去了,本來你這名牒也是你爹一時糊塗給送進去的!”太夫人微微一嘆:“可今天這事情之後卻是絕對不能了。”
“爲什麼?”柳璇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太夫人。
“因爲太子世子知道蓉姐兒不是你,更因爲如此橫衝直撞的性子的蓉姐兒一旦入宮,選不上還好,一旦選上不僅幫不到文定侯府,還會因爲那所謂的手術,害得文定侯府家破人亡!”太夫人說到這裡滿臉憤怒,看向柳璇卻立刻轉化成心疼:“璇兒只能委屈你了。”
柳璇咬牙:“都怪蓉姐兒,都是蓉姐兒的錯!”
“蓉姐兒回來了。”正在這個時候外面丫鬟傳來通報。
柳璇咬住下脣,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眉頭微皺,淡淡的開口:“喚她進來吧!”
不一會,柳蓉便跟着丫鬟走了進來,對着太夫人行了行禮。一擡頭,看清屋中的狀態時,心中不禁一緊,難不成還不放過自己,一定要叫自己替代柳璇入宮?
大夫人卻是看了一眼太夫人,太夫人對她微微點頭,大夫人才對着柳蓉安撫的微笑:“我今日喚你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明日開始,你璇姑姑就要爲入宮選秀做準備,到時候每天會跟着教養姑姑學習,你便一旁陪着你姑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