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章聞言一怔,忽然把她拉近了,低聲問:“你之前在家裡的時候,過的不好嗎?”
“呃。也還好。”姚燕語平靜的笑着,擡手理了理他的衣領,“該有的我都有,況且在家族的庇佑下長這麼大,又這麼風風光光的嫁給你。我很知足。”
嫁給你,我很知足。衛將軍自動忽略了前面的話,只聽見了後面這七個字。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鼓勵。若不是因爲在國醫館,他真想把他摟進懷裡狠狠地親一頓。
只是,親一頓的計劃還沒想好怎麼實施,將軍府裡便有人匆匆的跑來報信:“將軍,夫人,賀將軍夫人要生了!賀將軍沒在家,那邊只有夫人的嬸孃在,那邊的管家說……”
“我們回府。”姚燕語沒等來人說完,便打斷了他。
姚燕語甚至都沒來得及跟翠微她們說一聲,便叫人牽了桃夭過來,縱身上馬。衛章看着她一連串麻利的動作,心中很是寬慰——不愧是我的女人,上馬的動作跟自己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阮氏現如今也隨着賀熙的加封有了個五品宜人的誥命,但阮氏家族已經敗落,她的父母也早就去世,孃家只有一個守寡的嬸孃,還有個姑母,隨着丈夫外放去了川陝。因爲賀熙帶着烈鷹衛去了鳳城實地訓練,顧不上將要分娩的妻子,所以阮氏把孃家的嬸子接過來照應。
姚燕語策馬往回奔,並沒回自己府邸,而是直接去了賀家。賀府的管家一見着姚夫人,簡直跟見了菩薩一樣,忙上前行禮:“奴才請夫人安!”
“你家夫人怎麼樣了?”
“回夫人,裡面傳出消息來,雖然還沒生,但也用不了多少時候了。”管家是個爺們兒,對生孩子的事兒還真是摸不準,但姚夫人問了,他又不敢不回話。
姚燕語也發現自己是太緊張了。不過也不怪她,賀熙是被衛章調去鳳城的,若是他的夫人生孩子有什麼閃失,衛章將要面對什麼境況可想而知。且不說他們二人從小的兄弟情義,就單說上下級關係來說,姚燕語都不能讓阮氏有事。
“下去吧。”姚燕語朝着管家擺擺手,疾步往內宅去。
衛章隨後進來,見姚燕語匆匆的背影,默默地嘆了口氣——她如此緊張阮氏,也無非是因爲自己的緣故吧!
“將軍!”管家見着衛將軍,心神大定。
衛章點點頭,環視了一眼明顯慌張無序的下人們,吩咐道:“嗯,夫人過去了,你家夫人應該不會有事。你吩咐下去,府裡所有下人都不許驚慌,該做什麼做什麼。”
“是。”管家答應一聲,轉身退下。
姚燕語進了賀府內宅,迎出來的是阮嬸孃。阮嬸孃上前行禮,被姚延意一把拉住:“嬸孃不必多禮,賀夫人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疼的快受不住了。”阮嬸孃嘆道,“女人都得過這一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有兩個穩婆在裡面伺候着,暫且無礙,夫人請屋裡坐吧。”
在阮嬸孃看來,輔國大將軍是賀熙的上級主將,姚夫人來自然是面子事兒。而且她一個自己都沒分娩過的婦人,對生孩子這種事兒也是插不上手的。
姚燕語卻不管阮嬸孃想什麼,直接轉身去產房:“我去看看。”
阮嬸孃想問,您能看什麼啊?但迫於姚夫人身上的氣勢,她沒敢開口。
姚燕語見阮氏躺在鋪了蓐草的牀榻上,疼的臉色蒼白渾身汗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問穩婆:“怎麼樣?”
穩婆見姚燕語一身醫官的衣袍,頓時明白來着何人,於是忙上前跪拜:“回大人,孩子的胎位不正,生產有些困難。”
“有辦法嗎?”姚燕語直接問。
“奴才們已經在儘量的推正胎位了,可是……有些來不及。”
姚燕語不悅的問:“你們兩個不是早在前兩個月就進府伺候了嗎?胎位不正爲什麼到現在才知道?!”
“是奴才們的疏忽,以爲孩子在分娩之前會轉過來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要你們不管用什麼辦法,務必保證母子平安。否則,不用將軍回來,我就有辦法懲戒你們。”
“是!”兩個產婆立刻打起了精神,“奴才必當竭盡全力。”
“趕緊的忙起來,別愣着!”姚燕語厲聲喝道。
一屋子的婆子立刻繃緊了皮,各自忙碌起來。
姚燕語又走到牀前,握住阮氏的手,低聲勸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謝……夫人。”阮氏見到姚燕語,心神也穩定了許多。
“謝什麼,你忘了我們是一家人。”姚燕語微微的笑着,淡定的眼神讓人安心。
阮氏微微點頭,尚未說什麼,有一陣疼痛襲來,她立刻皺起了眉頭,握緊了姚燕語的手。
這是一場輸死拼搏。對阮氏是,對姚燕語也是。屋子裡的血腥味衝的姚燕語的頭髮暈,但她一直坐在阮氏的身邊,握着她的手沒離開。
兩個穩婆也的確是盡了力,她們用傳統的手法幫阮氏肚子裡的胎兒正位,大冬天裡,兩個人累的大汗淋漓,看上去一點也不比阮氏輕鬆。
經過一整天的辛苦,阮氏終於爲賀熙生下了長子之時,姚燕語的右手卻被阮氏給攥的淤青了一大片。
姚燕語看着阮氏喝了一碗十全補湯後沉沉睡去,才抱着襁褓裡的小嬰兒出來找衛章。
衛章見了孩子很是高興,不過姚燕語遞給他讓他抱的時候他卻擺手拒絕了。開玩笑,這可是人家的孩子,這麼軟,這麼小,萬一自己抱得不合適出了什麼問題怎麼辦?
不過他還是很喜歡看姚燕語抱孩子的樣子,很美,很恬靜,讓人心安。
“賀夫人說,賀熙將軍北去的時候說了,若得兒子,就請將軍賜名。”姚燕語笑眯眯的看着衛章,說道,“你給這孩子取個名字吧。”
衛章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看着那熟睡的小不點,笑道:“我文墨不通,取不出像樣的名字來。不如你來?”
“這怎麼行?這可是賀將軍的意思,我怎麼好越俎代庖?”
衛將軍想了想,說道:“你取,我幫着定。這樣也算是我取的,行不?”
“你這是作弊啊。”姚夫人瞪眼。
衛將軍厚臉皮的把自家夫人攏進懷裡,低聲說道:“咱們夫妻一體,何來作弊一說?”
厚臉皮啊!姚燕語默默地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取名字嘛可是個細緻活兒,男兒不比女孩,這名字是很重要的。將來揚名立萬,若是沒個好名字臉上也不光彩,更有甚者,還得找個先生給這孩子批批八字,看看他命脈如何,好從名字上找補找補。所以說,這事兒是急不來的。
這邊夫婦二人給賀熙的兒子想名字,國醫館那邊卻正進行着一場精彩的較量。
葛海以爲今晚帶頭襲擊的會是衛章,所以一直保留着實力,等候最強的攻擊,可是卻冷不防被唐蕭逸鑽了空子。當一身黑衣的唐蕭逸闖進蕭帝師的房間,手中長劍指着牀榻上熟睡的蕭帝師時,葛海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家老大根本就沒打算來。
“老大又耍詐!”葛海憤憤的踢飛一隻瓦片,氣呼呼的坐在屋脊上。
“老大就算到你會這樣。每次你都有所保留,不能全心盡力,然後就輸的莫名其妙。老大讓我帶給你一句話,不管做什麼事情,必須全力以赴,不能小看對手。否則你永遠都贏不了。”
葛海蔫兒了吧唧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唐蕭逸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看着天邊的冷月,說道:“哎,我告訴你啊,賀大哥今晚要當爹了。”
“真的?”葛海驚喜的問。
“嗯。將軍和夫人都在賀大哥家裡,我來的時候,賀大嫂還沒生。不知道現在生了沒有。哎,你說,賀大嫂會生個丫頭還是小子?”
葛海笑道:“不管生丫頭還是小子,總之我們水漲船高,要當叔叔了。”
“是啊!”唐蕭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你就要成親了,成了親也能當爹了,還嘆什麼氣?”
“也不知道夫人給我訂了那家的姑娘爲妻,你說我這親事弄得,是得有多神秘莫測啊!”
“哼。”葛海瞪了唐蕭逸一眼,“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我倒是也想夫人能給我定門親事呢,可夫人眼裡卻看不到我啊!”
唐蕭逸那得聽見沒心沒肺的傢伙有這樣的抱怨,忍不住回頭看他。卻見葛海的一雙眼睛盯着下面院子裡的一個窗戶。看着傢伙的目光跟狼一樣,泛着幽幽的綠,唐蕭逸心頭一震——嗯?那是誰的屋子?
下一瞬,唐將軍心裡的謎團就被解開了。那間屋子的屋門從裡面被打開,一身鬆藍色衣裙的女子從裡面出來,步履款款,穿過遊廊往後面去了。
“翠微?”唐蕭逸看着葛海的臉,低聲問。
“啊?”葛海看的入神,被唐蕭逸一問,有點恍然。
“你喜歡翠微?”唐蕭逸看着犯傻的兄弟,笑問。
被兄弟戳穿了心事,葛海有些微微的羞惱,哼了一聲,反問:“怎麼,不行啊?”
“行!怎麼不行!”唐蕭逸重重的點了點頭,但到底耐不住心裡咕咕冒泡,又不知死活的湊過去問:“你就不嫌她的出身?”
“狗屁出身。”葛海把嘴裡一根枯草吐掉,不悅的說道:“難道老子是什麼達官顯貴的後代?”
那你好歹也是個從五品了啊!唐蕭逸默默地腹誹了一句。
不過人家翠微姑娘現在也不是一般的奴婢了,人家可是正經的國醫館的正八品御醫女,而且照着這個勢頭,用不了多久肯定高升。這女人憑藉自己的本事往上爭的,除了家裡的將軍夫人,也就翠微翠萍這倆丫頭了。
唐蕭逸正在想呢,就聽葛海又不服氣的說道:“我看她比那些只知道繡花的名門閨秀強多了。最起碼老子哪天打仗受傷,她還能盡心盡力的伺候,替老子保住一條命。”
唐蕭逸失笑:“合着你找媳婦就是爲了保命的?”
“是啊!老子就是這麼實在!沒你們那些花花腸子。整天就知道什麼狗屁吟詞弄曲兒的。”葛海哼道。
唐將軍一聽這話來了精神:“找事兒是吧?欠收拾是吧?老子就是喜歡吟詞弄曲兒的,怎麼着?不服來戰!”
“孃的,誰怕誰!戰就戰!”葛海吐了口唾沫跳起來,跟唐蕭逸又打到了一處。
……
雪後初晴,擡頭是碧空萬里,俯首則是銀裝素裹。入目不是瓊樓玉宇便是瓊枝玉葉,整個雲都城都是粉裝玉砌,皓然一色。
這日,兩江總督姚大人的馬車壓着積雪,咯吱咯吱,一路進了雲都城。
因爲北方天寒地凍,雲天河水結冰,所以姚遠之過了金河後便換了馬車,一路顛簸而來。姚延意早早去城外迎接,這會兒正跟父親一起坐在馬車裡說話。
“定候府的境況就是這樣子,雖然皇上也派人送了補品給侯爺,但大長公主人已經不在了,定侯府的事情皇上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是鳳歌這段日子算是忙壞了,又要照顧老三,還得照顧世子夫人還有侯爺夫人,不過幸好她的身子一直調理的不錯。說起來這也多虧了燕語。”姚延意把定候府的事情跟姚遠之詳細複述之後,最後做出總結。
“那蘇世子還在鳳城鎮守?家裡這麼多人病重,皇上都沒有召他回來的意思?”
“聽說侯爺沒有上書,皇上自然也不會下詔讓蘇世子回來。”
“嗯。”姚遠之點了點頭,定候府的事情,應該在定候的掌握之中,否則這種時候他不可能還讓大兒子在邊疆鎮守。
姚遠之這次進京,除了要覲見聖上述職之外,還因爲皇上已經下了調職的聖旨,提姚遠之爲從一品都察院右御史大夫,年後到任。
雖然都察院是言官,跟兩江總督比起來算是個苦逼的清水衙門。可右御史大夫的職銜卻不容小覷。
都察院是最高檢察機構,負責監督朝廷上下數百名大小官員的言行舉止,主察糾內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
在內:督察御史對協管的兩京直隸衙門,有權查究其文卷;巡察各營奸弊,凡有私役賣放,及不行如法操練等項,指實劾奏。在外職權有:巡按,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縣官諸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
父親榮升,進入廟堂權力的中央範疇,姚延意心裡自然高興。只是,他從小受姚遠之教導,又在外歷練這一年,早就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進城的路上,除了跟父親彙報京城各府各家的動向之外,便只關心父親的飲食起居。
“父親面聖之後回府,一切都是妥當的。源兒三日後滿月,奉父親之命,並沒有鋪排宴席,只是請幾位來往親密的姻親朋友小聚而已。”
“嗯,就是這樣。除非聖上有恩旨下來,必須鋪排張揚之外,家中諸事必須謹小慎微,低調而行。京城不比江寧,多少雙眼睛都盯着呢,一步錯,步步錯,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便是這個道理。”
“是。兒子謹記父親教誨。”
姚遠之進京後第一件事便是遞交覲見的牌子,然後入住驛館等候皇上召見。
恰好皇上近日爲西北的布軍勞心費神,便降下口諭,讓姚遠之先回府聽旨。姚遠之便叩謝了好皇恩,又悄悄地塞給懷恩一個小翡翠把件兒,便收拾東西回了姚府。
岳父大人進京,衛將軍自然不能怠慢。聽說皇上下了口諭,準姚遠之回府聽旨,衛章便早一步從兵部衙門回來,去國醫館叫上夫人來姚府。卻比姚遠之還快了一步。
姚遠之進門,看見兒子媳婦女兒女婿一起在門口迎接,心裡甚是安慰。又高興地抱過小孫子,笑呵呵的把一套長命鎖,手鈴腳鈴放在孩子的襁褓裡,說道:“這孩子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是‘盛桓’二字,你們覺得如何?”
姚延意笑着嘆道:“桓桓武王,保有厥士。這個‘桓’字很是威風。”
姚遠之笑看着衛章,嘆道:“我們姚家一直以詩書繼世,對於源兒,我倒是希望他能多幾分英武之才。”
姚延意和寧氏齊聲謝過父親給孩兒賜名。幾人又說了些家常話,問過老太太和太太安,又問過姚延恩夫婦以及姚盛林的境況。姚遠之又問過衛章和姚燕語夫婦日子如何,又叮囑二人新婚夫婦要和睦相處,互相忍讓云云。
一時家宴即開,姚遠之方問:“鳳歌怎麼沒來?”
寧氏忙回道:“大妹妹早上派人過來說,侯府有些急事走不開,明兒再來給老爺請安,請老爺恕她不孝。”
“哎!這有什麼恕不恕的。一家子親骨肉,孝順不在這一朝一夕。況且,女兒家本就應該出嫁從夫,侯府現如今有諸多麻煩事,她自然以夫家的事情爲要。”姚遠之想到定候府那一爛攤子事兒,心裡也不免爲女兒心煩。
其實此時,姚鳳歌的心煩是無人能理解的。
因爲陸夫人的病情嚴重又沒有叫太醫看視,陸家人非常的不滿意。陸夫人的父親不在了,但還有兄弟陸常柏,陸常柏現在是翰林院大學士並太子少傅銜。陸家家學淵博,陸常柏曾是皇子們的啓蒙老師。就是現在的六皇子和七皇子在蕭帝師進京之前,都還跟着陸常柏做學問的。
長姐病重,定候府卻不招太醫看視,這是什麼情況?陸常柏豈能善罷甘休?
這晚,陸常柏就請了太醫院的兩名內醫正來到定候府,非要見陸夫人。
蘇光崇臥病在牀,對陸常柏閉門不見。姚鳳歌和孫氏實在沒有辦法,便請了蘇光岺過來應付。
奈何陸常柏有一張好嘴皮子,說來說去,他姐姐病了,他這個當弟弟的於情於理必須見一面,否則就是定候府不把他們陸家放在眼裡,再說下去,他就說是定候府不仁不義,視人命如草芥,他要去請皇上做主云云。
蘇光岺也說不過他,又不好把陸夫人的所作所爲給抖落出來,於是不得已答應他見陸夫人。
姚鳳歌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便在請蘇光岺過來的時候暗暗地派人去小佛堂收拾了一番,又把自己的奶孃和封氏的奶孃都派過去守着,另外又挑了兩個新買進來的丫鬟過去伺候。
因爲一早定候府便放出話來,陸夫人感染了時疫,且定候和蘇玉祥的病皆是夫人的病氣所致。後用藥不見效驗,且更添了病症,所以樑夫人才請了法師過來。法師又說陸夫人撞了邪氣,需在菩薩跟前靜養一百日,所以才把她送到了家裡的小佛堂。
這些話雖然是瞎編的,但也算編的有板有眼,陸常柏心裡就算是不相信,嘴上也挑不出毛病來。畢竟定候病了,世子夫人病了,三爺蘇玉祥也病了!定候府的主子一下病了大半兒,說是過了病氣所致一點也不突兀。
小佛堂裡此時不比往日的冷寂,炭盆有了,帳幔也有了,湯藥和服侍的奴才都十分妥當。雖然人不多,屋子裡也比較冷清,可這裡是佛堂,總以清淨樸素爲主,陸常柏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再看陸夫人,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雙目緊閉,臉色灰白,乍一看還只當是已經沒氣兒了。
陸常柏哭着上前去,伸出手指在她的頸側一試,脈搏跳動還不算太弱。於是忙止了悲聲,轉身吩咐帶來的太醫:“快請診脈。”
兩位內醫正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上前去給陸夫人診脈。
以脈象看,陸夫人果然是風寒之症,且有內外交迫之象,病的着實不輕。不過病症雖然重,但卻不至於要了性命,只要好生醫治,加以保養,不過一兩個月的功夫,差不多也能痊癒。
於是太醫又問平日所用何藥。
姚鳳歌便把銀翹丸,補心丸等常用的幾種成藥拿了出來給二人驗看。另一個太醫見是國醫館的藥盒,便道:“是姚御醫配的藥吧?這銀翹丸剛好對風寒的症狀,用這個藥不會有錯的。”
給陸夫人診脈的太醫也道:“是的,這幾種丸藥既方便喂灌,又正對了病症,十分妥當。我等若是用藥,也不過如此。所以,就不必開藥方了,還是服用姚御醫的藥就很妥當。”
陸常柏聽了這話不免懷疑:“真的假的?這姚御醫的藥這麼管用,爲何我這老姐姐病了這些時日還不見好轉?”
姚鳳歌上前回道:“回舅父,太太這幾日已經有好轉。因爲前些日子一直噩夢連連,整日整夜都睡不好,所以這幾日病的好些,反而睡得沉了些。”
陸常柏又看太醫,太醫點點頭,表示這話沒錯。
如此,陸大學士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於是又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老姐姐,叮囑姚鳳歌和孫氏好生照顧,又說了些諸如你母親平日裡持家很是辛苦,如今上了年紀,你們都要好生孝順之類的話,方纔離去。
姚鳳歌和孫氏二人送陸大學士出了小佛堂,方各自默默地舒了一口氣。
孫氏低聲嘆道:“真真這位舅爺好文采,說起話來跟做文章一樣,一套一套的。”
姚鳳歌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人家是大學士嘛,大雲朝最有學問的人哦。”
孫氏輕聲笑了笑,面上帶着幾分鄙夷之色。
姚鳳歌嘆道:“好啦,我得回去看看三爺。我父親已經來京了,今晚二哥給父親接風,燕語他們夫婦都回去了,我卻沒露面。明兒還得去給父親請安,說起來,這一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算成兩倍來用。”
這幾日定候府有五位病人,一應家事都落在了孫氏和姚鳳歌二人身上,姚鳳歌累,孫氏也不輕鬆,於是嘆道:“誰說不是呢!我這腿都快跑斷了。趕緊的回去了。”
兩位少夫人一走,李嬤嬤和封氏的奶孃也隨着走了,四個新買來的丫鬟也跟着撤了,只剩下之前樑夫人打發來的兩個婆子進來看守,小佛堂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清。
第二日,姚鳳歌回姚府給父親請安,姚遠之又問女兒一些侯府的狀況。並說要去侯府看望侯爺。
姚鳳歌勸道:“女兒來的時候,去侯爺跟前說過了。侯爺說,這幾日身上的確不痛快,不能爲父親接風洗塵,還請父親包涵些個。侯爺也料想父親會過去探病,不過侯爺也說了,定候府現在是非太多,父親可過些日子再去,也請父親不要多想。侯爺還說,不管怎樣,侯爺都把父親當成至親兄弟。”
姚遠之聽了這些話心裡便有數了,只是心裡到底對蘇玉祥不滿,又問姚鳳歌:“你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姚鳳歌明白,父親問的自然是嫡子未出,妾氏先後有孕的事情,於是只得照實說:“以我跟三爺現在的境況,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就算是爲了月兒打算,我也必須這樣。將來月兒還有個庶出的兄弟或者妹妹相互扶持,總好過一個人孤苦伶仃。”
“你這是什麼糊塗打算!”姚遠之對此事深爲不滿。
姚鳳歌便上前去半跪在姚遠之跟前,低聲說道:“父親,這是女兒自願的。這事兒您就別管了。”
“你呀!這是要自討苦吃。”姚遠之嘆了口氣,又道:“過了年老太太和你母親就過來了。到時候讓你母親幫你料理一下。那兩個妾氏是我們陪嫁過去的丫頭吧?”
“是的,琥珀的父親是咱們家的管事呢。”姚鳳歌說道。
姚遠之又嘆道:“這還好說,他們的家人都在府中,將來有什麼事情也好控制。”
姚鳳歌聽了父親的話,心中感慨,不免又傷感了一回。
卻說姚燕語命長矛抓緊時間把輔國將軍府的西跨院收拾出來,又把常年關閉的西角門拆了,重新修建了一個寬敞的西門,然後把西跨院給獨立出去。
長矛納悶的問:“夫人,西跨院雖然暫時沒人住,但也沒必要給獨立出去啊。這樣將軍府的格局可就小了。”
“不用那麼多廢話,讓你怎麼做你只管怎麼做好了。”姚燕語皺眉說着,又補了一句:“如果人手不夠的話,把給唐將軍修宅子的人先調過一部分來。西跨院這邊務必在年前弄好。”
“是。”長矛不敢多言,只躬身答應。
姚燕語這纔出輔國將軍府的二門,認鐙上馬,往國醫館去了。
“哎!這眼看快過年了,夫人怎麼跟宅子較上勁兒了!這過年的東西還都沒準備呢!”長矛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往回走。
唐蕭逸從南院出來,剛好聽見長矛的感嘆,因笑道:“你這刁奴,竟敢背後說夫人的壞話?”
“呃,二爺。”長矛忙朝着唐蕭逸躬了躬身,“早。”
唐蕭逸已經接受了不知道自己將娶誰當媳婦的事實,索性也淡定下來。反正不是蘇玉蘅,其他是誰都無所謂了。於是有些玩笑的問長矛:“夫人又讓你辦什麼差事?爺的宅子什麼時候修好?”
長矛無奈的回道:“現在,爺您那宅子不重要了。夫人吩咐了,先把西跨院收拾出來,還要把西角門拆了,單獨蓋個大門,把西跨院獨立出去。”
“爲什麼?”唐蕭逸納悶的問,“難道我的婚事取消了?”
“喲,呸呸!這進了臘月就是過年,二爺您說話可悠着點。好好地婚事怎麼能取消呢?”長矛一邊吐着唾沫一邊搖頭擺手。
取消了最好,爺現在完全沒有娶親的打算。唐蕭逸笑了笑,擡手拍了他的後腦勺一把:“趕緊的辦差去吧,小心誤了差事,夫人抽你鞭子。”
“纔不會呢。夫人只會用針扎我。”長矛扁了扁嘴巴,蔫兒頭耷拉腦的走了。
唐蕭逸看着長矛那累的跟狗一樣的背影,好不厚道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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