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方纔不過是勉強鎮定,如今蘇昭儀一喊,頓時慌了神,完全按陸心顏的吩咐行事了。
幾人進到殿內,白芷迅速上前,握住面色慘白的蘇昭儀的手,“蘇昭儀,我會保住你的孩子的,你放心,放鬆些,你若緊張,腹中皇子也會跟着緊張。”
她的聲音溫柔中帶着力量,蘇昭儀深吸幾口氣後,略微平靜下來。
白芷迅速把了脈,取出銀針在蘇昭儀身上紮了幾針,蘇昭儀感覺身下不再出血,心中大定,“孩子,我的孩子沒事了吧?”
“沒事了。”白芷溫柔道:“您先睡會,等會太醫來開幾副安胎藥,保證孩子以後都健健康康的。”
蘇昭儀因爲懷孕嗜睡,白天睡得多,晚上入睡有些難,心緒不寧之際到院中散步,菡萏見風大回房去拿披風,哪知就遇上了那種事。
她一想到那鬼模樣,仍忍不住發抖,“那‘鬼、鬼’抓住了嗎?”
白芷道:“沒有鬼,那是有人假扮的,您的宮女將她抓住了,明天您醒了,便可以審問。”
蘇昭儀這才完全放下心,緩緩閉上眼。
這時,外面傳來小宮女們整齊的聲音,“參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陳妃娘娘!”
“蘇昭儀有沒有受到驚嚇?”太后威嚴道。
有個宮女戰戰兢兢道:“嚇…嚇到了,還見了…見了紅!”
“什麼?”太后大怒,蘇昭儀腹中懷的可是她的皇孫!“你們怎麼照顧蘇昭儀的?太醫請來了沒?”
“去…去請了。”
“都給哀家拉下去!”
宮女們齊齊痛哭,“太后饒命!”
陸心顏和白芷以及菡萏從裡面出來,跪在地上行禮後,菡萏道:“太后娘娘,蘇昭儀現在沒事了,正在休息。”
太后一楞,“沒事了?不是說…”見紅兩字她實在不想親口說出,那是她的親皇孫啊!
菡萏道:“回太后娘娘,蘇昭儀先前是有些危險,多虧了宮少夫人身邊的白芷姑娘替她施針,蘇昭儀現在已無大礙。”
“宮少夫人?你怎麼會在這裡?”太后這才注意到菡萏身邊跪着的陸心顏,細想之下,心頭極爲不悅。
蘇昭儀受了驚嚇,陸心顏恰好帶着個曉醫理的丫鬟在此,很難讓人不懷疑,整件事就是陸心顏自編自導的一齣戲,目的是爲了通過討好蘇昭儀來討好太后,準確說,是討好蘇昭儀腹中皇子來討好太后。
陸心顏從太后語氣中聽出她心中所想,“回太后娘娘,百花宮內鬧鬼,臣婦怕鬼驚擾宮中貴人,便帶人一路追趕來此。”
“胡說!宮中有天子龍氣保護,怎會鬧鬼?”皇后訓斥道。
陸心顏道:“皇后娘娘說的是,臣婦先前不知,現在知道了。這鬼已經被捉住,確定是人爲,百花宮裡大小宮女皆可作證。”
“何人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宮中裝神弄鬼?”太后勃然大怒,“人在何處?給哀家押上來,哀家倒想瞧瞧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菡萏道:“回太后娘娘,因那扮鬼的人先前模樣太過駭人,奴婢怕她明日會嚇壞蘇昭儀,命人將她押下去洗乾淨,奴婢現在就將人帶上來。”
不一會,兩名宮女押着一個全身白衣披頭散髮的女子過來,那女子前面頭髮還滴着水,看來是方纔宮女替她洗臉時弄上的。
她低着頭,頭髮擋住大部分臉,看不清模樣,不過這白衣黑髮的模樣,若是半夜無端遇到,也會嚇掉半條命。
老人家更信鬼神,太后心中一跳,別開眼。
陳妃見狀道:“你們怎麼辦事的?也不曉得幫她收拾一下,嚇着太后娘娘了。”
菡萏及幾個宮女忙跪下請罪,“對不起,太后娘娘,奴婢一時心急…”
“好了,起來,這也不關你們的事。”太后扭頭看向皇后:“皇后,你去問問,是哪宮的人,受了誰的指使來害蘇昭儀腹中皇子?”
“是,太后!”皇后走上前,威嚴地看着白衣女子,“說,叫什麼名字,哪宮的?爲何裝神弄鬼?”
“回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丁…丁香。”丁香趴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
“丁香?”皇后衝口而出,“你是昭陽宮的丁香?”
昭陽宮是武婉的住所。
“回皇后娘娘,正是奴婢。”
“胡說!”皇后鳳眼一瞪,與武婉幾分相似的容顏上,露出一國之母的威儀,“長平怎會陷害蘇昭儀?”
表面上是長平,可若有心人之人一聯想,定會以爲是她這個皇后容不得人,不允許蘇昭儀生下皇子。
“太后娘娘,臣妾相信長平絕不會害蘇昭儀腹中皇子,那孩子若生下來,可是她的皇弟啊,她哪會如此狠心?請太后娘娘明鑑!”皇后急忙爲自己辯解。
太后眼底閃過微妙的光芒,抿着嘴一言不發。
皇后瞧她模樣知道是心底對自己有了懷疑,遂道:“太后娘娘,臣妾知道這事會有人推到臣妾頭上,可自打二皇子出世後,這宮裡出世的皇子公主還少嗎?蘇昭儀若生下皇子,按排行排在十二,臣妾連皇孫都有的人了,何必生出害人之心?”
皇后的意思直白點就是說,蘇昭儀腹中懷的是皇子還是公主,不生下來誰都不知曉,宮裡人皇子皇子的說,不過是爲了博個好意頭,就算生下的是皇子,二皇子可是連兒子都有了的人了,現在的皇后二皇子以及他們身邊身後的勢力,誰會在意一個皇口小兒?
太后聽後若有所思,皇后說得沒錯,她沒有要害蘇昭儀腹中孩子的理由!太后先前過於憂心自己的孫子,一時沒多想,現在一想知道是自己懷疑錯了皇后,“哀家知道了,皇后你再問問,這件事情到底怎麼回事?要是有人想趁機嫁禍給長平,哀家決不輕饒!”
皇后見太后相信了她,心中一鬆,她雖爲六宮之主,可太后的勢力不容小覷,“是,太后娘娘。”
她凌厲雙眸掃向丁香,“丁香,將整件事交待清楚,若有半句虛言,嚴懲不怠!”
丁香哭道:“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寒梅姐姐吩咐奴婢扮成這樣,趁黑去到百花宮,後來被宮少夫人發現,敲鑼打鼓地喊着抓鬼,奴婢一路跑,不知怎的就跑到了這合歡宮,當時蘇昭儀正在散步,見到奴婢尖叫一聲就暈過去了,奴婢知道蘇昭儀懷了皇子,心中害怕,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被宮少夫人抓住了。”
陸心顏一開始就說了百花宮鬧鬼,她們怕鬼驚擾貴人,一路喊着抓鬼,尾隨着丁香纔來了合歡宮。
所以這一切真的只是湊巧?皇后暗忖,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想害蘇昭儀推到長平頭上,一切都好說。
“元春,去將寒梅叫來!”皇后對着身邊的大宮女道。
太后冷哼一聲,“直接將長平叫來!寒梅是她的人,難道別人還能指使寒梅不成?哀家倒要問問長平,爲什麼讓人半夜扮鬼跑去百花宮?還有這百花宮是誰負責的?爲什麼一個宮女太監都沒有?”
“太后娘娘,方纔幾個裝神弄鬼的宮女,末將已經全部抓住,聽候太后娘娘發落!”一道清冽動聽的男嗓傳來,陸心顏心口一跳,這傢伙怎麼來了?
“竟然驚動了御林軍!?”太后眉頭一皺,“帶進來。”
“太后娘娘,幾人裝扮有些嚇人,請太后娘娘掩住鳳眼,莫被驚嚇到。”蕭逸宸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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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太后皇后等來的到來,合歡宮裡點上了宮燈,整個宮中亮如白晝,當一抹深藍色身影走進時,那極深的藍,在這光亮中,如山石般沉穩挺拔,又如松竹般飄逸瀟灑。
“末將參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陳妃娘娘。”蕭逸宸單膝跪地,腰桿筆直,氣勢如箭,端的是一派錚錚男兒之度。
太后見得歡喜,“左郎將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太后娘娘。”蕭逸宸起身後,右臂在空中劃過一道有力的弧度,緊接着四個御林軍,帶進來四個同丁香一樣裝扮的白衣宮女。
丁香被扯掉假舌,又被洗乾淨臉,雖有些瘮人倒還好,這四人就真是把太后皇后陳妃等一衆女眷,着實嚇得心口突突跳。
若不是太后在此,只怕不少宮女要尖叫着跑開了。
太后氣得渾身直顫,“長平也太不懂事了,半夜讓人弄得這麼駭人出來嚇人,若是不小心嚇到了皇上怎麼辦?”
武婉近日沒少在她耳邊暗示陸心顏的不是,加上方纔陸心顏和丁香的說詞,太后已經知道武婉此舉是針對陸心顏,哪知被陸心顏發現,半真半假地鬧着要抓鬼,將這件事情鬧開,結果連累了無辜的蘇昭儀。
太后想起中午因爲御膳房送少了膳食,陸心顏就借送菜孝敬封氏,讓她知曉她被虧待一事,心裡覺得這女子氣量真是狹小,一點點委屈就要鬧得人盡皆知,非要人替她作主不可!當下心裡對陸心顏更不喜了。
皇后立馬跪下求情,“太后娘娘息怒,是臣妾教導無方,以後臣妾定會好好教導長平!”
“這次的事情,你自己看着處理,哀家沒眼看!”太后氣呼呼地道。
“是,太后娘娘!”皇后道:“寒梅五人裝神弄鬼害得蘇昭儀差點小產,即刻處死!楊才人管理百花宮不當,加之下午當衆失儀,丟盡後宮妃嬪臉面,打入冷宮!長平年少貪玩,無意間差點闖下大禍,罰她…禁足三月!太后娘娘,您看這樣處置如何?”
太后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陳妃柔聲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蘇昭儀受到驚嚇,需好好靜養,妾身想留在合歡宮,仔細照料她一段時日,您們看如何?”
太后面色這才緩了些,“還是陳妃想得周到,哀家準了,你好生幫忙看着蘇昭儀,需要什麼直接向內務府要。”
“是,太后娘娘。”陳妃道。
“太后娘娘,蘇昭儀正在休息,咱們先離去,免得打擾她休息。”皇后趁機道。
太后本來有些不滿,一聽這話便不再說什麼,只道:“陳妃,讓太醫好生看看蘇昭儀。”然後走了。
“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一走,合歡宮嘩啦啦走了一大片,包括蕭逸宸帶着巡夜的御林軍。
只有陸心顏白芷還有跟在蕭逸宸後面來的青桐幾人。
陳妃微笑道:“宮少夫人,你也回去好生歇息,莫誤了明晚的表演。”
“謝陳妃娘娘,臣婦告辭!”
回去的路上,陸心顏問:“你們怎麼會碰到蕭世子?”
青桐道:“蕭世子說他這幾日值夜,巡邏時聽到呼聲,便帶人過來了。”
陸心顏嗯了一聲,宮中十二個時辰都有御林軍巡邏,雖然嬪妃居所不能輕易靠近,但那廝功夫好,耳聰目明,聽到呼聲帶人過來不足爲奇。
白芷有些擔憂道:“小姐,我看太后娘娘對小姐你好像有些不滿,這是我們是不是做錯了?這裡畢竟是皇宮!”
“太后不喜歡我,有沒有這件事都會不喜歡,那我何必爲了她委屈求全?二公主長安公主生辰在二十八,不管太后最後選誰爲她製作華裳,我都要陪祖母過了公主生辰才能離開,以長平公主的脾性,一次不成就會有二次三次,若是普通玩笑便罷了,出手便是致命,根本不當人命是命,我絕不會等出了事纔去求太后查明!事情鬧開來,雖然不能完全杜絕長平公主對咱們的陷害,但總能震懾一些暗藏私心的人,想通過暗害咱們得到公主的賞識,也要看自個有沒有着個命!”
小荷道:“就像那個楊才人?”
陸心顏點點頭,道:“楊才人被打入冷宮後,新派來的人定不敢再幫長平公主,最少在百花宮,咱們可以先睡幾天安穩覺!”
剛纔那一鬧,百花宮裡已經點起了燈,看到在她們院門口探頭探腦的楊柳兒,陸心顏暗道不好。
方纔所有人都出來了,院門大開,若有人趁機進去毀了明日表演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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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此,不得不說武婉這招調虎離山之計真是高明,方纔那種情況,陸心顏斷不會將人分成兩批,一部分去追鬼,一部分守在這,結果就顧此失彼了。
“宮少夫人,方纔你們院裡動靜鬧得這麼大,沒什麼事吧?”李琴萱披着衣裳打着燈籠出來,不好意思道:“我和丫鬟膽子都小,一聽說鬧鬼都嚇得躲起來不敢出來,後來聽來點燈的宮女說是有人假扮的,這才安心些,宮少夫人你們還好吧?”
“青桐,帶着大家先進去,好好檢查一下。”陸心顏特意加重檢查兩字,青桐幾人明白過來,面色一變,迅速走進去,與楊柳兒擦肩而過。
楊柳兒翻個白眼,扭着腰走過來,不陰不陽道:“李姐姐,你說這百花宮住了三人,這裝神弄鬼之人,爲何只嚇別人,不嚇咱們?怕不是有些人仗着太后得罪了人,遭人報復,連累咱們也沒個好覺!真是晦氣!”
李琴萱尷尬道:“楊妹妹別胡說,都說了是長平公主貪玩,宮少夫人運氣不好,咱們運氣好些罷了。你再胡說,小心被外面的宮女太監聽到,告到皇后那去,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楊柳兒這才閉了嘴,冷哼一聲,“李姐姐,我去睡了,明天還得表演呢,咱們可都是沒後臺的人,得靠自己,你也早些去,免得睡眠不足,影響明晚發揮,讓別人得逞了。”
李琴萱趕緊道:“楊妹妹先去睡。”
楊柳兒下巴一揚,學着宮裡貴人的走路姿勢,高傲地走了。
李琴萱道:“宮少夫人,實在對不住,楊妹妹估計是被吵了覺,心裡不爽,說話才這般,咱們雖是競爭關係,但能相聚宮中,也是緣分一場,過幾日一別後,今生今世也未必有相見的機會,宮少夫人別往心裡去!”
陸心顏微微一笑,“李小姐多慮了,我從未將楊小姐說的話放在心上。”
連這個人都懶得放在心上,何況她那種酸酸的話,更不會放進心裡半分!
李琴萱先是愣了愣,很快露出歡喜的神情,“那就太好了!宮少夫人,夜很深了,我不打擾你進去休息,我先回去了。”
“李小姐明日見。”
進去院中,青桐幾人已將明晚表演用的衣裳檢查完,“小姐,沒發現異常。”
陸心顏皺起眉頭,難道是她想多了?“大家辛苦一點,將這院子裡裡外外再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多出什麼東西或是少了什麼東西。”
“知道了小姐。”
青桐幾人又花了一個多時辰,全部物件清點一遍,裡外仔細檢查,連牀底桌腳都沒放過,仍然沒有發現半分異常。
“或許是我多心了,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明天大家都小心些。”陸心顏道:“先睡吧。”
折騰了一晚,此時人人都困得睜不開眼了,聽聞此言,立馬爬上牀睡了。
收到禁足消息的武婉,神情很平靜,完全沒有被禁足的憤怒,一旁的小宮女被嚇得戰戰兢兢的。
武婉面無表情地道聲知道了,讓前來宣旨的太監回去向皇后覆命。
“來人,伺候本宮歇息!”武婉走向寢殿,以前服侍她的寒梅幾人被直接處死了,現在身邊都是新人。
新調到身邊的宮女笨手笨腳,替她解發時不時扯到她的頭髮,武婉不耐煩地喝道:“連伺候都不會,要你何用?滾下去!”
宮女含着兩泡眼淚下去了。
武婉看着銅鏡中自己的樣子,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鬧鬼之事嚇不到陸心顏,是她意料中的事,不過後面一切,卻順利的很,雖然與她的計劃有些偏差,但卻朝着她想要的結果運行着。
陸心顏,你等着,後面纔是真正讓你狠跌跟頭的時候!
唯一略爲可惜的,自己有段時間不能出宮,寒梅幾人被處死了,得心應手的宮人又得重新訓練。
算了,過些日子再向母后要兩個調教好的宮人就行了。
武婉解開頭髮,打個哈欠,心情滿意地上牀休息。
——
好在表演是明晚,白天沒什麼事,陸心顏幾人便睡到中午纔起來,用過膳後開始梳洗妝扮。
負責百花宮的換了位劉才人,性子比較膽小,昨晚鬧鬼之事發生後,皇后處罰了一批人,劉才人不敢多事,任由百花宮裡三人自行活動,只在下午的時候,派了位宮女過來,提醒她們晚上的表演千萬別出岔子。
御花園裡,到處張燈結綵,七彩琉璃燈,各色宮燈,映照在滿園炫麗多彩的鮮花上,猶如人間仙境。
妃嬪們個個盛裝出席,打扮得花枝招展,因爲誰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突然興致大發,跑來湊一腳。
宮中妃嬪衆多,受寵的卻只有那幾個,有些半年一年都難見皇上一面,這樣的機會,沒人想錯過。
今晚的重點是華衣祭上三位勝出者的服裝展示,不過難得宮中妃嬪們公主們聚集在御花園,自然不會只有服裝展示。
最初安排的是歌舞表演,歌聲動聽,舞姿優美,妃嬪們卻個個心不在蔫,除了年紀大喜歡熱鬧的太后,興致高昂地拉着皇后和封氏說話。
“皇上駕到!”隨着太監一聲高呼,原本沒什麼生氣的御花園,突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瞬間活了起來。
妃嬪們個個面露喜色,宮燈照在臉上,如塗了一層胭脂,眼裡春水盪漾,神情嬌羞動人,“妾身參見皇上!”
這一代的天武皇帝,號隆德皇帝,未到四十,生得儀表堂堂,身形雄偉,雙目如矩,通身的天子威儀。
“兒臣參見母后。”
太后樂呵呵地道:“免禮免禮,皇帝來得巧,這衣裳展示環節,正要開始。”
隆德帝挨着太后坐下後,略一擡手,“平身。”
底下行禮的妃嬪紛紛起身,面帶羞怯地悄悄看向上座正中自己的男人。
可惜隆德帝此時的眼光停留在太后身上,對那一道道渴盼的眼神,視若無睹,“母后,今晚的表演可還滿意?”
“皇帝這一來,大夥不滿意也滿意了。”太后打趣道,這天下能跟隆德帝這般說話的,怕也只有太后一人了。
“母后教訓的是,朝中最近事多,朕確實疏忽了,等過兩天忙完了,朕定會多抽些時間出來關心一下大家。”
太后點點頭,“這朝中的事,永遠忙不完,皇帝得注意自己身子。對了,昨晚蘇昭儀受了些驚嚇,哀家讓她在合歡宮裡休養,皇帝明日若得閒,去看看她。”
“蘇昭儀沒事吧?”御林軍是隆德帝直接領導的軍隊,只效忠他一人,昨晚的事情驚動了御林軍,隆德帝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早就一清二楚,包括蘇昭儀安然無恙的消息,但後宮之事由太后和皇后主管,爲了維護兩人顏面,隆德帝才裝作毫不知情有此一問。
太后對此心知肚明,隆德帝給她面子,她也很照顧隆德帝的面子,所以昨晚並沒有要求御林軍封鎖此事,不得對任何人提起,“太醫診治過,蘇昭儀和腹中皇子均無事,好生調養幾日便無礙了。”
“兒臣不孝,一切勞煩母后了。”隆德帝道。
皇后連忙惶恐不安道:“皇上,都怪臣妾管教無方,纔出了這種事。”
“皇后確實有責!”縱容武婉做出這等有失公主顏面的事情,當然是皇后的問題了。
隆德帝對着後宮中人說話,甚少這般嚴厲,皇后心頭一驚,慌忙跪下,“臣妾知錯了,請皇上責罰。”
“後宮瑣事繁多,總有不周全之處,怪不得皇后疏忽,哀家這個太后也有不盡之處。”太后打着圓場,帝后不和,是國之大忌,帝后太和,她這個太后又變成多餘,所以對於如何平衡好帝與後之間的關係,即不影響國運又能顯示出她太后的地位,這一點,太后做得遊刃有餘。
“母后千萬別這麼說。”隆德帝淡淡看了一眼皇后,“起來吧,以後該好好管教的,定要好好管教!”
“臣妾知道了。”剛纔那一眼如千斤壓頂,皇后後背都溼了。
歌舞結束後,到了華衣祭幾人表演時間。
表演的順序,是按照勝出時的排名倒過來出場。
先是楊柳兒,再是李琴萱,最後陸心顏壓軸。
悠揚清雅的絲竹聲起,楊柳兒第一個出場了,明黃色的短襦,石青色的煙水曳地長裙,腰間繫着丁香色的絲帶,臂彎間同色丁香色披帛,身上環佩丁當,頭上步搖晃動,腳下步步生蓮,踩着絲竹聲而來,翩然出塵。
她眉間貼着梅花花鈿,那花鈿不知是什麼材質製成的,竟然發着瑩瑩的光,襯得整張小臉嬌豔如花,雙眸嫵媚盈盈,所有人的眼光,頓時被她眉間花鈿吸引,無人注意她身上的衣裳。
楊柳兒暗自得意不已,單論衣裳的設計精妙,不管她如何否認,都是陸心顏獨樹一幟,那種靈氣無人可及!
所以楊柳兒便打起了別的主意,某日把玩琉璃時,見那琉璃遇光便會發光,靈機一動,便着人將碎琉璃黏在花鈿上,一試之下,效果果然大好!
其餘幾名宮女同楊柳兒類似打扮,只是額間沒有會花光的花鈿,更將楊柳兒襯成全場焦點。
妃嬪們看得出神,隆德帝亦瞧得龍心大悅,同太后道:“這次華衣祭的表演,倒是出彩!”
皇后聽後,面色微變,悄悄看了看隆德帝的眼神,見他似乎只是隨口一說,並無他意,遂放下心來。
宮中妃嬪衆多,隆德帝又非重欲之人,三五天不臨幸後宮是常有的事,雨露本就難均,再有新人入宮,只怕妃嬪們又要吵鬧不停了。
楊柳兒下場後,皇后吩咐宮人,“楊小姐別出心裁,太后、皇上和本宮甚喜,賞!”
“是,皇后娘娘。”
接下來是李琴萱,蘇繡月華錦衫,配霞彩千色梅花嬌紗裙,飛天髻上插的不是常見的用金玉製成的布搖或釵,而是有鮮花編成的釵,胸前乳白珍珠瓔珞,配上五彩鮮花點綴,腰間亦用細小的花朵串成一條腰帶,整個人浪漫唯美得如同花中仙子。
微風一吹,香氣襲來,也不知是御花園的花香,亦是李琴萱身上的花香。
“這位心思也不錯!”隆德帝又讚了一句。
皇后此時心中已平靜,結束後同樣對宮人道了一句,“賞!”
最後壓軸的是陸心顏幾人。
激昂的絲樂一響,隆德帝頓時來了興致,前兩位都獨出心裁,讓他對最後這壓軸表演心生期待。
緊接着,絲樂聲漸緩,夾雜着有節奏的“咚咚”聲,四名各有千秋的女子上了臺。
白底淺橙花的短襦配淺橙色的百迭裙,新穎的套頭式設計,從頸部延伸出兩條絲帶系成蝴蝶結。
淺橙色的短襦對襟邊上鑲着月牙色花邊,一直延伸到同色裙腳,裙腳用拼接式的手法,用月牙色花邊打成褶皺形成荷葉裙腳的效果。
長至膝蓋的淺橙色羅衫,配着白底淺橙色長裙,灑脫隨意,配上一條白底淺橙色的長絲巾,飄逸大方。
月牙色衫打底外罩淺橙色背心,淺橙色長裙外罩月牙色薄紗,頸間手指粗的淺橙色絲帶,在頸後系成蝴蝶結,兩條絲帶隨風飄動。
四人面上神情不同楊柳兒和李琴萱或嬌俏或溫柔的溫婉淺笑,而是目空一切的傲氣,渾身散發着唯我獨尊的氣場,充充斥着整個御花園。
鼓點如心跳,妃嬪們目不轉睛,連先前會贊幾句的隆德帝,也會吸引住全部注意力,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隨着鼓點打着拍子。
定位、轉身、傲視羣芳,亦驚豔衆生!
第二圈時,幾人身上多了一件衣裳,皮衣、風衣。
硬朗與柔美的相搭配形成的衝突美,讓所有人大開眼界,即使是先前看過一次的孔淑妃楊妃陳妃及幾位公主,仍是不由自主地再次被吸引,更惶論之前未看過的人。
轉身的時候,與陸心顏擦肩而過的掠月,忽然腳一崴,整個人向陸心顏撲去,陸心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崴腳了嗎?”
“鞋跟斷了。”鞋跟斷了而崴了腳,掠月的聲音帶着痛苦。
“堅持一下,接下來配合我就成。”陸心顏一手放在掠月腰間,一手抓住掠月右手,“將手放在我左肩上。”
掠月依言照做。
陸心顏帶着她跳起了簡易版的華爾茲:慢三。
打鼓的太監很是醒目,陸心顏跳了幾步後,那節奏便跟上了。
彭恰恰,彭恰恰,通過膝、踝、足底、跟掌趾的動作,身體升降、傾斜、擺盪,帶動舞步移動,舞步起伏連綿,舞姿華麗典雅。
青桐梳雲見狀,立馬意識到出了問題,迅速組合到一起,學着陸心顏與掠月跳起來。
梳雲掠月從小接受歌舞訓練,雖然是從未接觸過的舞步,但很快就掌握了大概,讓人絲毫看不出破綻。
兩對人舞近的瞬間,陸心顏小聲道:“掠月崴了腳,等會我們換人,青桐你帶掠月,用些功夫。”
三人心領神會,再次靠近時,四人互換。
陸心顏和梳雲繼續跳着慢三,青桐則將掠月摟起離地,像耍雜耍一般,時上時下,惹得底下一陣驚呼,更是看得興奮異常。
兩人衣裙翩翩,旋轉間似仙女從天而降,最後的瞬間,青桐雙手將掠月舉到半空,掠月擺出飛天的造型,陸心顏和梳雲分別跪在青桐兩邊,雙手一上一下晃動。
“祝願太皇、後上、皇后洪福齊天,祝願天武國泰民安,威震四海!”
“好!跳得好,說得好!”隆德帝第一個哈哈大笑,帶頭鼓起掌來,他這一帶頭,御花園裡頓時掌聲如雷。
先前隆德帝只贊心思不錯,這次卻連說三個好,更加欣賞哪位一目瞭然。
皇后微笑吩咐道:“宮少夫人,重賞!”
賞與重賞,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太后勉強陪着笑了笑,她本不屬意陸心顏,即便陸心顏的衣裳再漂亮,她心中對她有了成見,便打定主意不會選她爲長安製作十六歲的生辰華裳。
可沒想到,忙碌了幾日的皇帝,會突然降臨御花園,更沒想到,他會對陸心顏的表演讚賞有佳。
皇帝一向孝順,任何時候都給足太后面子,太后也不願拂了他的意,便道:“皇帝,哀家瞧這三個丫頭都不錯,本想挑一最出衆之人出來爲長安製作華服,現在倒有些犯難了,哀家想着,不如讓她們三人各作一套,到了長安生辰那天,長安喜歡哪套就選哪套可好?”
當年瑞王之事隆德帝十分清楚,太后心中的膈應隆德帝亦十分明白,雖然他本人屬意陸心顏,但這種小事,他是不會同太后作對的,“一切全憑母后作主,兒臣無意見!母后,兒臣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先告退了。”
“恭送皇上!”
隆德帝走後,隨後太監宣佈了太后的懿旨。
楊柳兒和李琴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本來在陸心顏幾人沒跳舞之前,楊柳兒還覺得憑藉自己的巧妙心思,尚有一線機會,等跳舞之後,聽到皇上的稱讚和掌聲,楊柳兒覺得自己徹底涼了。
心灰意冷之際,哪知最後峰會路轉,自己居然又有機會了!
懿旨一宣佈完,宴會便散了,剛纔還熱鬧非凡的御花園,瞬間變得冷冷清清。
青桐扶着掠月,白芷上前檢查,掀開衣裙,倒抽口氣,腳踝處已紅腫得嚇人,用手輕輕一按,掠月就痛得直飆淚。
“先回百花宮。”陸心顏沉聲道。
幾人還未出御花園,便碰到在那處等着的陳妃,她一見幾人,便笑着道喜:“宮少夫人,沒想到太后臨時改變主意,恭喜你!”
“謝陳妃娘娘,臣婦的丫鬟剛剛在後面…”陸心顏話未說完,便被陳妃打斷,“咦?宮少夫人身上擦的香,清雅芬芳,可是蘭花香?”
陳妃用力嗅嗅,讚道:“本宮聞過許多人調製的蘭香,唯宮少夫人身上這蘭香最獨特雅緻,有蘭的高潔,不帶一點雜質。”
陸心顏道:“陳妃娘娘喜歡,臣婦明日讓人送您一瓶。”
“真的嗎?那本宮就不客氣了!”陳妃歡喜不已。
“陳妃娘娘,臣婦的丫鬟剛纔扭到了腳…”
“實在對不住!”陳妃這才注意到表情痛苦的掠月,連忙道歉讓開,“快扶她回去好好瞧瞧,需要什麼藥材儘管派人來跟本宮要,不用客氣!”
“謝謝陳妃娘娘!”
掠月腳走不得,青桐便抱起掠月,幾人很快回到百花宮。
白芷細細看了一番後道:“還好沒傷到筋骨,不過這淤血得儘快散開。”
她拿出一瓶藥油,又遞給掠月一塊小木頭,“這藥油活血去淤,擦上後用力按摩幾日便會見效,不過會有些痛,掠月你忍着點,咬住這個,免得咬傷自己。”
掠月含淚點點頭,將小木頭咬住,白芷將藥油倒在手心,用力按上去,掠月痛得渾身一抖,牙齒死死咬着木頭,不讓自己叫出聲,不過斷斷續續地悶哼還是少不了。
按了一會,青桐見白芷滿頭是汗,便主動請纓。
她是習武之人,手勁大,按得掠月直抽冷氣,身體越發僵硬。
時間一長,痛意散去,慢慢便覺一股熱意從腳踝處蔓延至全身,掠月漸漸放鬆下來。
見掠月度過了最痛苦的時刻,陸心顏冷聲道:“梳雲,將掠月剛纔穿的鞋子拿過來。”
千防萬防,沒想到還是被人在鞋子上動了手腳。
昨天早上進宮到現在,這些衣裳鞋子一直有人照看着,唯一全部人都離開的,只有昨天晚上的鬧鬼事件。
“小姐,鞋子拿來了。”梳雲將壞掉的高跟鞋遞給陸心顏,高跟鞋的跟像斷了的手臂一樣垂着,將鞋跟與鞋身合上後,能看到利刃割過的痕跡。
“對不起小姐。”梳雲慚愧道:“昨晚鞋子是我檢查的,是我檢查得不夠仔細,被人動了手腳也沒發現,害掠月扭傷腳差點砸了表演,請小姐責罰!”
陸心顏搖搖頭,“不關你的事!高跟鞋是新鮮之物,你們不懂如何避免被人暗害很正常,是我疏忽了,我應該親自檢查纔是。”
“小姐,這事是不是又是長平公主派人做的?”白芷問道。
青桐哼了一聲,“除了她這宮裡還有誰這麼無聊?”
白芷又問,“那她的內應是誰?見過這高跟鞋的人不多,連我們都不知道如何毀壞又不被人發現,那內應如何會知道?”
陸心顏冷笑道:“你們不知道,是因爲你不擅長縫製類的針線活。”
“小姐是懷疑…李小姐和楊小姐?”白芷抽口氣。
“不是懷疑,肯定是她們其中一人!”陸心顏道。
昨晚她就覺得鬧鬼一事沒那麼單純,不過當時什麼都沒發現,以爲是自己多想了,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她猜中了。
梳雲恨聲道:“肯定是那個楊柳兒!昨晚回來的時候,她正在咱們院門口探頭探腦的,說不定是剛從裡面出來,恰好遇到咱們回來,才故意裝出想進去看看的樣子!”
“小姐,這事你打算怎麼辦?”白芷道:“要將此事稟告太后娘娘嗎?”
“不用!這事現在沒有證據,楊柳兒可疑,李琴萱暫時也脫不了嫌疑,若告到太后那裡,說不定反被人誣陷,說我故意將此事推到她們頭上,好讓太后取消她們爲長安公主製作華裳的資格!”
青桐氣憤道:“難道就這樣放過那人?太不爽了!”
陸心顏紅脣勾起一抹冷酷邪肆意的笑,“想害我在表演上當衆出醜,害掠月扭傷了腳,我豈會放過?接下來爲長安公主準備華裳的這五天,那人定會按捺不住再次動作,到時候我們就來個甕中捉鱉,人贓俱獲!”
“小姐已經有法子了?說來聽聽。”青桐雙眼一亮。
“還有時間,不急,這兩天先靜觀其變。”陸心顏道。
昭陽宮,被禁足的武婉,得知陸心顏不僅沒有當衆出醜,反而臨機應變跳起從未見過的舞蹈,讓隆德帝大加讚賞,出盡風頭時,氣得將茶盞扔到地上,“沒用的東西,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水花四濺,茶盞在華貴地毯上打了個轉,報信的小宮女嚇得直接跪在地上,“請公主恕罪!”
武婉怒道:“還不快滾下去,等着挨板子嗎?看到你那蠢樣,本宮心裡就覺得煩!”
“是,公主!”小宮女含淚退下了。
武婉暗自生了一會氣後,很快平復下來,也好,陸心顏今日受到賞識大出風頭,正好讓明日的計劃更加合理。
——
百花宮離長安公主住的鳳陽宮,一南一北,爲了能讓陸心顏幾人減少來回的時間,儘快製出生辰華裳,太后命三人搬到長安公主的偏殿。
早上百花宮宮門一打開,陸心顏便見到陳妃身邊的小太監小喜子,正焦急地走來走去,“小喜子,發生什麼事了?”
“宮少夫人,見到你太好了!”小喜子趕緊迎上來,“陳妃娘娘昨晚在御花園裡吹了風,頭疼得厲害,合歡宮爲蘇昭儀把脈的太醫已經替娘娘瞧過了,說是老毛病,讓她多休息,陳妃娘娘想到前天白芷姑娘幫她艾灸後頭痛立緩,便想請白芷姑娘去幫她艾灸緩解一下。”
“白芷在收拾東西,你稍等,我去喚她。”掠月腳受了傷動不了,收拾的事情落在青桐幾人身上,這次先去拜見長安公主,陸心顏便沒有帶人。
她轉身進去喚來白芷,同時將一瓶蘭花香水遞給小喜子,“這是我昨晚答應送給陳妃娘娘的,你順便帶去。”
“謝宮少夫人。”小喜子感激道。
小喜子和白芷走後,同在外面等着的楊柳兒不屑道:“李姐姐,有些人的手段真是好,又是送什麼香,又是讓丫鬟去看病,咱們這種不懂鑽營的,只能老老實實地制自己的衣裳囉~”
“楊妹妹,不要這樣說。”李琴萱拉拉楊柳兒的衣袖,小聲道。
若是沒有高跟鞋一事,陸心顏或許懶得搭理楊柳兒,“總好過某些人,沒本事沒能力,只會在一旁酸溜溜地指桑罵槐。”
“陸心顏,你說誰沒本事沒能力!?”楊柳兒俏臉通紅。
陸心顏似笑非笑睥她一眼,“誰接口說的就是誰!”
楊柳兒氣得不行,衝過來想找陸心顏理論,卻被李琴萱死命攔住,“宮少夫人,柳妹妹,你們一人少說一句,各退一步好嗎?這是宮裡,鬧出動靜驚了貴人,咱們三人都討不了好!柳妹妹,你想被取消資格嗎?”
楊柳兒這才消停,“哼,走着瞧!”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位宮裝女子,三十出頭的模樣,面容秀麗,儀態極好。
她溫和笑道:“奴婢是鳳陽宮長安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宋昭,見過宮少夫人,李小姐,柳小姐。”
三人回禮,“宋昭姐姐好。”
“公主已經在等着三位了,請隨奴婢來。”
親自派出身邊得力的大宮女來接人,表明長安公主對三人的重視,楊柳兒面上露出些許得色。
只要討好了長安公主,讓她最後選擇自己制的衣裳,別的人就算有太后撐腰又怎樣?有皇上讚賞又怎樣?
楊柳兒想起昨晚的賞賜,就嫉妒得不行。
同樣送來百花宮,同樣是賞賜,陸心顏的賞賜比她和李琴萱多出好幾倍!
不就是仗着太后娘娘的關係嗎?
楊柳兒忍不住記恨地瞪了一眼陸心顏,卻見她脣角含笑,視若無睹,風華絕代的容顏,令周邊一切黯然失色,讓自己生出一種渺小到塵埃裡的感覺!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楊柳兒悻悻收回眼。
鳳陽宮靠近蘭林,在皇宮北邊,略爲偏僻,原本是長安公主武蓁過世的母妃住的地方。
武蓁出世後沒多久,她的母妃不幸染病去世,太后憐惜,將她養在身邊,武蓁乖巧懂事,甚得太后歡心。
武蓁外祖父不過一五品外放官員,原本武蓁要到出家時纔有封號,但因爲太后的關係,隆德帝在給出嫁的大公主賜封號時,順便將二公主三公主的封號一併賜了,分別是長樂、長安、長平。
武蓁十二歲時,請求太后將鳳陽宮賜給她做寢宮,緬懷母妃,太后應下了,自此她便一直住在了鳳陽宮,因鳳陽宮與萬壽宮距離有些遠,一來一回近大半個時辰,無是太后免了武蓁早晚請安,讓她三天去一次即可,武蓁孝順,每日或早或晚,總會去請安一次。
宋昭帶着陸心顏三人走了兩刻多鐘後,到達了鳳陽宮。
因爲是公主居住的寢殿,鳳陽宮的擺設比之陸心顏見過的萬壽宮長秀宮合歡宮,少了一絲奢華,多了一些少女的明媚。
“公主殿下,宮少夫人、李小姐、楊小姐來了。”
“帶她們進來。”年輕的少女聲音,從裡面傳出,安靜,從容,淡淡的。
“三位,請隨奴婢進來。”
進去後,陸心顏幾人行禮,“臣婦(小女)參見長安公主。”
“都起來吧,賜坐。”
“謝長安公主。”
殿中一早擺了三張玫瑰椅,陸心顏幾人一一坐下後,擡頭看向上座的武蓁。
五官清秀,膚色略沉,臉上帶着嬰兒肥,身形略偏圓潤,若在平常人家,也是個看起來挺有福氣的小佳人,但在這收集了天下各色絕色女子的皇宮裡,她的容貌,就平常得比許多宮女都不如。
昨晚武蓁有去觀看錶演,因爲表演臺遠看的人又多,她看清了陸心顏幾人的樣貌,幾人卻是第一次看清她的容顏。
這一看之下,都愣了愣,因爲長安公主的容貌,與豔麗凌厲的武婉相比,實在…相差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