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心顏讓青桐和小荷一人端着一個紅木托盤,走向劉氏酒樓其中一間普通的雅間。
原本招待蕭逸宸,用得上最豪華的雅間,不過蕭逸宸現在不能暴露行蹤,便選了一間最普通的不引人注意的雅間。
陸心顏進去的時候,蕭逸宸已經到了。
月牙色錦袍襯得整個人英俊不凡,俊美如神邸,帶着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
美男如畫,看着該是賞心悅目的,只可惜美男的臉臭臭的,破壞了一點點美感。
陸心顏直接將蕭逸宸臭臉的原因歸結爲昨晚沒睡好,視而不見。
她讓青桐和小荷將菜放在桌子後,示意兩人離開。
齊飛早已識趣地離開,雅間內只剩下陸心顏和蕭逸宸兩人。
菜是蓋住的,香味不明顯,只聞得到一點點,蕭逸宸眉頭皺得死死的,“請我吃飯,用兩個菜就想打發我?”
這是請客的道理嗎?
陸心顏在心裡翻個白眼,面上笑靨如花,“蕭世子,這是我按照你喜歡的口味,親自爲你做的。”
聽說是她親自做的,蕭逸宸雙眉一挑,陸心顏識趣地揭開蓋子。
一份水煮牛肉,一份香辣蝦,色香味俱全。
陸心顏殷勤地夾了一塊水煮牛肉到他盤子裡,“蕭世子,請賞臉嘗一下,給點意見。”
蕭逸宸優雅地夾起放入口中。
她單手托腮,“怎樣?”
嗚,好吃到爆!辣味剛剛好!某人雙眉輕挑,“勉強能入口。”
勉強…呸!陸心顏瞧他那一臉暗爽的樣子,決定識時務的不揭穿他。
“那蕭世子再試試這個。”她又夾了一個香辣蝦。
蕭逸宸瞟了那帶着頭和殼、色澤鮮紅的蝦兩眼,陸心顏笑吟吟道:“蕭世子,這香辣蝦的味,全在這殼上。”
就是爲了防止這廝趁機將她當小廝使喚,讓她幫他剝蝦殼,她才故意做的香辣蝦。
某人試了,然後努力控制不讓雙眼發光。
陸心顏瞧着他的小表情,善解人意的又夾了一個。
然後接下來的半刻鐘,陸心顏一邊替他夾菜,一邊觀察他的表情,見他一直努力着讓嘴角不要翹起,尋思着這廝心裡應該挺滿意,於是尋了個空檔,“蕭世子,今日這兩道菜,可否滿意?”
“勉強吧~”
“那我伺候得可週到?”
“勉強吧~”
“那您被取悅了嗎?”
“…沒有!”
啪!陸心顏將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蕭世子,您到底哪裡不爽?”
她雙眼冒火,明明方纔一切都好好的,這傢伙怎麼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
蕭逸宸斜斜看她一眼,“哪裡都不爽!”
那眼神太過詭異,陸心顏壓下怒火,“蕭世子,這菜式我昨天想了一下午。”
“辛苦了。”
“今天一大早就冒着寒風過來。”
“辛苦了。”
“廚房的人說讓我留點給他們試試,我沒留。”
“做得不錯。”
“廚房的人說讓我教他們做這兩道菜,我沒教。”
“做得不錯。”
她哀怨地看着他,“因爲這是我專門爲蕭世子您做的,沒得您的同意,我不想讓別人分享。”
蕭逸宸滿意一笑,燦若星辰,如風吹散烏雲,“做得好!”
陸心顏趁熱打鐵,“那我昨天的提議…”
某人慢條斯理地夾起盤子裡的蝦,“昨天半夜我收到消息,左都御史鍾翰與青州通判陸叢光陸子文父子三人,皆在獄中上吊自盡。”
陸心顏弱弱吸口氣,陸叢光會死她早有預感,畢竟她已猜到他是那幕後之人的人,如今東窗事發,除了死,她想不出陸叢光還有第二條可走,可爲何鍾翰…“他也是那人的人?”
鍾翰可是一品大員啊,那人能讓一個朝中一品大員對他如此忠心耿耿,那手段到底是厲害到了何種程度?
當時鍾翰一心想要定下陸叢遠的罪時,陸心顏不是沒懷疑過,只是鍾翰職位太高,而皇上給的斷案時間太短,鍾翰爲了交差而逼陸叢遠認罪的可能性非常大。
蕭逸宸淡淡道:“看來昨天腦子沒摔傷。”
陸心顏沒理會他話裡的嘲諷,想起那幕後之人,忍不住渾身發涼。
先前她氣性上來公然上門低價買皮貨挑釁他,現在想來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不過做都做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陸心顏看向眼前的粗大腿,雙眼冒着星星,“蕭世子~”
“這蝦不錯,再來一盤。”
“是,我馬上去做。”
“順便來點米飯。”
“遵命!”
方纔被戲耍的那丁點不甘,很快就嚥下去了!
無論如何,先抱緊這粗大腿再說!
陸心顏做完第二盤香辣蝦端上雅間的時候,經過大廳,那裡這個點已經坐滿了人,沸沸揚揚的,其中幾道聲音格外清晰。
“你們知道蕭大將軍是如何以八萬徵西軍,戰勝四十萬瓦刺軍的嗎?”
“怎麼戰勝的,快說來聽聽?”
“聽說那蕭大將軍簡直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
“是神!一刀能砍掉一百個瓦刺軍的腦袋,一百刀就一萬個了!”
“去!吹牛!”
陸心顏本來還挺好奇,站着聽了一會,居然是這麼不靠譜的話,立馬就往樓上走去。
樓下最開始出聲那人道:“不是我吹牛!是徵西軍回來經過的各州各府,那裡所有的百姓都這樣傳!”
陸心顏腳步慢下。
“不論傳言是真是假,這蕭大將軍確實是天武百年來最出色的大將軍沒有之一!”
“這點我也認同,好在天武有蕭大將軍,否則若西南被瓦刺攻破,不出兩月,這京城也岌岌可危了!”
“有那麼危險?”
“我這是往不危險處說的!快的話,一個月,瓦刺軍就能打到京城!”
“好險好險!幸虧有蕭大將軍!”
“以後咱們天武,可就全指望蕭大將軍了!”
“沒錯!只要有蕭大將軍在,咱們便能高枕無憂!”…
議論聲還在繼續,不少隔壁左右的客人,也紛紛加入吹捧的行列,一時間,鎮國公府蕭逸宸蕭大將軍幾個字,成了天神一般的存在。
陸心顏眉頭微皺。
上了樓,放下新做好的香辣蝦和米飯,某人頗有些不滿,“怎麼這麼慢?”
陸心顏心裡想着事,隨手夾了兩個蝦,放在他盤子裡,“蕭世子慢用。”
蕭逸宸看她一眼,“發生了什麼事?”
陸心顏斟酌了下,“蕭世子,我剛纔聽到了一些傳言。”
“什麼傳言?”
“說你一刀能砍掉一百個瓦刺軍的腦袋!”
“一百個腦袋一刀砍不掉!”蕭逸宸就着蝦吃了口米飯,老神在在,“一次弄死一百個瓦刺軍可以!”
這是重點嗎?陸心顏橫眼看他,“外面傳言你是天神,戰神,以後天武的安危全靠你了。”
“鄙人的榮幸。”
陸心顏移開眼光,“蕭世子,你真聽不明白我的言外之意?”
某人淡定地吐出嚼得稀巴爛的蝦殼,“說來聽聽。”
深呼吸,這是粗大腿,不能跟他計較!陸心顏深吸口氣,“蕭世子,功高蓋主的道理,想必你比我懂。”
相信沒有一個皇帝會允許這樣的臣子存在!
“哦。”
等了半宿,“哦?”就這樣?
蕭逸宸筷子一點,“再夾兩個。”
吃吃吃,吃死你!陸心顏氣呼呼的一口氣夾了十隻蝦放到他盤子裡,堆得高高的。
某人淡定自若,“這次味道淡了點,下次可以再辣點。”
陸心顏呵呵兩聲,“知道了,您慢用。”
皇帝不急太監急什麼?
陸心顏無聊地玩了會手指,吃得起勁的男人,性感的喉結不停上下滑動,她着迷地望了一會,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蕭世子,那些傳言,該不會是你故意的吧?”
“嗯。”
她瞪大眼,“真的?”
某人斜斜望過來,陸心顏趕緊轉了口風,“你爲什麼這麼做?”
不問還好,這一問,她突然發覺某人淺淡的琉璃眸裡,盛滿了幽怨。
陸心顏打個寒顫,一定是看錯了。
他能幽怨啥?
“蕭世子您是大人物,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道理,我這等凡人理解不了實屬正常!”她歡快地將某人面前的盤子填滿,“蕭世子儘管吃,若不夠,我再去做一份!”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聲響起,陸心顏脊椎一麻,定神望向男人時,他已重新投入戰鬥中。
終於將大爺伺候得飽飽後,陸心顏小心翼翼問:“蕭世子,現在滿意了嗎?”
某人打個飽嗝,“挺滿意。”
陸心顏滿心歡喜,靜待下文。
“再接再厲!”
笑臉凝結。
意思是今天這大半天白忙活了?
陸心顏咬牙問:“那請問蕭世子,您喜歡什麼?”
“自己想!”蕭逸宸摸摸肚子,“該回去走走,消消食了。”
齊飛不知從哪躥出,遞上一件黑色的貂皮披風。
蕭逸宸接過穿上後,招呼也不打,就這樣走了。
呵!陸心顏對那背影揮舞着小拳頭,齜牙,“來人,我要用膳!”
——
用完膳,陸心顏帶着星羅小荷去了素衣坊,按照時間計算,新的樣式應該上市了。
素衣坊門前果然人山人海,因爲天氣開始轉睛的緣故,排隊的人,比陸心顏第一次來的時候還要多。
小荷張大嘴,“好多…人!”
看來正門是無法進去了,陸心顏三人下車後,走向素衣坊後門,後門的守門知道這是老闆之一,恭敬地放她們進去了。
三樓裡,葉霜正焦頭爛額。
見到陸心顏,先是恭喜她平安歸來,接着便開始求救,“珠珠,快點介紹個賬房先生給我!”
葉霜經營素染坊十幾年,最開始都是她做賬,後來規模大了後,才請了專門的賬房先生做賬,所以小一點的賬目她能應付,一旦數目過大,她就頭痛了。
陸心顏同情地看着她,“我馬上讓人給黎先生送信,看他有沒有好的賬房介紹。”
“先謝謝你了,珠珠。”葉霜長長吐出一口氣,看着滿桌子的賬,索性先扔到一邊透透氣,“剛從宮裡出來,該在家好好休息兩天,怎麼這麼快又跑出來了?若是想知道素衣坊的情況,派人來瞧瞧就好了。”
“我有事出來,順便來看看。”陸心顏道:“新出的款式銷量如何?”
說到新款式,葉霜眉飛色舞,“珠珠你這招實在太厲害了!今早我看見徐氏皮貨店的人,嘴都氣歪了!哈哈哈哈哈!”
新款式,正是用皮子做的,皮羽絨。
不是原色,而是染成各種鮮豔的顏色,比之前的羽絨更保暖不說,檔次又高了不只一個級別。
關鍵的另一個問題是價格,陸心顏用進貨價三折收購了徐東財手中所有的皮貨,因爲進貨成本低,賣價比普通皮子還便宜了一半。
這京中識貨之人大把,皮子價格除了今年外,年年價格都是穩定上升,如今素衣坊將其製成羽絨,染成鮮豔的顏色,價格卻比往還便宜,個個都知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一見新款式出來,立馬瘋狂搶購。
葉霜還不知道御馬中毒案的幕後之人,正是徐東財的幕後之人,陸心顏也不打算告訴她,免得她跟着擔心,跟着葉霜笑了一會後,道:“葉姨,上次我讓您做的那批皮羽絨怎麼樣了?”
“過幾天就全部完工了!”
“這裡有樣嗎?”
“有。”葉霜起身到隔壁屋子裡拿來一件黑色的皮羽絨衣,遞給陸心顏。
“葉姨,這樣衣先借我用兩天,過幾天還你。”
“說什麼借不借的?”葉霜白她一眼,“像你這樣將生意分得一清二楚的,還真是少見。”
陸心顏在這裡買的羽絨,全部是自個掏銀子買的,最多就是用了個員工優惠價。
“越是親兄弟,越要明算賬,這賬還是清楚點好。”她笑道。
“知道了。”葉霜想起一事,忍不住又笑了,“上次我用一百兩買了你府上高姨娘手中的皮貨,不知道她知曉我將其製成了羽絨衣,會不會又上來鬧,說我訛她!”
小高氏跑來擺架子要葉霜買下皮子的事情,她前腳剛走,葉霜後腳就派人通知了陸心顏,陸心顏也驚歎小高氏的厚臉皮,“現在她知道素衣坊我有份,估計要鬧也是跟我鬧,不會再跑來這裡丟人現眼了,若她真腦子進水敢來,直接趕走,不用客氣,出了事我負責!”
葉霜抿脣一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
京中某宅子裡。
精緻高檔的屏風後,男子聽完屬下關於皮羽絨一事的報告後,直接扔了手中的茶盞。
坐在他對面的另一人,等男子情緒平復些後,幽幽道:“陷害安康伯一事,你過於急躁了,這纔將鍾翰與陸叢文給搭了進去!聽我一句勸,陸心顏這邊,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不管她是真有本事,是有人在背後幫她,還是老天站在她那邊,這個時候,先緩一緩,平平氣,理順思路,再謀後動。”
男子忍下滿腔的怒火,“暫且聽你的。”
——
陸心顏回到安康伯府的時候,正好碰上陸叢遠和陸子儀,以及安康伯府所有男丁回來。
“哥哥!”陸心顏高興地迎上去。
“珠珠。”陸子儀溫柔笑着,“出去玩了?玩得可開心?”
“沒想到你這麼快回來,早知道我就在家裡等你。”陸心顏伸手想挽住他的胳膊,陸子儀連忙躲開,“剛從牢房出來,晦氣。”
“那我去裡面等你!”
安康伯府門口,小高氏命人準備了大火盆,“老爺,子儀,請!”
所有人一一跨過火盆後,小高氏道:“老爺,我讓人準備了乾淨的熱水,先去洗洗。”
她是正房夫人,這事自然得由她來準備,其他幾個穿得甚是鮮豔的姨娘,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陸叢遠從她們眼前走過。
安康伯府歷經大劫,如今個個平安歸來,晚上免不了要慶祝一番。
陸心顏早早去等着,和提前來的陸子儀說了一會話後,看到陸叢遠,直接上前道:“父親,我完成了我的承諾,請問父親,什麼時候兌現你的承諾?”
陸叢遠知道她說的是迎林如月的牌位進祠堂一事,黑着臉道:“纔剛回來,急什麼?”
“反正都是要做的,不如快點做完。”陸心顏不給陸叢遠推託的機會,“父親,你說是不是?”
陸叢遠一堵,“用完膳再說!”
陸心顏道:“擇日不如撞日,我建議就今晚!”
陸叢遠走向主位,“用膳!”
陸心顏走向女眷那一桌,她還有皇上未兌現的賞賜在身,不怕陸叢遠不認賬。
因爲陸心顏這一話題,用膳的時候,桌上的氣氛,明顯壓抑不少。
陸心婉陸心晗,包括許久不見的陸心芸,均向陸心顏不停刷刷刷地飛刀子。
陸心顏絲毫不在意,甚至覺得這飯菜挺可口的。
晚膳過後,陸心顏舊事重提,並且道:“皇上在雲宵山莊狩獵受傷,是我堅持讓白芷替皇上醫治,成功解除了皇上的危險,離宮前,皇上說等查到真兇後,一併論功行賞。”
這話是在暗示陸叢遠,如果他敢耍賴不認賬,她就將這事告到皇上那去。
陸叢遠的面上陰得可以滴出水來,“今晚不成!你娘沒有牌位,製作需要時間。”
怎麼把這個忘了,陸心顏暗罵自己大意,正想說她馬上安排人去弄,陸子儀道:“我屋裡有。”
陸叢遠氣得恨不得踹陸子儀兩腳,又不是你親孃,你揣着她的牌位做什麼?
“謝謝哥哥。”陸心顏感激道。
這下陸叢遠沒有機會推託了。
不情不願地親自將林如月的牌位,迎進了陸家祠堂。
陸心顏進不去,不過陸子儀可以進去。
出來後,陸子儀朝她點點頭,表示一切搞定。
陸叢遠全程黑臉,從祠堂裡面出來後,也不看陸心顏一眼,甩袖就往錦瑟方向走去。
陸心顏衝着他的背影道:“父親放心,不用太久,我會親自將孃的牌位迎出來,帶她離開這個骯髒的地方。”
你以爲我稀罕我娘待在這陸家祠堂?我不過替娘出口氣罷了,別太把你陸家這狗屁祠堂太當回事!
陸叢遠氣得轉身,卻只瞧見那個纖細絕然的身影,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走過。
陸心顏回到歡喜院後,依法炮製,讓青桐在樹上繫上紅絲帶,不一會,苦逼的齊飛來了。
“明天早上帶我去你主子那。”
“是,大小姐。”
——
陸叢遠等安康伯府一衆主心骨平安回來了,安康伯府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活節奏。
昨晚陸叢遠被小高氏勸下,沒有去看高氏,今天一早,帶着大羣人去給高氏請安。
走近安康院,便聞到一股異常濃郁的香氣,香得人心裡發膩。
陸叢遠皺眉,“阿寧,阿孃的院子裡,幹嘛弄得這麼香?”
“老爺,姑母的情況,您不知道…”小高氏欲言又止。
“什麼情況?”
小高氏小聲道:“姑母…三急無法控制,總是弄到牀上,這味兒甚重,妾身不得已,才讓人灑了香。”
之前來替高氏看病的大夫確實這麼說過,陸叢遠只好忍着難受,沒再說什麼。
小高氏暗中籲口氣,道聲好險。
其實高氏雖然大小便不能自理,但並不是完全不受控制那種,當她想的時候,啊啊啊出聲,若有人及時在身邊照料着,根本不會弄到牀上。
只是自陸叢遠及府中男丁被抓走後,府中人人自危,小高氏沒空也懶得理她,任由下人們怠慢,纔會讓高氏拉在牀上,與屎尿相伴,弄處滿院子臭燻燻的。
高氏無法說話,小高氏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陸叢遠信了,一切便能瞞過去。
如今陸叢遠明顯信了,小高氏便放下了心頭大石。
躺在榻上的高氏,昨晚被狠狠清理了一番,從頭到腳,到整個牀鋪,看起來乾淨得很。
除了有些難聞的揮之不去的異味外,在陸叢遠眼裡看來,一切都好。
高氏想起自己前幾天受的屈辱,老淚縱橫,偏又說不出,當着小高氏的面,甚到連眼色都不敢使。
那樣子說不出的悽慘,陸心顏冷眼旁觀,大概能猜到其中緣由,不過她纔不會傻到說出來。
小高氏可惡,高氏同樣可惡,活該受此罪。
——
從安康院出來後,陸心顏帶着青桐出去了。
這是蕭逸宸特別讓齊飛交待的。
爲啥?因爲小猴子是和蕭逸宸一起回來的,一回來就嚷嚷着要找小荷,但他們提前回來這事,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蕭逸宸將他拘起來,也擔心小荷年紀小,去了後見到小猴子,兩人會露餡。
陸心顏聽完理由後,嗤了一聲,隨即想起,昨日小荷見到蕭逸宸後,回來居然一句沒問小候子的事情,也是有些異常。
馬車行出半里路後,遇到了齊飛,在他的帶領下,也不知左拐右拐了多少次,終於到達一座紅牆黛瓦的院子前。
不是鎮國公世子府,陸心顏猜想,大概是在蘭英山莊,蕭逸宸知道她是巖洞裡摸光她的女人,第一次帶她來的地方。
齊飛敲開門,陸心顏連開門的人影都沒瞧見,便被齊飛帶了進去。
開門的人是秋無涯,即在蘭英山莊的森林裡,蒙面綁架陸心顏的人。
哪敢露臉?
雖然陸心顏並未見過他的樣子,但作賊心虛嘛。
“大小姐,青桐姑娘,請跟在小的身後,不要亂走。”
這院子在陸心顏看來同其他的院子沒什麼區別,大氣簡潔,細節處又彰顯精緻貴氣。
“齊飛,你這院子裡機關挺多的嘛。”青桐嘴上說得隨意,心裡卻暗暗心驚,這裡的機關,她能瞧得出的就有八九個,最多能破得了三四個,那她瞧不出的呢?這蕭世子,看來可不是普通的鎮國公世子。
齊飛也不否認,笑道:“青桐姑娘好眼力。”
穿過長廊,繞過花廳,齊飛帶着兩人來到一間書房前,“大小姐,少爺在裡面等着。青桐姑娘,小的帶您去別的地方轉轉。”
青桐對於陸心顏與蕭逸宸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早就習慣了,將手中包袱交給陸心顏後,隨齊飛走了。
陸心顏吐口氣,擡手敲門,“蕭世子,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男人的聲音清冽好聽,如山谷迴音,餘音嫋嫋。
陸心顏推開門,一縷陽光,隨着她的動作,照入屋內。
擡眼,穿着月牙色錦袍的男子,休閒地靠在羅漢榻上,手裡拿着的不知是公文還是話本子之類的東西。
姿勢瀟灑,俊美如畫。
“蕭世子。”
“嗯。”某人也不擡頭,“來了,什麼事?”
讓你裝!陸心顏晃晃手中的包袱,“有樣好東西,想跟蕭世子分享。”
手中公文還是話本子緩緩放下,“那就拿來瞧瞧吧。”
陸心顏將包袱放在桌上打開,從中拿出一件男式黑色皮羽絨衣,轉身,言笑晏晏,“蕭世子,知道這是什麼嗎?”
某人坐起,一腳踩在榻邊的小几上,“不知道!”
孤陋寡聞!“這是素衣坊新出的皮羽絨衣,非常保暖,不信你試試!”
蕭逸宸隨意瞟了瞟,“既然都拿來了,就試試吧。”
陸心顏樂呵呵地遞給他,蕭大爺站起身,卻不接過,而是伸開雙臂。
“嗯?”她望着他。
他瞟瞟她的手。
你大爺的,這是要她伺候他穿衣呢!
伺候就伺候吧,爲了抱緊粗大腿,穿個衣算啥?又不是要陪睡!陸心顏這樣安慰自己。
靠得近了,陸心顏驚覺蕭大爺好像又高了壯了,那強烈到無法忽視的男子氣息,竟然壓迫得她心跳快了兩分。
陸心顏快速替他穿上後,後退兩步,免得心跳過快大腦缺氧,影響思維。
蕭大爺看了看短了一截的袖子,“確實很暖,但是不合身,換一件。”
陸心顏眨了眨眼,輕咳出聲,“蕭世子,您好像誤會了。”
“誤會什麼?”
“這羽絨衣,不是送給您的。”她拿的是樣衣,樣衣一般是中碼,蕭逸宸的身形最少在大碼和加大碼之間,當然不合身了。
“你說什麼?”蕭逸宸眯起眼,戰場上殺出來的氣勢,此時急迸而出。
陸心顏嚇一跳,卻不得不硬着頭皮道:“這是不送您的!”
蕭大爺戾氣橫生,抓住陸心顏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膽子真肥!送別的男人的衣裳居然敢叫他來試?“送誰的?”送誰殺誰!
那滿身殺氣嚇得陸心顏只敢抽氣,連呼痛都不敢,“送…送給前線將士的!”
殺氣迅速斂去,“送給前線將士?”
哎喲媽呀,嚇死寶寶了!陸心顏連連點頭,“你知道,我是素衣坊的老闆之一,前些日子得了一批非常便宜的皮子,想着你和李鈺在前線,不知捱了多少寒冷,便和葉姨商量,捐一批皮羽絨給前線的將士,表示感激之心。”
蕭逸宸鬆開她的手腕,改爲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我身上這件就是其中之一。”
“對。”陸心顏不敢說是樣衣了,直接承認。
“這事做得很好,我代前線將士多謝你。”他聲音含笑,聽得出很愉悅。
陸心顏吐口長氣,“那蕭世子,我通過考驗了嗎?”
淡淡的琉璃眸中帶着點點笑意,陸心顏猜想看來這招走對了,一個受萬軍擁護的大將軍,必定是個愛護手下的人,如今她這捐出去的羽絨衣,可以緩解部分士兵的受寒問題,蕭逸宸定是舒心極了。
蕭大爺脣角含笑,“一碼事歸一碼事,這皮羽絨是你之前已經做好的,只是現在順便拿出來邀功,不算數。”
陸心顏噎住,你大爺能不能別這麼計較?“蕭世子,能不能放點水,別那麼高要求行不行?”
蕭大爺把玩了手掌心的纖白玉手一陣後,垂眸輕語,“不行。”
陸心顏憤憤收回手,“告辭。”
某人在身後愉悅地吩咐,“齊飛,送陸大小姐回去。”
陸心顏腳下一踉蹌,恨不得回去咬死那傢伙!
“明天我再來!”她牛轟轟地丟下一句話。
本姑娘就不信了,這世上還我攀不過的高山,抱不緊的大腿!
青桐見到陸心顏氣沖沖出來,知道蕭世子又拒絕了,忍不住對齊飛抱怨,“你家少爺是不是有毛病?還算個男人嗎?答應就答應,不答應就不答應,爽快點不行嗎?這麼戲弄我家小姐算什麼意思?”
齊飛兩手一攤,姑娘,我纔是那個最苦命的!天天兩頭奔波,風吹雨淋,我容易嘛我!
將陸心顏兩人送走後,齊飛忍不住折返,“少爺,您這樣追媳婦,是不行的!”
某人頭也不擡,“你追過嗎?你有媳婦嗎?別說得你好像有似的!”
齊飛一滯,淚流滿面。
隨即縱身而去,仰天長嘯。
沒媳婦是我的錯嗎?嗚嗚嗚!
齊飛走後,蕭逸宸放下手中的公文,若有所思。
——
回到歡喜院,陸心顏立馬吩咐,“呂嬤嬤,將牛奶加熱倒入盆中,送我房裡來。”
“小姐是要做什麼?”一盆牛奶?喝下去得撐死不說,而且用盆喝,多髒啊。
“泡手!”陸心顏頭也不擡道。
呂嬤嬤咋舌,真奢侈!
陸心顏回來後用牛奶泡了小半個時辰,睡覺前又泡了小半個時辰。
第二天早上出門前,再泡了小半個時辰,本就又白又嫩的小手,經過牛奶的滋潤後,更是白得會發光,像剛煮好的剝殼雞蛋。
她將指甲磨成橢圓形,細細塗上大紅色丹蔻,翹起手指,擺了幾個妖嬈魅惑的蘭花指造型,看得青桐傻了眼。
“小姐,你這手可真漂亮!看得我都想捏捏!”要是男人見了,只怕更加受不住。
陸心顏邪邪一笑,“還有更厲害的秘密武器。”
既然你是個手控喜歡手,那我就用你最喜歡的手逼你答應。
陸心顏鬥志滿滿,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