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賜婚

武蓁此時已回過神,聽到此話,立馬開口解釋道:“是朱知薇將郡主推下水的,本宮親眼所見!蕭世子也不是郡主喊來的,估計是哪個經過的宮女瞧見,怕出事才大喊出聲,這點本宮可以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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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這才發現武蓁也在,連忙行禮,“見過長安公主!”

“好了,不必多禮,都趕緊散了吧!”武蓁道:“來人,拿兩件披風過來,送郡主和蕭世子回房更換衣裳!”

幾個宮女剛領命而去,太后來了。

不只太后來了,連隆德帝和皇后也來了,“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娘娘,參見皇后娘娘!”

此時陸心顏正將臉埋在蕭逸宸的頸窩,一臉沒人見人的樣子。

她雙手雙腳纏在蕭逸宸身上,蕭逸宸一隻手臂在水中摟住她的腰,防止她力竭滑下去。

不過這溫泉水深至胸,水色不清,下面是何情景,沒人知曉。

見到溫泉池中摟在一起的兩人,隆德帝面色很不好,本來他已經打算要將陸心顏許配給龍天行了,如今陸心顏大庭廣衆之下,和別的男人在溫泉中摟成一團失了名節,這還讓他怎麼賜婚?

一想到即將要有負龍家所託,隆德帝就頭痛不已,很不痛快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武蓁忙將之前看到的情形,又重新說了一遍。

“這朱家教養的好女兒!”隆德帝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都散了!”

原本他還有幾分疑心,是不是陸心顏故意設計了蕭逸宸,現在武蓁一解釋,心中疑慮頓時消散了。

隆德帝一走,皇后便跟着走了,太后眼神複雜地看了池中兩人一眼,也跟着走了。

很快,所有人都散了,只剩下武蓁、嚴卿若、白芷,還有武昇和李鈺。

武昇的神情有些微妙,其餘幾人皆是擔憂。

“蕭世子,可以鬆手了。”陸心顏趴在他肩頭小聲道。

淺淺暖暖的呼吸,柔軟的身體,撩撥得蕭逸宸渾身僵硬,“郡主不是說崴了腳嗎?我抱你上去!”

“…現在已經沒事了。”

她話還沒說完,已被蕭逸宸打橫抱起,“做戲做全套!”

陸心顏眨着明亮的眼睛,“不是我跳下來的!”雖然如果那個什麼朱知薇不推她,她也會跳下來。

“我有說你是自個跳下去的嗎?”某人脣角一勾。

陸心顏噎了噎,暗罵自己笨,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反正不是我跳下去的。”她嘟噥一聲,打死不承認。

某人嗯了一聲,脣角弧度愈發大了。

出水到岸上不過一瞬,冷意還沒傳遍全身,陸心顏身上已被一件大大的披風裹住。

武蓁多謝道:“蕭世子,謝謝你,我和卿若先帶珠珠去換衣裳,蕭世子你也趕緊去換衣裳,免得着了涼。”

蕭逸宸拱手道:“公主不必多謝,這是蕭某份內事!”救自己媳婦兒,當然是份內事了。

武蓁沒來得及多想,點點頭,她在前面帶路,白芷和嚴卿若一左一右扶着陸心顏,幾人快速離去。

“蕭世子,你沒事吧?”李鈺擔心問道。

“我沒事,我先去換衣裳。”他曾是御林軍左郎將,對這宮中每處都很熟悉,也不用人帶路,徑自走了。

“三皇子,我們回清風殿吧。”李鈺喊了一聲,發現武昇發着楞,又喊了一聲,“三皇子?”

武昇這才反應過來,聲音有些奇怪,“哦,走吧。”

清風殿裡,因爲隆德帝的到來,便不再像先前那般隨意自然了,每個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隨意走動,只敢跟周邊坐着的人說話。

隆德帝此時的面色並不好看。

坐在他下首不遠處的龍天行,面色更不好看。

溫泉裡的事情,龍天行沒有親自見到,但,已經聽到了很多。

沒有一個男人,在聽到這樣的流言後,心裡沒有一點波瀾,特別那個流言中心的對象,是即將要指婚給他的陸心顏!

雖然他請婚,是別有目的,但龍家的臉面,他不能不顧忌。

龍天行面上戾氣越來越重,幾經變化後,最後還是下定決心。

娶,無論如何也要先將她娶回去再說!

太后看了幾眼隆德帝,欲言又止。

她知道隆德帝爲蕭逸宸內定的世子妃人選,也知道隆德帝有意將陸心顏許給龍天行,但現在,陸心顏落水,蕭逸宸相救,本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因爲這場意外,攪和到了一起!

蕭逸宸是男子,可以落得英雄救美的名聲,但陸心顏,可就名聲全毀了!

若還是按隆德帝之前的打算,只怕陸心顏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可太后也明白隆德帝的難處!

太后同先帝、同隆德帝不同,她不喜歡曾經權傾朝野、對先帝影響太深的龍家,連帶着,她就對皇后和武轍幾兄妹,也沒那麼深的感情。

但是,隆德帝需要龍家,需要龍家來遏制鎮國公府的勢頭,牽制葛太師一派。

所以即便太后心裡想着要不將錯就錯,將陸心顏許配給蕭逸宸,可嘴上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

這時,龍天行站出來,拱手朗聲道:“啓稟皇上,臣自四天前見過珠珠郡主英姿後,對她一見傾心,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因此臣在此懇請皇上,將珠珠郡主許配給臣!”

這本是隆德帝與龍天行之前約定好的,不管是用上摺子的方式,還是現在龍天行不顧陸心顏跌入水中與他人摟摟抱抱當衆請婚,都不會影響這件事情的結果。

底下傳來陣陣抽氣聲。

這陸心顏纔剛剛當衆出醜,轉頭就有人向隆德帝請婚,還是如今隆德帝心中的第一人,龍家龍天行!

這裡的公子小姐們,按年歲很多人見都沒見過龍家人,但關於龍太師和龍家的傳說,從自家長輩那裡自是聽到不少。

那每每說到,總是滿臉欽佩和羨慕的神情,他們想忘都忘不了!

而在龍天行回京後,個個都被叮囑,哪怕惹了皇子公主,也不要去惹龍天行,否則到時候出了事,別怪家族中人無情,與他們斷絕關係以求自保!

現在龍天行當衆請婚,不少小姐們又羨慕又嫉妒!

以陸心顏和離的身份,嫁給龍天行,絕對是門祖上三代積福才換來的好親事。

按理說,這時候隆德帝應該順着龍天行的請求,象徵性地問問太后的意見,然後當衆宣佈賜婚,成全美事。

但隆德帝,此時卻突然猶豫了。

半個時辰前,當他批閱完奏章,從文德殿前往清風殿的時候,突然從常春口中聽到一個消息,正是這個消息,讓隆德帝原本下定的決心動搖了。

再加上剛纔落水一事,隆德帝又動搖了幾分。

龍天行見隆德帝突然沉默,心中生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再次道:“皇上,臣請求皇上,將珠珠郡主許配給臣!”

“皇上!臣方纔未加思索,跳入水中救人,毀了郡主清白,臣願對此事負責,娶郡主爲妻!請皇上允許!”

一道清亮的聲音自殿外響起,不疾不徐,悠揚動聽,扣人心絃。

陸心顏和武蓁幾人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句話。

武蓁和嚴卿若不由張大嘴看着陸心顏,卻見陸心顏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是釋懷的樣子,不由暗暗稱奇!

蕭逸宸的話音一落,殿中衆人顧不得失儀,齊齊驚呼出聲。

不少懷着希望而來的小姐們,聽到蕭逸宸這句請婚的話,忍不住失聲痛哭。

她們心目中清冷高貴的白月光,爲了一個救人的舉動,居然自願娶個和離過的女人!

這讓她們又敬佩又心酸又後悔。

爲何她們沒想到這招呢?如果當時掉下水的是她們,會不會現在蕭逸宸請婚的對象,就變成她們自個了呢?

但同時,她們也更恨陸心顏了!

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將蕭世子搶走了!嗚嗚~

小姐們捶胸頓足,公子們則一臉看好戲,沒有比兩男爭一女,更好看更讓人激動的戲碼了!

隆德帝面上也露出驚訝的神情,他扭頭問同樣驚訝不已的太后,“母后,您對郡主一向疼愛有加,您看這事…”

太后先前雖想着將錯就錯,將陸心顏許配給蕭逸宸,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想到隆德帝的處境,她反而下不了決心,“皇上,哀家覺得這兩人和珠珠都相配,這事,您自個決定,哀家沒有意見!”

此時龍天行道:“皇上,自古以來美人配英雄,美人配豪傑,臣先前與蕭世子有一比試未見分曉,不如就在此清風殿再比一場,勝者,則是珠珠郡主未來的夫君!”

隆德帝道:“蕭愛卿,龍愛卿的提議,你可有異議?以你們之間的勝負,決定你們誰是郡主的夫君!”

蕭逸宸拱手,朗聲道:“臣,願意接受龍大人的挑戰!”

“上次切磋,蕭世子取了個巧,今日當着皇上的面,蕭世子,你可得實實在在地來了。”

“龍大人有什麼要求儘管說,蕭某,一律應下。”

好大的口氣!龍天行狹長陰冷的眸子裡射出寒光,“那龍某就直說了!爲了防止傷到人,這次比賽用木劍,約定時間爲半個時辰,如果半個時辰內,蕭世子無法從陣中全身而退,那就是蕭世子輸了,反之,則是龍某輸了。”

只要換了木劍,哪怕蕭逸宸像上次一樣用自身要害去硬碰硬,也不必擔心劍陣會亂掉。

蕭逸宸薄脣輕勾,“龍大人的要求,蕭某無異議。”

隆德帝道:“既然兩位愛卿達成一致,那就讓朕來做個見證人!誰贏了,朕就將郡主許配給誰!”

殿中很快被清空。

龍天行帶來的八個黑衣人,手持木劍,將蕭逸宸圍在中間。

陣中的蕭逸宸一身白衣,雙手負在背後,輕鬆自在,俊美清冷的容顏,如謫仙般。

“我還以爲是龍大人親自對陣蕭世子,原來是用身邊的人,聽說蕭世子身邊也有武功高強的能人,爲何他不用?”

“怕是沒帶過來吧。”

“看來這龍大人早有準備。”

“喂,八個打一個,你們說誰會贏?”

“我覺得是龍大人,看那八人一致的動作,分明是武林中經過特殊訓練的高手!蕭世子上陣殺敵是不錯,可要跟武林中人對上,那就沒什麼優勢了!”

“你們說蕭世子是不是故意自己上陣的?如果他輸了,便可以名正言順地不娶郡主,又保全了自己的名聲!”

“呸!你以爲蕭世子跟你一樣下作的人?”

“我哪裡下作了?我哪裡下作了?你給我說清楚!”

場上還沒開始,場外已經有人因爲意見相左鬧開了。

常春吼了一嗓子,“放肆!皇上面前,休得喧譁!”這纔將差點要火拼的幾人給鎮住了。

龍天行望着場中神情淡定的蕭逸宸,不懷好意地提醒,“蕭世子,那日對戰,蕭世子幾次差點破陣,龍某藉此認識到這劍陣的不足之處,這幾日進行了調整,威力更勝從前!蕭世子可要小心應對了。”

蕭逸宸聞言,冷靜面容變了變色,他放下負在背後的雙手,雙眼半眯,全神貫注。

常春問道:“龍大人,蕭世子,請問兩位都準備好了嗎?”

龍天行點點頭,“龍某這邊已經準備到位。”

蕭逸宸沒有說話,微微一點頭,表示準備好了。

常春清了清嗓子,“開始!”

話音剛落,場中八個黑衣人迅速行動,手中木劍齊齊刺向蕭逸宸。

只見蕭逸宸足尖輕點,身形如白鶴般騰空而起,似要衝破禁制。

哇!向上騰飛的身姿瀟灑優美,場中小姐們不禁發出花癡般的驚歎!

下一刻,那八人反應敏捷,同時齊身向上躍起,如一團黑雲,將蕭逸宸牢牢鎖在劍陣中。

噝,小心啊!小姐們捂着嘴,在心中齊聲尖叫。

雖然她們心裡不希望蕭逸宸贏了比賽,但真正觀看比賽時,卻沒人想看到他輸!

剛開始,衆人還能勉強看得清場中的你來我往,不時發出陣陣驚呼聲。

到後來,場上動作越來越快,只能看到一團黑一點白,像烏雲圍着月光,交織纏鬥在一起,時分時合,時上時下。

“天啦,這是天絕劍陣!”有識貨的公子哥兒驚呼一聲。

立馬有人圍到他身邊,七嘴八舌地問道:“天絕劍陣是什麼?”

“是百年前武林中一位奇人所創的劍陣,八人爲一陣,一旦展開,殺傷力比一人單打獨鬥提升十倍以上!”

“一人增長十倍,劍陣共有八人,這威力豈不是增長百倍了?那蕭世子現在是以一對百?”

“何止以一對百!”那公子哥道:“那高人所創劍陣據說從來沒人破過,進陣非死即傷!”

有人倒抽氣,“這麼說來,蕭世子必輸無疑了?”

“十有九成九會輸,另有一分,就看天意了!”

“一個和離的郡主,龍大人居然派出這等高手來爭,看來真是將郡主放在心上了。”

“小心!好險好險,蕭世子差點被刺中了!”

“這纔剛開始,蕭世子就幾次遇險,看來這結果…”

在所有人聚精會神觀看場上比賽時,人羣后面的溫如香悄悄離開,走到外面招手喚來一名宮女,輕輕低語了幾句。

宮女應聲而去。

昭陽宮,收到消息的武婉氣得破口大罵,“那個賤人,本宮一早就覺得她對蕭世子心存不軌,所以處處針對她,想趁早滅了她的心思,可惜次次被她逃脫!如今她居然敢設計蕭世子,想讓父皇爲她指婚!做她的春秋大夢,本宮一定要揭穿這一切!”

她不顧宮女的極力阻攔,直接就要衝到清風殿,阻止即將發生的一切。

新任大宮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公主,請您三思!皇后有令,今晚您不能離開這昭陽宮半步,否則奴婢們全都得跟着陪葬!”

其他宮女們亦通通跪在地上,“公主,請您三思!”

死幾個奴婢跟她有什麼關係?武婉一腳踹開腳邊的大宮女,“滾開!”

大宮女被她踹重胸口,口吐鮮血,其他宮女們嚇懵了,沒人敢再攔。

武婉快速走到昭陽宮門口,兩把置於劍鞘內的劍斜斜攔住,左邊一位御林軍道:“公主,皇后有令,不能放您出去,請您回宮內休息!”

“讓開!否則本宮立馬讓人砍了你們的腦袋!”武婉厲聲吼道。

兩位御林軍不爲所動,“對不起公主,這是皇后的命令,屬下不敢違抗!”

“好啊,你們,敢不聽本宮的命令?”武婉冷笑兩聲,猛地拔出其中一人的劍,指着兩人,“讓開!否則本宮立馬殺了你們!”

“公主,沒有皇后的命令,屬下就算死也不能離開!”

武婉氣得發抖,沒想到這兩人這麼油鹽不進!

御林軍直屬於隆德帝,這宮裡,除了隆德帝,沒人能隨便處置他們!

武婉氣歸氣,還沒氣到完全忘了皇后跟她說過無數次的規矩!

更何況,她可以眼也不眨地下令殺人,但真讓她親自殺人,她還沒這個膽子。

武婉心一橫,將劍往回一收,擱在自己肩上,“行,你們死也不讓開是吧?那本宮不殺你們!不過如果你們不讓開,本宮就自盡在你們面前!”

兩位御林軍臉色一變。

那劍離武婉的脖子還有四五寸的距離,明顯就是純粹要脅,可就算如此,武婉千金之驅,兩位御林軍,哪敢冒半分險?別說自盡了,就算割傷了手指頭,他們也擔不起這個罪責!

其中一名御林軍苦口婆心勸道:“公主,不是屬下不讓您離去,是皇后的命令…”

“讓開!”武婉將劍又移了半分,“你們是想逼本宮自盡,讓你們九族跟着陪葬嗎?”

兩位御林軍對看一眼,苦笑兩聲,不得不讓開了。

心裡想着真倒黴,明兒又要吃板子了!

清風殿內,比試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

圍成圓圈的黑與那一小片皎白,一直處於膠着狀態,看起來似乎誰也沒佔着上風。

龍天行狹長陰冷的眸子裡,浮現點點笑意。

大部分人只看得到因爲太快而幻化成一片虛影的黑與白,作爲一名高手,他能看清場上對戰時的一招一式。

從目前的情況看,明顯是他的天絕劍陣更佔上風。

看來這次劍陣的針對性調整非常有效,這半個時辰眼看就要過去了,他還沒見到蕭逸宸有過一次試圖突破的時候。

龍天行向陸心顏的方向瞥了一眼,眼裡笑意在那一刻散去,化成更加冰冷的陰寒。

陸心顏全神貫注地盯着場上,心一直揪着,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念頭也沒有,直到常春高呼一聲“時辰到”,而被困在陣中的蕭逸宸沒有出來時,她整個人纔回過神,然後直接懵了。

蕭逸宸…輸了?

那她,要被賜婚給龍天行了?

“哎,可惜了!蕭世子最後還是輸了!”

“也不算可惜,能在天絕劍陣中支持半個時辰,已是這天武國少有的高手!看來蕭世子的功夫,果然名不虛傳!”

“說得也是,畢竟蕭世子也未必願意娶一個和離的郡主!雖然輸了,卻讓大家見識到了他的風骨與實力,雖敗猶榮!”

“皇上,半個時辰已過,蕭世子並未從陣中走出來,請皇上下旨,此次比賽蕭世子輸,珠珠郡主未來的夫君是臣!”龍天行志得意滿的聲音響起。

殿中其他小姐們一陣唏噓,又不高興又高興,表情很是怪異。

不高興的是蕭逸宸輸了,高興的是蕭逸宸不用娶陸心顏,她們又有機會了。

太后也嘆了口氣,看來兩人還是無緣啊!既然天意如此,那就只能順天而行了。

隆德帝面上看不出情緒,他望了望場中還沒停下來的九人,微皺了下眉頭,“龍愛卿,既然比賽已經有了輸贏,讓他們退下!”

“是,皇上!”龍天行拱手應下後,轉過身對那八人喝道:“還不退下?”

場中八人似未聽到,仍在繼續舞着長劍,密不透風。

龍天行面色微變,提高音量,再次喝道:“退下!”

若是以往,那八人在龍天行發出第一聲指令,不,在常春說時辰到的時候,就已經停下了。

但現在,那八人似乎陷入某種迷障中,對外界的聲音指令,毫無反應。

等龍天行第三次高喝退下,而八人依然沒有反應時,這下連場下很多不懂功夫的小姐公子哥們都意識到不妥了!

而就在龍天行準備再次出聲時,只見一抹月牙色身影,信步閒庭似的,從那黑色虛影中走了出來。

“蕭世子出來了!”有人歡呼。

“可惜差了一點點,否則就能抱得美人歸了。”有公子暗中可惜。

不過更多人的關注點在另一點上面,“咦,蕭世子都出來了,那八人怎麼還在打?”

“對啊,怎麼還在打?是不是中邪了?”

吃瓜的公子小姐們紛紛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蕭逸宸自黑影包圍圈中走出來後,徑自走到陸心顏面前,看着她茫然到不知所措的臉,柔聲道:“郡主,讓你久等了,我出來了。”

陸心顏鼻頭一酸,剛纔她差點以爲自己要被許給龍天行了。

她隱忍着淚瞪他一眼,這個傢伙,就不能稍微早點出來嗎?嚇得她小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這一瞪,發現蕭逸宸面色更白,而那薄脣,卻紅得像豔麗的花朵。

“你還好吧?”陸心顏遲疑問道。

蕭逸宸微微一笑,“擔心我了嗎?我沒事。”

誰擔心你,我擔心我自己好不好?陸心顏扁扁嘴,沒有說話,心臟在見到他的那刻,終於回了位。

“蕭世子!你對我的人做了什麼?”龍天行黑着臉走過來。

場上八人如陷入魔徵,已經沒人了,卻當成還有人般,對着中間的空氣打個不停。

“龍大人,天絕劍陣本就精妙無比,別說半個時辰,就算給蕭某幾天的時間,蕭某也破不了!而龍大人你針對蕭某改良後的天絕劍陣,更是不同凡響,所以蕭某從來就沒想過要破天絕劍陣!”蕭逸宸道。

龍天行質問道:“既然你破不了,你是如何出來的?對我的人下藥了?讓他們迷失心智?”

蕭逸宸淡淡道:“龍大人請慎言,蕭某身爲鎮國公世子,二品輔國大將軍,怎會使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那你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龍天行雙目欲裂,幾乎要吼出來了。

他自認在武林中功夫能排上前二十,機關陣法之術更是能排上前三,從來沒有遇到他看不穿的機關,破不了的陣法!可眼前這個人,卻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居然不知不覺就將他的人陷在其中。

蕭逸宸輕勾脣角,“以龍大人的本事,想必已經猜到了!沒錯!在剛纔那半個時辰裡,蕭某不是在破陣,而是在佈陣,如今那八人陷在蕭某佈下的陣中,與陣中幻影比試!若這陣不破,停下之時,便是那八人力竭倒下之時!”

“冷格!”龍天行恨聲喚來自己的貼身侍衛。

“龍大人,別說蕭某沒提醒,如果您想讓您的手下強行進入讓他們停下來,到時候您損失的不是八人,而是九人了。”蕭逸宸微笑道:“因爲這陣,一旦有外力侵入,力量會再提升十倍,到時候陣中人與侵入者均會兩敗俱傷!”

龍天行的臉此時黑得像鍋底,他本身精通陣法,自然明白蕭逸宸並非危言聳聽。

天絕劍陣一旦施展開,其力量是原來的數倍甚於十幾倍,但因爲必須全神貫注,不能有半點分神,所以劍陣中每個人體能的消耗是平時的兩倍,現在這個陣法,龍天行還沒看出半點端倪,他沒信心能在那八人受損前,將陣破掉,將他們解救出來。

這八個人,是他耗費了十年時間才找齊的,一旦損傷,他龍天行的實力最少損失三分之一。

此時的龍天行全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清風殿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分,他恨聲問:“蕭世子,你想怎樣?”

面對龍天行強勢冷硬的氣場,蕭逸宸不爲所動,緩緩道:“很簡單,只要龍大人承認這次比試是你輸了,放棄讓皇上爲你與郡主指婚,蕭某,便散了那陣法!”

是那花了十年的八個人重要,還是一個女人重要?對龍天行來說,答案不言而喻!

反正,他以後該怎麼做,還會怎麼做!

唯一讓龍天行咽不下氣的,大概就是從未栽過跟頭的他,在一個晚輩手上連續栽了兩次!

“這筆帳,龍某記下了!”他冷冷掃了一眼蕭逸宸,轉身運足氣,向着隆德帝大聲道:“皇上,剛纔的比試,蕭世子贏了,臣認輸!請皇上下旨,將珠珠郡主許配給蕭世子爲妻!”

與此同時,蕭逸宸迅速上前解了那陣,手持木劍的八人終於停了下來,滿頭虛汗,眼神迷茫,看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時殿中安靜一片,龍天行這番話,不只殿中所有人都聽到了,連急忙趕過來,離清風殿還有數米的武婉也聽到了。

“不可以!”

武婉大吼一聲,情急之下,手中揮動方纔用來要脅御林軍的劍,一劍砍下一盞紅燈籠,將其倒過來,紅燈籠立馬燃燒起來。

她用力朝清風殿扔去,試圖引起殿中隆德帝的注意。

一盞一盞又接着一盞,很快,燃燒的燈籠不上心捱到清風殿的布幔上,小火苗變成了大火苗!

“啊!走水啦!”溫如香一聲尖叫,很快更多小姐們開始尖叫起來,殿內頓時亂成一團。

“護駕!”常春尖叫,幾百御林軍迅速進入清風殿,將隆德帝太后等人圍在中間。

蕭逸宸第一時間退到陸心顏身邊,用力一攬,將她緊緊護在懷中,“不用擔心,有我在。”

同時,一直未出聲的皇后驚得站起來,連忙吩咐人救火,“來人,快救火!”

這宴會是她舉辦的,若出了什麼事,她便是第一責任人!

機靈的小太監們迅速拎來幾桶水,火勢發現得早,人多勢衆,不一會就滅了。

望着那一團團濃煙,和地上燒得面目全非的宮燈,隆德帝氣得臉都青了,“豈有此理,速查,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是,皇上!”

一個御林軍小頭目還沒離開,武婉一手拿着劍,一手拿着一盞宮燈,氣喘吁吁地趕到了。

是誰放的火,無須再查,答案已經一目瞭然了。

“長平!”皇后剛剛下去的心,迅速升到嗓子眼,她厲聲喝道:“本宮讓你閉門思過,你爲何私自跑出來?來人,立馬將公主帶回去,嚴加看管!”

“父皇!”武婉將手中的劍和燈籠一扔,撲通跪在地上,“父皇,長平心悅蕭世子,請父皇爲長平指婚!”

皇后眼角餘光看到氣得發抖的隆德帝,驚得她立馬從上面走到武婉身邊,狠狠擰着武婉的胳膊,“長平,給本宮閉嘴!身爲一國公主,婚姻大事自有皇上爲你作主,快滾回你的昭陽宮!”

武婉賴在地上不起來,倔強道:“不!皇祖母,父皇,母后,你們要是不答應長平,長平就長跪不起!”

皇后倒抽口氣,還來不及說什麼,只聽隆德帝冷冷的聲音從上座傳來,“喜歡跪在這是吧?好,朕如你的願,既然你喜歡跪,那就一直跪在這!”

“皇上!”皇后大驚,連忙跪在地上,“長平這兩天有些不舒服,纔會胡言亂語,請皇上息怒,饒了長平這一回!”

隆德帝看也不看地上的兩人,“鎮國公世子、輔國大將軍蕭逸宸文韜武略、智勇雙全,安康伯府珠珠郡主陸心顏賢良淑德、蕙質蘭心,實乃天作之合,朕特此賜婚,由欽天監擇吉日完婚!”

隆德帝本來還有一絲猶豫,如今武婉這一鬧,他索性斷了她的念想,免得再生事端!

“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蕭逸宸快速反應過來,拉着陸心顏跪地謝恩,緊接着是無數的恭喜聲。

武婉癱倒在地。

“恭喜你,蕭世子!”龍天行陰着臉道謝。

蕭逸宸拱拱手,當作回禮。

“舅舅!”一道熟悉清脆的聲音響起。

舅舅?陸心顏的腦子裡突然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溫如香走過來,親暱地拉着龍天行的袖子,“舅舅,如香找你好久了。”

龍天行的面上迅速轉換成寵溺,“有事找舅舅嗎?走,去那邊說給舅舅聽。”

“是,舅舅。”溫如香俏皮一笑,兩人相攜離去。

陸心顏盯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面色蒼白,“蕭世子,我知道龍爺爲什麼要娶我了!”

——

林如月剛嫁來安康伯府的時候,有一次去清巖寺上香,遇到了幾位夫人,相談甚歡。

其中一人是溫如香的母親溫三夫人,另一人是宣平侯府的姚二夫人。

林如月雖然身份低過兩人,不過她性情聰慧,氣質不凡,與姚二夫人很是投契,偶爾會有書信往來,或是約着一起上香。

後來三人陸續懷孕,溫三夫人八月生下溫如香,林如月十月生下陸心顏,姚二夫人隔年三月生下姚雪。

三位夫人關係不錯,陸心顏與溫如香姚雪三人自小接觸得多,關係也還算好。

陸心顏和溫如香九歲那年,即七年前,有一天她二人和八歲的姚雪,以及其他幾個小夥伴,偷偷約着一起去清巖寺玩,結果回來的途中遇到山匪。

溫如香歲數最大,性格大方溫和,面面俱到,一向是幾人中最有發言權的一位,因此當她提議大家散開,分散山匪的注意力時,沒有人反對。

陸心顏和姚雪本來是分開躲起來的,後來不小心碰到一起,被山匪發現,兩人牽着手拼命跑,後來陸心顏不小心從山坡上摔下去昏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已在安康伯府歡喜院中,牀邊是垂淚的林如月,以及暴跳如雷的陸叢遠。

她那時得知姚雪被山匪抓走了,而溫如香幾人指控她,說是她爲了自己活命,將姚雪推出去,讓山匪抓走了姚雪。

陸叢遠不顧陸心顏剛醒來,一把將她從牀上拎起,拖着她來到宣平侯府,當着姚二老爺和姚二夫人的面,將她打個半死,林如月拼命護着她,亦捱了不少打,姚二夫人哭得暈過去,姚府亂作一團,陸叢遠才停了下來。

後來陸心顏在牀上養了近三個月,再後來,有位當時清巖寺一起的小姐妹,在全家搬離京城前,悄悄約陸心顏見了面,告訴她當時山匪來的時候,溫如香讓她們跑開,實則是以她們爲餌,引開山匪,好讓自己活命!至於陸心顏出賣姚雪一事,實則誰也沒看到,是溫如香逼她們這麼說的,說如果不這麼說,一旦宣平侯府和姚雪的外祖家發起火來,她們家族全部得跟着遭殃!她們只得答應了。

陸心顏氣沖沖地去找溫如香算賬,結果看到溫如香跟姚雪的舅舅在一起,很親熱地喊那人舅舅,就像當初姚雪那樣喊,又甜又脆。

而那被稱爲舅舅的人,就是龍天行!

姚二夫人,則是姚太師幼弟的小女兒,比龍天行大兩歲。

龍天行出生的時候,他的哥哥姐姐們很多連孩子都有了,所以龍天行對他們來說,不像是弟弟,更像是兒子或侄子。

那些與他差不多大小的侄子們,因爲龍天行太過聰穎,總是被作爲他們的榜樣被讚揚,再加上長輩的身份,沒人願意跟他玩在一塊,於是龍天行便和長兩歲的堂姐龍薪,成了最好的夥伴。

龍天行性格陰戾,龍薪卻溫柔善良,能包容龍天行一切的壞脾氣,兩人的感情比親姐弟還親。

因爲兩人關係太好,姚雪本來應該喊他表舅,在龍天行的要求下,直接就喊舅舅。

姚雪樣貌性格均隨姚二夫人,單純善良,龍天行寵得不行,即便姚雪想要天上的月亮,只怕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送給她。因此姚雪不見了,除了姚二老爺和姚二夫人外,最憤怒傷心難過的,便是龍天行。

這日龍天行一見害姚雪失蹤的罪魁禍首,雙眼猩紅地衝上來,直接掐住陸心顏的脖子,那力道之下,下一刻就能捏斷她的脖子。

陸心顏嚇得肝膽俱裂,在失去意識前,模糊聽到一名叫莫殤的男子道:“龍爺,您忘了與他的約定嗎?”

再後來,陸心顏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因爲這段記憶太過可怕,陸心顏醒來後,下意識地忘記了她曾去找過溫如香,見過龍天行,也將龍天行的樣子,塵封在了記憶裡。

如今溫如香這一聲舅舅,勾起她塵封的記憶,原主年幼時那種無法承受的恐懼感同時涌上心頭。

陸心顏面色白得如紙,蕭逸宸伸手扶住她,神情焦急,“郡主,你哪裡不舒服?你忍忍,我帶你去找白芷!”

“我沒事!”陸心顏制止他,任那恐怖感在身體裡慢慢流淌,然後緩緩地隨着她的深呼吸,一點一點溢出身體。

面上血色漸漸迴流,“蕭世子,我知道龍爺爲什麼要娶我了!他想爲阿雪報仇!”

“阿雪是誰?”七年前,蕭逸宸十二歲,正在山中隨師傅專心習武,對京城之事知之甚少,等他回京後,此事已無人再提。

陸心顏將當年的變故告訴蕭逸宸,“龍爺一早就知道我是誰,當日在南山時,我曾道他眼生不似京城人士,他反問我眼生嗎?說明他已經認出了我,更有甚者…”

蕭逸宸沉聲道:“更有甚者,他是知道你要去南山,故意去南山堵你!”

陸心顏點點頭,“不然我實在想不出,爲何會這麼巧!”

“龍天行突然回京,我本以爲是龍家決定復出了,現在看來,也許只是龍天行爲了報仇的個人舉動!”

陸心顏道:“你說得不錯,但我有點不明白,這麼多年來,他爲何不找我報仇,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

蕭逸宸深深看她一眼,“因爲在這之前,在旁人眼中,你過得並不好!你祖母父親對你們母女不喜,你在府中受盡欺負;你娘早逝,你十三歲便進入廣平侯府寄人籬下;十六成婚,宮田予厭惡你不願碰你;成婚半年,便被迫和離回府!恨一個人,有時候不一定要殺了她,而是看她過得痛苦,心裡便能得到滿足!但現在,你憑自己的能力,受到太后和長安公主的喜愛,還救駕有功,獲得郡主封號,龍天行知道後豈能坐得住?”

“你說得有道理!”陸心顏想了想後,一陣後怕,“當年的事情死無對證,龍爺一直認定是我害了阿雪!這次想請婚娶我回去折磨我的計謀沒有成功,一定會再想其他辦法報復我。”

以龍天行的實力,她連人家一根小手指都比不過。

蕭逸宸扶着她的肩,定定地望入她雙眸內,“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到一丁點傷害的。”

對哦,有眼前這個粗大腿在,她怕什麼?反正方纔皇上已經爲他們賜了婚,以後就是一條船上的蚱蜢了,他當然得護着她!

陸心顏燦然一笑,眼底擔憂盡散,“有你在,我不怕!”

兩人在這邊說着悄悄話,那邊隆德帝正在處置武婉和朱知薇的事情。

朱知薇直接杖二十後,讓人送回朱府,讓朱家嚴家管教。

武婉則被罰跪在清風殿內,沒有隆德帝的允許,不得起來,皇后還在苦苦哀求,隆德帝氣道:“你教的好女兒!不顧廉恥不說,還在宮中公然縱火!朕和母后都在這,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她負得起這個責嗎?皇后,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朕立馬讓母后召開宗室大會,廢了你這個皇后!”

這話一出,皇后嚇得立馬噤聲。

“皇上擺駕文德殿!”

“恭送皇上!”所有人跪在地上。

隆德帝氣沖沖地走了,剛走到清風殿門口,看到跪在那裡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垂頭喪氣的李鈺,突然停下,“李老將軍的孫子李鈺是吧?上次你是不是向朕請婚來着?”

李鈺猛地來了精神,力道十足道:“是的,皇上!臣肯請皇上爲臣與廣平侯府宮四姑娘宮錦賜婚!”

他眼巴巴地看着隆德帝,隆德帝本來氣憤不已,看到他渴盼神情,竟忍不住笑了。

這人長得好,就是有優勢!

“行了,朕允了,瞧你那猴急樣!讓欽天監擇日完婚!”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送皇上!皇上慢走!皇上金安!皇上萬歲!”李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臭小子!”隆德帝笑罵一聲,虛踢了他一腳,“別讓你娘鬧上來,否則朕收回成命!”

“是,皇上!”李鈺拍着胸脯應得十分響亮。

今日的宴會本來是爲了蕭逸宸的婚事,如今婚事訂下,宴會很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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