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面部護理,能夠保持肌膚水潤光澤。”陸心顏道:“葛夫人您天生皮膚底子好,光滑細膩,就是有些乾燥,只要做些保溼護理,保您立馬容光煥發,重回二八年華。”
蔡氏聽得心動不已,嘴上卻謙虛,“少夫人您別哄我了,歲月不饒人,我都這般歲數了,哪還有什麼二八年華?”
說完似乎頗爲感慨,“日日憂這愁那,內心心力交瘁,惶惶不安,偏還要勉強戴上面具,多方應付,二八年華的不識愁滋味,早已忘卻。”
“葛夫人,說起戴上面具這事,並不是現在纔有,而是人自年幼起,便已須如此了。面對疼愛的父母,戴上撒嬌任性的面具;面對各懷心思的姐妹,戴上溫和大度的面具;面對別家長輩,戴上知書達禮的面具;面對心愛夫君,戴上溫柔體貼的面具;面對刁鑽奴僕,戴上恩威並重的面具…所以這人啊,不管想還是不想,面對不同人和不同環境,總會戴上不同面具。”
陸心顏手上動作不停,“只要別時間久了,總是戴着一副面具就好。比如面對滿府奴僕,自然要時刻保持身爲主子的威嚴,以免刁奴奴大欺主;面對達官顯貴,一言一行自要謹守本份,戰戰兢兢,以免落了臉面!但若回到自己院中,便應卸下心房,讓自己歇上一歇,總不能面對父母,或夫君時,還戴着一副威嚴端莊的面具。”
這些話似隨口而出,卻是陸心顏特意講給蔡氏聽的。
蔡氏要改變的不光只是表面上的妝扮,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態。
好比一名現代女精英,商場上威風凜凜,運籌帷幄,盡顯女強人本色,回到家中,面對丈夫兒女,便該回歸本色,忘掉工作上的一切,做好妻子和母親的角色。
倘若將工作中的角色帶到家庭中,對丈夫兒女如對下屬,說一不二,指手劃腳,時間久了,試問哪個丈夫能容忍,哪個兒女不反抗?
聰明而又幸福的女人,會分得清,什麼時候該扮演什麼角色。
從蔡氏的裝扮中,陸心顏猜測,她是將太師府長媳、皇后弟媳的身份,帶到了關起院門面對丈夫兒女的生活裡。
葛安平不遠離纔怪。
陸心顏相信,以蔡氏的聰慧,剛剛那番話,她想必是聽明白了的。
果然,蔡氏微楞之後,便久久不語陷入沉思。
“好了,葛夫人,瞧瞧效果。”結束後,陸心顏將銅鏡遞到蔡氏面前,滿腹心事的蔡氏,立馬被銅鏡裡水嫩的自己給吸引住。
“這,這是怎麼辦到的?”蔡氏咋舌,有點不相信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又嫩又軟,就像換了一層皮膚似的。
她眼裡露出激動的光彩,“我。我的臉…”
陸心顏讚道:“葛夫人的肌膚底子比珠珠想像中還要好,只要擦點護膚品,眉色略加深些,再擦點口脂,已足夠了。”
蔡氏仍在摸自己的臉,未從震驚中回過神。
陸心顏莞爾,“葛夫人,這梳頭的功夫珠珠可不會。”
蔡氏終於回過神,哦哦兩聲,“嬤嬤,進來幫我梳頭。”
“是,夫人。”丁嬤嬤應聲而入,進來的剎那,看到完全不同於以往的蔡氏,一下子楞在當場,“夫…夫人?”
丁嬤嬤是蔡氏的乳孃,看着蔡氏從小長大,對她再熟悉不過,如今乍見仿若未出閣前的蔡氏,忍不住眼眶溼潤。
“嬤嬤,幫我梳頭。”蔡氏俏皮一眨眼,“就梳個凌雲髻吧。”
丁嬤嬤忍住激動,走上前開始替蔡氏梳頭。
因爲過於震驚,幾次不小心扯到蔡氏的頭髮而不自知,直到蔡氏忍不住嗔着打趣:“嬤嬤,您再不專心點,我頭髮都要被您扯光,可以直接去做姑子了。”
丁嬤嬤已多年未聽蔡氏用如此親暱自然的語氣同她說話,眼眶一紅,“奴婢是太過高興了,夫人。”
蔡氏從銅鏡裡望着丁嬤嬤,心裡感慨萬千。
陸心顏說得沒錯,自己小心翼翼維持着太師府長媳的尊貴,卻忘了自己爲人妻、爲人母、爲人女,甚至作爲女人的本份。
丁嬤嬤從小將她帶大,雖爲奴婢,卻是半個娘,但自從嫁入太師府後,自己在她面前卻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太師府長媳。
“嬤嬤,以前是我迷障了,以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對着銅鏡裡的丁嬤嬤堅定道。
眼光交匯的瞬間,無須說得太明白,丁嬤嬤已明白蔡氏的心思,心中激動柔軟。
兩人正享受這難得的溫情時刻,突然有個丫鬟進來,低呼,“夫人,老爺回來了。”
“今兒個怎麼這麼早?”蔡氏一下子慌了神。
葛安平雖對蔡氏沒了往日恩愛,但還算敬重有加,每日下朝回府後,都會先到蔡氏院裡坐一坐。
但今日這個時辰,明顯還沒到下朝的時候,突然回來,讓剛剛纔做好心理準備的蔡氏手足無措。
丁嬤嬤鎮定道:“少夫人請隨奴婢到屏風後避一避。”
“對對,少夫人,對不住,請先避避。”
陸心顏來太師府,除了封氏幾人無人知曉,突然被葛安平撞見,不好解釋。
等丁嬤嬤將陸心顏和青桐藏好,葛安平已經到了。
“妾身見過老爺。”蔡氏整理好心情後,如往常一樣,垂眸上前去接葛安平的官帽,再幫他除去官服,“老爺今日回來得好早。”
以往葛安平總會淡淡嗯一聲,今日蔡氏等了好久,也不見葛安平出聲,忍不住擡眸,卻碰上葛安平不可思議的眼。
蔡氏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憶起自己剛剛做護膚時,脫了黑色小西裝,只穿着妃色扶桑花襦裙,那領口還挺低的,老爺身量高,站在身邊,居高臨下…
她面上發紅,心裡直打鼓,難道是怪自己穿得太不莊重了嗎?“老爺,妾身讓人做了身衣裳,剛剛試了試,不知老爺您突然回來,忘了換下,老爺您稍等,妾身馬上去換下來…”
蔡氏慌忙轉身,手腕卻被人捉住,葛安平比平日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夫人今日這般,…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