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聽到陸心顏的請求後,慢慢一思索,忽然面色大變,尖聲阻止。
所有人眼光帶着疑惑落在她身上。
江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掩飾道:“男女有別,白芷雖有些醫術,但終是未出嫁的女兒身,此舉怕於她名節有損…”
陸心顏忍不住莞爾,“夫人,醫者眼中無男女,何況剛剛王大夫才爲二妹妹三妹妹把過脈,若按夫人的思路,這兩位妹妹的名節…”
事關女兒名聲,江氏厲聲道:“你胡說什麼?王大夫的年齡,可以做羽兒柔兒的祖父了!”
陸心顏淡淡反擊,“侯爺的年齡,也可以做白芷的父親了。”
“不過差十…”江氏本想說差十幾歲而已,老爺大冰巧同樣十幾,還不是一樣爬上她的牀?
不管什麼年齡段的男人,哪個找小妾不是找十五六的?
可同樣的,京中不少五六十的爲老不尊者,找自己孫女輩的作小妾!
這種話題怎麼扯,最後吃虧的都是自己的羽兒!
江氏恨恨閉上嘴。
陸心顏向白芷使個眼色,白芷走到宮軒面前,“侯爺,請讓白芷給您瞧瞧。”
宮軒不由自主伸出手。
他記得這個丫頭上次遇到他時,見他氣色不好,曾主動替他把過脈!
莫非她當時已察覺不妥,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準備醫治他的方法嗎?
宮軒心中突然升起一線希望。
白芷上次已確定宮軒的問題所在,這次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她很快收回手,沉思幾息後道:“侯爺的身體,確實如王大夫所言,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封氏和宮軒的心,再次一沉。
“不過…”
“不過什麼?可是有救治的法子?”宮軒迫不及待搶問。
白芷道:“回侯爺,奴婢想說的是導致侯爺失去能力的原因。”
“原因?”封氏敏銳道:“你的意思是說,侯爺的病,可能不是那次受傷所致?”
白芷道:“回老夫人,是的!”
“那是什麼原因?”封氏追問。
白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王大夫,“王大夫,如果長期服用地龍、益母草、蛇牀子,將會有什麼後果?”
王大夫略一思索,大吃一驚,“白芷姑娘的意思是?”
“沒錯,這三味藥均對男子生育能力有影響,偶爾或少量服用無礙,但若長達兩年左右,便能讓男子失去生育能力。”白芷道:“以白芷淺見,侯爺的脈象更傾向於是藥物所致,而不是受傷所致。”
原來是有人處心積慮想害她孩兒?到底是誰?封氏氣急攻心,“王大夫,白芷所言是否屬實?”
王大夫只覺一陣冷風從脖子後面吹過。
當初他不是沒懷疑過,可侯府人丁單薄,宮軒後院僅有一妻一妾,嫡妻江氏對侯爺的緊張和愛慕他看得一清二楚,加上他並無十足把握,爲免說出來落個醫術不精或捲入後院紛爭,王大夫選擇了將心中疑惑放一邊,說了他自己更有把握的答案。
現在有人卻肯定地說出他曾經的疑慮,王大夫知道沒法隱瞞了,實話實說道:“回老夫人,有這種可能性!”
有這種…可能性?封氏濁氣攻心,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氣息急促,兩眼翻白,竟是要暈過去了。
白芷飛快取出銀針,連刺幾處要穴,封氏長長吐出一口氣後,呼吸漸順。
“是誰?到底是誰這麼狠心毒害我兒?”封氏剛緩過來,便嘶啞着嗓子逼問,可見她心中有多恨!
她的身體這麼快垮下,與侯府沒落人丁不旺而自責不無關係。
如今得知自宮柔出世後,府中再無添丁的好消息,原來不是她支持江氏不準宮軒納妾造成,而是因爲有人暗下毒手,讓宮軒沒了生育能力所致!
封氏這一刻,面色鐵青,暗起殺心!
“王大夫,剛剛白芷所說,這些藥要連服兩年以上纔有效,正常一個人,要在什麼情況下,纔會連服兩年而不自知?”
陸心顏的話好似在問王大夫,實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不過在說出推測而已!
讓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連服兩年藥,除了身邊最親近的人之外,還能有誰?
幾道憤怒的眼神,像刀一樣紮在江氏身上。
江氏聲嘶力竭地吼道:“陸心顏,你別含血噴人!我爲什麼要害老爺?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若你今日不能給個讓我滿意的說法,我拼着這條命,也要將你休出侯府!”
有一種心虛,叫做越心虛是時越大聲越憤怒,江氏此時便是如此!
她的色厲內荏,沒讓封氏與宮軒收回半分懷疑,反而越發肯定。
“夫人,讓我猜猜看。”陸心顏笑盈盈道:“當年你剛懷上宮羽時,正值江夫人去世,你心力交瘁,渴望有人給你安慰,可侯爺不但沒能安撫你,反而讓秦姨娘爬牀成功,懷了宮柔,你一生要強,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於是暗中給侯爺下藥,讓他失去生育能力,以消你心頭之恨,同時保證沒人能搶走宮田予的世子之位,以及你的廣平侯夫人之位!”
“你簡直一派胡言!”江氏冷笑連連,“我乃廣平侯夫人,世子嫡母,若沒有真憑實據,就想污衊我?簡直癡心妄想!”
“我陸心顏行事,自會讓人心服口服!”
耀眼流光自她眼中劃過,從眉宇間蔓延至整張白玉般的臉上,她立在那,全身上下散發着驚人的絢麗光彩,美得耀眼傾城。
“青桐,端上來!”
隨着那風笛般悠揚的高音一落,青桐端着紅木托盤走進來,上面的白玉碗裡裝着渾濁不清的液體,熱騰騰的,猶自冒着煙。
“這是一晚用地龍、益母草、蛇牀子煎的藥,侯爺,如果您曾經服用過兩年甚至更久,一定對這個味道不會陌生!”陸心顏道:“若想知事情真相如何,就請您親自嘗一嘗!”
紅木托盤遞到眼前,宮軒沒有任何猶豫地端起藥,仰頭咕噥喝幾大口。
“砰!”還殘留着小半碗藥汁的白玉碗,被重重放回托盤上,藥汁四濺。
“你個毒婦!我今日一定要休了你!”
宮軒一飲之下,憤怒而起,熟悉的味道令他怒火中燒,失去理智,指着江氏大罵要休妻!
當年秦姨娘懷孕後,宮軒心有愧疚,大着肚子的江氏不但沒有大發雷霆,反而讓前來把平安脈的大夫,順便幫他瞧了瞧,大夫說他精血有些虧損,開了副藥,讓他煎來飲用。
自此之後江氏在他每晚臨睡前,必定親手端來一碗藥,宮軒不疑有他,次次都當着江氏的面一飲而盡,連江氏月子期間都是如此。
差不多兩年後,他打獵落馬傷到要害,傷好後某日,他想起之前喝的調理身子的藥,問江氏最近怎麼沒準備了?江氏道那些藥與他受傷時喝的藥相沖,所以沒有準備,而且大夫交代可以不用喝了。
宮軒深信不疑,自此再未提起過。
“老爺,妾身是冤枉的,老爺!”江氏痛哭倒地。
她再壓着管着宮軒,也大不過宮軒,一旦宮軒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她除了示弱別無他法。
宮軒怒道:“冤枉?你當我是傻子是不是?這麼多年來,因爲秦姨娘之事,我對你心懷愧疚,處處忍讓,不讓我納妾我就不納妾,可你呢,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江氏哀聲哭訴,“老爺,妾身真的沒做過啊!這所有藥的味道都差不多,不是苦就是酸,而且相隔這麼多年!您若非要說跟當年一模一樣冤枉妾身,妾身百口莫辯啊!”
“好!事情隔了這麼久,證據早就沒了,那就當我記錯!可冰巧和阿貴的事呢?你管着府中大小事,我不信你沒有推波助瀾,藉此報復打擊我!”
“侯爺,冤枉啊!妾身真的不知道,沒有證據的事情,你讓妾身如何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