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東他們一羣人剛剛纔把城裡的百姓盡數撤離,回到營地便聽說李小瞞病倒了。
天機營的幾個高層將領徹底傻眼了。
這四天的防守之所以能堅持下來,天機營的驍勇無畏自不必說,李小瞞的出色指揮更是功不可沒。
如今統帥倒下了,即便其他三個統領接替李小瞞發號施令,能夠確保軍心不亂,但沒人能夠做到那樣完美的部署。
天亮以後就是決戰,衆人心裡都清楚。
衆人退出了李小瞞的營帳,軍醫已經給李小瞞用了藥,現在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袁東沒有走,李小瞞高燒不退,他守在邊上,隔一會兒就換一次溼毛巾。
過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黎明前的天空,黑得特別深沉。
不知道袁東從什麼時候開始坐在凳子上打盹,一根細竹管從門簾的縫隙悄悄伸進來。
一個黑衣人閃身入了營帳,片刻又出來,四下看了看,便朝着一個方向疾行而去。
黑衣人離去之後,李小瞞卻是慢慢恢復了一些意識,只是這風寒讓她感覺暈暈沉沉。
從城牆上被抱回來的時候她隱約知道一些,李小瞞也意識到自己出了狀況。
當時似乎感受到師父的氣息,有一次被師父莫名其妙抱在懷裡很久,所以她記得。
難道師父真的來了?是師父把我從城牆上抱下來的?
是被高溫燒迷糊了產生錯覺吧,師父都失去聯繫好幾年了,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可是,那個懷抱的感覺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還是說,男人的胸膛都沒有太大差別?
李小瞞這些年一心撲在打仗上,男女之情壓根就不去考慮,師父是唯一一個有過親密接觸的男人。
天色開始有些微微放亮,袁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回過神來才發現李小瞞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盯着帳頂發呆。
“小瞞,你醒了?”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袁東的聲音裡透着喜悅。
李小瞞扭頭看他一眼,也不答話,自顧起身走到袁東跟前。
袁東茫然,正要開口詢問,可李小瞞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爲了解開心中的疑惑,李小瞞抱住了袁東的腰身,更是把腦袋埋進袁東的懷裡。
只是瞬間李小瞞便又鬆手,順勢退開。
“別亂想,我只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不等袁東作出反應,李小瞞便淡淡的開口,語氣裡還有些許疏離。
袁東從她的語氣裡讀懂了她的意思,儘管心中失落,卻沒有表現出來。
“昨晚你受了風寒昏迷在城牆上,是宋宇飛把你送回來的。他身爲東臨人,更是第一富商的兒子,這時候卻出現在這裡,太不尋常了。兄弟們去查探過,卻沒有查到任何線索,他人也不見了。”
袁東覺得宋宇飛出現得太過突然了,他們竟然一直都沒有察覺。
在這種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容不得有半點差錯,誰知道宋宇飛是不是藉口追求李小瞞,伺機刺探軍情。
即使他對李小瞞是真心,也難保不會幫着東臨入侵天照。
曾經公主對夏侯錚的情意世人皆知,還不是一樣被夏侯崢陷害得鐵蹄踏作塵埃?
袁東相信李小瞞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如今身爲統帥更是不會感情用事。
儘管一直以來,李小瞞心中就只有征戰沙場,從沒有過兒女情長。
李小瞞被袁東話震到了,心跳漏掉一拍。
“你是說,昨晚是宋宇飛把我從城牆上抱回來的?”
抱她回來的人,居然是宋宇飛!
宋宇飛清楚她的脾氣,瞭解她的口味,還知道她的喜好。
那時他追求她的時候,他送過她一本世間難尋的兵法典籍,原來不是湊巧。
他了解她,知道她很難拒絕這份禮物。
偶爾見面的時候,宋宇飛總會和她聊起行軍打仗的話題,她還認爲是他害怕沒有共同語言,聊不到一塊去。
根本不是那樣!
因爲他是師父,所以那麼瞭解她!
是師父,所以會對她的征戰史感興趣,還能一針見血指出部署上的缺陷和漏洞,儘管只有過一次。
那時候,宋宇飛就像迷霧讓她看不清。
只覺得和他相處的時候,有時會發現一些跟師父很像的地方。
李小瞞的腦子很亂,在城牆上的時候意識模糊,她分不出是真實還是幻覺。
但是那個胸膛和氣息,跟當年被師父擁抱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以爲是師父出現在自己的幻覺裡了。
那麼多的“巧合”,她早該察覺到不尋常的,只是李小瞞不敢往那方面想,她不願將宋宇飛和師父重疊。
即使她萬般不願,也不得不面對。
宋宇飛就是雲梟無疑!
兩個人可以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絕對不可能相似到連氣息都一樣!
李小瞞覺得很生氣,她不知道是氣師父變換身份接近她,還是氣宋宇飛隱瞞身份追求於她。
雲梟已經消失很久了,從她離開奇兵門的時候就沒了聯繫,她一直關注着奇兵門,可自從離開之後,她卻怎麼也得不到奇兵門的消息了。
爲此,李小瞞曾難過了很久。
而宋宇飛的出現,只能說是一個意外。
李小瞞從來沒有考慮感情問題,但也不會刻意去躲避和遠離,一切順其自然,最好。
她心平靜如水,但宋宇飛愈演愈烈的追求,卻如石子落入湖中,蕩起漣漪。
似乎是她一個不留神,讓他敲開了心門的一條縫。但是她卻從這縫隙,揪出了隱藏的毒瘤。
“師父,當年我就說過的,我們是隻能是師徒。你換一個身份接近我,追求我,即使我真的接受了你,可你,真的有把握能夠瞞一輩子嗎?”
她知道雲梟的顧忌,如果奇兵門門主的真實身份泄露,後果會很嚴重。
要知道,奇兵門可是讓五國虎視眈眈,無論哪國都想將奇兵門據爲己有,而,當無法將其收爲旗下,五國便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得而誅之。
除了南安,其他四國都在暗中查探着奇兵門,得不到,便要毀掉。
可她無法理解,爲何師父這幾年音訊全無,再出現時,卻又變成宋宇飛癡纏於她。爲什麼,事情會變成了這樣?
天微微有點亮的時候,李小瞞便上了城牆,城頭上,她站了許久,想了很多。
太陽升起時她才收回心神,摒棄那些擾人的雜念,開始專注思考兵力部署。
即便是棄子,她也要全力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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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攻城的敵軍兵力四萬左右,東臨和北冥各派了兩萬。
這兩國說是爲各自的使臣報仇,但,何嘗不是尋了個由頭,狼狽爲奸?而此次他們合力攻打天照,斷然不會是小打小鬧。
眼前這四萬敵軍應該是先頭部隊,隨手扔出來探路而已,說白了就是炮灰。
天機營能夠堅四天守城門不破,敵軍沒有全力進攻也是原因之一。
敵軍的糧草充足,而且便於補給。就是隻圍不攻,困也能困死這幾千死守邊城的將士。
“報……”李小瞞的傳令兵噔噔跑上來掏出一個信封遞上:“主帥,有一封不知何處發來的密信,指名是給你的。”
李小瞞接過,抽出信箋迅速看完,又摺好收起來,對傳令兵吩咐道:“去叫三位副帥馬上過來。”
傳令兵領命退去,沒一會兒,袁東、秦靖和姬朔就到了。
“定國老侯爺來信說調動了六千步兵,三千騎兵加上一千隱衛前來支援。他讓我們堅持兩天,援軍會在明晚到達邊關,”人到齊李小瞞便是開門見山,“你們怎麼看?”
定國老侯爺常年鎮守邊關,並在邊關安家落戶,而夜正弘等人,早就被定國老侯爺拋棄了。作爲父親,作爲丈夫,這老侯爺無疑是失敗的,可作爲保家衛國的將士,他是成功的。在這個節骨眼,也只有他,敢逆了夏侯崢的旨意,增派援軍給天機營。
在場幾人也是久經沙場的,幾乎同時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一萬急行軍目標顯眼,敵軍肯定已有所察覺,否則怎麼到了這個時辰卻沒有一點動靜。
“我會留下部分兵力圍城,困而不攻,其餘到半路截殺對方援軍,之後再回去集中兵力攻城。”秦靖率先說了自己的想法。
“阻截援軍的風險較大,搞不好正中援軍埋伏。此時若是傾全軍之力,攻破城門只是時間問題。”說話的是袁東。
姬朔跟着補充:“但是阻截成功的話,等於拔除了移動在身後的一把利刃。”
“嗯,以敵軍的兵力,若是全軍出擊,不出三個時辰,必定破城,不過多一些傷亡而已。如果選擇分兵去阻截我們的援軍,即使能夠順利全殲,但戰線被拉長又耗時太久,難保這邊不會出現變數。分兵這條路,怎麼看都太過冒險了。”
李小瞞等他們說完,最後做出總結。可她總覺得漏掉了什麼,敵軍到現在都沒有動靜,是爲什麼?
姬朔聞言把嘴一撇:“先不說夏侯錚有沒有暗中勾搭上東臨和北冥,只要沒瞎都能看出來,我們現在就是一支沒有後援的孤軍。”
袁東和秦靖不再做聲,姬朔說的是事實。
李小瞞反覆推敲三人的對話,又從懷裡摸出定國老侯爺寫來的密信,展開又細細看了幾遍,連環計!
驚喜道:“走!去中軍帳!”
李小瞞進到帳內,就自顧湊到沙盤上查看西北方向的地形,那是援軍前來的方向。
袁東等人看不懂,又不敢發問,只好相互乾瞪眼。
等到三人倚靠在一旁哈欠連連,李小瞞猛的一拍手掌,頓時嚇了他們一個機靈。
“你們看!”李小瞞指着沙盤上的一處解釋着,“這個樹林是最佳設伏地點,敵軍若是前去阻截援軍,定然會埋伏於此!”
三人茫然眨眼,什麼意思?
李小瞞看他們的反應,才記起自己只顧着推敲箇中細節,還沒有跟他們解釋清楚。
“天黑後敵軍就會分兵三萬前去阻截我們的援軍,留下一萬兵力圍困我們。現在他們沒有動靜,是在休息養精蓄銳,晚上趕到這個樹林設伏。”
“從哪看出來的?連兵力的分配都知道得那麼清楚?”聽李小瞞說得就好像是她安排的一樣,姬朔一臉的不可思議。
袁東皺眉:“先聽小瞞說。”
袁東知道她不會開這種玩笑。
“老侯爺告訴我的。”李小瞞說着就把密信展開放在桌上,一條條跟他們分析。
“你們看這封信,直接表明援軍人數,更是挑明瞭步兵和騎兵各有多少,是不是很奇怪?”
“還有,信裡也毫不避諱援軍到達的時間,就像是讓別人提前去埋伏似的。對了,你們聽說過老侯爺有什麼隱衛嗎?”
三人均是搖頭表示不知。
“這樣就都能對上了!”
“這封信根本就是用來引蛇出洞的!我們目前的情況,一萬兵力前來支援只有陪葬的份。但這援軍不僅來了,還給我們發了密信。”
“如此反常的行爲,敵軍必然心生懷疑,我相信敵軍已經知道密信上的內容,也能肯定其中有詐。”
“明知有詐還敢分兵前去?”袁東忍不住打斷,聽起來太玄了。
“其實他們根本沒得選!你們想想,現在我們孤立無援,唯一可能支援我們的只有老侯爺。但老侯爺能夠調動的兵力有限,不會超過一萬五,這種事隨便就能查到。敵軍去調查只會讓密信更真實,增加可信度。”
“即使真的有援軍,他們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反正撐死了一萬五的兵,等料理完了我們,再回過頭去解決不就行了?再說了,難道敵軍就不怕這是調虎離山?”秦靖想不通,明知是陷阱,能有什麼理由非去不可?
李小瞞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們未免把他們的結盟想得太過牢靠了,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以夏侯錚的人品,東臨跟北冥怎麼可能不防着他?一旦我們失守,難保夏侯錚不會拿這四萬炮灰給自己添戰功。到時老侯爺這一萬援軍,可正好絕了他們的後路,所以,他們一定會拔掉這個禍患。如果是調虎離山,他們也是一家損失五千人馬。而我們就算合所有兵力,滿打滿算也只有兩萬,我們只能龜縮回來死守,敵軍主力仍在,他們的後續部隊也快到了。”
“至於兵力部署,本該是一半一半這樣分配,讓敵軍最終將兵力去三留一的原因,一個就是密信裡提及的三千騎兵,另外,也將我們援軍的數量高估到了一萬五,若是一萬五援軍早埋伏好等着,三萬的兵力不至於毫無反擊之力。”
李小瞞清了清嗓子,繼續她的推測:“如果我所料不錯,我們的援軍早就到了。敵軍到達設伏地點那一刻,就是收網的時機。”
“老侯爺的六千步兵和三千騎兵支援是真的,至於那一千隱衛,我也猜不到,但肯定是爲那三萬敵軍準備的。也可能,什麼都沒有,就只是調虎離山而已。”
“怎麼樣?清楚了嗎?傳令下去,撤防!全軍休整養足了精神,晚上隨我出城酣戰一場!”
李小瞞利落拍板直接下達了命令。
袁東、姬朔和秦靖聽完李小瞞的推測還沒來得及質疑,便是讓她如此篤定的態度驚掉了下巴!
“小…小瞞,我說,你這…這是在說書呢?”李小瞞一通推測直把袁東驚成了磕巴。
他知道李小瞞擅長使計謀打野戰,可光憑一封密信上怎麼能分析得如此透徹?
“有戰神暗中相助於我,你們只要相信我就行了!”李小瞞說完就出了中軍帳。
她知道,這是師父布的局。
因爲,師父以前就是把對付敵軍的隱藏陷阱稱之爲隱衛!
她沒辦法作出任何解釋,他們只要相信她就好。
李小瞞回到自己休息的營帳就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他的師父,奇兵門的門主雲梟,同時也是東臨第一富商之子,宋宇飛。
此時的宋宇飛恢復了以前雲梟的裝扮,臉上依舊戴着那個面具。
她懶得去計較他是怎麼避開衆多耳目和士兵的巡邏進來自己營帳的。
反正,她那個師父的本事能通天。
宋宇飛有些意外:“乖徒弟,怎麼見到師父一點都不覺得驚喜啊?誰惹你不高興了,師父幫你教訓他!”
“我是該管你叫師父呢?還是叫你一聲,宋…公…子!”
李小瞞見他在兩個身份之間轉換,沒有一點不自然的樣子,頓時燃起了一股無名火氣。
“你是怎麼發現的?”宋宇飛愕然,下意識的一句問話,相當於承認了。
“這你別管!我離開奇兵門這些年,你消失得一乾二淨,卻又以宋宇飛的身份來到天照!”
“我可以理解師父離開多年,也理解師父的門主身份不能公開,就算我的生命裡,好像沒有出現過一個無良師父,我都沒有怪你,依然尊敬你。”
“可是,你不該換個身份接近我!”
“不!你根本就不該再出現!”
李小瞞一口氣把憋在心裡的委屈全吼了出來。
一臉淡漠的直視宋宇飛,沉默。
宋宇飛心疼的看她,也沉默。
她差點凍死在大雪紛飛的冬天,是他救了她。
她醒過來然後就見到了他,那是第一次見他,身材消瘦,帶着面具。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知道,所以她不怕他。
後來,他成了她的師父,他說要教她帶兵打仗,教她使計謀佈陣法。
和他相處了兩年多,她對他自然是有感情的。
他是師,也是父。
他寵溺她,所以她依賴他。
他又用消失,教會了她獨立堅強。
她本來已經好了,當初對雲梟到底是什麼情,她忘了,也放了。關係不會改變,也就不再去計較了。
宋宇飛想去爲雲梟辯解,他要告訴她,雲梟根本不想做她師父,僅僅是師徒,他又如何會滿足?
雲梟也好,宋宇飛也罷,這一輩子。
想要去愛的人,只有她。
最終宋宇飛也沒能說出口,他曾有機會侵佔她的心,是他放開她。
所以,解釋太蒼白。
宋宇飛走到李小瞞面前站定,摘掉面具與她對視。
他的眼神裡盡是溫柔,一不小心就教人沉淪。
她的眼神裡卻充斥了委屈、無奈、糾結,讓他心疼。
宋宇飛伸手把李小瞞擁進懷。
“我想你,很想!很想!很想!”
他着迷於她的一切……
她對他,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感受得到他的眷戀,他的柔情。
但是當宋宇飛跟雲梟重疊,她徹底亂了。雲梟是她斟茶叩拜過的師父,這關係無法改變。師徒相戀,有悖倫常。
李小瞞推開他,一字一頓的說着:“我繼承了家族的意志跟榮光,我的信念就是把這榮光發揚。”
“我的使命是馳騁疆場,至死都不褪去這一身戎裝。”
“我爲戰而生,繞不來兒女情長。”
“我的歸宿就是隕落在……”
宋宇飛再次抱緊她,狠狠印上她的脣,用近乎啃咬的吻堵住她的嘴。
李小瞞被他嚇一跳,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這個從不生氣暴躁的男人,這個嗓門還不如自己大的男人,居然如此粗暴對她!
話說再絕,也阻擋不住臉紅心跳。
親吻越狠糾纏就越深,什麼使命什麼倫常什麼世俗的眼光,這一刻都被李小瞞暫時遺忘。
即使他吻得霸道,他的脣卻溫柔。
只想停下時光,把此時變成永恆。
差一點,她的心就被攻陷。
李小瞞是被那個隨意仍在地上的面具驚醒的,她彷彿看到了爺爺恨其不爭的失望跳
腳,還有世人鄙夷的目光連帶指指點點。
她在做什麼?她堅硬的僞裝,竟然輕易地就被一個吻撕碎!
“啪!”李小瞞用力甩了一個耳光,印在宋宇飛臉上。
脣分,她羞憤,驚慌,隱隱顫抖着,心裡泛起的點點失落被她刻意省略。
宋宇飛舔了舔嘴脣,似是意猶未盡,他也沒想到會對她這樣粗暴的掠奪。
李小瞞連續幾次深呼吸,才讓自己稍微平靜,極盡冷漠的開口:“宋公子,我想我說的夠清楚了,我和你不可能的,我對你沒感覺。”
她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宋宇飛從來都不覺得能成爲阻礙。
他宋宇飛愛她李小瞞,從來都不需要跟誰有關。
“你要守護什麼,隨你高興,我的使命就是守護你!”
宋宇飛對她說,“如果,隕落在沙場是你的歸宿,記得,你的歸宿裡有我!”
誰能抗拒這麼溫柔的情話侵襲?李小瞞分明能夠感受到他那份生死相依的堅定。
“夠了!這種深情我只覺得噁心!忘掉今天的事,就當什麼都沒有過!我,也忘掉宋宇飛是師父這個事實。”天知道這種狠絕的話需要多大勇氣,李小瞞只覺得如果他再對她溫柔哪怕半句,她硬撐起來的無情會瞬間崩塌。
宋宇飛明知她是故作涼薄,可聽入了耳還是會刺進心。
想不通李小瞞到底是因爲什麼,不敢直面自己的內心,只一味的躲避、逃離。
宋宇飛知道自己的再說下去非但無用,還可能把她推得更遠。
沒等她提出來,他就主動開口:“我會以你師父的名義留在軍營裡,東臨聯合北冥入侵胃口不小,你和這些人,根本招架不住。”
李小瞞點頭算是答應,宋宇飛留在這裡,這城門就已經穩住了一半。至於怎麼面對她沒想過,在李小瞞的思想裡,家國大義完全凌駕於私人感情之上!
傍晚的時候,李小瞞召集了幾個核心將領到帳中議事,順便就把恢復雲梟身份的宋宇飛介紹給他們。
李小瞞眼睛掃了一圈,看人到齊了便開口說到:“先給各位介紹一個客人,我旁邊這位是我的恩師,雲梟。”
話音剛落下來幾個將領就彼此開始竊竊私語。李小瞞也不管他們,接着往說:“相信你們傳奇聽得太多,我也就不多說了。接着就讓師父來給你們講講今晚的部署吧。”
宋宇飛也沒有矯情客氣,中軍指揮能者居之,打仗不是兒戲,開不得玩笑。讓大家圍聚在沙盤旁邊,清了清嗓子便開始侃侃而談。
整個局撒網那部分跟李小瞞分析的一般無二。
先讓敵軍“僥倖”截獲一封密信,信中內容難辨真假,用一支援軍調虎離山。
定國侯調遣的援軍早上已經到了,就埋伏在敵軍營地後邊的峭壁上。
敵軍主帥也是倒黴催的,本來背靠那處峭壁搭建營地確實是天然的保護屏障。
壞就壞在敵軍探子偷懶不查探仔細,竟是不知峭壁的另一面跟尋常山坡一般。
等敵軍派出主力到達預判阻截地點,城中所剩五千將士出城直奔敵軍營地。
配合埋伏在此的五千精兵以最快的速度全殲敵軍!
聽完了整個部署,所有人一致認爲這個想法太過冒險。不提全軍將士扔下一座空城殺入敵軍營地是有多敢想,要是敵軍主帥多個心眼防你調虎離山,那結局就是己方全軍覆沒。
這一切都只是因爲我軍兵力還不到敵軍一半。
何況要全殲營地裡剩餘的敵軍,在兵力相當的的情況下不太可能做到。
儘管都知道雲梟的威名,但此番部署實在是太多漏洞可鑽,衆人不禁紛紛對此提出質疑。
雲梟淡淡的開口說到:“敢戰,未來幾日的防守會輕鬆很多,以三萬兵力攻下二萬守方城池,對他們來說無異於癡人說夢,到時他們要麼退兵要麼就等待後續部隊。”
“不敢賭,那就全數龜縮回城防守,你們自己選吧。”
“對了,你們最好檢查看看,城中還有多少屯糧。”
雲梟說完也不理會衆人的反應,擡腳就往帳外走去。
“若是沒有更好的想法,那就按師父的部署安排下去吧。”
李小瞞見到衆人沉默下來,便是作出了最後的決策。
整個會議開完天已經黑了,站在城牆上還能看到對面敵軍的營地。
營地裡燈火通明,影影綽綽,看着十分忙碌的樣子。
雲梟立於城牆上遠遠眺望着,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得意的翹起。
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時候了,正準備去叫李小瞞,便見她走了上來。
她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盔甲,腰間掛着佩劍,雲梟看着她這身裝扮,英姿勃發的步態一時間入了迷。
李小瞞並不理他,兀自來到城牆邊緣站定,眼神飄向遠處,也不知道是看什麼。
雲梟和她並肩站在一起,她不語,他也不出聲打擾。
“一會全軍出城,師父也隨軍一起吧。”李小瞞終究是不放心留下他自己一個人,即使知道他跟上戰場就是個累贅,她的師父腦子太好使,身體就跟不上了。
雲梟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心裡升起一股暖意。
話說得再狠,始終還是會擔心他。
“城中我還另有安排,這邊的狀況是不確定性的,需要我坐鎮指揮。”雲梟柔聲說。
李小瞞了然的點點,這般部署委實有太多漏洞了,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很多情況都無法兼顧。
“進攻營地那邊基本上不會有變數了,不如你就別去了吧?留在城中照看,也好給爲師看看,如今的小徒弟成長到何種地步了。”
說是讓她留下來照看這邊的突發情況,實則還是擔憂較多吧。
李小瞞還沒來得及說話,驀地發現對面的營地裡有些不對勁。
這個時候,敵軍主力應該早已離開,爲何營地裡還會有如此多的人?
疑惑的扭頭看向雲梟,見到他一副淡然的模樣,雖然心中差不多能肯定,也還是問出聲:“師父,你是不是還在對面營地做了別的安排?”
“你猜?”
李小瞞給他一記白眼便是懶得理他!
五千將士已經整裝待發,就等雲梟掐着時辰下達出兵命令了。
一名傳令兵小跑過來停在雲梟跟前,附身說了幾句話便退了下去。
“走吧徒弟,我們也去對面營地看看,一定有不少好東西。”雲梟神秘兮兮的說。
李小瞞疑惑了一陣便是想通了,定然是那傳令兵彙報了什麼情況,於是師父改變了策略。
到了敵軍營地,李小瞞才發現這邊已經是個殘局。
這人,到底是帶來了多少援軍?
還真是拉着五千人馬過來搬這些糧草物資的啊!
雲梟隨處看了看,便下達了回城的命令。五千多人集體無語——
這是把我們當成搬運工使了?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回城,半路上又是一個傳令兵一路狂奔到雲梟面前。
只見他氣還沒喘過來,就一個勁兒搖頭還配合着擺手。
雲梟眼神一凜,傳令下去:“即刻回城,第一時間做好城防。”
那個傳令兵總算緩了過來,湊到雲梟耳旁嘀咕半天,又似一陣風一樣消失。
李小瞞茫然的眨眼:“這一個個風風火火的傳令兵不是我天機營的部下吧?”
“嗯,他們都是奇兵門的探子。”雲梟倒是毫不避諱。
回到帳中那些個將領個個眉開眼笑,這一戰壓根兒就沒打,出去晃了一圈,就弄回來那麼多的糧草物資,賺到了。
雲梟見衆人都在,便出來簡單做了個總結:“今天這一仗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
“我安排一萬兵馬去突襲敵營,是突襲!你們竟然跟我說兵力相當,做不到?從我上了城牆觀望,到你們出城前往營地這短短一個多時辰,知道對面的一萬敵軍去哪了嗎?就是我讓你們帶人過去會合的那五千精兵!一萬敵軍,被五千人在一個時辰之內,盡數殲滅,還簡單處理了戰場。慚愧嗎?”
在場的將領也是有些戰功的,聽聞這話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這哪裡是精兵?簡直就是神兵啊!
雲梟掃視一眼衆人,又是招進來一名小兵,對其吩咐到:“給我把話傳回去,這次的考覈是誰失了手,跑掉一個活口壞了我全盤部署,讓他自己去做三個月特訓!”
雲梟並不理會衆人的面面相覷,繼續說到:“我真正的部署,是先解決了營地裡的一萬敵軍,再利用之前的佈局故意賣了個破綻,想要把那三萬主力誘騙回來,直接在城門口跟他們展開遭遇戰。”
李小瞞暗自點頭,這纔是師父的風格!
在場這些都不是什麼酒囊飯袋,雙方兵力雖然差了一萬,可我軍勝在有三千騎兵。
而敵軍的大隊騎兵還沒有到達戰場,何況,我們有五千人馬堪稱神兵吶,這一戰真打下來,以敵軍半數的兵力,硬是挫敗了四萬敵軍,那足夠自己自豪小半輩子的了。
雲梟不用看都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今天逃掉的那個漏網之魚及時通知了敵軍的主力,他們一定會把營地後撤至少二十里。趁敵軍的後續部隊還沒到,這兩天趕緊加強防禦。”
果不其然,原本的敵軍把營地後撤就消停了,一直到東臨和北冥又湊了三萬兵馬趕來支援。
這中間,大大小小打過數不清多少次,六萬大軍硬是攻不破這兩萬防守的城門。
按說兵力如此懸殊,就是用人去堆也能堆死了吧?
敵軍的主帥一個衝動下令全力攻城,差點沒被兩萬人困在城裡面當成餃子一鍋端掉,打那以後的五個月,愣是一次也不敢調全軍之力來進攻。
有時候雲梟閒得無聊,就想個法子分出對方几千兵馬,讓他手下的人在附近山林裡遛人家滿山跑。
把敵軍的主帥氣得直跳腳,又無可奈何!這一個破城區區兩萬兵馬,居然就這樣把他們擋住了!
氣極了也會下令全力進攻,往往是沒邁開腳步就被那次恐怖的包餃子事件嚇退了回去。
他們是真打怕了啊!越打越是膽戰心驚!越打越是底氣不足!
快五個月了,硬是連那城牆的一個口子都撕不開。
天照這邊也不輕鬆,都是靠着一股信念死撐着。
但是每次看到灰頭土臉的敵對將士,衆人心裡都解氣,暢快得很!
打也打不進,撤也不準撤!最慘的是兩家皇帝都不會再遣一兵一卒過來支援他們了。一句話:想回來?兩條路!
要麼把這塊硬骨頭給啃了,要麼就在這裡耗到最後一個人死光不用回去了!
沒辦法,只好繼續耗。等那個憋屈主帥終於走出了包餃子陰影,準備背水一戰時,北冥突然宣佈退兵,帶着自家兩萬多一點的兵馬,說走就走了。
這下子東臨可傻了眼了!
自己這點人,可不夠對面這羣天兵天將塞牙縫的!
司空帶來了召天機營班師回朝的聖旨,李小瞞卻是決定領着天機營去追擊東臨的潰敗之軍!
司空這也幫不上什麼忙,留下聖旨便是動身回去了。
攻堅戰是李小瞞最不喜的,五個月的被動防守可把她憋壞了。
就那麼帶着三千將士一路打過去!
不攻城也不掠地,只打得東臨兩萬兵馬潰不成軍。少則幾百,多的也就三五千一隊,零碎的在兩國邊境逃竄。
天機營每次都能找到落荒而逃的東臨士兵,然後又是一通追逐廝殺。
後來也就覺着沒意思了,被打得都不會反抗了,可還沒人變態到去享受單方面屠殺的快感!
雲梟終於看出來了,李小瞞是拿着這些人發泄情緒呢!
這幾個月總是雲梟主動找她,她閒暇時卻是刻意躲着他。
本來雲梟是想着,她可能是因爲還不能明確自己的內心。
可後來他發現其實李小瞞知道自己的內心,她只是倔強的否認,逃避,不去面對!
雲梟徹底沒轍了!
這五個月以來,多少次好險破城都沒難倒他,多少實力懸殊的激戰都贏得了勝利,她要守護的是國家,而云梟守護她!
在李小瞞的眼裡,敵我是天照,東臨,南安,北冥這樣定義的。
而對於雲梟,敵我就是李小瞞的朋友和李小瞞的敵人。別無其他。
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回去以後他又會變成東臨宋宇飛,她不會再理他了吧?
雲梟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想着趁回去之前好好談一談。
一定要讓她直面自己的內心!
當雲梟來到李小瞞的營帳,看到裡面點着燈,卻空無一人,雲梟慌了神。
關係到李小瞞的事雲梟就從沒冷靜過!
雲梟是在城牆上找到李小瞞的,她卸下了冰冷的盔甲,頭髮也是隨意披在肩上,臉上有月光,可眸子裡,卻是化不開的憂傷。
其實李小瞞算不得漂亮,但是雲梟每一次看她總能看癡了去。
雲梟的天賦就是戰爭,卻恨極了戰爭,可如果李小瞞真的選擇戎馬一生,他也陪她踏馬出征!
可是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思及此雲梟便忍不住上前拉過李小瞞,讓她面對着自己。
“告訴我,不接受我的原因。”這是雲梟第一次對她冰冷。
李小瞞垂眸不語。
有時候,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不應該執着於一次錯誤的相遇。
雲梟就那樣看着她,似乎她不回答,他就這樣看到天荒地老。
李小瞞鼓起勇氣擡眼看他,從他的眼裡看到的是受傷。
她差點失守!
李小瞞直視着雲梟,不閃不避:
“我再最後說一次,你是東臨宋宇飛也好,是奇兵門雲梟也罷,無論哪個我都沒有愛過!你能不能別自作多情了?我像是那種扭扭捏捏的人嗎?好!你非要我把話挑明是嗎?李小瞞從來敢恨敢愛,我很認真的告訴你,聽好了,由始至終我愛的人,就只有一個,他叫沈…擎…蒼!”
……
“所以,你這麼坑沈擎蒼,真的合適嗎?”
夜輕螢聽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只覺目瞪口呆,李小瞞和宋宇飛之間,還真是糾葛不已,最倒黴的是沈擎蒼,就這麼被拖下水了……
“我這麼說說,沈擎蒼又不知道!”李小瞞扯了扯脣角,“主要是我扯別人也不像,這整個皇城,能入得了眼的男人真沒幾個。”
夜輕螢無語,的確,能入眼的男人沒幾個,沈擎蒼倒是算一個。而且,李家和沈家素來交好,她扯上沈擎蒼也合情合理。
“可你就這麼拒絕宋宇飛,是不是太武斷了?”夜輕螢皺眉,還是覺得李小瞞太沖動了,既然彼此喜歡,有什麼不能好好解決的?
“我不會選擇宋宇飛的。”李小瞞擰眉,沉聲說道。
“爲什麼?你是覺得宋宇飛騙了你,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而你,不能原諒他?”夜輕螢問,“我以爲,他出現在戰場的時候,你會拒絕他的幫助呢!”
“那日我醒過來之後,宋宇飛便以雲梟的身份出現在軍營,彼時,天機營陷入絕境,我自然不會拒絕他的幫助,他也的確是很有能力,幫我守住了城,也令整個天機營爲之嘆服。”
李小瞞並不回答夜輕螢的問題,只安靜的說出自己的心思。她覺得,這已經不是能不能原諒的問題了。這也和欺騙無關,他們,從來就不應該有開始。
“畢竟是奇兵門門主嘛,這也正常。”夜輕螢點頭,宋宇飛的本事,她不知道,但奇兵門雲梟,自然是傳奇人物。
“我知道他的身份,在軍營裡朝夕相處,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後來,定國老侯爺增了一萬五的兵力給天機營,加上原本的五千兵力,宋宇飛便是用這兩萬兵愣是拖了對方六萬兵力四五個月,天機營的將士們對他只差五體投地了!”李小瞞失笑,倘若當時他們都知道,雲梟就是宋宇飛,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他是你師父,他的能力,你自然明白。”
“是啊!我就是太明白了!司空來了之後,北冥退了兵,那一次,我們逼退了東臨,佔了東臨兩座城池。東臨派出使臣求和,我們算是大獲全勝了。可惜,我和他,永遠不會有交集……”回想自己說出那些違心的話,她只覺得心痛無比。
她否決了他們在一起的一切可能性,她覺得,那是最好的結局。
“他喜歡你,愛着你,他想娶你爲妻,而你,拒絕了他,拒絕了一切的可能性。”夜輕螢嘆氣,“小瞞姐,你是不是太武斷了?爲什麼不試着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呢?”
“我不可能放棄整個李家去跟隨宋宇飛去東臨,我做不到!”李小瞞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她這麼努力,便是想讓李家後繼有人,又怎麼可能爲宋宇飛放棄這一切呢?
“那你爲什麼要答應嫁給沈擎蒼?”夜輕螢想,這纔是她此行來的目的,因爲李小瞞答應嫁給沈擎蒼,李國公請她來當說客的。
說實在的,李小瞞嫁給沈擎蒼,是的確是個很好的結果,可這前提,他們得兩情相悅纔是,可眼下,這倆人能是兩情相悅嗎?
“我不會嫁給沈擎蒼的,答應這門婚事只是做給宋宇飛看的。”李小瞞回答,“我只是希望宋宇飛早些回東臨,我與他,本就不該再有交集。這樣,對他對我,都好。”
“這只是你以爲。”夜輕螢嘆氣,道,“你這樣真的很讓人無法接受的。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宋宇飛如果不肯放棄呢?如果他不回東臨呢?再說了,你放出風聲說下嫁給沈擎蒼,到時候卻不嫁了,你有想過沈擎蒼會不會不高興?”
感情的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能給的,只有建議。
“好了,不說這些了,反正,該告訴給你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其他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李小瞞低低的笑着。
“反正我就告訴你一句話,別讓自己後悔。”夜輕螢說道,“師徒戀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跟蕭清絕還是叔侄呢!”
“……”李小瞞一陣沉默。
夜輕螢說的,的確如此。且不論他們是不是真的叔侄,但,他們的確曾經頂着叔侄的關係很久很久,即便蕭清絕現在恢復了身份,可有些言論依然在暗地裡流傳。
可那又如何?
對他們而言,只要相愛,就什麼都無所顧忌。
可她不一樣。
她做不到夜輕螢那麼灑脫,宋宇飛也沒有蕭清絕那麼了無牽掛。
她有着整個李家,她揹負着整個李家的興衰榮辱,而宋宇飛,揹負的是整個宋家。
他們,註定隔得太遠,太遠。
“你放不下李家,那你有沒有問過宋宇飛的想法?”夜輕螢又問。
李小瞞下意識搖了搖頭。
不敢問。
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問出來也是徒增傷悲。
“你不問,不說,又怎麼知道他的想法?”夜輕螢低笑,“你仔細考慮清楚吧,很多時候,錯過了可就是一輩子,我不想你抱憾終生。”
李小瞞繼續沉默,心思百轉千回。
夜輕螢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先回去了,你再想想,別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沈擎蒼那邊,我幫你跟李國公說,這婚事,你不能答應。”
李小瞞看着夜輕螢,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夜輕螢起身離開,到了前廳的時候,李國公正焦急的等待着。一看見夜輕螢,李國公忙起身,着急的問道:“怎麼樣了,怎麼樣了?小瞞她怎麼說?”
夜輕螢微微笑着,點點頭,道:“國公爺爺,放心吧,小瞞姐她自己考慮清楚了就沒事了,不過,和婚事呢,還要麻煩您老去給回掉。”
李國公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這都沒事,沒事的。”
雖然,心中有那麼一丁點的小失落,但,他尊重孫女的所有選擇。
“國公爺爺,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夜輕螢看着李國公,認真的開口。
“當然可以。”
“您希望,小瞞姐嫁一個怎樣的人?”夜輕螢想着,又覺得這個問題太過籠統,又道,“或者說,您是不是可以尊重她一切的選擇?”
李國公擰眉,隨後低嘆道:“我們李家一門忠烈,就這麼一個孫女了,若是說老夫希望,老夫自然希望招個孫女婿上門。但,老夫更尊重小瞞的選擇,沒有什麼比她的幸福更重要了。”
夜輕螢不覺笑笑。
李國公對李小瞞,那更是深沉的疼愛,疼入骨髓。
“國公爺爺,你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相信,一切的一切,只會越來越好。
……
離開了李國公府,她快速的往侯府趕,她可還記着,侯府現在還有一尊大佛呢!
先前,李小瞞的事太急了,她只能先去看李小瞞,現在,安撫好了李小瞞,她當然得回府,得看看可能是這一世的“婆婆”的拓跋珂。
只能說,拓跋珂出現得太過巧合,她不得不去懷疑。
拓跋珂被安置在侯府藥房附近的廂房裡,夜輕螢回來的時候,她還沒醒。
“她怎麼樣了?”
蕭清絕也不在這,只有沉魚、綠荷、雲鈴三人在這裡守着。
“還是昏迷不醒,趙大夫說她傷得很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沉魚回答着夜輕螢的問題,又回頭看向榻上的拓跋珂。
夜輕螢徑自走了過去,打量着牀榻上的拓跋珂。
不得不說,拓跋珂生得真是美,儘管她如今只有半張臉能見人。即使昏迷不醒,拓跋珂依然有一種無法即視的美感。如果她真的是傾城公主拓跋珂的話,那也難怪蕭清絕那麼好看了,完全是遺傳了她的基因嘛!
她俯下身,給拓跋珂把了脈,眸色微變,又繼續將拓跋珂的手放回了被子裡。
她轉身,看向沉魚,問道:“蕭清絕呢?”
“公子他回落梅居了,公子還說,若是你回來,去落梅居找他便好。”沉魚回答。
夜輕螢便是吩咐沉魚等人好生照料拓跋珂,自己則是動身去落梅居。
蕭清絕此時正在廚房準備晚飯,拓跋珂的事,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夜輕螢到了落梅居的廚房門口,看着裡面正忙活的蕭清絕,頓覺無語。
這天色的確是有些晚了。
“你娘還在那躺着呢,你都不管?”夜輕螢走進廚房,問道。
蕭清絕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淡漠的說道:“你覺得她是?”
夜輕螢搖頭,又道:“可是,你真的長得像她。”
“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蕭清絕隨意的說着,將盛好的菜端到了小餐桌上。
“那你打算怎麼辦?”夜輕螢伏在餐桌旁,問道。
“什麼怎麼辦?”
“當然是拿她怎麼辦啊!你打算怎麼辦?”夜輕螢問。
“靜觀其變。”蕭清絕回答,坐在她的對面,替她布碗筷,擰眉道,“你鬧騰了一天,不餓嗎?”
“很餓。”夜輕螢看着滿桌的美食,立刻搶過蕭清絕遞過來的碗筷,二話不說,吃飯。
沒有什麼比吃飯更重要了!
蕭清絕看她這般,無奈的笑笑。
“可是,忽然來個可能是你孃的人,這中間是不是有太多疑點了?”夜輕螢想着,又是忍不住唸叨,“她……”
“你還要不要吃飯了?”蕭清絕幫她夾菜,堵上她的嘴。
夜輕螢沉默着,她的確是廢話太多了!
再說了,蕭清絕都不在意,她幹嘛要這麼在意!真是沒意思!
“等結婚了一起出去玩,把這些事都放一放。”蕭清絕忽然又十分溫柔的開口。
“咳咳。”夜輕螢猛地一陣咳嗽,瞪他道,“誰要結婚啊!”
“不嫁我,你還能嫁誰?”蕭清絕低低的笑着。
夜輕螢看着他惑人的笑容,有些招架不住,低下頭,皺了皺鼻子,說道:“婚都還沒求,就想讓我嫁你了麼?美死你了!”
蕭清絕看着她,微微笑着,眼中滿是寵溺。
……
拓跋珂是在三天後醒過來的,夜輕螢比蕭清絕更早一步去看拓跋珂。
按照官方說法,拓跋珂早死了纔是,可如今,一個本該死去的人,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難保他們不懷疑。
夜輕螢到的時候,拓跋珂正在跟沉魚等人據理力爭。
“清絕呢?我兒子呢?你們爲什麼不讓我兒子來見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拓跋珂滿面恐懼的看着沉魚等人,卻又是高叫着,要見蕭清絕。
夜輕螢進屋的時候,沉魚等人便是齊齊看向她,走到她身邊,站在她身後。
拓跋珂看向夜輕螢,愣了片刻,爾後又衝夜輕螢吼道:“你是誰?你是誰?是不是你不讓我兒子來見我,是不是你?”
“放肆!”綠荷最見不得旁人對夜輕螢撒潑,便是要發火。
夜輕螢卻是擡手,道:“你們先退下,我想單獨跟傾城公主說會話。”
“可是……”綠荷很不放心讓夜輕螢跟這發瘋的女人呆在一起。
“走吧!”沉魚知道夜輕螢自有分寸,便是拉着綠荷和雲鈴退了下去。
門,應聲關上。
夜輕螢這纔看向拓跋珂,挑了挑眉,道:“傾城公主?”
“自然是本公主!”拓跋珂直起身,慢慢冷靜了下來,鎮定的開口,儼然一副公主的高高在上的姿態。
“能告訴我,你爲什麼會來了皇城嗎?還有,你過去的這些年都在什麼地方?”夜輕螢直接挑些重要的問題問道,語氣平靜,沒有恭敬也沒有不敬。
拓跋珂眼神一閃,別過臉,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夜輕螢輕笑,也知道拓跋珂不會這麼容易開口,但是,這可容不得拓跋珂。
“你不告訴我自然可以!別說我不相信你是蕭清絕的母親,就算你真是,我不讓他來,他一定不會來。”夜輕螢毫不客氣的開口。
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無論蕭清絕這一世的親人與他有多深的糾葛,她可以確信,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只有她。
“你!”拓跋珂顯然背夜輕螢這狂妄的語氣氣得不輕,她怒道,“你這個女子實在是好生無禮!我的兒子,你憑什麼不讓我見?我們是血濃於水的母子,你以爲你不信,就能否認這一切嗎?”
“血濃於水?”夜輕螢譏諷道,“別逗了!你若真是他娘,那他當初被送到東臨的時候,你在哪裡?他被東臨送到天照當質子的時候,你又在哪裡?現在蕭清絕名滿天下,能保護自己了,你倒是出現了!上門認兒子?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拓跋珂被夜輕螢說得有些發暈,看着夜輕螢的時候,心中也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了。但,她卻強作鎮定。
“你別嚇唬我,那是我兒子,他不會這麼對我的!”拓跋珂咬脣,“你跟清絕什麼關係?你喜歡他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的兒媳婦進門的,門兒都沒有!”
“你說了算?”夜輕螢眯了眯眸子,道,“你最好識趣,這整個侯府,我說了算!包括蕭清絕!”
誰敢跟她搶蕭清絕?殺無赦!
“你……你這女子好生野蠻!”拓跋珂指着夜輕螢,直氣得跳腳,“清絕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女子的,我的兒子,絕對不能娶你這樣的女人!”
“你認清現實吧!”夜輕螢嘆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你最好老老實實的交代清楚,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胡說什麼?”拓跋珂眼神一閃,衝夜輕螢罵道。
“我胡說?”夜輕螢低低的笑着,“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既然已經拋棄了蕭清絕這麼多年,就別想着回來,蕭清絕他不需要!”
“你憑什麼替我兒子做決定!”拓跋珂憤怒不已。
夜輕螢的一切舉動都讓她十分反感,她想,如果要認回蕭清絕,只怕問題還很多。
“別一口一個你兒子,你拋棄他的時候,你就不是了!”夜輕螢輕嗤一聲,“我可以替蕭清絕做一切的決定,我說你不配,你就不配!”
“配不配還輪不到你在這胡說八道!”拓跋珂氣得胸脯起伏不定,現在她還很虛弱,若不是如此,只怕她真要對夜輕螢動手了。
“我的地盤,我做主!”夜輕螢不屑的回道。
正說着,門卻是被敲響。
“誰?”夜輕螢擰眉,問。
“是我。”門外,蕭清絕溫潤的聲音傳來。
夜輕螢脣角微揚,道:“進來。”
蕭清絕推開門,踏了進來,看着夜輕螢,朝她走了過去,卻是壓根沒正眼瞧過拓跋珂一眼。
拓跋珂一看見蕭清絕走進屋裡,便是癡癡的望着蕭清絕,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顆顆的往下掉。
那模樣,當真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清絕……”拓跋珂哽咽着喚蕭清絕的名字。
蕭清絕擰眉,顯然有些不樂意聽見。
夜輕螢見蕭清絕停在自己的身邊,卻是順勢挽住他的手臂,故意說道:“傾城公主很想與你相認,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傾城公主是誰?”蕭清絕擰眉,似乎完全不明所以。
拓跋珂臉色不由得一變,像是受了多大的打擊一般。
“清絕,你在說什麼?我是你娘啊,你怎麼會不認識我?”拓跋珂激動不已,說道,“清絕,你仔細看看,我是你娘,你怎麼能不認識呢?”
“他說不認識,那就是不認識。”夜輕螢譏誚的開口,“念在你現在還有傷在身,我讓你留在府裡養傷,不過,你可得識趣。”
拓跋珂看着夜輕螢,更覺委屈不已。但她知道,蕭清絕對夜輕螢只怕是非常維護,因此,她不會傻到跟夜輕螢過不去。她只是看向蕭清絕,繼續說道:“清絕,娘知道你怪娘當初扔下你一個人,但是,娘當初也是迫不得已的,你能原諒娘嗎?”
夜輕螢看着拓跋珂這模樣,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這女人,真是工於心計!
如此一想,過去那些跟她過不去的人都實在是太愚蠢了!就比如那個成王家那什麼郡主,那郡主要不是跟她過不去,蕭清絕也不至於下那麼狠的手。
這拓跋珂顯然聰明得很,不管她怎麼諷刺,這拓跋珂在蕭清絕面前就跟沒事人一樣。
蕭清絕看了拓跋珂一眼,眼中平靜。
“這件事我自然會查清楚,倘若你真的是,這侯府你便呆着,我自然會贍養你。”蕭清絕開口,說道,“若不是……你最好有那個覺悟,自己消失。”
蕭清絕的話便是沒有說得太明瞭。
如果她真的是拓跋珂,他孝敬她,贍養她,這是爲人子女應該做的,可若她不是,那麼,他絕對不會留這麼一個毒瘤在夜輕螢的身邊。
拓跋珂聽得臉色一白,眼神也不由得一閃,隨後,她保持着優雅的微笑,溫聲說道:“清絕,你放心,過去,孃親錯過你所有的成長,以後,娘一定會補償給你的。不管你原諒不原諒我,我都會盡我所能,補償你。”
“不必。”蕭清絕冷淡的回道,握着夜輕螢的手,看向她,道,“我們走。”
夜輕螢點點頭,眼角的餘光卻是看向拓跋珂。
拓跋珂臉色蒼白,手指緊緊的絞在一起,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目光怨毒。
……
出了藥房,夜輕螢扭頭看向蕭清絕,卻瞧見他依舊平靜得很,很顯然,拓跋珂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奇怪了,她說她是你娘,你怎麼都不激動呢?”夜輕螢嘟了嘟嘴,道,“我要是遇上我娘啊,我一定會很激動。不管是慕清影的孃親鬱妃娘娘還是夜輕螢的孃親幻雪夫人,我都很喜歡。”
“你真容易滿足。”蕭清絕無奈的笑。
“知足常樂,不是嗎?”夜輕螢眨了眨眼。
“嗯,要求這麼低,好養活。”
“你以爲養豬呢!”夜輕螢輕哼一聲,又道,“你真打算養着她啊?”
“你要是不喜歡她,那就送走。”蕭清絕完全尊重夜輕螢的決定。
夜輕螢側頭看他,只覺得蕭清絕對她也太寵溺了,竟然真的什麼都由着她!
“可她不是你娘嗎?如果她是你孃的話,贍養她,這是爲人子女的義務。不過,我總覺得,她不像……”夜輕螢皺眉,還是決定將自己心中的疑慮說出來。
“是挺不像的。”蕭清絕認同。
“不是都說她死了嗎?怎麼又活了?”
傾城公主在北冥的皇宮鬱鬱而終,這是整個天下都知道的事,而今,忽然說傾城公主活了,這也太驚悚了!最主要的是,傳聞中那個傾城公主是巾幗英雄,厲害得很,可看現在的拓跋珂……這落差也太大了!
“死而復生,這種事別人覺得奇怪,你還覺得奇怪嗎?”蕭清絕淡淡的反問。
夜輕螢:“……”
的確如此,作爲一個死了兩回活了三次的人,死而復生,真的是沒什麼大不了!
“放心吧,我會查清楚她的身份,若不是,立刻趕出去。”蕭清絕向夜輕螢保證着,不管對方是什麼人,真也好,假也罷,他只在乎夜輕螢的感覺。
“我在想,要麼她是真的,那麼是一直以來的傳言有誤,要麼她是假的,她來到天照一定另有目的。”夜輕螢說着,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對蕭清絕說道,“對了,我給她診脈的時候,發現她似乎中了毒,但是,那毒像是跟她的身體融合到了一起。”
“什麼意思?”蕭清絕蹙眉。
夜輕螢搖頭,道:“差不多就是她身體裡有毒,是解不了的毒,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去研究下。”
她那日給拓跋珂把脈,只覺得拓跋珂的脈象特別的紊亂,她就沒見過那麼紊亂的脈象,因此,她才覺得拓跋珂可能是冒充的,有這樣脈象的人,還活得好好的,只怕沒那麼簡單。
蕭清絕擔心拓跋珂對她不利,同樣的,她更加擔心拓跋珂對蕭清絕不利。
“對了,我們現在去哪?”夜輕螢看着蕭清絕是牽着他出府,不由得出聲問道。
她現在似乎很少出府了,每日都窩在小院裡修習御靈惑心術,也不管外面發生些什麼事了。
“秦靖請你吃飯,湖畔酒樓。”蕭清絕回答。
“秦靖?”夜輕螢先是一愣,隨後恍然大悟,道,“哦,想起來了,他跟沈小姐的婚期近了吧?”
“是啊!”蕭清絕點頭,“我替你答應了下來,所以,現在一起去吧!”
“嗯,好!”夜輕螢連連點頭。
如今,知道她是慕清影的,除了蕭清絕、李小瞞之外,便是司空和秦靖了。對司空,她是欠的太多,已經還不清了,至於秦靖,他雖然是秦家人,可並沒有選擇和秦家同流合污,也算是難能可貴。
到了湖畔酒樓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到了。
夜輕螢頗爲意外,李小瞞竟然來了,難得李小瞞收拾了心情,如今看上去跟個沒事人一樣。
司空爲大家安排了一間大包廂,八仙桌上,擺滿了精緻的糕點。
夜輕螢和蕭清絕進屋的時候,其他人皆是站起身來相迎。
天機營四大統領,沈擎蒼、沈添香兄妹二人,總共六人,加上夜輕螢和蕭清絕,一共是八個人,司空將夜輕螢和蕭清絕送到了雅間,自己沒有留下,倒是先出去,讓酒樓的小廝開始上菜。
夜輕螢特地坐在李小瞞的身邊,一側頭,又看見她在無聲的喝酒。
“我去!你又喝酒!喝死你!”夜輕螢吐了吐舌頭。
坐在李小瞞另一邊是袁東,聽見夜輕螢的聲音,袁東也跟着說道:“可不是嘛!我都勸她好久了,壓根不聽我的,能有什麼辦法!”
李小瞞瞪了袁東一眼,顯然是惱了袁東的多嘴。
夜輕螢伸手,直接奪過了李小瞞手中的酒杯。
“喝什麼喝,都喝成了傻子了!”夜輕螢皺眉。
李小瞞無奈的看向夜輕螢,道:“我又沒醉,就隨便喝點而已。”
還就隨便喝點,而已!
“那我陪你喝!”夜輕螢想着,將李小瞞的酒杯還給她,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給自己倒酒。
“……”李小瞞默默的看向夜輕螢身邊的蕭清絕,難道他都不管管麼?
蕭清絕皺了皺眉,看着夜輕螢這麼歡脫的樣子,真不忍心爲難她。
夜輕螢倒了一杯酒,卻不是向着李小瞞,而是起身,端起酒杯對着秦靖和沈添香,道:“秦將軍,沈小姐,這一杯酒,是敬你們的,祝福你們!百年好合!”
蕭清絕本想說以茶代酒就好,話還沒說完,夜輕螢已經豪邁的一飲而盡了。
“公主!”秦靖臉色一變,想阻止也太遲了。
“公主?”袁東疑惑的看了看秦靖,又看了看夜輕螢。
有些不明白,秦靖這一聲“公主”是喊誰的?
李小瞞眼睛微微一跳,道:“這有什麼奇怪的,素衣侯還是南安的公主殿下呢!”
“哦,這樣!”袁東本就是個頭腦簡單的人,聽見李小瞞的解釋,便是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夜輕螢是南安的流螢公主。
姬朔眼神卻是閃了閃,再看夜輕螢之時,眸中閃過幾絲異色。
秦靖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錯話了,又見夜輕螢已經喝下了那杯酒,便也不好多說什麼,端起酒杯,和身邊的沈添香一起起身,回敬夜輕螢:“多謝……侯爺。”
夜輕螢的酒量如何,他也清楚得很,可眼下,自然不能多說。再說,蕭清絕在場,就算夜輕螢喝醉了,也沒事。
夜輕螢笑着擺手,坐了下來,蕭清絕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就算喝醉了,也只能怪他,怪他沒攔下她!
“沒事吧?”蕭清絕擔憂的問道。
夜輕螢看着蕭清絕,搖頭,道:“沒事。”
才一小杯而已,沒那麼快發揮。
蕭清絕還想說什麼,夜輕螢又開口,堵住了他要說的話。
“不許說不讓我喝酒!”夜輕螢道,“我今天高興,你不能擾了我喝酒的興致。再說了,你在這裡,就算我喝醉了,你也會帶我回去的。”
“……”蕭清絕一陣沉默,話都讓她說了,他還能說啥。
“好不好?”夜輕螢扯着他的手臂,搖晃了一下,問道。
“好,依你。”他只能妥協。
“真乖!”夜輕螢湊過去,不分場合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完全不顧其他人的眼光。
司空這時候進屋,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大家挪了個位置,招呼司空一起坐下。
袁東老臉一紅,看着夜輕螢和蕭清絕道:“蕭公子和素衣侯可真是羨煞旁人,秀恩愛都秀到咱們面前了!老袁我這還孤家寡人一個呢,你們這合適嗎?”
“我們本來就很恩愛,需要秀的嗎?”夜輕螢眯了眯眸子,笑嘻嘻的說道。
袁東咂咂舌,道:“得,我們都知道你們恩愛,簡直羨煞旁人!”袁東說着,又是轉向李小瞞,道,“小瞞啊,你啥時候能跟我秀下恩愛不?”
姬朔輕咳了一聲,提醒道:“老袁,胡說八道什麼呢!聽說小瞞要嫁給沈公子了,你可別再亂開玩笑了。”姬朔說着,看向對面的沈擎蒼。
沈擎蒼面色平靜,什麼也沒說。
其他人皆是沉默,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還喝不喝酒了?”李小瞞拐了拐夜輕螢,直接跳過這個話題。
“喝啊,當然得喝了,來,幹!”夜輕螢二話不說,拿起斟滿酒的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李小瞞默默無語,倒酒,喝酒。
秦靖鬱悶的看着這倆喝酒的女人,心中慶幸着,幸好他的小妻子不跟她們一樣,否則他就真的要哭出來了。
原本,是他請大家吃飯,邀請他們去參加婚禮的,這下好了,一頓飯光顧着看夜輕螢和李小瞞喝酒了。
夜輕螢喝得挺歡,但,十杯下肚,就暈乎得分不清人了。
шωш ☢тTkan ☢C〇
李小瞞見狀,禁不住扶額。
袁東扭頭看着一旁的夜輕螢,道:“咦?跟咱們公主真像,也是幾杯就倒了。”
李小瞞嘴角一抽,什麼叫真像,根本就是呢!
蕭清絕伸手摟着夜輕螢的纖腰,湊近她,低聲說道:“螢螢,你喝醉了,我們該回去了。”
其他人又是一陣無語。
這纔來多一會兒啊,就要走了啊!
夜輕螢迷糊不清的推了推蕭清絕,道:“蕭清絕,你好吵!我要喝酒呢!”
“回家喝,回家喝,走!”蕭清絕說着,便是扶起夜輕螢。
其他人都無語的看着這兩人。
蕭清絕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螢螢喝醉了,我帶她回去了。”說罷,他便是哄着夜輕螢離開。
“不嘛,不嘛,我要喝酒!”
“回家喝,回家我陪你喝總可以吧?”
“真的嗎?不許騙人,騙人的是小狗!”
“不騙人,不騙人……”
蕭清絕好哄歹哄,總算是將夜輕螢哄了出去。
袁東一直看着他們出門,猛地一拍桌,恍然大悟道:“老子總算知道了,這蕭公子根本就是故意的!”
李小瞞低聲笑着,道:“你才發現?”
袁東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瞪眼道:“他就是想早點帶素衣侯回去,故意讓她喝酒,嘖嘖嘖,這黑心肝!你們說,這素衣侯會不會被蕭公子吃幹抹淨啊!”
李小瞞賞了他一個爆慄:“關你什麼事!話多!”
“我這不是爲素衣侯擔心嗎?”袁東吃痛的摸着腦門,無辜的望着李小瞞,道,“小瞞,你又怎麼野蠻!”
李小瞞瞪他一眼,他乖乖閉嘴了。
姬朔倒是皺了皺眉,道:“說實在的,素衣侯跟公主還真是有諸多相似。”
司空主動出來打圓場,道:“酒量不好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們想太多了。來,今天是秦將軍和沈小姐的主場,我們來一起敬他們一杯吧!”
“好,來!”其他人紛紛拿起酒杯。
“秦將軍,沈小姐,恭喜恭喜。”
……
蕭清絕扶着夜輕螢出了湖畔酒樓,夜輕螢整個人暈暈乎乎,站都站不穩,蕭清絕無奈,只好背起她。她伏在蕭清絕的背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歪着頭,睡着了。
回了侯府,他也沒有送夜輕螢回小院,而是直接帶她到了落梅居,他的房間。
蕭清絕將夜輕螢放在牀榻上,自己則是去打水回來,準備給她擦把臉。誰知道,打水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她眼睛睜開,看似十分清醒的看着他。
這是酒醒了?
蕭清絕覺得疑惑,便是走到牀邊坐下,伸手輕放在她的額上,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
這還是第一回,喝醉酒之後,還能這麼清醒的看着他。
夜輕螢伸手,擋開他的手,嘀咕了一句:“我沒發燒。”
蕭清絕頗爲意外,這可是第一次,她喝酒了之後,意識還是清醒的。他就那麼看着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我好看嗎?”夜輕螢挪了挪身子,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看着蕭清絕,笑着問道。
她的笑容,在蕭清絕的眼中,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眸中少女,淺笑嫣嫣,眉梢含春,嬌豔欲滴,醉人心扉。
“好看。”蕭清絕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心絃好似被撩撥了起來,一觸即發。
夜輕螢笑眯了眼睛,輕聲說道:“那你怎麼都不親我一下?”
“……”蕭清絕的呼吸亂了幾分。
這丫頭,絕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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