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真真坐在馬車裡,撐着下巴瞪向車簾子。
她打的明明是趁着孟子惆出行,把璀璨珠寶開張出來的主意,怎麼忽然自己便成了隨行的家眷?這下可好,她和螺兒打算了整整兩天的計劃,終告擱淺。儘管螺兒雄心不改,可她一個人還得管着聯華超市這麼個大攤子,忙得過來麼?
若是抱冬未曾被擄走,那該多好。雖然還不能如螺兒這樣舉重若輕,但也可獨擋一面。
唉……她擰着眉心,悠悠嘆氣。
孟子惆卻在車外,騎着高頭大馬,穿着絲綢長袍,再加上玉質腰帶,冠子上的明珠,分明是個最喜走馬章臺的貴公子而她,自然就是這位看起來彷彿是個繡花枕頭的貴公子夫人。這身份,倒也不算太離譜,她也拒絕不得。
可這是往哪兒啊她不勝煩惱,剛在臨川站穩了腳跟,還沒來得及大展拳腳呢,便被“強行”拉了出來。碧柳滿臉喜氣,用前所未有的爽利,很快替她整理出了行裝。
安容雅則帶着幸災樂禍的笑容,遞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給她。也許,在這個時代,也唯有這位異族美女,能猜到自己的心思罷?
“這倒是要去哪兒啊?”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除了眼看蒸蒸日上的生意,她更擔心的是龍淵一路南下,卻沒有找到她,會不會又蹤影全無?
碧柳喜孜孜道:“管它去哪裡呢,反正有王爺在,王妃只管放心。若是疲倦了,奴婢給王妃拿條被子出來,歇一會子罷。王妃這一向天天往外跑,難怪坐不住了。”
嚴真真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自己有這麼不“安分”麼?那是爲了光榮而偉大的事業,在空間裡的時候,她可是一坐就是兩三個時辰的
“奇怪,弄得這麼神秘,還要喬裝打扮,弄出兩個臨時身份出來,看起來似乎要去做見不得人的事兒啊這類事,應該是趁着月黑風高夜去做,才更合適罷?”她嘴裡嘀嘀咕咕,因爲聲音含糊,碧柳並沒有聽清,只隱約聽見月黑風高四字,便下意識地往外瞧了瞧。
“呀,外頭下雨了呢,王妃可要請王爺進馬車來避避雨?”
嚴真真探頭一看,果然霧雨嵐嵐,涼風細細。孟子綢仍穿着一身綢衣,跨坐馬上,彷彿坐沒坐相。此人演戲,也真有那麼一套。
“不用了,雨又不大。”她縮回腦袋,不以爲然,“馬車裡畢竟氣悶,況且我也不知道王爺的用意。你看他故意顯擺的模樣,分明是有意爲之,我還是不要去壞他好事了。”
碧柳打開行李箱,取了一條絲棉薄被:“王妃既是氣悶,不如躺着睡一會兒罷。”
“嗯,待雨停了,你去外頭透透氣,別總悶在車裡。”嚴真真依言取過錦被,慵懶地側身半倚。
這輛馬車的空間很大,甚至容得下她置放在空間裡的那張小牀。車簾外還綴以明珠,簾子上繡着金線,嚴真真看來看去,都想不出孟子惆的品味,會低俗到如此地步。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如今扮演的所謂角色,正是這麼一個活寶。
碧柳拿起針線開始繡一幅嚴真真的披風,嚴真真對於在搖擺的馬車上還能做針線的絕活,表示了無盡的敬仰。
“小心一個顛簸,把手指頭戳個對穿”
“不會的。”碧柳微笑,“奴婢手裡有數兒呢,馬車也還算平穩。這件披風,也只胸口還要繡朵牡丹,並不繁複。”
嚴真真無語,牡丹花還不復雜麼?她繡一朵月季,都要花費很長的功夫,繡出來的還是國不象。看來,繡花這種技術活兒,不是她幹得了的。
不知道孟子惆是不是演戲上了癮,每回打尖吃飯,總要包下整個酒樓。明明住店裡要通宵達旦地處理公務,偏是吃飯還要擺出這麼大的陣仗。
嚴真真看着一撥撥的客人被趕出酒樓,忍不住仰首看天。要知道,他是個王爺的時候,還沒這麼囂張呢這番大動干戈,似乎怕有人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活寶貝似的。
第五次在空蕩蕩的酒樓吃飯的時候,嚴真真終於忍不住問道:“王爺,不必每次都興師動衆罷?若想圖個清靜,找間雅室也就是了。”
孟子惆展眉微笑:“你不懂,我就是要大造陣仗,讓人來見我呢”
“什麼人敢包了整間酒樓?爺爺我今兒還非得在這兒吃了”門下一個洪亮的聲音,讓孟子惆的眉頭皺了起來。
嚴真真疑惑地問:“王爺是在等他?”
“看了再說。”孟子惆沒有直接回答,讓嚴真真如同一頭撞進了霧裡,分不清東南西北。現在算是什麼形勢?難道他想學姜太公,要玩願者上鉤的遊戲麼?
“呃……你不讓人家上來?興許他就是要你等的人呢?”嚴真真見孟子惆安坐不動,再次小聲問。
孟子惆側耳傾聽了半晌,鎖緊了眉毛:“不清楚。”
“哦。”嚴真真坐正了身子,有武功高強的某人坐鎮,身邊還有扮作家丁的侍衛,她自然不會爲自己的安危擔心。
“蹬蹬蹬”,一個虯髯大漢從樓梯上露出了頭,聲音大得就像在耳邊炸開了似的,“就是你這小子包了酒樓,害某家只得喝西北風?”
嚴真真好心地提醒:“今兒刮的不是西北風,是東南風。”
虯髯大漢憤怒地瞪了她一眼,及至看到她臉瑩如玉,言笑晏晏,才收了怒容,悻悻然道:“小姑娘不要亂說話,某家這是形容,不管是什麼風,只有西北風是可以吃的。”
“既可以吃,你還要上來做什麼?”嚴真真好笑地反詰。
“呔,看你這小姑娘長得可愛,誰想也是個黑心黑腸子的,某家今兒還非得在這兒吃了。”虯髯大漢三個大步便跨到了他們的桌邊。整個酒樓座位自然很多,除了她這一桌,還有侍衛們另坐了兩桌,其餘的桌子都空着,可偏偏此人當頭往她對面一坐,側首大呼:“掌櫃的,拿酒菜來,某家吃飽喝足了,還要趕路”
侍衛們的手都按住了手裡的刀,見孟子惆沒有示意,才暫時安坐不動。只是人人都擱下了筷,嚴陣以待。
“咦,你們兩人倒點了不少菜,我就不客氣,先用了”大漢扯着脖子叫完,彷彿纔看見了滿桌子菜似的,也不及拿筷,兩手便抓了一盤白切牛肉,據案大嚼。
“好吃麼?”嚴真真含笑問。
“嗯,不錯,難怪這間酒樓生意好得很。”大漢忙着大啖,口齒不清地回答。
生意好?此人哪隻眼睛看得出酒樓生意好來着?嚴真真瞪視着空蕩蕩的店堂,從哪個角落都看不出生意好在哪裡。當然,客人被孟子惆用銀子“趕”出來之前,上座率倒還是真不錯。看來,此人也是熟客了。
“兄臺可是來自海真?”孟子惆待大漢吃得差不多,才首次開聲。
“嗯。”大漢看了看盤子裡蝦仁,想吃,又看了看自己的大手。掌櫃的這纔拿了碗筷出來,沒待嚴真真道謝,又“嗤溜”一聲,以比兔子還快的速度消失在樓梯口。
大漢眉開眼笑,繼續大快朵頤,嘴裡還不斷地發出“嘖嘖”聲。
窗**雨連綿,自出臨川,天氣就沒好過,太陽連小冒頭都沒有。可這大漢的肩上,卻只是微溼,分明並沒有趕太長的路。足上一雙小牛皮靴,看得出做工上乘,只是微有泥濘。
“邢大哥還好麼?”孟子惆繼續問。
嚴真真轉眸四顧,見旁邊一桌的侍衛們,都各歸原座,重又拿起筷子。只是一隻手,還握着刀柄,隨時蓄勢待發。
看來,這位邢大哥,是孟子惆的舊識。
“還不錯,照樣吃了睡,睡了吃,剛剛風光大娶。”大漢的吃相總算斯文了些,“這一路我趕得可真急,邢大哥說我誤了事,回頭便不許我再吃梨娘做的菜。”
孟子惆的脣角,微微透了點笑意:“是啊,梨孃的菜,可謂天下一絕。幾時再去海真,可一定得讓她親自下廚。”
“正是如此,天底下沒有人比梨娘做的菜更好吃。可惜她架子大得很,非得說盡好話,三催四請,才肯偶爾動動手指頭。”大漢色舞眉飛,又有些沮喪,“只有邢大哥還能使得動,可每次我都只搶得三筷。”
看着他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嚴真真不由得懷疑,這位所謂的梨娘,難道廚藝比皇宮的御廚們還要好?
還有,這位邢大哥又是什麼人?聽兩人一問一答,似乎孟子惆與人家熟得很呢而且,身邊這羣貼身的侍衛,也是知道其人其事的,因此聽得這個名字,纔會放鬆了警惕。
“你叫他大哥,多大年紀了啊?”嚴真真見孟子惆不說話,忍不住又挑起了話題,“剛剛大娶,有三十沒有?”
虯髯大漢瞪視着孟子惆:“這女娃兒連邢大哥都不知道,你還帶她來?這是什麼意思”
孟子惆也不動怒:“她是本王的正妻。”
“哦。”大漢沒了怒容,端祥了嚴真真兩眼,“不錯,雖然不懂事,比不得梨娘,長得還算差強人意。”
嚴真真哭笑不得,她在古代借用的這副皮囊,怎麼說也能在美女榜裡敬陪個末座罷?
孟子惆淡淡地說道:“邢大哥五十有餘,這次大娶的,也不知道是第幾十房美妾。”
“幾十房?”嚴真真啼笑皆非。都娶了幾十次小老婆了,還需要風光大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