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跤摔得甚重,嚴真真只是一直擔心自己不小心殺了人驚魂未定。孟子惆把她抱進客棧,低頭見她冷汗涔涔,心裡憐惜,柔聲道:“莫急,冰荒已去請郎中。雖說不比太醫,看個跌打,總還是有用的。”
嚴真真哭笑不得,他這算是安慰麼?
“痛。”她小聲地抱怨,“可能傷到骨頭了,痛得有點鑽心。”
看着她小小的臉皺成一團,孟子惆也深悔自己爲救婦人而劈下的那一掌,擊出的那一拳,用的力有些大了。其實,他不該爲了不相干的外人傷害了她,只是那時候電光火閃之是,他救人心切,竟忘了考慮嚴真真的騎術。
“沒事的,就是骨頭斷了,接上骨就好。”孟子惆低頭安慰,半跪在她的面前,費力地替她脫下靴子。
“不要脫了。”嚴真真痛得眼淚汪汪,“本來還沒有這麼痛,被你這一脫,痛得可更厲害了。”
“總要看看什麼情況,若是斷了骨,及時接上,免得日後跛腳。”孟子惆手上微微一抖,又很快地穩住,“你也不想以後兩條腿一條長一條短罷?”
嚴真真又好笑又好氣:“可是你弄得我很痛,不行,我不要再脫下靴子,放我好好睡一覺就好。”
她有着空間寶貝呢,怎麼會擔心跛腳?可是孟子惆寸步不離,她怎麼進空間享受寶貝帶來的福利?
“又在胡扯!”孟子惆失笑,“睡一覺能讓斷骨長好麼?來,我陪你說話兒,你便不會想着怎麼個痛法兒了。”
嚴真真想,雖然還沒有檢驗過,但空間說不定真有這樣的奇效,倒頭一覺醒來,骨頭已經被接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眼巴巴地看着孟子惆·希望他能忙於那些鴿子們帶來的消息,放任自己獨自留在房間裡。可是很顯然,他老人家完全誤會了她“含情脈脈”的目光,連侍衛進來跟他咬了一會兒耳朵,都沒有挪開半步。
“知道了,你讓劉紳先處理着·我回頭再去看。”孟子惆的回答,讓嚴真真的希望終告破滅。看來,是自己的目光語言修煉得不到家,人家愣是沒看懂嘛!她忙直起身子亡羊補牢:
“我沒事的,正事要緊,興許有什麼緊要的呢!”
孟子惆露出了笑意,揮手打發了侍衛:“放心,沒什麼大不了的。靴子才脫了一半兒,我替你剪開。”
“哦。”嚴真真失望地點頭。
“小丫頭·還跟我玩心機呢!要裝賢惠,還差點兒道行。”孟子惆親暱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把嚴真真颳得霧煞煞的。
她在裝“賢惠”?她明明是急於趕人好不好?自己看不懂,還好意思說人家!嚴真真很想對他大吼一聲:“老孃不是在裝賢惠,更不是真賢惠·而是想和你眼不見爲淨!”
不過,孟子惆的氣場素來有些大,這句話,嚴真真是無論如何不敢說出來口的。最多,到空間裡去吼一聲,發泄發泄而已。
“我……沒有玩心機,是怕誤了王爺的事兒,罪莫大焉。”嚴真真垂頭喪氣·手指頭跟手指頭玩遊戲。
孟子惆也不叫下人,自個兒找着了把剪刀,替她把靴子剪了。不過,他手腳有點“粗魯”,把她痛得“嘶嘶”有聲。
“真不吃痛。”孟子惆搖頭嘆氣,“要在戰場上,這種傷勢,還得跟着大部隊跑,若不然便是有死無生。”
“這又不是在戰場上!”嚴真真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是專業人士,還來逞什麼能嗎?等郎中來了再剪靴子,纔不會這麼痛呢!這也是種技術活兒,不是阿狗阿貓都能做的。
不過,某人卻沒有自知之明,看他拿着一隻破靴子的模樣,似乎還沾沾自喜:“這下好了,沒那麼痛了罷?”
嚴真真眼淚汪汪,沒那麼痛了,是更痛了。
可是,孟子惆的理解力果然大成問題,他根本把她的淚盈於睫,當成了感動。堂堂臨川王,還是頭一回替女人脫靴子,她也確實是無上的榮幸了。
古代的襪子很鬆,沒有什麼彈性,這次倒沒費什麼勁,一下子便被除了下來。
因爲長年累月被藏在雪白的羅襪中,嚴真真的腳被保養得很好。白生生、水靈靈的,纖秀精巧,彷彿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只是腳踝處青腫了好大的一塊,稍一碰觸,便痛得嚴真真哀聲連連。
“別碰上,痛啊!”嚴真真軟語央求。
“放心,我在戰場上見得多了,先替你拿東西固定一下。該死的郎中,怎麼到這會兒還不曾請來?往常看冰荒辦事還挺機靈,怎麼這會兒倒不幹練了?”
嚴真真替冰荒開脫:“人生地不熟的,怕是郎中住得也遠,又不是在京裡。”
孟子惆用手託着她的足,從腰上拔出劍鞘“這兒也沒有更好的東西,拿劍鞘替你先簡單處理一下。
“不用不用。”嚴真真忙搖頭不迭。開玩笑,誰真敢讓他給自己處理啊!見得多不等自己能做,再說,戰場上那一套,能用到她身上來麼?戰場上爭分奪秒,軍醫可不管你痛不痛,救命纔是當務之急。可她現在離戰場十萬八千里,有的是時間慢慢處理,細工出慢活兒。
“放輕鬆一點,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可怕。”孟子惆安慰地撫了撫她的膝蓋。
嚴真真欲哭無淚,她敢放鬆麼?
庸醫誤人,他連庸醫都算不上,可不更誤人麼?
“等郎中來再處理罷,也不急在一時。
堂堂一個王爺,哪能讓您做這些事呢?”嚴真真賠着笑臉想要縮腳,卻被孟子惆瞪了一眼。
“莫動。”
她不敢動。可她更怕他要動啊!
“那個……王爺,這會兒也不甚痛了,不必急着處理。”
孟子惆憐惜地瞥了她一眼:“痛得滿額都是汗,還要逞強!”
天可憐見,她那滿頭滿臉的汗,那是急出來的。
“公子,郎中請來了,是鎮上最好的跌打醫生。”冰荒的到來,讓嚴真真被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原處。
果然還是小孩子可愛,瞧,來得多及時啊!
孟子惆忙扯過一條薄被,替她蓋住了裸露的腿:“嗯,傳他進來罷。”
天朝的禮教大防,比起歷史上的宋朝和明朝,那可是輕得多了。可女孩兒家的腳,也不是任人看的。
因此,在郎中進來時,羅襪已經又被孟子惆替她着上了。嚴真真沒力氣再跟他貧嘴,看着天花板直翻白眼。
隔着厚襪子,叫人家怎麼看哪!
幸好冰荒找來的郎中,果然有一手。隔着襪子只問了問情況,便嚴肅地點頭:“還好,並未傷及骨骼。”
嚴真真鬆了口氣,幸好專業人士來得及時,若不然真被孟子惆綁上了劍鞘,那可就更好玩了。再看一邊站着的孟子惆,可疑的紅色,自他白玉般的面上一閃而逝。
郎中筆走龍蛇,很快開好了方子:“用藥酒化開,擦在足踝處,幾帖以後該當無事。傷腳不要着力,好生將息。”
孟子惆比小學生還聽話地點頭如儀,又問了問注意事項,賞了足足一個銀錠子,才把人放走了。
荒郊小鎮上的郎中,幾曾遇見這樣手筆的客人?頓時笑得一雙白眉毛似乎要飄起來,喜孜孜地走了。
擦藥酒的活兒,孟子惆自然不肯假手他人。親自挽了袖子,替她把藥酒打着圈圈兒塗上。嚴真真只覺得渾身有點酥麻,足被握在某人的掌心,有點滾滾的燙。
內室。孤男寡女。想不曖昧都不行啊!
況且,兩人的身份又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嚴真真有點慵懶,蜷着腳丫子,想縮縮不得,只能任由他上下其手。
幸好足踝上那塊青腫實在太大,那老郎中見多識廣,見兩人養尊處優,也不敢把傷往輕裡說,孟子惆更是提了一萬分的小心,心裡雖有旖旎的心思,也強行按捺了。
“王爺,已經擦好了。”嚴真真覺得一隻腳丫子被他又揉又摸,連心裡都癢癢的,急忙出聲阻止。
“要把藥性化開了纔好,打小兒嬌生慣養的,這點痛都受不了?”孟子惆只當她仍要呼痛,半嗔半惱了兩句。
痛嗎?
嚴真真愣了愣,這才覺得足踝處果然還是針扎似地痛着。可是剛纔那樣長的時間裡,她竟然沒有覺得?是痛覺神經出了錯,還是心猿意馬之下…
她的臉,頓時紅了。第五遍提醒自己,眼前此人可不是龍淵,是孟子惆!若是和他兩情相悅,那可就得一輩子陷在一夫多妻的牢籠裡,整日與人爭風呷醋。這種日子,是她嚴真真能過得了的嗎?
在她的概念裡,愛人那是要佔有的,不許旁人動一眯眯。
不過,孟子惆已經被人動到不能再動了,自己就是惡虎撲食,那也是別人用剩下的。這樣一想,那點酥麻感便不翼而飛。
孟子惆自以爲輕柔的摩挲,終於結束。他有點戀戀不捨地看了看她粉白瑩致的天足,也不替她着襪,只用薄毯替她輕輕地遮上。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把碧柳叫進來罷。”孟子惆直起身道。
啊,終於盼到他離開了!嚴真真忙不迭地點頭:“好,王爺儘管忙去。”
孟子惆的目光睃過來,她才覺得自己表現得太“興高采烈”,忙乾笑道:“剛剛我一直擔心自己誤了王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