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等我……”彥慕定定的望着她,眼神中有痛意,彷彿將他遺忘,將他背叛的人是她。
“今日不同往昔了,不是嗎?”她微微一笑,躲過他灼熱的目光。
“怎麼不同?!”他緊緊咬了牙道,滿目掙扎的痛意,“我一直在堅持,險些回不來。可是一想起你還在等我
,就拼勁最後一口氣回來,與人鬥與天爭,只因爲……無數次告訴自己你在等我……可你卻連一眼也不看我,
還極力掩飾成一個我不曾認識的樓明傲。我想過要放手,成全你的選擇。只是現在的你真的幸福嗎?爲什麼每
一次,無論你笑得多燦爛,眼底的痛意總是不經掩飾的流出;又爲什麼每一次注目,我都要深深陷入好久,久
到那目光能填補我好幾日的思念;世間人放不下貪慾權欲,於我只是一個‘情’字。”
樓明傲仰目以對身前的男人,她想……樓明傲定是等了的,她守在春閨兩載足不出戶,只是她等來了京都郊外
的一紙婚書,等到了彥府百口人的恨意,等到了彥傅滿語的羞辱。一個盡身罪孽的女人,她可以等來災難,等
到贖罪,但絕對不是幸福。
彥慕眼中的灼熱漸漸散了去,微微吐了一口氣,“那個時候……你是愛我的,對嗎?”
艱難的點頭,迎上他苦苦的笑意,樓明傲終究說不出一個字。心底在痛,是什麼迅速的裂開,那一刻,她不是
夏明初,亦不是樓明傲,只是一個被深深愛戀和痛恨着的女人。
“那麼……現在呢……”
樓明傲猛然定住,此刻,彥慕眼中的她竟是無比的驚慌。
他緊緊地皺了眉,“……愛他嗎……”
“我愛過你。”深深吸足了口氣,終於有勇氣出言,“或者說是……她樓明傲真的愛過你,至今仍狠狠愛着,
愛到連我都不能抗拒這份深情,壓抑這般痛楚。只是現下,物是人非這四個字卻是最好的證明。”
“我不懂。”彥慕定定說出這三個字。
“你有什麼不懂?!”樓明傲微微搖了頭,“不懂我打馬牌,不懂我彈琴,不懂我的字……甚至不懂你心心念
唸的女人爲什麼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或者你早該懂了,自我寫給予兒信上的字,你就應該看得明瞭。不是不懂
,是不願不肯不敢。你很脆弱,脆弱到不能輕易接受她早已離開的真相。”
彥慕前所未有的平靜,不出一聲,連着眼瞳都沒有焦點,他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
樓明傲半個身子倚在窗板上,呼吸很艱難,盡力做到言語平靜,不牽動任何情感:“你總是一遍又一遍的糾結
她棄你叛你,爲什麼不去想……她已然離開了你?!你是細緻入微,只一個眼神都能認出予兒的變化,偏偏是
什麼遮了你的目,讓你辨不出是她還是我?!”
彥慕半個身子幾乎撐不出,扶着身後的椅子猛然坐下,樓明傲只聽了那一聲“嘭”,心中又驚又痛。彥慕緊緊
闔了目,樓明傲自手上脫下那支玉鐲子,遞到案前,“我想你該認的這個,我在她的記憶裡讀到……似乎這是
你送給她的諾言,鐲子的背後是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那鐲子本不是什麼稀世珍品,樓明傲亦三番
兩次想脫了去,只是每一次鐲子離腕,心裡都泛起說不來的痠痛。時間久了,她才明白,這個身子離不開它。
就像現在,脫下鐲子的自己,滿是慌亂和空虛。
彥慕怔怔的擡眼,眼珠子僵硬的移到案前,費力地握上那枚鐲子,微微摸索着內壁那曾經親手刻上的名字,“
彥慕”,內壁的字一定被摩挲過千萬次,刻印已經圓潤,不像從前那般咯手,她一直這樣摩挲着嗎?!
樓明傲再不做言,忍下一切不知名的痛意,準身推門而出。隻手落於門板的瞬間,淚,忽閃而下。其實她並沒
有理由悲傷,只是此時……由深處涌動而出的悲傷蔓延開來。
她勉強跑出了幾步,一路亭臺樓榭,腳下的步子越發匆忙。身後那間齋院的男人,再不敢看他半眼。本是一個
人的痛,如今卻成生三人的無力承受。卻忍不住撞了身前的人,慌亂之間擡目正看見彥傅冷下的半張臉。他對
她,從來都沒有半分看得起。
彥傅注意到樓明傲未拭乾的淚,又打量了她來時的方向,反倒生了譏諷的嘲意。只是看在司徒夫人的臉面上,
並未出聲點明。嘲諷的揚了笑意,反讓出了道,自己側身立於廊口,“司徒夫人,請吧。”言語上雖敬稱了夫
人,還是從心底狠狠罵了句“婊子”。
樓明傲故作鎮定地邁出幾步,本想平靜的以掩飾而過,只走出去三步之遠,忽又回了身子,望着靛藍色的長袍
背影,出聲喚道:“大公子,等一等。”說罷,即擡步走上。
彥傅不屑的回了身,一句又何貴幹還未來得及脫口而出,樓明傲已然出手而來,響亮地一記耳光落於側臉。好
半天反映不過來,只睜大了雙眼看着面色依然平靜的樓明傲,怔怔的說不出話。
樓明傲倒是真平靜,反倒是方纔的驚慌亂意於此瞬間蕩然無存,心下猶如一池靜水,掀不起半分波浪。與彥傅
對視了半刻,氣勢不減半分,甚至不用言語,只是眼神的交流,即能說出心中所想。而彥傅出於理虧和司徒的
家世,只有乾瞪眼的份。
樓明傲自袖中抽出一絹帕子,擦了擦方纔“行兇”的手。用罷隨手扔在彥傅腳下,不動聲色地回身走自己的路
,全然不顧身後七尺大男兒的臉色。
彥傅斷沒受過這等窩囊氣,望着樓明傲的背影,眼珠子越瞪越大。對面樓廊中現出蝴蝶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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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她由始自終觀望了廊中的一切,半揚了笑意,聲音漫過庭院中的花池,落於對面的廊子裡——“大公子,
何必把眼珠子瞪那麼大,安不回去可就不好了。”說着,眼神冷下去,瞟了一眼走到廊道盡頭消逝在耳門中的
樓明傲,聲音又起,“這一巴掌……只是你一年前該得的,實不該憤懣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