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弘三十多歲,身材矮小,但很結實,他並沒有留一般日本人的丹仁鬍鬚,從外表上看,很難區別他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
川崎弘能講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對中國的風俗人情也很瞭解,要不是他說話的語調,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日本腔,不會有人知道,他竟然是日本人。
川崎弘不但是海沽警察教練所聘請的教官,他跟克萊森琪一樣,也有兼職,還是日本駐屯軍的少佐參謀。
只是,川崎弘平常很少去駐屯軍參謀部,很多人都忘記了這一點,誤認爲他只是警察教練所的教官。
“前段時間,你破獲了一起綁架案,特意來了解一下情況。”川崎弘笑吟吟的說,他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看上去就像一個紳士。
在警察教練所時,川崎弘與路承周的關係不錯,路承周也算得上他的得意門生。
“那都是因爲上司指揮得當,我只是跑了跑腿,案子是大家一起破的。”路承周謙遜的說。
“勝不驕,敗不餒,很好。”川崎弘欣慰的點了點頭。
“這個案子能破,運氣使然。川崎老師,前面有個茶館,我們去那裡談吧。”路承周說。
在海沽警察教練所時,川崎弘對路承周也很欣賞,路承周的日語,就是跟他學的。
只是,路承周對日本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牴觸,剛開始時,都不願意上川崎弘的課。
與川崎弘的關係,可以說很一般。
反倒是川崎弘,覺得路承周勤奮努力,成績優異,將他視爲得意門生。
在海沽警察教練所,川崎弘從來不說政治上的事,他只教授警務方面的知識。
他的這種行爲,慢慢讓路承周對他沒那麼警惕。
路承周加入中國**後,受李向學的影響,思想上沒有中學時代那麼偏激。
因此,無論是與克萊森琪,還是川崎弘,他都能正常相處。
特別是與川崎弘相處,剛開始是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礙。
去年簽訂《塘沽協定》時,路承周接到李向學的命令,特意找到川崎弘,與他慶祝中日之間消除誤會,和平解決爭端。
路承週記得,當時川崎弘很是開心,從那之後,與他之間的關係更加親密。
不管川崎弘心裡怎麼想的,路承周在心裡,對川崎弘還是很防範的。
當然,表面上,路承周與川崎弘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師生關係。
既然川崎弘對綁架案很感興趣,路承周自然不會隱藏。
這種真實的案例,有利於教學,對警察教練所的學弟來說,是一件成功的案例。
“這個案子之所以能破,看似偶然,實則必然。沒有你的堅持,沒有你的細緻,是抓不到罪犯的。”川崎弘聽完路承周的介紹後,篤定的說。
“川崎老師過譽了。”路承周謙遜的說。
他心裡認爲,川崎弘說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付出了多少,別人又怎麼看得到呢。
爲了找到嫌犯,那幾天只要有時間,他就在英租界到處尋找。
“看來,你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川崎弘明亮的目光裡,滿滿都是欣慰。
“還要繼續努力,不能給老師和學校丟臉。”路承周說。
在警察教練所的時候,他之所以能與川崎弘保持着正常的師生關係,純粹是因爲李向學的教導。
作爲一名**員,什麼困難都不怕,還怕與日本人打交道麼?
不但要與日本人打交道,還要取其所長,舍其所短。
與張奉新接觸,並且已經打入軍統外圍後,路承周的心態和思想,更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此時的路承周,甚至隱隱有種,要主動與川崎弘這些日本人接觸的衝動。
日本人對華北覬覦已久,路承周懂日語,如果能通過川崎弘,認識一些日本人,甚至是日本軍官,對蒐集日本方面的情報,將極爲有利。
“在我看來,你是這一期學生中最出色的。對了,你母親的病怎麼樣了?”川崎弘隨口問。
“母親上個月已經走了。”路承周黯然神傷的說。
“對不起,請節哀。”川崎弘連忙站了起來,朝路承周重重的鞠了一躬,誠懇的說。
“多謝川崎老師的關心。”路承周也連忙站了起來,感激的說。
“以後有什麼打算?”川崎弘又問。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路承周嘆息一聲。
他現在必須學會情緒與表情的轉換,或者說,與什麼人說什麼話。
跟張奉新在一起的時候,路承周應該是一個愛國的有志青年,在警務處的時候,他應該是一位認真負責的巡捕。
而今天與川崎弘對話,路承周應該是一位世事懵懂,對未來迷茫的青年。
這些角色的轉換,對路承周的心理和應變能力,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年輕人,還是要有一個奮鬥的目標。”川崎弘緩緩的說。
“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可能是成家立業吧,這也是我母親最後的遺願。”路承周說。
他母親在最後時刻,最關心的就是兩件事,第一,位於治安裡的祖產不能變賣,哪怕家裡的東西都當了,但房子地契不能當。
第二,是路承周的婚姻大事,讓他遲早成家。
路承周在英租界警務處,每個月也有固定收入,雖然不算高,但在海沽來說,二十元一個月,也能勉強度日了。
“那更要奮鬥,努力吧。”川崎弘望着路承周,鼓勵着說。
“我會努力的。”路承周鄭重其事的說。
“孫保全的綁架案很典型,我想約幾個警察教練所的學生,還有你的幾位同學,大家一起探討一下,你有時間嗎?”川崎弘問。
“晚上只要不是太晚,我都有時間。”路承周忙不迭的說。
川崎弘在警察教練所,對政治並不怎麼關心,一心撲在教學上。
路承周與他交往之後,經常會忘記這個身份。
“那好,就約在今天晚上如何?”川崎弘馬上接着說。
“可以啊,我聽老師的安排。”路承周說。
“就定在須磨街吧,那裡有一家很不錯的飯店,我請大家吃日本壽司。”川崎弘說。
“須磨街?好。”路承周心裡很是詫異,須磨街可是在日租界。
雖然有些意外,但路承周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現在的想法,與以前又有所不同。
在警察教練所時,是李向學做思想工作,他才試着與川崎弘接觸。
現在再與川崎弘接觸,路承周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任務。
他覺得,與川崎弘保持以前的關係,將有利於今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