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接到宮本清的通知,馬上與聞敬載聯繫,僅僅一個多小時,就趕到了敦橋道福順裡。
得知宮本清殺了人手,又堅決要求彙報,這一點讓中山良一特別欣賞。
雖然在大興日雜店時,路承周也提出要彙報,但那時宮本清用日本人的身份,阻止路承周彙報。
所以,今天行動的失敗,最主要的責任,是因爲宮本清違規操作。
“中山隊長,事已至此,再追究宮本清的責任已無意義。我想,最應該做的,是讓宮本清暫時離開英租界。”路承周緩緩的說。
敦橋道發生的槍擊案,警務處肯定要調查,不出意外的話,明天警務處就會派人來調查。
一旦發現宮本清,就算這是憲兵分隊,也會被帶走的。
“他們沒有權力來憲兵分隊抓人。”中山良一搖了搖頭。
“憲兵分隊在英租界沒有執法權,更不能做違法之事。這些,都是之前協議里約定的事。”路承周提醒着說。
中山良一不再說話了,不管如何,宮本清總是殺了人。
如果讓警務處發現,他是憲兵分隊的人,中山良一也會很難做。
搞不好,又是一次政治外交。
日軍雖然打下了南京,但暫時還不想得罪英國人。
“也許,今天晚上,偵緝股的人就會找上門。”路承周緩緩的說。
“路主任,辛苦你將他送出英租界吧。”中山良一沉吟良久,終於說道。
如果宮本清被警務處發現,會讓憲兵分隊很被動。
“沒有問題。”路承周忙不迭的說。
路承周有警務處的證件,離開英租界很方便。
一旦進入市區,他們身上的特務證件,又能讓他們暢通無阻。
路承周先去了趟情報一室,叮囑張廣林,要把那個洞僞裝起來,實在不行的話,先堵上。
他估計,今晚晚上,偵緝股的人未必會來。
但是,明天上午,一定會來,而且還會讓自己協助。
英租界的事情,總要講規矩,搜查憲兵分隊,必須拿到合法手續,偵緝股的人才會來。
隨後,路承周才陪着宮本清,從康伯南道20號離開。
“路君,多謝了。”宮本清覺得,自己再被中山良一打下來,就要得腦震盪了。
路承周的建議,等於救了他。
“宮本清君也是爲天皇效力,只是一時情急,用錯了方法罷了。”路承周微笑着說。
他沒有開憲兵分隊的車子,從康伯南道20號出來後,走了一段路,叫了兩輛人力車,先去了法租界,再從法租界到花園憲兵隊。
憲兵隊總部,已經從福島街搬到了中原公司後面,因爲地處花園旁,一般人都稱日本憲兵隊總部爲“花園憲兵隊”。
每到一地,路承周就會換一次人力車。
宮本清坐的人力車,在路承周前面。
看到這個殺害姜致遠的兇手,就在自己眼前,路承周真恨不得,能衝上去,將他的腦袋敲得粉碎。
可是,不管內心有多麼的憤慨,路承周都只能暗暗握緊拳頭。
還沒到給同志報仇的時候,如果今天晚上除掉宮本清,哪怕他掩飾得再好,也會淪爲被懷疑的對象。
潛伏在敵人內部,路承周要成爲,最不可能是臥底的那一類人。
一旦敵人對他有所懷疑了,就說明他的任務,很快就要結束了。
川崎弘目前專職擔任花園憲兵隊特高課長,路承周既然到了這裡,自然要拜訪川崎弘。
作爲一名老牌特務,川崎弘經常通宵達旦的工作。
“老師,您要不能如此辛勞,要多注意身體。”路承周見到川崎弘後,關心的說。
“這麼晚你過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川崎弘詫異的問。
路承周已經有段時間沒來彙報工作了,憲兵分隊的工作,並沒有太大的起色,他對中山良一很失望。
“我是送宮本清回來的,他今天在英租界槍殺了一名中國人。”路承周向川崎弘彙報了敦橋道福順裡發生的事情。
“這個混蛋!”川崎弘生氣的說。
憲兵分隊前面的工作都做得很好,但宮本清太魯莽了。
如果他能寧事息人,何至如此呢?
“偵緝隊的人還留在那裡,希望上天能給我們帶來好運氣吧。”路承周說。
他很清楚,姚一民已經轉移了。
只是,敦橋道福順裡12號的痕跡,不知是否處理乾淨了。
比如說重要的文件,身份證明之類的東西,一旦落入敵人手裡,也會很麻煩。
“你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有些事情,不要完全聽信別人。”川崎弘的想法,與中山良一又所不同。
他覺得,如果路承周能鎮定宮本清,或許事情就不會這麼糟糕了。
當然,路承週一個情報一室主任,聽令於一個日本憲兵,是路承周對皇軍的尊重。
畢竟日軍現在是佔領者,他們在中國人面前,總有種高高在上的想法。
“我會繼續努力,絕不辜負老師的期望。”路承周站起來,重重的鞠了一躬。
路承周離開的時候,宮本清特意與他打了招呼。
“路君,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會記在心裡,多謝了。”宮本清朝路承周躬了躬身,想笑又不能說,咧着嘴說。
“這是我應該做的,希望宮本清君早日康復,我們再繼續在一起工作。”路承周客氣的說。
路承周離開花園憲兵隊時,感覺體內的血液在慢慢沸騰。
看着宮本清在眼前晃悠,他相信,只要一隻手,就能取宮本清的性命。
可以殺宮本清,卻又不能動手,這讓路承周很是鬱悶。
“我們一定會合作愉快的。”宮本清微笑着說。
“不知宮本清君在這裡,是否有宿舍?”路承周突然問。
“這裡的宿舍哪是人住的?明天就會搬出去,我在須磨街有房子。”宮本清得意的說。
“那我就不擔心了,再見了。”路承周點頭示意,轉身離開了。
他沒想到,宮本清竟然在須磨街有房子,明天還要搬過去,看來,給姜致遠報仇的機會來了。
路承周心中的陰霾,突然一掃而光。
回到英租界後,他躺在牀上,一直在計劃着,如何才能讓宮本清永遠留在須磨街。
除掉宮本清,對路承周來說,並非難事。
困難的是,在除掉宮本清的同時,還不能讓其他人懷疑到他頭上。
早上,路承周出門的時候,特意留意了對面18號。
昨天早上,姜致遠還住在裡面,今天,就物是人非。
路承周暗暗嘆息一聲,隨後蹬上自行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早上,路承周經過地下黨的死信箱時,發現有新情報的暗號,他在觀察了四周的情況後,將情報取了出來。
這是姚一民給他留下的最新情況:交通員犧牲,機關無礙。
看到“機關無礙”這四個字,路承周的眼眶突然變得溼潤。
姜致遠用他年輕的生命,換來了市委機關的安全,這是非常光榮的。
“承周,昨天晚上,你又搜查了福順裡?”
路承周到警務處後,聞敬載突然到了他辦公室。
“是啊,我的案子,原本涉及到日本人,昨天殺人的,又是日本人,必須要查個明白。”路承周掏出煙,遞了一根給聞敬載,無奈的說。
“查到線索了沒有?”聞敬載接過煙,隨口問。
今天一大早,手下向他報告,昨天晚上,路承周搜查福順裡,竟然跟日本人有關。
“沒有。”路承周搖了搖頭。
“你可要注意,涉及日本人的事情,都要特別注意。”聞敬載提醒着說。
“你轄區沒有日本憲兵分隊,真是幸福啊。我就慘了,時不時的要被他們騷擾。”路承周苦笑着說。
路承周的表情,讓聞敬載沒有再深究。
日本憲兵分隊就在康伯南道22號,路承周不可避免的,要與日本人打交道。
“昨天殺人的日本人,是不是日本特務?”聞敬載突然問。
“這我哪能知道,就算是,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啊。”路承周雙手一攤,只要擺正自己巡官的位置,他的回答,就不會讓人懷疑。
“路巡官,能否配合一下,去日本憲兵分隊搜查一下?”溫秀峰突然走了進來,他依然跟以前一樣,穿着合身的西裝,腳下的皮鞋鋥亮。
“配合偵緝股的工作,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不要說搜查憲兵分隊,就算拆了那裡,我也會全力配合。”路承周笑吟吟的說。
“如果拆憲兵分隊,到時候可以算我一個。”聞敬載也說道。
日軍已經佔領了海沽,他們說這種話,只在發**擾罷了。
就算是英國人,也沒膽去拆憲兵分隊的。
“趕緊準備一下吧,多叫點人,不能讓日本人小瞧了。”溫秀峰提醒着說。
“沒問題,我把附近兩條街的人,都調過去。這樣吧,現在是八點一刻,我的人九點正,準時在康伯南道22號門前集合,如何?”路承周看了一下手錶,說。
“多謝了。”溫秀峰微微頜首,路承周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很支持他的工作了。
但溫秀峰不知道,路承周在二十四號路,藉着買菸,進了趟大興日雜店,讓張廣林趕緊通知憲兵分隊,作好一切準備。
路承周雖然很想讓憲兵分隊丟臉,但很多時候,他都只能維持憲兵分隊的利益。
這是一名臥底,最痛苦的時候。
Ps:今天送女兒去學校軍訓,晚上那一章可能會推遲,也可能會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