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怒殺
霎時無聲, 之前隱隱殺氣的一羣人中,有人沉聲開口:“平遠侯在何處,可否借一步說話?”原本是隨蒼烈前來的大內高手, 比旁人更沉得住氣, 言談舉止也拿捏有度。
平遠侯再如何是殿上的人, 蒼烈大人還在茂城, 若是其中有誤會, 兩人見面說清楚即可。
既奉殿上密旨取永寧侯項上人頭,平遠侯斷然沒有干涉的理由。
禁軍頭領冷眸瞥過,這三十人反倒是其中身手和鎮定最棘手的一羣。旁人聽聞他開口, 也紛紛望向禁軍頭領,都關心平遠侯在何處。禁軍頭領受命在此維和, 自然懂得棒打出頭鳥的道理。“侯爺沒空。”
言多必失, 不如言簡意賅來得震懾。
沒空?
那人身上的殺氣漸藏不住, 完不成殿上的的密旨回京也是死路一條,即便逃跑也是面對其他大內高手天涯海角追殺。
不如一搏!
斜眸睨過身後兩人, 一羣人皆是領會他的意思,恐怕不等蒼大人前來就要直接強殺永寧侯了。強殺,則要出其不意,也要人犧牲做箭靶子。
但箭靶子可以是旁人。
那人高聲開口,“信源侯是讓你們來看戲的嗎?你們呆着做什麼, 等晉州叛軍到了一遭作死?還是等他日拷問時, 合盤供出你們的來歷?”衆人聞言心中皆是一緊, 與其等晉州守軍前來不如拼死一搏。
現場情緒有所失控, 最先冒失的卻是之前分不清狀況進退維谷的兩羣人, 一襲“供出來歷”徒然間亂了分寸。盛昌侯和永信侯都是晉州的盟友,若永寧侯沒死, 兩人倒戈之事又傳出,今後只會臉面無存不說,再遭定遠侯和永寧侯報復只會更進退維谷。
江桓眉峰微蹙,果然這些是被人當了槍使!
倏然間,盛昌侯和永信侯的人已和禁軍交手。
禁軍佔據有力位置,一輪弓箭清剿死傷過半,弓箭兵之外的侍衛卻絲毫未動,表情釋然得很。片刻,信源侯的人也加入混戰之中,便是這時,大內侍衛三十餘人暴起,卻是突向永寧侯方向。
這三十餘人的身手與旁人不同,不過短暫交鋒,汝陽侯府侍衛損失嚴重,禁軍侍衛卻是按刀不動。
江桓清楚對方意圖,己方要死護永寧侯就會不惜一切代價,那不到危機時候不得令,禁軍侍衛便不會參與其中。
鷸蚌相爭,他們只管最後收尾乾淨利落。由此來看,平遠侯與永寧侯關係未到殊死相護的程度。反是,詭異得很!
現場打鬥更勝,一時間塵囂四起。
禁軍頭領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反正今日能從這裡走出去的也沒幾個,不如讓他們先自行解決,他來掌控大局就好。
任憑周遭越打越烈,禁軍頭領冷眼旁觀。
不多時,卻又突然攏眉攏緊,警覺轉身,寬闊街道中便多了一道身影。“侯爺!”禁軍頭領開口,打鬥的衆人竟不約而同停下,都想知道平遠侯露面晉州究竟是何意!
待得看清,又紛紛不寒而慄。
平遠侯抱着一人走來,一襲白衣錦袍被血紅然就得近乎看不出原色,彷彿從前便是這般觸目驚心。手中拎着的傘柄鼓脹,油紙傘面上全然被血漬浸透,傘尖縫隙處,鮮血滴了一路。
他整個人透着戾氣,深邃眼眸間殺意四起,渾身的凜冽之氣好似煞神。目光緩緩掃過眼前,有人嚇得生生嚥了口水。
禁軍頭領也是驚詫。
跟隨卓文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平遠侯。
wWW¤TTκan¤Сo “卿予!”商允一眼認出,激動時顫抖開口卻被江桓果斷按下。此刻的平遠侯絕非善類,江桓素來習武,也知曉這一身陰冷肅殺之息來得委實懾人,動輒爆發恐怕便是一場屠戮。
四下靜得只有他手中傘柄滴血的聲音。瞠目結舌中,有人的刀劍掉落不敢去撿,就連呼吸都暗暗斂住。
僵持片刻,卓文似是在人羣看到了面色煞白的商允。他眉頭簇成一團,焦急而恐懼得望着自己懷中之人,旁人強行攔下他,他纔沒有開口。卓文便也不移目,死死盯着他,彷彿周圍都隱在眸光之外,置若罔聞。
對面的盛氣凌人商允心間微滯,可望着他懷中的卿予,一股怒火又涌上心頭,兩人眼神互不相讓。
旁人不禁怔忪。
平遠侯不是同永寧侯一道的嗎?
當下卻又不是這般情景,兩人的關係說是宿敵也不爲過。平遠侯爲何要出手干涉此事?
難道是,平遠侯的所作所爲是爲了親圖親自動手之快?
在他人面面相覷中卓文步步逼近,禁軍頭領不開口相攔,仍由他往人羣中走去。四下的禁軍弓箭手和侍衛自動規避,嚴謹讓出一道空白。江桓則攥緊了劍柄,額頭隱隱滲出冷汗,就連背上都溼了大片。
是人都看得出來,平遠侯是衝永寧侯來的!
有人是等着看好戲,有人是幾分錯愕,更有人是亂了分寸。卓文臨近之時,大內侍衛頭領開口:“平遠侯,我們受命……”
話音剛落,卓文緩緩駐足,轉眸看他。
那人明顯一滯,謙卑低頭拱手道:“我們大人想見見平遠侯,有要事相商,平遠侯見過他便知曉了。”
良久,沒有聞得他回話,也沒有見他有半分動靜。那人終是按耐不住擡頭,卻見平遠侯早前的戾氣中夾雜着隱隱一絲笑意,微妙到令人——毛骨悚人。
大內侍衛頭領還來不及反應,便見卓文隱晦笑意時手中力道一起,原本鼓掌的傘面中竟然滾落出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
不乏有人倒吸涼氣,卻嚇得不敢動彈。
蒼大人!
幾十餘個大內侍衛都僵在一處。是蒼烈大人!
“我見過了。”直至此刻卓文才冷言開口,涼薄得彷彿從冰窖深淵傳出,“你們可認清了?”目光直看向大內是爲頭領,好似迴應他先前所問,又似輕蔑挑釁,你們要奈我如何?
平遠侯是殿上的心腹,不可能不認得蒼烈大人。平遠侯見過了蒼烈大人,卻取了他首級,不消想也知道平遠侯是何意!
衆人怒意涌上心頭,平遠侯除了震懾,恐怕還是要殺人滅口的!
否則他如何回京向殿上交待?!
當下顧不得旁人,血氣上頭揮劍上前就是死搏。大內侍衛都在卓文近身,十餘人暴起,江桓倒吸一口涼氣!卓文身後的禁軍侍衛雖然訓練有素,竟然一個沒動!
是要看他一個被數十人圍剿?
屏息之間,只見卓文單手揮傘,鋒利的傘沿猶如催命的轉輪。來人接近之時甩袖一揮,帶着殺唸的傘沿割得血肉模糊,來人應聲倒下。
回身之際,傘尖刺入身後之人的胸膛,再使力道,那人動彈不了緩緩跪坐而下,手中兵器聞聲而落。左右兩旁突來的兩人,一人正面受了一擊,直接斃命。
再撲上來的人失了屏障,又被他的殺年嚇倒,捉襟見肘更不足爲懼。平遠侯揮傘行雲流水,殺伐果斷利落。血腥之中,眼眸卻不眨分毫。旁人看呆,才愣愣明白他一身的血跡是從何而來。
恐怕這一路上,都是這般殺過來的!
不消片刻,方纔的數十人已七零八落躺屍地上。“還有要來的?”卓文冷冷開口,話裡的威壓隱隱讓人喘不過氣。
“沒有了?”他嗤笑一聲,眼眸再瞥向商允時聲音陡然一厲,“殺!”
一聲令下,便是宣告屠戮的節奏。
旁人未及反應,身後的禁軍侍衛已倏然躍入戰場。慘叫聲和驚呼聲四起,汝陽侯府的侍衛心底亦泛起惶恐,所幸禁軍侍衛未與他們動手,周遭的勢力卻是血濺當場。
卓文隻身立於混亂之中,卻再無旁人敢過到他跟前。
他也未從商允身上移目。
商允卻沒有看他,只是看着她懷中的卿予,她是活着還是……商允鼻尖一酸,她就近在眼前,他卻不知曉。剎那心死,也不顧江桓阻隔就要上前。江桓牢牢護住,死活不讓他逾越一步。
商允怒得面紅耳赤:“她是我夫人!”
江桓語塞,卻還是沒有鬆手。
卓文心中好似重器撞擊,喉頭的腥甜險些噴涌而出。“夫人?”戲謔大笑,怒意順勢而上開至極致:“本侯怎麼忘了她是你夫人?!”語氣之中的盛氣凌人透着幾分抑制的歇斯底里。
卓文一襲話旁人皆是僵住,平遠侯懷中的正是永寧侯夫人,衆人腦海中飛快轉動得便是平遠侯與永寧侯之間的桃色猜忌。
恰逢四圍殺戮停止,除卻一早撤離戰場的兩羣人,剩下的四波人中都只殺得只留一人。
留下得還都是膽小之人,跪在不遠處,牙齒打着哆嗦。
卓文也不移目,看着商允,就着先前的戲謔語氣一字一句開口:“留你們的命,是讓你們回去告訴你們主子一聲。從今往後,誰敢再動永寧侯夫人,就是與我卓文徹底撕破顏面!”
衆人一驚。
那幾人更是怕得不敢擡眸。
“聽清楚了?”
拼命點頭。
汝陽侯府的侍衛也是一驚,任誰都聽得出平遠侯那一翻話的特別意味。一行人臉上寫滿了尷尬,商允面色更是急轉直下。他才說完卿予是他夫人,卓文戲謔嘲諷後又毫不避諱出言挑釁。
他永寧侯的夫人,憑什麼要他平遠侯出面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