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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吃得太飽了,這讓他感覺懶洋洋的安逸以及……睏倦。如果能夠找一個溫暖的地方蜷起身子睡一覺是最好的……一個雲朵樣蓬鬆鬆軟、綿綿的被窩,或者一塊被午後陽光曬得熱烘烘的草坪山坡,想起來就覺得非常甜蜜……迷人。不過某種潛意識裡的東西告訴他還不能睡……至少在這裡不能,因爲他覺得有點冷,而且微帶一點潮溼的感覺,像是清晨站在沾滿露水的草地上,寒氣透過不太厚的鞋底一直進入到腳底心。這種寒冷讓他有點清醒過來……從而努力試圖弄明白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霧氣從他所站的地方散開。他本能地注意到作爲“圓心”的自己的鞋子。他覺得有點困惑:那雙鞋子很眼熟,儘管它們看起來很舊,上面還佔着許多塵土、泥巴、草葉……但是不妨礙他認出這是達力·德思禮在三個月前剛剛買的新鞋。他的表哥顯然很喜歡這雙鞋,因此只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就讓它們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一點本來新鞋的影子。他相信達力一定對它們徹底厭棄了而佩妮姨媽,出於一貫節儉的作風,允許這雙鞋子被套到他的腳上。
而這就是爲什麼他會感覺冷——達力的腳比自己大了整整一號,在沒有襪子、只能靠鞋帶將鞋子勉強固定在自己腳上的這種情況下,冷……似乎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更別說他剛剛經過了一場運動,因爲奔跑而出的汗水正在一點點陰乾……不過,他到底爲了什麼而運動奔跑?達力的慣例“追逐打鬧小遊戲”嗎?
不,不像。達力不會喜歡在這種大霧瀰漫的天氣離開他的臥室。事實上,這是一個完美的理由不去上學,呆在家裡,整整一天守在遊戲電玩跟前——從三年前得到第一款電子遊戲機開始,達力喜歡一切能夠讓他不去上學的壞天氣,颳風、下雨、大霧……
霧氣突然散掉了——散得乾乾淨淨,露出原本被濃霧包圍得一絲影子都看不到的女貞路。他發現自己就站在女貞路4號的馬路對面。佩妮姨媽穿着那條居家圍裙站在門廊上,高傲的目光向自己看過來,同時臉上的表情極度不滿。
不用說他又忘掉了某樣家務,或者其他能夠讓佩妮姨媽產生不滿的的事情。於是他急忙穿過馬路奔向德思禮家……十年來他的住所,他所知道的、所擁有唯一的家……
他猛然停下來,意識到有事情不對勁:他想起了霍格沃茲,想起了魔法和巫師,想起了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萊克——他是一個巫師!他屬於魔法而不是麻瓜的世界!他在霍格沃茲上學,他真正的家是教父西里斯的房子——倫敦格里莫廣場12號!不是這裡!
但是佩妮姨媽露出奇怪的表情。“胡思亂想!”她尖叫起來,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臂,長長的指甲透過襯衫掐進手臂的肉裡。
“這不會幫助你,小子!”弗農·德思禮的聲音隨後響起。他矮壯的、肥碩的、好像一頭海象的姨父從佩妮姨媽身後顯現出來。“這隻會給你招來一頓好拳頭,如果你繼續奢望以此來逃避你的責任——你應該做的家務的話!”
他保持着吃驚的狀態,不清楚自己是在現實抑或夢境。但是他確定他的外套……那件原本屬於達力的肥大外套的口袋裡沒有那根魔杖——冬青木、鳳凰尾羽杖芯的魔杖。這讓他感到被一種強烈的失望沖刷着,因而異常安靜、順從、毫無反抗地任由德思禮先生用一隻手就將他拎到廚房。
“收拾好這裡,然後回你的碗櫥!沒有晚餐——因爲你居然敢一個人在外面晃盪到這麼晚!”
他安靜地做着德思禮夫婦吩咐的事情,機械地、本能地刷碗、清理廚具、打掃整個廚房。當雙手在進行這些工作的時候他的大腦也在劇烈地運轉思考:對於霍格沃茲、對於布萊克家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如此的生動鮮明……它們不像通常自己的那些想象,完全不像……但是這也很可能就是想象,是因爲自己過於渴切所以才爲它補充了那麼多完美的細節從而顯出真實。
這種想法讓他稍稍地安心,儘管仍然失落非常——即使是想象,這一切也太美好和……短暫。他希望在這個有關友誼、快樂和家庭的夢境中多呆一會兒,而不是太快回到那間狹小幽暗的樓梯下的碗櫥。
但是他沒有更多的理由在廚房裡磨蹭,因爲弗農姨父的聲音已經從起居室裡傳過來:“怎麼還沒做好?磨蹭、笨手笨腳的蠢貨!只知道浪費我電費的混球小子……”
在弗農姨父起身然後走過來的沉重腳步響起前他趕緊衝出廚房,並關閉廚房的電燈。“我做好了!”他一邊喊着一邊衝進樓梯間——他的牢籠和避難所。“我全部都做好了!我會安靜呆在碗櫥的!”
因爲慌亂他將門關得很響。這引來了弗農姨父的又一輪咆哮:“小子!你又想故意弄壞東西是不是!”
他雙手抱頭,在那張非常小的牀墊的一角將自己儘量地蜷縮起來。他很慶幸那腳步在碗櫥外面只響了幾聲就再次遠去了,而且弗農姨父難得寬容地什麼都沒有說。
現在他在熟悉的幽暗中。從壁縫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下,他能夠看見角落裡細細的、發着微光的蜘蛛網。他想到至少還有這樣一種生命體在同自己作伴,黑暗因此不至於顯得太過難以忍受。他同樣想起在夢裡,有一條長着三個腦袋的小蛇就是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突然開口,就是它告訴了自己有關魔法和巫師——
尼魯!他猛地直起身子,但隨後又放棄地癱下來。三個頭的蛇……他真是太擅長想象這些了。還有,尼魯的主人,哈利·阿爾法多……他最好、最值得信賴的大朋友……這也是最好的明證,說明他確實身處夢境——不會有人這麼相像的……那樣的容貌,與其說是自己的父輩、血脈相連的親友,不如說就是長大後的哈利·波特自己。
他開始哭泣,無聲地。他不敢發出更大的聲音,哪怕弗農姨父正利用那套新買的音響人爲地製造一場地震。他並不奇怪自己會弄混了夢境和現實,只是感到由衷地悲哀,爲了失去的夢境中如此多的師長、朋友、家人……還有阿爾法多,一直關心和照顧着自己,在自己內心最深處渴望着是自己父親或者兄長的人。他悲哀於自己失去的一切,似乎全世界的眼淚都不足以表達他的傷心……失去他們自己感覺就像是窒息一樣——
強烈的窒息感覺激發了求生的本能,他開始奮力尋找空氣……猛烈地咳嗽,並從牀上坐起。哈利·波特猛然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張寬大的四柱牀上,兩牀不很厚但非常大的被子從牀沿一直拖到地上。牀的帷幔沒有被拉起,藉助從沒有拉嚴的窗簾縫的微光他可以看到整個房間:不是很大,但也絕對不小,因爲除了牀以外只有很少的幾件傢俱(包括大衣櫥、牀頭櫃和一套書桌椅)而顯得十分空曠。牆上唯一的裝飾,一個空白畫布的空相框在黑夜裡發出慘淡的光芒。
顯然這裡不可能是德思禮的碗櫥。但是,這同樣可以是自己幻想出來的空間——有他的教父、師長朋友們所在的世界。他注意到房間被收拾得非常乾淨;沒有裝飾品,沒有他的教父、盧平、其他朋友標記的任何東西,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痕跡表示出他們在此生活過。儘管他此刻身下織物柔軟的觸感是如此真實,而大腿上被狠狠擰起的痛楚又是如此深刻……哈利·波特對自己頭腦幻想出的一切苦笑:剛纔佩妮姨媽指甲掐進手臂的疼痛感也很真實,他也絕不想去試探弗農姨父的怒氣。他知道自己總是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完完全全離開姨父姨媽家,永遠跟德思禮說“再見”,而和一些真正喜歡自己、愛護自己、願意耐心和悉心教導自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像那些童話故事裡倒黴的、被繼父繼母薄待的男孩女孩,最終都有一個快樂的結局一樣……
他用力嘆氣,並搖晃一下身體,試圖更多感受一下牀墊的柔軟和蓋被的舒適。他無意地用手向後撐一撐牀墊,然後身子頓時僵住——有什麼東西硌住了他的手心,某件棍子樣的、細長的、一端呈光滑圓潤的球狀的東西……哈利·波特幾乎不敢轉過頭,不敢去看那件硌到了他的手,但因爲其表面的光滑圓潤而沒有帶來絲毫痛楚的細長木棍一樣的東西——冬青木,鳳凰尾羽的杖芯,奧立凡德先生最驕傲的作品之一,他所擁有的最喜愛的魔法物品……他的魔杖。
但是他最終回過頭,將魔杖僅僅握到了手裡。輕輕一聲“熒光閃爍”給這個房間帶來了足夠多的光亮,哈利看清楚了他身前擁着的被子上被眼淚沾溼的大片水跡。
“克利切。”
“啪”的一聲輕響,布萊克家年老的家養小精靈出現在他的牀前。那雙大大的、充滿血絲的眼睛注視着淚流滿面的男孩,克利切露出疑惑和不滿的表情,但它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深深地鞠一個躬:“有什麼吩咐嗎,哈利·波特少爺?”
“我……想要一杯水——冰水。”
不贊同的神色清清楚楚地流露在克利切臉上。然而它依舊沒有多說什麼,“啪”地一聲消失了。大概十五秒後,它帶着一個銀質的托盤再次出現在男孩牀前。托盤裡放着一隻玻璃杯,裡面大半杯水還在冒着熱汽。玻璃杯的旁邊則是一隻裝滿了冰塊的玻璃碗。
克利切將托盤放在哈利·波特的牀頭櫃上,又深深鞠了一個躬,消失了。
哈利抓過溫熱的玻璃杯,將它緊緊地捂在手心裡。他感到很抱歉,因爲事實上他並不口渴,他唯一需要的是更多有關魔法的證明……但是家養小精靈的瞭然、遵命和沉默讓他充滿了感激;而對於克利切冷淡表面下的關心,更是透過杯子薄薄的玻璃壁一直溫暖到他的心裡。他保持雙手捧住杯子的動作好幾分鐘纔將杯子放回牀頭櫃的托盤,然後從玻璃碗裡拈起一塊冰塊小心地放進嘴裡。溼潤的涼意瞬間從舌尖抵達大腦……一個激靈下,哈利覺得自己完全清醒了。
他又在牀上坐了幾分鐘,吃掉了兩個冰塊和那杯開始變涼但仍然保有溫度的水。然後他再次鑽進了被窩——它不如最初那麼暖和,不過,哈利覺得它比先前更舒適。
在這種舒適的溫度中哈利·波特再次進入夢鄉。他很驚訝地意識到自己又開始做夢了……因爲他看見了搖籃中的自己,裹着紅色的、上面繡着金色格蘭芬多雄獅的睡衣。他的搖籃上方,通常懸掛旋轉風車或者搖鈴的地方,用細線繫着一隻金色飛賊——哈利立刻被它吸引了全部注意,他本能地伸手想要將它抓到手裡。
可惜他的手臂太短,而那隻金色飛賊又格外地狡猾——它似乎有意在逗引他,每次都擦着他的指尖逃離開去。哈利對此發出了不滿的哼哼,而這聲音引來了一串腳步和笑聲。
他震驚地看到一對青年男女的面孔出現在他的搖籃上方。紅色的頭髮、翠綠的眼睛,那個溫柔微笑着的女巫有着他認爲天底下最美的面孔,而男巫蓬亂頭髮下的那張面孔,則是他十年來習慣了從鏡子裡面看到,自己最熟悉的容顏十五年後可能會有的模樣……除了那雙眼睛不是綠色,完完全全的哈利·阿爾法多·佩弗利爾的模樣。
哈利一下子認出了他的父母。他貪婪地看着他們的笑顏——詹姆和莉莉是如此年輕,如此健康和活力充沛,他們的笑聲又是如此的爽朗悅耳。因爲這種震驚和隨之而來的專注,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抓住了那隻頑皮的飛賊,而詹姆·波特,他的父親則注意到了這一點。他開心地大笑,滿口稱讚着將他從搖籃裡抱起來,隨後高高地拋起。他聽到莉莉不滿的驚叫和隨後放鬆的輕笑,顯然他們三個都非常熟悉……適應這種拋接遊戲。
但是幾次拋接後詹姆沒有將他放回搖籃,而是抱着他一路走出房間,走向屋前開闊的花園草坪。他看到那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很多孩子,其中有一頭鉑金色的頭髮在人羣中尤其顯眼。他幾乎是本能地立刻掙扎着想要從父親的懷裡下來,並且在詹姆·波特滿足他的瞬間開始奔跑,跑向他的朋友德拉科·馬爾福——與此同時他也認出了德拉科旁邊那個高高大大的黑髮男孩,那是納威,納威·隆巴頓。
奔到朋友們跟前他發現德拉科和納威都是五、六歲的年紀。他自己也同樣如此。不過和朋友們匯合的喜悅勝過了對於他們還有自己年齡狀況的懷疑好奇。他們很快就在韋斯萊雙胞胎的鼓勵——或者攛掇,確切地——下跨上了飛天掃帚,即使納威也不例外。他們開始了一場混亂的魁地奇,或者確切地,圍繞着一隻金色飛賊的無規則的飛行娛樂。
當他第三次將手指在飛賊上扣攏,他聽到父母大聲的喝彩。他握着金色飛賊驕傲飛向他們,並在落地後接受圍上來的詹姆、莉莉、萊姆斯·盧平,還有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萊克的熱烈祝賀。他的身後,德拉科、納威、韋斯萊雙胞胎、塞德里克·迪戈利同樣在大聲誇獎着他作爲找球手的傑出天賦。
這些祝賀和誇獎讓他感到由衷的快活,也因此對父母所說的、接下來對麻瓜姨父姨媽的拜訪感到不滿。他試圖讓父母改變主意,允許他留下來跟他的朋友們一起。但是看到莉莉那雙綠色眼睛裡流露出的憂傷他最終遵從了父母的意願。
“我們坐汽車去,”莉莉露出明快的笑容,讓他覺得天下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到了她的臉上。“你知道,你的佩妮姨媽喜歡我們用麻瓜一點的方式出現……那麼,準備好新奇之旅了?”
他們三個坐進了一輛汽車。詹姆在副駕駛的位置,莉莉則帶着自己坐在後排。他很好奇駕駛座上做的是誰,但是車內的後視鏡上貼了他教父的照片,一身熱帶沙灘打扮的西里斯·布萊克正一左一右摟着兩個比基尼美女……他在好笑的同時有些隱隱地不安,但是注意到他情緒的莉莉只是微笑着保證這趟旅行不需要有任何擔心。
旅程確實如莉莉所保證的那樣有趣。他欣賞到了沿途美麗的田園風景,詹姆和莉莉習慣性的鬥嘴和玩笑讓他笑個不停。他依然沒有看到司機,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的心情;直到詹姆和莉莉開始沉默,他們的目光開始一致盯緊汽車前方,他才意識到車內氣氛的改變——
一個綠點。他看到公路前方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綠點,而且隨着汽車的前進在不斷變大……或者確切地,在變大的同時不斷逼近。他注意到父母嚴肅的表情;他們看起來非常緊張,甚至,有一點恐懼。那個綠點在不斷變大、逼近,從一個點到一個拳頭大小又到臉盆大的一團。它的顏色看起來妖豔又充滿詭異。他對這團綠光本能地恐懼,高聲要求父母改換道路,避開它。他聽到詹姆和莉莉也在要求着同樣的事情。但是,汽車仍然在高速向前,那團綠光從臉盆大小變成公交巴士的車輪那麼大,然後,像是在一瞬間綠光猛地跳到汽車跟前,直徑超過了他們所乘坐汽車的寬度。受到驚嚇的他本能地高聲驚叫起來——
但是,父母驚恐的尖叫聲壓住了他的聲音。他看到母親瞬間失去了血色的面孔,看到父親從副駕駛的位置朝駕駛座拼命探過身去。他聽到,或者感覺到,或者猜想到一場激烈的爭奪……一聲尖細的、嘶啞的、瘋狂的笑聲從駕駛座傳過來,隨後,他看到那裡探出一張永遠無法忘記的面孔——
胖墩墩的圓臉,小小的眼睛,尖尖的老鼠一樣的鼻子……那是彼得·佩迪魯!
叛徒!
“叛徒!”詹姆憤怒地咆哮,但是佩迪魯露出了輕蔑、得意又瘋狂的笑容。老鼠一般的男人朝他微笑,然後伸出手在後視鏡上輕敲一下,撕去了照片中西里斯左右的美女……接着,“啪”地一聲響,彼得·佩迪魯消失了。
而汽車已經被綠光罩住了……罩住了大半,至少。他聽到父親的大喊:“莉莉!帶上哈利快逃……”
接着是一片嘈雜而模糊的響聲,夾雜着金屬碰撞、變型的聲音。下一秒鐘他感到母親溫暖有力的懷抱,儘管她的聲音極度驚恐和絕望。
“哈利!哈利!”
母親在尖叫,強烈的爆炸聲響起的同時傳來一陣可怕的狂笑,母親瘋狂地尖叫……尖叫聲瞬間停止……與此同時他看到綠光驟然加強,其中一道直直撲向自己……
他在尖叫聲中醒來。在看清楚自己身處何地後開始瘋狂地喘氣,拼命平復狂亂的心跳,但是哈利·波特知道這個晚上(或者說凌晨)他再也無法睡着:夢裡有太多美好的幻想,但又有太多殘忍的真實……儘管他無法確定這些真實究竟是來自於西里斯、盧平、隆巴頓夫人平安夜的講述,還是來自於身體原本的記憶。
他抓過牀頭櫃上托盤裡裝了冰水的玻璃杯一飲而盡,冰冷的水從食道墜入胃裡的感覺是如此地令人痛苦,但又如此地確切和真實——以至於驅散了那些不確切的畫面,或者,將它們壓制到內心的最深處。
哈利在牀上又坐了一會兒纔再次向牀頭櫃伸出手去,拿過他那隻老舊的夜光電子錶。他看到上面的時間顯示:凌晨四點四十分。
這不能算一個太早的時間,對於哈利·波特而言:有好幾次德思禮先生要出差,趕最早一班的火車,他被要求在四點三十分起牀準備早點。而此刻,確定自己再也無法繼續睡着——無法繼續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哈利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溜出了房間。
他並不明確自己要去家中的哪裡,只是本能地朝通往一樓的平臺走去。在經過客房門前的走道時哈利由衷地慶幸西里斯在萊姆斯·盧平的堅持下,保留了第二、第三層所有房間門上的隔音咒語:他絕對不想吵醒納威、吵醒隆巴頓夫人、吵醒唐克斯……德拉科曾經告訴過他,而他也非常同意並堅持這一點——作爲主人,絕對不能讓客人因爲自己而感受到一點點的不愉快。
軟底拖鞋在鋪了地毯的走道上踏過,落地無聲。哈利很快來到了通往一樓的樓梯平臺前。他驚訝地看到樓下連接着衆多房間和走道的大廳裡,其中一條走道半掩的門後透出一團淡淡的光亮。哈利本能地循着這點光亮走去。他發現發出光亮的走道正是掛着布萊克夫人畫像的那一條,在緊閉着的天鵝絨帷幔前,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萊克正對着帷幔、屈起腿坐在地板上,旁邊銀質的枝狀燭臺照亮了地上一堆東倒西歪的酒瓶,還有一隻船形的菸灰缸,裡面滿是菸蒂。
西里斯正在發呆,哈利從他的眼睛和表情看出來。哈利突然想起布萊克祖宅裡沒有一點西里斯曾經在這裡長大的痕跡,或者這些痕跡已經被除去或掩蓋。他不知道爲什麼此刻西里斯沒有在房間睡覺,而是坐在他母親的畫像前,卻又緊閉了帷幔不把它拉開。但是哈利知道,此刻西里斯一定在想念他的母親、父親,想念他的家人,想念他幸福快樂的童年……就像哈利自己。
聖誕節是闔家團圓的節日。
“哈利?”
他猛地回過神,意識到因爲自己無意間碰撞到走道門,發出的聲響已經驚擾到了西里斯。哈利看到他的教父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四下張望,像是被人抓到了一般的慌張……當最後西里斯努力試圖用身體來遮擋地上那些酒瓶和菸蒂的時候,哈利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教子的笑容讓西里斯·布萊克鬆了一口氣。但是隨即,他意識到這個時間哈利出現在自己面前絕不尋常。正進行恢復訓練的準傲羅無比嫺熟而迅速將自己切換到一種緊張、警惕、準備好隨時出擊的狀態,伸出手臂示意哈利走近到自己身邊,這纔開口詢問他的教子:“怎麼了,哈利?”
他的聲音沉着而堅定;不像萊姆斯那麼溫和,但是充滿力量,令人本能地信賴和願意依靠。哈利挨近他的教父,將頭靠在他的臂彎內側。“沒什麼……只是個噩夢。”男孩回答,聲音略有些含糊,“已經過去了……”
灰色的眼睛裡有一道光芒閃過。“但是你仍然因此而睡不着。”西里斯敏銳地察覺,並直截了當地指出這一點。“萊姆斯告訴我你常做噩夢,在進入霍格沃茲之前。”
“那只是噩夢……”
哈利大聲說,但是隨即他意識到這甚至說服不了自己——昨天晚上三位成年人的講述已經讓他拼湊出相當多的事實,關於十年前那個萬聖節前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幾乎可以確定剛纔那個噩夢裡的綠光來自於伏地魔的咒語……魔法世界最強大、最邪惡、最不可饒恕的死咒。
男孩的表情明顯地透露出他此刻心中所想。這讓西里斯臉色瞬間變化,並一把將他摟進懷裡。
“不,哈利——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黑魔頭失敗了,他真的失敗了!別怕!再也沒什麼可怕的了!”緊緊摟住他,西里斯大聲喊道。“對不起,哈利,真的對不起……但是我在這裡——現在,這裡,就在你身邊!”
教父的激烈反應讓哈利·波特本以爲已經流完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西里斯的懷抱是如此溫暖;儘管瘦削,但哈利可以肯定這是世界上最堅固也最安全的堡壘。
“……很抱歉,哈利!是我在那時候忘記了你……是我沒有盡到責任,讓你吃了那麼多苦頭!龐弗雷夫人全部都告訴我了——我以爲你會過得很好,有人照顧有人疼愛,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事實會是這樣讓人失望……不可想象!”
“那不是你的錯,西里斯——”
“那是我的錯——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我!因爲我的自作聰明,因爲我的錯誤判斷和輕信!”西里斯用力搖頭,眼淚從他的灰眼睛裡流出來。“是因爲我你才失去了詹姆和莉莉,而我又讓你在那樣的家庭裡呆了整整十年!我總是這樣搞砸一切……總是要別人來收拾自己惹出來的爛攤子!可是無論如何我不該讓你遭受這些——我是你的教父啊哈利!可是,可是我卻……”
哈利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可是你已經回來了,西里斯。你現在已經在這裡,還給了我一個真正的家——”
“那是你本來應得的,哈利!”西里斯打斷他,表情顯出異常的痛苦,“十年……我怎麼補償你的這十年?你受到那麼深刻的影響……你因此瘦小、發育不良、還總是被噩夢困擾!我是天下最糟糕的教父,最不能擔負起自己責任的人……總是這樣。”
他最後的輕喃和看向旁邊帷幕的一眼,讓哈利·波特原本想要反駁和安慰自己教父的話莫名地噎在了喉嚨。綠眼睛的男孩從他的雙臂中擡起頭來,擔憂地看着他的教父,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我希望你是世界上最幸福快樂的小王子,哈利,擁有所有孩子想要擁有的一切——我和詹姆還有莉莉是這麼希望的,在你的洗禮上我這樣發過誓……”西里斯沉默了很久,才輕輕地說道。與此同時他放鬆了懷抱,讓男孩站在自己面前。“你恨我嗎,哈利?我沒有做到承諾給你的幸福快樂……我害死了你的父母,毀了你的童年。”
哈利用力搖頭:“不,那是彼得·佩迪魯!”他抓住西里斯的雙手,“你是我的教父,我最重要的家人,你答應過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我絕對不會恨你!”
西里斯微笑起來,雖然笑容裡仍然帶着苦澀。“是的,我答應過你,哈利。”他反手握住了男孩的手,“這一次我絕不會食言……相信我,哈利,這是我從離開阿茲卡班之後全部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情——你的幸福快樂。”
哈利將自己投進教父的懷裡,西里斯則緊緊擁抱住自己的教子。他們兩人保持着這個姿態大約兩分鐘,直到燭臺上蠟燭吐了一個燈花然後熄滅。
“還想睡嗎,哈利?”
綠眼睛男孩搖頭:“我真的不睏,西里斯。”
“如果你感到睏的話,隨時可以回房間睡覺……或者睡在任何你樂意的地方。”西里斯微笑着回答,“現在,我們可以去客廳,看看你都收到了哪些聖誕禮物。”
***
西里斯的提議得到了男孩的積極響應。哈利·波特幾乎是一路小跑進到了客廳。而他幾乎是在踏進客廳的一瞬間,就被堆得幾乎有聖誕樹一般高的禮物“山”震住了。
“所有人的……都在這裡嗎?”哈利望着那座“山”問道,他的表情幾乎是敬畏的。
“不,那些是你的。”西里斯搖頭,他隨手點一點樹下的幾堆,“其他人的在這裡——隆巴頓家的,唐克斯的,萊姆斯的,我的。”
“哦……哇!”
哈利·波特跌坐在禮物“山”前。儘管進入魔法世界後他就從很多人那裡收到禮物,進入霍格沃茲之後則是更多……但和眼前堆成山的禮物相比,就數量上來說還是太少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
“克利切!”他聽到西里斯召喚的聲音。年老的家養小精靈應聲出現,而西里斯搶在它說出任何不好聽的話之前下達了命令:“將哈利·波特先生收到的聖誕禮物按照送禮人身份分類放好,立刻。”
“西里斯少爺命令克利切立刻將哈利·波特少爺收到的聖誕禮物按送禮人身份分類放好。克利切永遠爲古老高貴的布萊克家族服務,所以是的,克利切會立刻這麼做的。”
家養小精靈向西里斯鞠躬,將它的大鼻子幾乎壓到了地板上。
它隨後轉向哈利,“哈利·波特少爺,最親近的家人是西里斯少爺;最重要的朋友是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先生、德拉科·馬爾福少爺、納威·隆巴頓少爺、洛夫古德小姐、格蘭傑小姐、喬治·韋斯萊先生和弗雷德·韋斯萊先生、迪戈利先生;最主要的長者是比奧福特侯爵先生,鄧布利多教授以及霍格沃茲的其他教師;社交對象從家庭的地位和重要性排序則主要有格林德沃家族、馬爾福家族、洛夫古德家、隆巴頓家、韋斯萊家……這樣的分類和順序您認可嗎,哈利·波特少爺?”
猶自處於收到禮物的震驚中沒有恢復,綠眼睛男孩又被年老的家養小精靈用一長串名字加深了震驚而迷糊的程度。他只能呆愣愣地回答:“好,好,就這樣。”
“克利切永遠爲高貴的布萊克家族服務——是的,哈利·波特少爺。”
家養小精靈又深深鞠了一躬。而就當西里斯·布萊克牽引着他兀自傻乎乎的教子在壁爐前厚實溫暖的羊毛地毯上坐下,克利切也已經旋風般地從那座禮物“山”中找出了先前提到過的、那些級別被排在最優先的人贈送的聖誕禮物,將它們堆到了男孩身前。
“開始拆吧,哈利!”
哈利·波特看了滿眼鼓勵的西里斯一眼,拆開了教父送的禮物包裝。“哇,真漂亮!”他驚喜地看到精緻的三層龍皮箱裡盛放着全套的飛天掃帚養護用品,從最常用的清潔劑到特殊天氣狀況下使用的上光油,一切應有盡有。
“我知道你已經有了一把好掃帚,那是整個格蘭芬多學院的心意,而你也非常喜歡。”西里斯微笑着看向他的教子,“那麼作爲你的教父,至少我該幫你準備一套配合得上的護理裝備。”
“謝謝你,西里斯!”哈利給他的教父感謝的擁抱和親吻。他隨後拿起了印有格林德沃火焰紋章的精美包裹,“阿爾法多……”他將那個包裹在胸口抱了一會兒,卻仍舊放在一邊。“我想最後拆這個。”綠眼睛男孩說,“先看德拉科他們的。”
德拉科·馬爾福送給他的是一個模型,一條有着引人注目的銀藍色鱗片的迷你小龍。“這是瑞典短鼻龍……火焰顏色比較特別,不過還算看得過眼。”配合着西里斯的介紹,站在哈利·波特掌心上的小龍從鼻孔裡噴出兩股耀眼的藍色火焰,把男孩嚇了一跳,但隨即咯咯輕笑了起來。
納威·隆巴頓的禮物是一包植物種子。哈利拿起上附的便箋,他圓臉的朋友用工工整整的筆跡寫着:“哈利,這其實不能算聖誕禮物……但是我從植物大全上查到絕音鳥最喜歡吃這種地中海迷你葵結的葵花子。我已經跟斯普勞特教授申請了溫室的兩個培養箱,開學後我們就能在那裡把種子種下去。”
哈利爲朋友對植物的熱愛微笑。他隨即拆開了赫敏的禮物——是一大盒馬蹄形的巧克力,還有一株小小珊瑚擺設,那是她專門爲他挑的大堡礁紀念品。
盧娜……哈利必須承認他沒有想到那個金髮的小姑娘也會寄給他聖誕禮物——她送了一隻玻璃小瓶,裡面是某種金黃色的液體。他閱讀附上的說明:“這是月亮女神的眼淚,是從一月、四月、七月、十月的朔夜月光中提煉的。喝下它的人可以擁有和所有生活在月光下的生物一樣的、享受夜晚美好的能力。”哈利覺得這份禮物非常用心,讓他開始擔心自己臨時挑選的彩虹羽毛筆禮品套裝無法配得上這份情誼。
而一副用黑瑪瑙和金晶巖製成的巫師象棋則是韋斯萊雙胞胎合送的聖誕禮物,包裝上註明是他們親手製作。熟悉雙胞胎性格的哈利確信他們的禮物絕不會真的循規蹈矩,因此仔細檢查棋子和棋盤,最後果然在棋盤的側邊裝飾花紋裡發現了一行小字:“按逆時針順序敲打棋盤四角,黑色棋子將完全服從使用方的命令;順時針方向敲打,金色棋子抗拒使用方的每一條指令。附註,我們已經在羅恩身上成功試驗過。”
最後一句附註讓哈利想起他面對室友羅恩·韋斯萊時的慘敗。雖然羅恩是教授他巫師象棋的老師,但是哈利必須承認自己在這方面實在不像魁地奇那樣有天賦。儘管他不想用作弊的方式取得勝利,不過偶然看一次羅恩被擊敗後沮喪的臉應該還是很有趣……
然而接下來塞德里克·迪戈利的禮物讓哈利升起了堂堂正正戰勝羅恩的希望:一本《當代巫師象棋名局集錦:年的第一版。男孩有點好奇爲什麼這位赫夫帕夫魁地奇隊長會送自己這個,但在注意到編撰、註釋者的名字後完全明白了他的用意——賽吉特·波特……詹姆·波特的父親、他的祖父。
哈利摩挲着硬皮書面上燙金的名字很久纔將這件珍貴禮物放下。他打開了羅伯特·德·比奧福特的聖誕禮物:深藍色的絲絨盒裡靜靜地躺着一把金色的小鑰匙。
“這是古靈閣金庫的鑰匙。”當看到教子呈現給自己的東西,西里斯一雙灰色的眼睛瞪大了。“梅林啊……比奧福特老頭把全部家當都留給你了,哈利!”
“這是說……這是說比奧福特先生的身體不行了嗎?”男孩立刻露出焦急的表情,“可是我上上週還收到他的信——阿爾法多也告訴我他現在很健康,沒有一點問題的!”
西里斯急忙安慰教子,“別慌,哈利!並不是身體出了狀況纔要考慮財產和繼承人的問題,你知道絕大部分巫師從他們剛剛成年起就開始準備這件事……比奧福特是個堅強的老頭,只是現在魔法世界唯一有資格成爲他繼承人的人就是你了。”
哈利長長吐一口氣。
“比奧福特先生沒事就好。”他說,“西里斯,今天……明天我們可以去看望比奧福特先生嗎?他也沒有什麼親人了……一個人的聖誕節一定孤單極了!”
西里斯微笑點頭:“我們今天下午就可以出發——你,我,還有萊姆斯,我們三個一起去。”
他的話讓男孩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哈利將絲絨盒蓋好,小心地放到一邊,然後拆下面一個紙包。這個紙包分量非常輕。哈利將紙包打開。
某種像液體一樣的、銀灰色的東西簌簌地滑落到地板上,聚成一堆,閃閃發亮。哈利聽到身邊的西里斯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什麼?”哈利從地板上撿起那件銀光閃閃的織物。它摸在手裡怪怪的,彷彿是用水編織而成。
“穿起來,哈利——快穿起來!”西里斯的聲音帶着異樣的激動,灰色的眼睛近乎瘋狂地閃着光。哈利依言將那件織物披在肩頭。“往下看,哈利!”西里斯高喊着。
哈利低頭看自己的腳,真奇怪,它們消失了。男孩看向他的教父,只見西里斯向他輕輕地點一點頭,隨後摸出了魔杖:“穿衣鏡飛來!”
一面巨大的、華麗的、裝飾滿布萊克家族紋飾的全身鏡穿過走道飛進客廳,一直飛到兩人面前落下。哈利三步兩步衝到鏡子前面——沒錯,鏡子裡的他只有腦袋懸在半空中,身體則完全看不見了。他試着將這件織物拉到頭頂上,鏡子裡的他完全隱去了。
“它……可以讓人隱形。”
哈利呆呆地說。他接過西里斯遞來的一張紙條,顯然它是夾在這件神奇的織物當中送來的。哈利看到紙條上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細長的、圈圈套圈圈的字體,寫着下面幾行字:
你父親死前留下這件東西給我。
現在應該歸還給你。
好好使用。
衷心祝你聖誕快樂。
a·鄧布利多
看到最後的署名哈利終於忍不住大叫了起來。“是鄧布利多教授!”
“我不知道詹姆的隱形衣是被鄧布利多教授保管了起來。”西里斯說。他對仍然穿着隱形衣、只有腦袋懸在半空中的哈利露出讚賞的笑容,“我都不記得有多少次和詹姆一起隱沒在這件衣服之下。那些都是怎樣深刻的回憶啊……”
“那些都是充滿了麻煩和頭痛的深刻回憶。”
突然萊姆斯·盧平的聲音在兩人附近響起。“萊姆斯!”在哈利和西里斯充滿愉快的招呼聲中淺色頭髮的巫師微笑着走進客廳,“我發現聖誕節的早晨大家都沒有什麼睡意……我相信這些起到了絕對巨大的原因。”
他用腳尖朝地上那一堆堆的禮物點一點,然後在西里斯身邊坐下。和黑髮灰眸的好友一樣,盧平對哈利的隱形衣表現出懷念和讚賞。“不過,我沒有想到有一天還能再見到它……誰送給哈利的?”
“鄧布利多。”西里斯回答,他隨即問盧平,“你送給哈利什麼?”
盧平沒有立刻答話,而是看向身前的哈利。綠眼睛男孩已經將隱形衣脫下、收好,並從腳邊一堆包裹中找出了來自盧平的那個。“是魔藥大全?”哈利有點懷疑地問。西里斯也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淺色頭髮的好友。“萊姆斯?”
“事實上這是一本有關魔藥和黑魔法防禦術如何配合恰當的書。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告訴我,哈利你對魔藥還算有天賦……‘一定的領悟和按照說明步驟操作的能力’,這是他的原話。我想這意味着西弗勒斯對你的肯定。”盧平微笑着說道,“另外,佩弗利爾教授也曾經提到過,你在魔藥方面非常努力。”
“謝謝你,萊姆斯!”像對西里斯一樣,哈利擁抱並親吻了盧平。“我非常喜歡你的禮物。”
在兩位長輩關愛的注視下,哈利繼續拆開其他來自霍格沃茲教師的禮物。他得到幾乎可以將他整個兒埋起來的糖果、餅乾和各色零食,以及一瓶來自魔藥課教授、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牙齒保健藥劑:“波特先生,如果你不想在二十歲的時候牙齒狀況就淪落到鄧布利多教授現在的水平……每天兩次,每次一滴,1:300稀釋漱口,時間不少於九十秒。警告:不得吞食——後果自負。”
“這個油膩膩的鼻涕精!”西里斯憤然喊道。盧平則露出深感有趣的溫和的微笑。
哈利最後一個打開的來自霍格沃茲的包裹是海格的。因爲這個用牛皮紙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包裹格外巨大,而且很沉。哈利在教父還有盧平兩人的幫助下才將包裹順利地打開。他發現裡面是一本非常厚的、有着書本一樣皮面的相冊。
“這是……媽媽,還有爸爸!”
哈利感到自己的眼睛溼潤了:相冊裡面全是父母的帶有魔法的照片,從他們的嬰兒時代直到霍格沃茲的畢業典禮,再到他們的婚禮,自己的出生。他毫不意外地在這些相片裡輕鬆地找到西里斯、盧平、斯內普、麥格、鄧布利多……比奧福特,所有和波特緊密相連的人。
“海格……”他想起兩個月前,看林人小屋裡,毛髮濃密的巨人笑眯眯地告訴自己他已經決定好了要送的聖誕禮物。哈利還記得他在聖誕節前一定保守秘密的堅決表情……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份禮物會是這樣珍貴和意義非凡。
“這傢伙……”
顯然西里斯和盧平也都爲海格的這份禮物震動了。他們和哈利一起慢慢地,逐頁、逐張地翻看着這些顯然是從許許多多人手裡彙集起來的照片。他們爲哈利講解每一張照片背後的故事,關於男孩的父母、他們這一生所擁有過的最好的朋友。這種講述一直持續到納威、隆巴頓夫人和唐克斯從客房起身,全部在客廳聚齊才暫時告一段落。
“你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拆聖誕禮物,年輕人們,”隆巴頓夫人威嚴而不容反對地說,“但是任何時候,一日三餐必須嚴格按時進行——所以,來吃早餐吧!”
***
早餐之後,哈利·波特和他的教父、師長和朋友開始了一天正式的行程:到聖·芒戈看望納威的父母,到柏林金尼堡療養院看望羅伯特·德·比奧福特,全家人一起動手製作並享用豐盛的聖誕晚宴,最後到聖·菲烏比斯大劇院觀看了新年音樂會。
而在從劇院回到格里莫廣場12號,哈利自己的臥室門前,西里斯和萊姆斯·盧平都給他們的男孩最真誠的擁抱和祝福。
“聖誕快樂,哈利——做個好夢。”
哈利相信這一個夜晚噩夢一定會遠離自己。他很高興地看到克利切已經將所有的禮物按照自己先前的要求在房間裡擺放好。哈利只稍微調整了其中幾樣的位置,又將西里斯和盧平送的魁地奇養護套裝的皮箱以及魔法魔藥書放在牀頭櫃上。最後,他帶着唯一一個沒有拆看的包裹爬上牀。
“成功的人之所以成功是因爲他/她可以從任何地方學習到有用的東西。
——希望你喜歡這些故事。
聖誕快樂,哈利。
阿爾法多
又,我很喜歡你做的那些點心,勾起我對往昔美好的回憶。而一次通向往昔的回憶之旅是有意義——12月25日到30日,我會在德國。”
哈利坐在寬闊的窗臺上,靜靜地看着窗外被大雪覆蓋而顯出晶瑩剔透的倫敦。一大四小五隻灰背藍冠絕音鳥在他身邊自在地遊戲,其中那隻最大膽的雛鳥正愉快地宣告新的領土主權——在散放在窗臺上的每一本書上羊皮封面上印下自己的爪痕。
那是整套的吉德羅·洛哈特全集,包括《與山怪共遊》、《與狼人一起流浪》、《與西藏雪人在一起的一年》等十一本遊記類小說,還有一本自傳體形式的《會魔法的我》。它們是來自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的聖誕禮物。哈利當然非常喜歡它們,只是對於年長朋友的想念讓他一時忽略了那個小搗蛋鬼的破壞行爲……
“聖誕快樂,阿爾法多。”哈利·波特對着窗外與積雪相映生輝的晴朗星空輕聲說。“謝謝你給我的一切……我很開心,這是我有過的最快樂的聖誕節。”
***
這是一個快樂、幸福和寧靜的聖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