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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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動真怒的路易斯·路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比拿到回魂石,破除伏地魔加在上面的詛咒更勞心勞力,哈利想。

因爲消滅魂器是計劃內的事情。雖然之前自己沒有一個明確的時間表,但就在那一天,哈利·波特因爲恐懼而突然從德思禮家跑出來找到自己,就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刻不容緩。他幾乎只是做了最必要的準備然後就立刻動身前往小漢格頓,穿過重重障礙,打破了兩打以上的黑魔法性質的防護咒取到了馬沃羅的戒指。爾後他發覺——意識到那實際並不是鄧布利多的錯誤——惟有戴上戒指纔可能完全破除施加在那上面的每一重魔法,承受詛咒是消滅伏地魔魂器必須付出的代價,同時,還要體驗回魂石的巨大魔力。

而這又一次地多虧了混血王子。曾經西弗勒斯·斯內普爲療治鄧布利多的詛咒竭盡全力,他的魔藥讓校長硬生生捱過將近一年的時間——而且甚至能爭取更多,如果鄧布利多在剛剛遭到詛咒就立即找到他的話。這一年裡他詳細記錄了詛咒的情況,針對病情不斷調整變化的藥方以及用藥的效果。這些珍貴的筆記後來都歸屬了哈利,成爲他進行魔藥和黑魔詛咒研究的重要輔助資料。然而他真正找到完全破解伏地魔詛咒的方法卻是在七年前,跟隨老狄休斯並得到他教導的兩年之後:格林德沃家族對黑魔法力量本質的理論研究,成爲破解詛咒的關鍵。

——或許,是因爲就在那個時候,我遇見了撒拉弗,那頭神奇的獅鷲。它讓我想真正地努力,挽回所有我希望挽回的人。

前後四十年的艱苦努力,使得自己在面對這一切時早有準備,無論是詛咒還是回魂石。消滅魂器、拿到回魂石的過程沒有發生任何超出自己預想的意外。就像自己對西弗勒斯·斯內普說的,如果不是拜特雅妮的突然求救,他完全可以把這件事情遮掩到無跡無痕。

可惜,梅林總是見不得事情有個太過完美的結局。所以拜特雅妮的屬下偶然到英國度假也能遇見危機,甚至,乾脆闖進那個滿是陰屍的洞穴裡。陰屍引發的這一場混亂忙碌讓自己只能暫時將最後一點詛咒禁錮在左手中指,於是再也逃不過管家先生,以及青年魔藥大師的眼睛。

只不過,比起尚屬年輕的西弗勒斯·斯內普,格林德沃完美管家的耐心……遠遠要好得多。

路易非常仔細地檢查了岡特家的戒指。哈利驚訝地看到管家連續施展了五種自己從來沒見過、也沒有聽說過的魔法。他可以肯定那些都是黑魔法的範疇,然而在路易斯·路易手下使來,就好像印度馴蛇師手裡乖順的眼鏡蛇。這些魔法回溯了曾經施加在戒指,或者說回魂石上的所有魔法咒語,清晰展現了它們之間彼此支撐、作用的結構和聯繫。哈利看着管家隨即招來大卷的羊皮紙作了一系列魔法演算,他能夠認出其中幾條公式,然而其整體變化、計算的繁複程度讓他只看了一小會兒就開始感覺頭昏眼花。

最後,路易斯·路易得出三個他想要的數據:第一,施咒者施咒所用的魔力;第二,施咒到解咒的時間內戒指消耗和轉換的魔力;第三,解咒者爲解開詛咒付出的魔力。“這關係到您是否真的化解了那些該死的詛咒。我不希望幾天、幾月或者幾年、幾十年後,知道您的死亡要由這一次的魯莽來負責。”管家完全沒有顧忌的發言讓哈利有點畏懼地縮了縮脖子,“不過,就目前的結果,您幹得還不錯。”

哈利鬆了一口氣。“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兇險。”他終於承認道,“因爲畢竟只是一個合理的推論,之前我完全沒有試驗過它的效果……也沒機會試驗。”

路易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由衷的不贊同。“我知道您完全信賴您導師的天才。但是,有些事情您真的不必要一個人面對——多一個人商量,就多一份靈感,而那意味着機會和選擇。”他將演算用的羊皮紙收拾起來,然後把之前哈利交給他的關於禁錮詛咒、化解毒害的方法記錄遞還給年輕的主人。“這些都是非常珍貴的資料,富有啓發意義。您真是讓我驚訝,能夠在魔法力量本質的研究領域取得這樣的成果,走得這麼遠。我認爲有十分的必要將這些理論和格林德沃理論體系中魔藥和黑魔法原理的部分進行一個系統的比較,參照映證,我想一定會得到不小的收穫。”

哈利微笑了一下,點點頭說道:“那麼,這件事情現在歸你了,路易斯。”注意到管家驚訝的眼神,他的笑容頓時加深,“這是毫無疑問的,路易,我跟隨老狄休斯的時間不過六年,而你爲格林德沃家族服務已經超過四十年了。你比我更瞭解格林德沃的魔法理論體系。我的研究已經到達一個極限,下面由你來繼續深入這個課題,收穫一定比我能夠獲得的大得多。”

“如果這是您的意志。”路易莊重地行一個禮,“我承諾,會盡我全部的力量去做。”

哈利笑起來:或許這就是擁有一個完美管家的好處,路易斯·路易不僅是一座活動的格林德沃家藏圖書館,還是可信賴的學者和大魔法師。

“只不過,您並沒有解釋,爲什麼甘願冒險也要弄到這個危險的東西。”路易的聲音始終很平穩,不過態度也堅定得絲毫不容拒絕。“不要告訴我這是蓋勒特先生的主意。我知道他曾經對這玩意兒癡迷,而您一向敬重格林德沃家族成員的最後意願。”

雖然管家還是那一千零一副的平靜表情,不過哈利絲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吐出一個“是”字,路易就會立刻奔去把那幅從德國老宅裡帶來的畫像拆個粉身碎骨。他趕緊爲蓋勒特·格林德沃澄清:“不,完全不是他的原因。我取得回魂石僅僅是順便之舉——那枚加了無數黑魔詛咒的戒指纔是我的真正目標。”

路易看了他一眼,隨即將懷疑的目光轉到岡特家的戒指上。“我想這一定是非常不尋常的魔法物品……它給您造成的傷害讓我想起來就膽戰心驚。”

“但遠遠不及讓它完整保留在這個世上可能會造成的危害。”哈利輕輕嘆一口氣,綠色的眼睛不自覺地閃過一絲厭惡和痛恨的光芒。“我得慶幸我拿到了它,毀掉了它,同時又有足夠有效的辦法化解掉遭受到的詛咒——儘管現在還留着這麼一點痕跡,不過想到很快它就會完全消失,我的心情就能變得好起來。”

“而我會嘗試製作出一些效果更好的魔藥來幫助您。”

哈利微微點頭。他們兩個都很自覺地繞開了回魂石依然能夠使用的這個危險的話題,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儘快徹底地消除詛咒效果上面。路易斯·路易大約再也不會開口詢問自己爲什麼一定要得到那枚戒指,就像他從來沒有追問過自己的真名。當自己給出了“佩弗利爾”這個幾乎只出現在傳說中的最古老的巫師姓氏,他和老狄休斯接受了它;而當此刻自己告訴他,拿到這枚施加了重重防禦魔法的戒指並徹底破除掉上面的詛咒是爲了避免更大的危害,管家先生同樣沒有異議地接受了這一說辭。這種接受是建立在完全的信任上面,並輔以家人的體貼讓自己可以自由保留秘密的空間,這樣的路易斯·路易,實在是令自己不得不動容。

“路易斯。”

“哈利·阿爾法多少爺。”

“到適當的時機,我會把這枚戒指的事情全部告訴你。”他說,“爲什麼我要取得它,它有怎樣的危害和意義;我從哪裡,又如何取得它,如何控制詛咒的作用並化解;我是怎樣知道化解它詛咒的方法,爲什麼會在跟黑魔詛咒相關的魔藥和魔法理論領域走得那麼遠……現在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但是我保證,總有一天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路易微笑了,他站起身,走近自己年輕的主人。在那雙綠色眼睛的注視下,老管家將手輕輕放在他的肩頭:“不用發誓,我已對您赤膽忠心。”他的聲音很溫柔,充滿慈愛,“我所不能容忍的,是您一個人去面對我完全未知的危險。我相信您始終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這不能阻止真正關心您的人爲您煩惱擔憂。”

“我讓你擔心了嗎,路易斯?”

“即使僅僅相識相交了一個月的斯內普先生都對您如此魯莽的行動感到憤怒,阿爾法多少爺,你怎麼能夠想象我對此無動於衷?”

青年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路易斯,你是說,之前斯內普先生的生氣裡面,也有對我的擔心嗎?”

路易斯挑起了眉頭:“我驚訝的是您居然、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注意到綠色眼睛中透露出來的疑惑和迷茫,管家深深嘆一口氣,“所以一開始我才說您做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因爲看起來你們幾乎已經是朋友,經常通信,在擅長的領域取得共識,交流彼此的成果和心得。由於斯內普先生顯然也屬於那種曲高和寡,少有同道的類型,加上少爺從一開始就表現出謙和、慷慨、合作的姿態,我相信對斯內普先生來說您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過普通認識了四個星期的人。所以,您刻意表現的不信任才讓他如此憤怒,悍然拒絕繼續合作的可能。同時,您遭受了嚴重的黑魔法詛咒,身爲一個魔藥師深知兇險卻依然放任對自己的危害,這也是難以接受的原因。”

聽到這裡,哈利·佩弗利爾真正地笑了起來:“哦,親愛的路易斯,爲什麼我感覺你比我更瞭解西弗勒斯·斯內普先生?”

“永遠不要小看老人的閱歷和經驗,就像永遠不要低估年輕人的實力一樣。”

路易短促地笑了一下,隨即正色斂容:“我想,您在上牀睡覺前還會需要一點獨處思考的時間……請保證那不是太長,可以嗎少爺?”

哈利肯定地點一點頭。管家這才最後行過一個禮,以莊重沉穩的步伐離開房間——而哈利手邊,工作臺上,鑲嵌着回魂石的岡特戒指旁邊,一小瓶月光顏色的安眠魔藥靜靜發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