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8-3

?

斯內普驚訝於自己竟沒能覺察到佩弗利爾的到來。

他和鄧布利多都是背向着病房門的,不過,這不構成任何導致疏忽大意的理由。然而佩弗利爾確實在沒有驚動自己的情況下進入到了病房,他甚至根本沒有感覺到開門時理當會有的空氣流動。斯內普瞪着眼,看那個青年的男子向自己默不作聲地微微欠身行禮,隨後,他對上慢悠悠轉過身面向門口的鄧布利多。

他可以猜想,鄧布利多是知道佩弗利爾何時抵達、又何時入內的,所以老巫師表現出完全的從容不迫。但,他也可以想象,在視線對上哈利·阿爾法多·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的一刻,鄧布利多心裡絕對是震驚的——這從那雙藍眼睛緊緊盯住佩弗利爾面孔的目光,還有他嘴角反覆抽動好幾次才最終形成的微笑都可以看得出來,鄧布利多向來不動如山的強韌神經遭受到了一次巨大的衝擊。

今天的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穿着的是一套和昨天馬爾福晚會上相同式樣的長袍,只不過顏色不是最莊重純正的黑,而是深沉濃重的翠綠;領口袖口以及邊緣部分銀色的滾邊,讓它看起來更像是禮服而不是日常穿着。斯內普注意到他手上已經不見了昨晚那隻直接引發不快的戒指,事實上,佩弗利爾拈着一隻水晶細頸瓶的左手看不出任何詛咒的痕跡。他也沒有佩戴其他任何裝飾,胸前懷錶的細細金鍊和鏈釦是他這一身唯一的點綴。

但是,這反而給人一種更勝於馬爾福的華麗感——斯內普心裡有些違和地想。佩弗利爾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更像一個貴族。他冷靜地向鄧布利多微微頷首,雖然斯內普確信他完全知道自己面對之人的身份,然而佩弗利爾轉向了拜特雅妮。

初次見面,經介紹相識是必須的社交禮儀。斯內普靜靜地看佩弗利爾從容不迫的舉止。他好像完全不在意鄧布利多眼中的興趣和探尋意味,或者說,完全習慣了專注目光審視所能帶來的壓力,儘管此刻他是被魔法世界公認的最強大的白巫師全副精神地注視。

佩弗利爾將手上的水晶瓶遞給拜特雅妮:“陰□□水,十分鐘前製成,以當初黑湖湖水爲部分配料,加入了乞力馬紮羅火蠍和磺蠑螈乾粉。”一句話還未說完,病房裡三個藥劑師一個魔藥師已經一齊動容。最好的解毒劑原料中必定含有□□本身,這是藥劑師和魔藥師共知的一條公理;而乞力馬紮羅火蠍則必須活體入藥,爲其極難捕捉,因而非常珍貴。而且,陰□□水的最佳服用期是製成後二十分鐘,但熬製過程包含了一個長達六小時的不斷攪拌過程——這個過程必須由巫師來完成,任何攪拌魔法的使用都會讓藥效大打折扣——由此,佩弗利爾拿出的這瓶藥水,不說其他,單是原料和製作本身就已經價值驚人。

拜特雅妮立刻找出兩隻乾淨的玻璃杯,將水晶瓶裡的透明溶液平均地分到杯子裡。剛要端給雷禮斯和阿莫斯塔,佩弗利爾卻又止住了她:“我認爲這副藥劑還可以做一個改善,針對陰毒造成的無法凝血。”他說着,從胸口靠肩的地方取下那枚錶鏈鏈釦,將它放到病牀牀頭的小桌子上——斯內普到這時方纔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裝飾釦子,而是一條小蛇盤曲成一團。佩弗利爾抽出魔杖,在小蛇頭上輕輕一點,小指甲瓣大的蛇頓時膨脹起來。在衆人(拜特雅妮除外)驚愕的目光中,三個頭的如尼紋蛇舒展下身子,然後向佩弗利爾發出嘶嘶聲。

“一滴如尼紋蛇的毒液,最好的陰毒剋制劑,能吞噬毒素恢復血液自凝功能。”佩弗利爾說着,魔杖在靠近雷禮斯病牀的玻璃杯上輕輕敲擊一下,那條如尼紋蛇果然將右邊的腦袋湊過去,滴了一滴毒液在玻璃杯裡。佩弗利爾又揮一下魔杖,杯中液體迅速按順時針方向旋轉三圈,然後又反向旋轉四圈,最後呈現出攪勻後微顯淡黃色的液體。

拜特雅妮隨即將兩個杯子拿起來,分別遞給雷禮斯和阿莫斯塔。兩人接過後都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佩弗利爾臉上露出微帶愉快的笑容,然後他揮動魔杖讓那條如尼紋蛇變小,三個頭的小蛇重新盤成了鈕釦狀的一團,被他拿起來再次佩在自己胸前。

魔藥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阿莫斯塔蒼白的面容很快泛起微微的血色,雷禮斯也解下了額頭上的紗布。拜特雅妮快速地檢查了一遍,確定兩人受到的陰毒侵害正在迅速地消退,女巫這才長舒一口氣,轉向佩弗利爾的臉上全是笑容。

“金鈴子!龍爪!轉圈!殘渣!跳!”

鄧布利多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斯內普一怔一下隨即看向一旦事情稍有進展就現出瘋瘋癲癲本色的老巫師,眼神裡毫無疑問是無奈和不滿。但是,出乎他、以及拜特雅妮等三人意料的是,佩弗利爾聽到這幾個毫無關聯的詞之後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浮出由衷的笑容。他的手指在如尼紋蛇變成的橘黃色飾釦上輕輕摩着,然後慢慢地張口:“點火、螺紋、老秸稈、死海水、穿過。”

聽到同樣讓人完全摸不準頭腦的回答,鄧布利多臉上笑容大大地加深。在五個人的注目中,他走近一步,主動地伸出手:“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先生。”

“是我班門弄斧,在您的面前勉強地使用古代魔文。”哈利·佩弗利爾微笑着握住鄧布利多伸出的手,有節奏地搖了兩搖又頓過一頓,隨後鬆開了手。“鄧布利多教授。”

鄧布利多笑吟吟捋一捋鬍鬚,“現在我完全可以想象,你使出那些火焰魔咒的情景。”他說着,一邊在先前拜特雅妮用毛巾變成的沙發上坐下。“古代魔文的效力就是那麼的神奇,因此具有難以抵抗的魅力。”

哈利·佩弗利爾微笑點頭,一邊向變出第三張單人沙發的拜特雅妮頷首以示謝意。他坐下來然後迴應道:“它們很難掌握,因爲從語音到語法都和現在有巨大的差異,而魔咒不容許一丁點兒錯誤。所以我也只是對其中幾條特別練習過,不想就派上大用場了。”說到這裡,他笑了一笑,“任何研究,摸索前進的過程總是艱難的。不過,正如鄧布利多教授所說,它的魅力難以抵抗。”

“如果不嫌我人老冒昧的話,有需要幫助的地方請儘管開口。”鄧布利多眨了眨藍色的眼睛,半月形的眼鏡後面雙眼透出愉快的閃光來。“畢竟,現在要找一個肯在這上頭下功夫的學生不太容易了……老師倒還是有挺多。”

佩弗利爾笑起來:“您完全就如人們所說的那樣,慷慨和不吝賜教。”

“因爲維奧萊特無數次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後繼有人。”

鄧布利多微笑着,斯內普卻爲那雙藍眼睛中的光芒心頭緊了一緊。然而佩弗利爾對這個說法只是挑一挑眉:“鄧布利多教授……我不知道您跟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先生有同樣的愛好。”

“你還認識斯拉格霍恩?”鄧布利多微微向前傾一傾身子,藍眼睛露出深感興趣的光芒。“當然,我想我明白,霍拉斯毫無疑問是魔藥領域的又一位大師。不過最近幾年他愛上了旅遊,我發現自己經常找不到他的蹤影。”

哈利·佩弗利爾點頭,他附議鄧布利多指出的這一點:“我兩次都是在旅途中偶然地遇到他,說實話,那都是些完全超出人想象的地方——”

“我說,你們兩個,”拜特雅妮終於沉不住氣開口,“是不是該回到我們今天的正題?關於斯拉格霍恩那頭老海象的事情,你們大可以延後單獨再聊。”

鄧布利多哈哈笑起來,他同佩弗利爾兩人一齊嚮明確表露出不滿的女巫欠身表示受教,同時用目光向病房中其他被忽視的三人致歉。對這種姿態,雷禮斯和阿莫斯塔當然毫無疑義地接受了,而斯內普則是從鼻孔裡冷哼出一聲:果然只有同類最能發現同類,他意識到眼前這一老一少的兩個具有同樣非凡的表演做戲天分;鄧布利多的試探、佩弗利爾的迴應,就像事先排演好的那樣絲絲入扣,但又確實釋放了相當信息解釋了不少問題。比如,佩弗利爾意有所指的回答提醒了自己,發現鄧布利多的裝瘋賣傻不過是利用古代魔文——上古魔文玩的文字遊戲;而鄧布利多的試探則證明了佩弗利爾僅憑一人之力,除掉如此可怕數量的陰屍確有其合理原因。另外,鄧布利多借學術研究主動拉近和佩弗利爾的關係,這又和當初佩弗利爾與自己接觸的情景如出一轍……

“……洞穴已經被封閉起來,燒乾湖水連同裡面的陰屍,我想做到這一步,以後誤闖的人不至於立刻有生命危險。”一回神,佩弗利爾已經簡單地說明完了當時事件的處理。“但是,鄧布利多教授,還有拜特雅妮夫人,有件事情我必須說明——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我並沒有立即告知夫人,考慮到您對雷禮斯和阿莫斯塔情況的緊張,以及那種情況下的輕重緩急、大概可能作出的決定。我是說,鄧布利多教授,稍後檢查那個洞穴的時候,當初引起雷禮斯他們注意的那個湖心島,上面有東西必須引起關注。”

鄧布利多藍色的眼睛透出犀利光芒:“哦?那是什麼東西?”

佩弗利爾搖一搖頭:“我不知道。”他說得極快,導致於接下來的描述幾乎沖淡了這句話的意義。“只能感覺到那是非常邪惡的,具有強大的黑暗力量。如果說陰屍存在於那個洞穴的原因就是要守護那東西,我會對此毫不驚奇。”

聽他說到這裡,拜特雅妮臉上露出緊張和懷疑的表情:“哈利,你發現了那東西,但你沒有真的動到它,是嗎?”

“當然,維奧萊特。”佩弗利爾溫柔地安慰一臉關心的年長者,“我說了,考慮到當時的情況、輕重緩急,我沒有去動它,甚至根本沒有接近。我只是覺察到了危險,而在消滅陰屍後那種力量的源頭更加明確。所以,我認爲或許是在有更多的、力量更強大的巫師,準備也更充足的情況下重新去仔細探明情況的比較好。”

“我應該說你的做法非常正確,佩弗利爾先生。”鄧布利多已經收斂了笑容,他的眉頭緊緊皺起。“我想我和斯內普教授已經作好了準備。維奧萊特?”

“你知道我這兩天都在憂心什麼。阿不思,你們要做什麼的話絕不可能排除掉我。”說着她看了哈利一眼,“另外,我也相信你的遲到不僅僅是因爲那點陰□□水。”

佩弗利爾微微笑了起來:“達成共識,女士先生們——那麼,我們這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