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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溪很難去描述自己看見姚守躺在血泊中時的心情,就好像心臟的某根神經,驀然被拉緊,一抽抽的難過。

這麼近的距離,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的疼痛,只不過她現在處於花期成熟階段,身體無論什麼部分,都處於亢奮階段,幾乎將痛感直接中和了。

也間接的,壓制了不少沸騰的熱血。

嚴澤正坐在沙發上看書,手邊擺着略顯簡陋的午餐,見到連溪從門內出來,翻書的手頓了一下:“醒了?”

“醒了。”連溪掩上門,深深的吐了一口氣,表情倒是緩了下來。

嚴澤挑着眉,有些意外,那樣的傷勢,這麼短時間就能醒過來,要麼就是恢復力特別強,要麼就是意志力超出常人。

不過想想他的年齡和經歷,倒也覺得正常,十年一線戰場上熬出來的人,意志能薄弱到哪去?遂收起了書,將手邊的盤子遞給連溪:“我去看看,你先吃點。”

姚守這一天都握着連溪的手,連溪早餐也只是胡亂吃了幾口,更別說晚餐了。

連溪點點頭也不客氣,接過盤子拿了一塊午餐肉,裹着麪包片裡,對摺再對着,然後直接塞進了嘴裡,含糊不清的說:“姚守那人擰巴的厲害,又愛逞強,估計再疼也會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嚴哥,你別理他就行,該怎麼治就怎麼治。”

“呵。”連河從倉庫裡走了進來,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污漬,邊看着連溪邊嗤笑道,“我怎麼覺得你在說你自己啊。”

--這絕對是親哥。

連溪嘴裡東西在還沒嚥下去,只能甩了連河一個白眼,端起一旁的白開水灌了幾口,連水帶食物一同嚥下肚,打了個飽嗝。

“嗝--”連溪揉了揉肚子,一本滿足,“姚守讓我叫大家過去,好像發現了什麼,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不過我覺得都睡了三天了,也不急在這一時,我剛讓他喝了藥,讓他先緩緩再說。”

這重傷之下,昏迷了幾天幾夜,又不是電影,病人醒來還能神采奕奕,馬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又不是嫌活的時間太長了。

姚守並沒有迎來意料中的會議,而是因爲連溪喂的一半止疼一半安定成分的藥劑,打起精神吃了嚴澤喂的一碗粥,被嚴澤一針安定下去,再次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嚴澤確定姚守昏睡過去後,側過頭對門外的連溪說:“再睡醒,應該就沒什麼危險了,好好養傷就行了。”

“嚴哥,幸苦你了。”連溪這話說的真情實意,卻又不知道怎麼去表達,嚴澤現在更像是她另外一個哥哥,一路走到現在,在她心中,和大河幾乎等同。

嚴澤微笑着點點頭,將東西收拾完,提着藥箱走出去:“那我先出去。”

連溪倚在門前,靜靜的看着姚守,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不管怎麼說,能活下來就是好事。她收起其他亂起八糟的情緒,替姚守蓋好被子。

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翻找出了閒置的光腦。

***

再次醒來,姚守的精神好了許多。

在兩人都不願意吃阻感藥的情況下,嚴澤對姚守開止疼藥的質量一點不含糊,後遺症就是,反應要比往常要慢上半拍。

他盯着連溪看了半天,才緩過神來,連溪已經拿着端起被子到了近前。

姚守別開頭,暫時不敢喝他們給的水,或者是加過料的水,他明白他們的想法,也能理解,但是此時的確不能再拖了。

姚守吐了口氣,撐着自己坐了起來,伸手從枕頭一側拿出卡,遞給連溪:“小溪,幫我打開一下。”

連溪趁着姚守虛弱,有膽子放倒他一次,但是的確沒膽子放倒他第二次,他這人責任心爆棚,也不知道什麼是放棄,整個軍部都撤離了祁安,就他一個人傻傻的留下來……

“好。”連溪在姚守背部墊了一個枕頭,好讓他坐的更加舒服一些,她拿出自己放在一旁的光腦終端,將儲存卡放了進去。

找到卡內的文件,就一個視頻文件,連選擇都不用選擇,連溪直接點了打開,然後用了共享視線。

——軍用的針孔監視設備,清晰度很高。

視頻的開始,有些晃動,看見姚守清晰的臉來,他正對着鏡頭,正在調整着角度,背後的玻璃地面下,金色液體微微晃動着。

連溪站在不遠處,光線很暗,幾乎看不清她的五官,連溪的聲音有些緊張:“姚守,你先過來,那樣太危險了。”

姚守依舊掛着笑容,拿起了光腦對着另一個方向拍着什麼,隨即邊走邊笑:“好,來了。”

……

這一段,連溪和姚守相處的太過和諧,連嚴澤和連河都忍不住側目看向兩人,連溪咳嗽了一聲,忍住快進的衝動。

果然,視頻後面將幾天前的事情重現了一遍,被困在巨大容器裡的怪物,衝撞玻璃時鏡頭的抖動,還有連河姚守隱隱約約的交談聲。

但是因爲怪物的動靜太大,抖動的視頻中很難分辨兩人說了什麼,最後看見姚守背起連溪,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不一會,容器裡的怪物仰天嘶鳴,隔着監視器似乎都能感受到當時的危急。

“我發現大樓有些不對勁,處於安全的考量,先帶着連溪離開了。”姚守解釋着,聲音有些虛弱,“因爲一直惦記着這件事,過了幾天後,我又折返回去,想將攝像頭拿回來。”

姚守說話間,視頻中已經有子艦獸破窗而入,闖進了樓層。

後面的源源不斷趕上來,它們的體積很大,往往幾隻就佔據了大半的空間,後面的只能懸浮在窗子外。

隨着時間的推移,能夠透過攝像頭的一方天空發現,它們穩穩的,將房間包圍成了一個鐵桶。

“小溪,快進。”姚守看向連溪。

這畢竟是監視畫面,幾天加在一起近百小時的長度,自然不可能一分鐘一分鐘看去。

連溪點點頭,單手在快進的界面上一抹,畫面隨着手指抹動的速度向前推進着。

大家走馬觀花式的瞭解到了,在之後的兩天,子艦獸跟着魔了似的,圍在周圍,容器四周,四根碗口大的孔內伸出了宛如導管似的東西,一時分辨不出來是口器還是觸手。

它們慢慢的攀上地面,最終蜿蜒至子艦獸的身前,像是突然聞到興奮劑似的,猛然的往後退一步,上半部分宛如活了一樣“昂着”頭,深深的扎進四隻子艦獸體內。

翻滾着的金色液體,在咕嚕咕嚕的冒泡中,漸漸被染紅了。

四隻子艦獸累了只是趴在地上小憩一下,其他時間完全都呆在原地,沒有進食也沒有喝水,若不是眼睛還睜着,就好像是冬眠了一樣。

每過六個小時左右,就會換一批子艦獸下來,維持“供血”的持續,這種近虔誠的近乎獻祭的舉動,讓大家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沒有爲什麼,包括連溪在內,下意識都覺得,肯定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昏暗的光線,滿眼的子艦獸……即使是快進,似乎也能感受到當時那晦澀的顏色和低沉的氣壓。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透明玻璃內的金色液體已經變成了血色,咕嚕嚕的劇烈冒着泡,像是從內部沸騰了起來,容器的動靜越來越大,但是一旁的子艦獸卻紋絲不動,彷彿成了一座座靜止的雕塑。

動靜擴散的很大,鏡頭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視頻上下左右晃動的厲害。

這一振動整整持續了二十多分鐘,房間裡的四人,也屏息跟着看了二十多分鐘,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快進。

半個小時左右,畫面中又安靜了下來,劇烈的搖晃徹底消失,沸騰的血池也平緩的像是一池死水,就好像之前什麼也沒有發生。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子艦獸動了。

一直裝死一動不動的子艦獸,像是突然活了過來,從半趴着的姿勢站了起來,它們的體積太大,焦躁的走在樓層內,末尾的幾隻甚至正在朝着窗外撤離。

窗外密密麻麻包圍着一圈的子艦獸,也緩緩的散開,無形中拉開出一定的距離,視線卻沒有離開房間,依舊死死的鎖住。

就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風雨欲來的氛圍籠罩了整個畫面,明明畫面中的玻璃容器波瀾不驚,但是連溪心中還是咯噔了一下。

像是驗證連溪不好的預感,玻璃容器內血色溶液水位在不斷的下降,以肉眼的速度,慢慢的消失了。

隨着水位越來越低,最終露出一個碩大的腦袋,不再纖細的脖子,長出鱗甲的上半身,還有兩隻剛剛長出來的短小的肉翅,初具雛形的尾部,健壯的四肢。

道光似的臍帶順着它的腰側一直往上纏繞,幾乎纏繞到了脖子之上,透明的臍帶裡流動着鮮血似的液體,順着它的呼吸,慢慢的沒入體內。

終於,它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純白色的眼睛,白色的瞳仁,白色的眼白,眼白瞳仁中間,只有一圈淺淺的銀色光圈區別,但是旁人還是能夠清晰的透過這雙瞳仁,看到裡面的情緒。

銳利的,氣勢無雙、帶着與生俱來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