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沐洵是心性堅強之人,哭過之後,心情平靜了不少。
看着蕭祁湛胸前的衣裳被自己眼淚全部打溼,她有些不好意思,“小時候曾聽父親講過延安候夫婦的故事,今日......”
“噓!”蕭祁湛搖頭,手指輕輕的壓在了她的脣上,“對我,你永遠不用找藉口遮掩!記住,永遠不用!”
薛沐洵輕輕抿脣,神情有些訕訕。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剛纔的失態,畢竟重生這種事情,說出去真的挺詭異的。
不說蕭祁湛信不信,她有時候自己都覺得挺玄乎。
她低垂着頭,擰着自己的手指,半晌無語。
蕭祁湛輕輕揉揉她的頭髮,低聲道:“我等着你,什麼時候想說了,隨時告訴我!”
薛沐洵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她想,或許有一日,她能坦然的將這些告訴蕭祁湛。
情緒平定之後,再來思考之前的問題,頭腦便清醒了些。
“你怎麼看鄭奇所說的話?”她問蕭祁湛。
蕭祁湛想了想,肯定的道:“鄭奇應該是將他所知道的都交代了,這件事的幕後主謀至少現在是個位高權重的人。”
否則他密謀除去延安候夫婦的意義就不大。
薛沐洵怔然半晌,忽然擡頭看向蕭祁湛,“你說有沒有可能.......”
蕭祁湛低頭望着她,“嗯?”
薛沐洵遲疑片刻,才道:“有沒有可能延安候他功高震主......”
蕭祁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略加思忖,搖搖頭:“如果是現在,倒十分可能,但十六年前,應該還不至於。”
十六年前,永嘉帝剛剛登基,帝位尚未穩固,他應該沒有能力立刻剪除扶持自己上位的大功臣。
十六年前的情形與現在可不同。
現在永嘉帝已經穩居帝位多年,權力緊握,要說他這個時候忌憚功臣功高蓋主,出手處理的話,倒十分可能。
前世他不就是這個時候對付的昭王府嗎?
可十六年前,他剛登上帝位,對內需要迫切取得朝臣的支持,平復五王之亂帶來的恐慌,對外,尚有瓦剌虎視眈眈。
那個時候除去延安侯,是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何況,鄭奇不是說了,爲了確保萬一,幕後之人已經將甘州的城防圖事先給了瓦剌。”
“將城防圖給了瓦剌,那就意味着拱手將甘州城讓與敵人,將甘州百姓送到敵人的屠刀之下。”
蕭祁湛搖頭,“他已經是大齊的皇帝,應該不會做將自己的國土與百姓送與敵人的事兒,只爲了除去延安候的話。”
因爲永嘉帝已經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要除去延安候的話,有的是陰暗的法子,犯不着用這種自損國土的方法。
薛沐洵想了想,也覺得他說的十分有理。
當時的父親一心爲國,對於他親手扶持上位的皇帝忠心耿耿,讚不絕口,不然也不會同意自己嫁給永嘉帝。
印象中父親提起皇帝,向來都是讚不絕口的,印象中父親好像從未與皇帝發生過爭執。
只是她出嫁前,有一段時間,父親好像情緒起伏較大,她以爲父親是不捨得他,所以並沒有在意。
而且當時皇帝根基未穩,確實也沒有除去父親的理由。
如果不是皇帝,又會是誰呢?
“鄭奇有沒有交代那幾個人的模樣?”她半路昏倒,後來的事兒她都沒有聽到。
蕭祁湛搖頭,“鄭奇說燈光昏暗,他看不太清楚三人的模樣,只知道他們三人都穿着甘州軍的戰服,爲首的那人臉上有一道刀疤。從眼角一直到下巴處。”
穿着甘州軍的戰服,臉上有疤?
薛沐洵閉眼想了想,這個特徵說了等於沒說。
甘州軍上上下下一萬多人,因爲上過戰場,所以臉上有疤的人也有不少。
再說也不能排除外面的人混入甘州軍。
“對方既然有備而來,多半會安排的天衣無縫,只怕那幾個人現在也沒有活着的了。”蕭祁湛眉心微攏。
鄭奇之所以能活下來,就是因爲他是暗中發現了些許端倪,但卻並不知道真正的幕後主使。
薛沐洵深以爲然,同時又有幾分沮喪。
好不容易抓到個鄭奇,卻只審問出一個斷了的線索。
“還是按他交代的線索先查查吧,說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薛沐洵默然片刻,決定還是不能輕易放棄這條線索。
三師兄在甘州停留那麼久,查到的有用線索寥寥無幾,可見對方尾巴收拾得多幹淨。
好不容易從鄭奇這兒得到了一些線索,從這裡入手,也許會有發現。
“也好!”蕭祁湛幫她把熱毛巾拿下來,看着脖頸裡那道淤青總算淡了些,眉頭才略微舒展開來。
“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尤其是甘州那邊。”
薛沐洵頓了一息,才默然的點了點頭。
……
午飯是在伽藍寺用的,寺裡的主持早早就吩咐備好了午餐。
伽藍寺的齋飯最爲有名,桌上擺的滿滿的菜式,五顏六色,香味撲鼻,讓人看了就食指大動。
看到蕭祁湛換了身外衣,後面被丫鬟扶着的薛沐洵則雙目紅腫。
太子斜睨了蕭祁湛一眼,打趣道:“哎呦,九叔你這是對九嬸做了什麼,惹九嬸這麼傷心?”
薛沐洵愣了下,意識到自己紅腫的雙眸,頗有些尷尬的看了蕭祁湛一眼。
蕭祁湛勾了勾脣角,四平八穩的坐下後,纔看向太子:“你知道這伽藍寺的方丈高壽的秘訣嗎?”
太子兩眼一亮,身子前傾:“九叔知道?是什麼?快告訴我。”
蕭祁湛涼涼一笑:“因爲人家看破紅塵,從不管閒事。”
“噗嗤!”屋子裡同時響起幾道笑聲。
就連自詡端莊的太子妃都忍不住掩嘴而笑。
太子抿了抿嘴脣,委屈的看過來,“九叔竟然嫌我多管閒事,我可是當朝太子,多少人求着爺管,爺都不耐煩管,哼!”
蕭祁湛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這麼說來,我還要多謝太子爺了?”
那個爺字往後拖了拖,拖的太子下意識的抖了下。
呃……還是算了吧,他什麼時候在九叔面前成功稱過“爺”啊?
太子嘿嘿一笑,擺手:“用飯,用飯。”
這麼一打岔,倒也沒有人再追問薛沐洵爲何雙眸紅腫了。
崔明昊的眼神在薛沐洵明顯紅腫的眼皮上停留片刻,默默垂下了視線。
尹珍珍卻興奮的抓緊了手中的帕子。
阿湛哥哥一定是和薛沐洵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