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伕聲音微顫,“回大公子的話,好像……好像撞到了湖底的暗礁。”
是安排好的碰撞,也是早就練熟的回話,船伕說來十分流暢,連驚懼和害怕都是練習過好多回的,拿捏地十分到位。
平明堂皺了皺眉,“船體可有損傷?”
此時,他們離岸上不遠不近,若是出了什麼閃失,不得不要棄船的話,一船五人,只有兩個會水,一救一的話,難免要有一個人落單。
而遊船又是臨時起意,岸邊也無人經過,一時叫不來援手。
這可有點難辦啊!
船伕忙不迭搖頭,“那倒沒有。”
他可控制好力度的呢,不過就是造成顛簸之勢,實則無什麼大礙——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但這可是大姑奶奶吩咐的事呢!
平明堂鬆了口氣,“那你小心點將船駛出礁石區域吧!”
船艙內,薛璃與平少軒對視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
一個暗示,時機已到。
另一個表示,會及時完成任務的。
船伕竭力要將船從礁石處駛離,難免有會碰到其他的小石頭,一陣巨大的顛簸之下,船艙內衆人無法再安然坐住。
薛璃趁着船身搖晃,立刻將整個身子都壓到了薛琬身上,她口中還不忘叫着,“七姐小心!”
暗中卻下黑手要將薛琬將大開的窗口推。
眼看薛琬半邊身子都已經出了船窗,電光火石間,一個有力的臂膀卻將她拉了回來。
是平明堂。
平明堂一手攀住了船上的柱子,一手緊緊將薛琬拉了回來,滿臉都是關切,“小師妹,你沒事吧?”
薛琬感激地笑笑,“我沒事。”
她心裡卻在想,如果不是平師兄橫插一手,那剛纔只要她一使力,掉下去的人就是薛璃啦!
不過,平師兄也是好心救他,她自然不會因此怪責他。
但白白錯過了讓薛璃自承後果的機會,難免也有些不大甘心。
這時,又是一陣劇烈的顛簸。
船伕在外頭說道,“公子小姐們,船已經從礁石那裡退出來了,咱們是繼續往前還是退回去?”
平白無故來了這麼一出,平明堂早就沒有了遊船的興致。
他略顯疲倦地揮了揮手,“回岸上吧。”
話音未落,薛璃卻笑着說道,“既然是虛驚一場,又何必急匆匆回去呢?我看外面風光正好,船伕,你且繼續往前行吧!”
她的目光像是要噴火一般投射在平明堂和薛琬緊握的手上,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的臉不至於扭曲。
“大表哥,七姐姐,你們……”
平明堂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將手鬆開,“對不起,小師妹,我是一時情急……”
唐突了!唐突了!
薛琬毫不在意笑笑,她在千機司多年,早就不把自己當成女人來看了。
男人的手,她想碰就碰,碰過的多了去了,平明堂又沒有什麼特別的,她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過只是握個手罷了,再尋常不過的碰觸,有什麼不能的。
難道碰了就能懷孕?
她大方一笑,“多謝平師兄救命之恩。”
這兩個人都十分坦蕩,倒顯得特意指出此事的薛璃小人之心了,薛璃的心裡堵得慌,偏偏又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她咬了咬牙,不行,計劃還是要繼續下去的,否則她怎麼和母親交代?
薛琬算看出來了,薛璃一心一意想弄她下水。
她冷笑,既然如此,那就遂了薛璃的心願吧,也免得老被惦記着。
不就是落個水嗎?要落……就一起落好了。
薛璃還在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在瞞過平明堂的情況下,將薛琬弄進水裡。
這時,猛然發現腳下有些潮溼。
她低頭望去,臉色鉅變,“水!有水!”
衆人連忙低頭,只見不知道何時,船艙裡的底部已經慢慢地充滿了積水。
平明堂面如寒霜,對船伕說道,“船艙漏水了,快,開回去!”
只要積水不太大,船伕有辦法將船開回去,那就不算危險。
船伕的聲音微變,“那肯定是剛纔撞擊時有哪處破了。”
他看了眼積水的勢頭不算很大,略有些寬心,“公子放心,我一定趕緊開回去。”
但實在駛出太遠了,船伕用了很大的力,距離岸上還是很遠。
眼看着水漫上來了,薛璃害怕極了。
她不會水,也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遭遇落水的困境,她的裙襬溼了,也只能不顧形象蹲坐在椅子上,這讓她感覺糟糕極了。
從未有過的狼狽。
薛琬柔聲安慰道,“八妹,不要害怕,船伕說了,會將我們安全地送回岸上的。”
說着,她還輕輕地在薛璃後背拍了拍,像是一個慈祥的老姐在哄着哭泣的小妹。
薛璃只覺得薛琬碰觸過的地方,後背一陣奇癢無比。
她一把將薛琬的手臂打掉,“你對我做了什麼?”
好癢!好癢啊!
薛琬一臉無辜,“八妹你在說什麼?我……我只是想要安慰你罷了。”
薛璃忍不住去撓後背,可是隔着衣裳實在是如同隔靴搔癢,沒有止癢,反而更癢了。
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將手伸進衣衫裡撓,可是臉上的憤怒卻再也無法止住,“你……你這個賤人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薛琬微微張了張口,眼睛裡頓時溼潤一片。
她有些尷尬,更有些委屈,想要向平明堂求助,但卻又覺得這樣不好,很快將目光收回了。
“八妹,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我什麼都沒有對你做啊!”
平明堂此刻的臉色也很不好。
對於這位小表妹,他一直都算得上寵愛有加。
畢竟,他們平家人丁稀少,他是一根獨苗,從來都沒有什麼兄弟姐妹,所以將堂兄弟,表兄弟姐妹都看得很重。
小表妹,一直以來也是溫柔知禮的。
但今日她卻太過反常了,說話處處針對自己家的堂姐也就算了,此刻居然連“賤人”都罵出來了。
何嘗有一點點名門淑女的風範?
便是平民百姓家,也沒有這樣的體統。簡直……簡直就像是個撒潑的無知婦人……
他喝道,“表妹,這裡都是自己人,你剛纔說了什麼,我們只當聽不見。但若是你再胡言亂語,那我定然會稟明姑母,讓她好好管教你的!”
薛璃氣極,又癢極。
她再也顧不得地上都是水,像個瘋婆子一樣在水中跳來跳去,後背在有雕刻的柱子上蹭來蹭去,半點姿態儀度都無。
平明堂看得目瞪口呆,正當他要再說點什麼時,忽然“砰砰”兩聲,薛璃不知道踩到了什麼,竟然將底艙給踩出了一個窟窿。
窟窿眼中咕嘟咕嘟冒着泡,水勢越發大了,船艙內幾人站都站不穩。
船伕急得快要哭了,“公子爺,水太大了,船要翻了,你們幾位趕緊跳船避險吧!我會來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