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度使謝輝的屍體已經被送往了京兆府的仵作房。
他生前下榻過的這間驛舍被封住，有差人專門看守，屍體是在牀上被發現的，此刻牀的部位被畫了個圈。
程謹之正在四下查看，希望可以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擡頭看到薛琬進來。
他現在已經知道，從前那位破案如神的蕭小弟乃是薛琬假扮。
當時也是震驚過的，不過震驚過後，卻也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能培養出他妻子小花那樣特立獨行又有本事的人，自然是有幾分能耐的。
雖然已經知道薛琬的身份，但他還是習慣性地擡手叫道，“哎呀，蕭小弟，你可是來了！趕緊，趕緊地，瞧瞧這裡可有可疑之處？”
不管薛琬是男人還是女人，到底是什麼出身來歷，只要能破案，那就是當之無愧的神捕！
他程謹之可不是那麼迂腐不懂變通之人！
薛琬四下觀察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疑點。
結合前世的事，她百分百確認謝輝不是自殺，所以這一定是一個精心設計過的密室殺人案件。
如今，這屋子裡的一切都毫無破綻，甚至都沒有留下一個手印半個腳印什麼的，可見，對方不僅訓練有素而且還十分細心。
現在，基本上所有的線索都已經被抹去了。
能夠讓她仔細思考的，其實也就是對方的犯案手法。
所謂的密室殺人案件，多是借用外力工具來掩藏殺人手段和作案時間，但所謂雁過留聲，所有的犯罪都會留下痕跡。
這個案件裡的痕跡在哪裡呢？
薛琬仔細檢查了一下門鎖。
這屋子的門是栓型，只有在裡屋纔可以鎖住。
當時來找謝輝的蕭宏，是發現屋子推不開門，這才叫紫衣營的人用蠻力將門踹開的，這是斷定這是自殺案的基礎。
她低聲說道，“門踹開的時候，除了蕭宏，還有兩名紫衣營的人在場。是哪兩名，我想親自問問情況。”
程謹之立刻便叫人將那兩名紫衣營的侍衛請了來。
蕭然低聲說道，“這兩位，一個叫周仁，一個叫趙慈，是一對錶兄弟。他們兩個在紫衣營時間很久，平時做事努力認真，爲人踏實低調，與人交好。”
他頓了頓，“但昨日其實並不是他們兩個當值，也不知道他們爲何在此，他們當值的地點也不是在此。而且，他們身爲紫衣營的小隊長，原不必去做踹門這種事。”
做事努力認真也好，爲人踏實低調也罷，都不能代表什麼。
周仁和趙慈身上有疑點，那就該好好查清。
薛琬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蕭宏要踹門，應該是攔住當時正在附近或者剛好經過的人。
周仁和趙慈當日並不當值，出現在這裡就有些奇怪，他們當值的範圍也不在這裡，就更反常了。
這是要她留意這兩個人。
周仁和趙慈很快到了。
這兩個人果然是表兄弟，長得有幾分相像，性子也很類似，都是沉穩大方的那種。
即便是遇到這樣的人命官司，但是卻還是十分冷靜淡定，態度也不卑不亢，“見過程大人，見過蕭統領。”
程謹之咳了一聲，“這是我京兆府的神捕大人，她有些話要問你們，你們但說實話無妨。”
周仁和趙慈還是很平靜，“見過神捕大人。”
薛琬擡了擡手，“不必客氣，也請放鬆，我只是照常規問話而已，兩位莫要放在心上。”
她頓了頓，問道，“先請兩位將案發時的情況說一下吧。”
周仁先說，“昨日原本不是我和表弟當值，但我們隊裡的兩位兄弟前夜吃壞了肚子，請了假，所以我們兩個便來幫忙代值。我們剛與上一隊的同僚交班不久，就聽到謝輝大人這裡有動靜。
循聲而至，發現蕭大人正在敲門。我們趕過來問話，蕭大人說，他和謝大人約好了要一塊兒上朝，但是裡面的門鎖着，人卻不出來，他擔心謝大人出事。我們兩個就幫忙將門給踹了。
我們進去之後，發現謝大人躺在牀上。
一開始蕭大人還以爲謝大人是喝醉了酒，還沒有睡醒，但是上前去叫的時候才發現，謝大人早就已經死了，身體都涼透了。”
趙慈點頭，“事情就是這樣的。”
薛琬點點頭，這些情況其實周仁和趙慈都已經交代過，甚至還不止一次說過，如今聽來，和程謹之記錄的也沒有大的出入，應該大抵是真的。
她問道，“那你們再說說謝大人的情況，當時你們看到的時候，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嗎？”
趙慈搖頭，“謝大人就在牀上，看起來像睡着啦一樣，若不是蕭大人推了幾把，是不會發現他已經死了的。
雖然人已經涼透了，可是奇怪的是，面色看起來卻還是很紅潤，一點都不像是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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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大人發現人死了之後，還暈過去了，當時我們又叫了幾個外頭經過的兄弟來幫忙將蕭大人給擡出去，然後再命人通知統領大人的。”
周仁補充道，“對，蕭大人昏過去了，當時屋子裡有一點亂。
我們忙着折騰蕭大人，其實也並沒有時間去檢查謝大人的屍體。
若說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也就是他身體冰涼，但是面色卻很紅潤這一點了。後來我和表哥也偷偷議論過謝大人的死因，當時牀上沒有血漬，他嘴角身上也都沒有發現有什麼毒血之類的。
實在是平生第一次見到的死狀。”
薛琬聞言，卻是挑了挑眉，“身體冰涼，但是臉色紅潤……”
果然是千機司的手筆。
她擡頭問道，“你們還記得，當時擡昏倒了的蕭大人出去的是哪幾個人嗎？”
這屋子裡的所有門窗都已經檢查過了，並沒有發現有漏洞，所以也不存在透過洞口將毒霧毒煙吹進去的可能性。
而且若是沒有猜錯，謝大人是因爲中了寐毒才死亡的。
寐毒和其他的毒不一樣，入口即亡，簡直是見血封喉。
所以，排除了謝大人和蕭大人在外頭喝酒的時候中毒的情況。
因爲有許多人親眼看着謝大人回到屋子裡的。
那麼，就一定是謝大人回到屋子裡後，再中的毒了。
也就是說，下毒之人，在蕭大人闖進來的時候，也許還在屋子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