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長城,離受降城就不遠了。”陳晚榮騎在青上,量,爲北地風光所吸引,很是感慨道:“正月已過,關中之地雖有料峭春寒,也未有如此之冷。”
王少華策馬上來,笑道:“陳兄,這點冷算什麼?要是在嚴冬之際,這裡更冷。要說冷的話,應該數漠北爲最。這個冬天,漠北大雪連綿兩月,突厥人遭受雪災,他們呀,早就在祈求老天開眼,早點把雪停了。”
陳再榮接過話頭:“老天肯定有眼,只不過,不會把雪停了,應該把他們全部凍死!”
他是“熱血青年”,最恨的就是突厥人,尤其是一想起五回道上十萬冤魂,恨不得突厥人死得精光。
“反正,他們有得受的。”楊思也有幸災樂禍之意。
“王兄,離受降城還有多遠?”陳晚榮問道。
王少華略一估算道:“離中受降城差不一百里路程。”
陳晚榮略一沉吟:“真是怪了,離中受降城不遠了,爲何沒有看見我們的軍隊?連運送糧草的丁壯都沒有看見,真是奇了。”
這話提醒了衆人,不由得齊聲稱是。楊思勖剖析道:“如此大規模的行動,光這運送糧草的丁壯就需要好幾十萬,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一隊接一隊,可一個人影也沒有,張大帥搗什麼鬼呀?”
王少華摸摸額頭,想不明白,不住搖頭。
一直沒有說話地王忠嗣突然開口:“這有什麼好奇怪地。北地是大唐經略地重中之重。有不少貯存糧草地地方。早就倉倉滿了。哪用得着臨時調運呢。”
陳晚榮不太同意他地話:“就算你說地有道理。糧草早就貯存好了。不必運送。可是。軍隊呢?五十萬大軍。人過留痕。雁過也要留影。我們一路行來。除了少數巡邏地兵士。哪裡還有人影?”
王忠嗣才慧絕高。對這個問題也是想不通。轉着眼珠沉思起來。
“王兄。你在北地呆過。你說是什麼原因?”陳晚榮看着王少華。
王少華搖搖頭道:“我哪裡想得明白。這事。非得問張大帥不可了。”
只能如此了。衆人不再議論這事。說些其他地事情。正行間。劉福清趕來彙報:“啓稟將軍。張大帥派人來了。”
“快叫他過來。”陳晚榮忙道。
劉福清揮揮手,一個精明的中年人跳下馬,衝陳晚榮行禮道:“見過監軍!大帥要我給監軍帶路。”
“受降城就在前面,還用得着帶麼?”陳晚榮很是奇怪:“張大帥又在搞什麼花樣?”
這問題正是衆人心裡所想,一齊盯着這個中年人。中年人忙解釋道:“監軍有所不知,我們不去受降城。”
“不去受降城?”陳晚榮他們更加驚奇了,同聲驚訝起來。
“那去哪裡?”王少華忙問一句。
“到了就知道了。”中年人沒有直接回答。
“花樣真多!”陳晚榮嘀咕一句,命令中年人帶路。中年人得令,跟着劉福清去了,炮兵在中年人的指引下,折而向西,半天后進入山區。
這裡大山連綿,一眼望去,盡是山峰巨巖。陳晚榮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就要打馬去問中年人,給王忠嗣阻止了:“陳將軍,你不必去問了。我明白原因了!”
“你明白了,快說!”陳晚榮催促起來。
王忠嗣眨巴着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狡色:“陳將軍,說給你知道當然可以,不過,我們的約定算不算數?”
“什麼約定?”陳晚榮心念張守的花樣,沒有明白過來。
“就是逗笑那事。”王忠嗣回答。
陳晚榮記起來了,王忠嗣爲了要讓陳晚榮帶他上戰場,答應給陳晚榮逗弄。陳晚榮就知道他不甘心給逗弄,果然,他現在就抓住機會賴皮了。想逗弄王忠嗣很有難度,陳晚榮本就沒有打算逗弄他,點頭道:“作廢!”
王忠嗣臉上立時綻出了一朵花,笑嘻嘻地道:“陳將軍,你真英明!是我見過最英明的將軍!”
“少拍馬屁,說正事!”陳晚榮威脅一句:“你要是再廢話,適才之言就算數。”
“我這就說,這就說!”王忠嗣忙道:“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張大帥給默啜設了一個陷阱!一個天大的陷阱!”
“陷阱?”不僅陳晚榮驚奇,就是楊思、王少華、陳再榮他們也是驚訝。
不等陳晚榮催問,王忠嗣就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暫時不能說。”
雖然這裡都是信得過的人,不過,如此機密大事是不該這裡說,陳晚榮點頭道:“等會,找個地方,你給我們說說。”
“一定!”王忠嗣一本正經地點頭。
再行一陣,前面馬蹄聲響,一隊人迎了上來。陳晚榮一瞧,爲首的正是張守,一拍青花迎了上去,施禮相見:“見過大帥。”
“監軍,你現在纔來!”張守在長安期間,學習用火炮,和陳晚榮很是談得來,兩人的交情不錯,飛身下馬,過來抓住馬繮。陳晚榮甩鐙下馬,在張守肩頭一拍,笑問道:“大帥,你把我們弄到大山裡來,搞什麼花樣?”
張守壓在陳晚榮肩頭上
壓,頗有幾分戲謔:“山人自有妙計,不足爲監軍
陳晚榮打量一眼王忠嗣道:“大帥,你就是不說,我們也能知道。我這裡有一個諸葛亮,能洞察你的用意。”
張守一把把王忠嗣抱起來,在他的鼻頭上一捏,道:“王忠嗣,你守口如瓶地話,等這一仗打完了,我送你一匹最神駿的突厥大馬。”
他在學習使用火炮時,就知道王忠嗣足智多謀,能猜到他用意者,這裡除了王忠嗣沒有第二人。還真給他說對了,王忠嗣大是得意的衝陳晚榮一眨眼,就要答應。只聽陳晚榮道:“王忠嗣,你要是答應了,就算炮兵的人了!”
不算炮兵的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陳晚榮是監軍,他可以把王忠嗣“涼着”,讓他有力也使不上。王忠嗣可不敢惹陳晚榮生氣,忙嘻嘻一笑:“大帥,最好的突厥大馬是要獻給皇上地,我用不着。”
張守是精明人,哪會不明白他地算盤:“監軍能制你,我這個大帥就能制你了?”
若論軍權,張守大。可是,王忠嗣應該算是出身炮兵,歸陳晚榮管,仍是能爲難他,王忠嗣一下子犯難了。
“哈哈!你也有難住的時候?”陳晚榮他們大笑起來,王忠嗣臉一紅。
張守放下王忠嗣道:“監軍,走,去我那裡,我說給你知曉。”
“這才象話!”陳晚榮讚許一句。
張守指着前方的一塊平地道:“這裡是留給炮兵的。監軍,可以要弟兄們紮營了。”
這平地在山裡,差不多有五里方圓,足夠安頓炮兵地了。平地四周是山峰,只需要派人守着,保證不會泄露消息。
不等陳晚榮說話,楊思勖就安排起來。炮兵訓練有素,紮營地命令一傳下,立即行動起來,井然有序,一點也不紊亂。
陳晚榮這才和張守並肩而行,直去他地大帳。讓人想不到的是,張守地帥帳居然設在一個山洞裡。這山洞不小,足以容納數百人,裡面正有兵士在忙碌。
“哈哈!監軍,你纔到啊!”一個洪亮的響聲傳來,一個大漢從洞裡蹦出來,一把擁住陳晚榮,抱了起來。
聽聲音就知道是費俊行,陳晚榮喜歡他地直性子,好些時日不見,乍見之下也是高興,笑道:“費將軍,別來可好?”
“監軍,你厚此薄彼,只問候費小子,就不問我。”又一個洪亮地聲音響起,一雙大手按在陳晚榮肩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程曉天,陳晚榮扭頭一瞧,只見程曉天正衝他閃眼,大是調皮。
洞裡擁出不少人,大部分不認識,也有不少熟臉,正是去年征戰吐蕃的將領了。他們一見陳晚榮,好象見到親人似的,呼啦一下就涌過來,把陳晚榮團團圍住,問長問短。
好一通忙活,方纔見完禮,張守請陳晚榮、楊思他們進入山洞。
山洞裡有很多石頭,很是光滑,應該是用來坐的。果然,張守把陳晚榮按在一塊石頭上,坐在他身邊,道:“我有事情要和監軍商量,程將軍、費將軍留下,你們都出去。”
將領們應一聲,退了出去。洞裡只有陳晚榮、張守、王忠嗣、楊思勖、王少華、程曉天和費俊行幾人。
張守一邊打開一張地圖,鋪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一邊道:“監軍是不是一直在奇怪,我們不去受降城,而是在這裡,在大山裡安營紮寨?”
“那還用說麼?”陳晚榮點頭道:“默啜想攻佔受降三城,我們不去受降城,鑽到山裡來,誰能不奇怪?”
這話說到衆人心裡去了,楊思和王少華不住點頭。
張守笑笑,道:“最初,我也是想把軍隊調到受降城去了,想了想,這樣做不妥當,還是鑽山比較好。
“默啜這次南下攻打受降三城,他以爲我們沒有準備,他攻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若我把軍隊調到受降三城去,這無異於是在告訴他,我們已經有所準備了。真要如此地話,默啜很可能就撤軍北逃,我們殲滅他的目的就很難實現。”
這一戰的目的就是要殲滅默啜賴以爲禍的四十萬軍隊,若是給他北逃的話,後果非常嚴重。即使唐軍橫絕大漠,追到漠北去地話,代價會大得太多。
衆人於他這想法沒有異議,不住點頭。
張守看着王忠嗣:“王忠嗣,接下來該你說了。”
王忠嗣也不客氣,稚嫩的聲音響起:“大帥是想利用這裡的山脈藏兵,把我們的五十萬大軍藏起來。相比之下,還是在大山裡藏兵便於保密,默啜很難想到這一點。受降三城我們不必增兵,一仍如舊,默啜一定會以爲我們沒有察覺,給他鑽了空子,他就會不遺餘力的大打。等到把他拖累拖疲了,我們地大軍再悉數而出,先派騎兵抄到他的後路去,再用火炮猛攻他地正面,前後夾擊,默啜此戰必敗無疑!”
一番剖析入情入理,陳晚榮他們恍然大悟,齊聲稱妙。
不得不承認,張守這一想法新奇、大膽。要是不明究裡的人,絕對想不到張守會把這麼多地軍隊藏在大山裡。
張守擊掌贊
知我者,王忠嗣也!王忠嗣,你快快長大,我朝又將!我之所以打算把大軍藏在大山裡,還有一個考慮,就是這些大山裡都有我們的糧倉,不必運糧。”
自從突厥反叛以後,漠南之地地爭奪異常激烈。唐軍要是把糧倉建在城市裡,無異於是在送給突厥人,建在大山裡,反倒容易守衛。
“怪不得我們一路行來,不見運糧隊伍。”陳晚榮恍然,點評道:“要是不把軍隊藏在大山裡,光是這運糧就是一個大問題,很可能給突厥人發現我們的意圖。”
說得一點沒錯,五十萬大軍的給養是一個天文數字,誇張點說一天吃掉一座山也沒有問題。來來往往地運糧隊伍,無異於是在告訴突厥的斥候,唐朝有大軍在左近。
藏在大山裡,既省去了民夫運糧之苦,還保住了秘密,一舉兩得之事。
楊思勖沉吟一下,提醒道:“大帥,即使如此,要保密也難。軍隊的進出,動靜不小,難保不會給突厥人的斥候發現。”
五十萬大軍的調動,那動靜可大了,想保密,千難萬難,這提醒很有必要。
張守抱拳一禮道:“多謝楊將軍提醒。這事,沈大人早就想到了。還在調兵之初,沈大人就傳令北方州縣,要這裡的官員加強防護不說,還限制百姓地走動。沈大人規定,凡是走出十里之地,就要向寸正報告,要把見過的人、做過的事說清楚,以便備查。
”
沈榷不愧是個精明人,連這事都做好了。對他這主意,陳晚榮很是讚賞。雖然給老百姓造成不便,不過,這是不得已的措置。
“沈大人處置極當!”衆人齊聲贊好。
王少華很是激動的道:“我有好幾年沒有來北地了,這次來,一定要好好殺個痛快。大帥,應該給受降三城加強兵力,儘可能把突厥人拖累拖疲。突厥人正面對抗不是我們地對手,不過,他們逃起來,那腿還真快,要追上很難!”
這話太精闢了,要不是突厥人逃命的本事了得,早就給英勇善戰的唐軍打得沒有種了。
“以前,我也是這樣想的,現在行不通了。”張守點點頭,指着地圖道:“據哨報,默啜大軍根本就沒有過陰山。他在離陰山兩百里的地方紮營。”
“給他察覺了?”陳晚榮非常擔心的問道。要是給默啜察覺唐軍所圖,他必然率軍遠遁,唐軍就會功虧一簣,陳晚榮不由得很是緊張。
這正是楊思他們擔心的,不由得目光炯炯地望着張守。
張守搖搖頭道:“那倒沒有!默啜狡猾似狐,性多疑。他是怕萬一他越過陰山的話,我們堵住陰山通路,他就沒有退路了。他把大營紮在這裡,派右廂察默矩率軍十萬越過陰山,攻擊受降三城。”
“他這是投石問路!”王忠嗣一口道破默啜的用意。
“沒錯!是投石問路!”衆人齊聲附和。
楊思眉頭一擰,道:“如此一來,我們就不能給受降三城增兵,讓他們去打,能頂多久是多久。”
“我也是這樣想的。”張守點頭贊同:“最初,我還想在受降三城裡藏他幾萬軍隊,幸好沒有這麼做。要不然,默啜一定發現,那就麻煩了。”
默啜發現的後果,肯定是北遁。
陳晚榮搖頭道:“第一招是對了,我們還是要增兵。當然,是在打響之後再增兵。數量不能太多,要不然,就反常了。”
“這是必要地!”張守贊同,接着道:“我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把默啜地近百萬口人全部調到陰山以南來。”
“百萬口人?”楊思大吃一驚:“他哪來那麼多軍隊?”
這話正是陳晚榮所疑,眼晴瞪大了。王少華笑着解釋道:“楊將軍,你沒在北地呆過,不清楚突厥人的做法。突厥人打仗是會拖家帶口地,象這麼大規模的進軍,默啜肯定會把突厥地人口帶來。四十萬軍隊,加上他們的家人,就近一百萬口人了。”
遊牧民族的大規模征戰,其實就是一次大規模的遷徙。
陳晚榮恍然,緊接着就是大喜:“既然他們來了,我們就不能讓他們跑掉。這幾十萬人口要是逃掉了,也是個大禍害。”
說沒錯,沒有老百姓哪來的軍隊?要是給這幾十萬口逃掉了,就會繁衍生息,後患無窮。想想當年的匈奴,遷移到伏爾加河流域休養四個世紀,重新強大起來,最後滅了西羅馬帝國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監軍說得沒錯!絕不能讓他們跑掉!”張守很是贊同這話,緊接着,眉頭擰成一個川字:“默啜老奸巨猾,要如何才能讓他越過陰山呢?要是他們不越過陰山,我們即使通過陰山,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默啜這老狐狸,太狡猾了!”
這是一個天大的難題,關係全局的難題,衆人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我倒有個主意!”王忠嗣稚嫩的聲音響起。
衆人一齊盯着他,急切的催促起來:“快說,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