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逸一愣,而後猛的鬆開了懷中的女子,往後退了一步方纔低了頭去,道:“女君。”
女人輕輕地笑了笑,紅脣彎起,姿容妍麗。但是偏生放在穆鳶身上便是嫵媚誘人的笑容放在現在女人面皮上的時候,平白的多了幾分霸道與讓人無法忽視的淡漠。她瞧了瞧玄逸,聲音淡淡:“朕本就不曾拘束着你什麼,怎的,當初還能與朕爭執的愛卿如今也成了這般唯諾的模樣,倒是讓朕好生痛心。”
玄逸神色不變,依然是淡淡的,語調平緩淡定:“陛下沉睡多年,這麼多年間,臣縱然是再多脾氣也能消磨乾淨。”
女人笑着,沒有回答,玄逸對於穆鳶的焦急她看在眼裡卻沒有點破。而是轉頭瞧着這四周圍的石壁,道:“這個地方可熟悉?”不等玄逸說話,女人便是接着道,“這裡本就是你選的,朕的國師總是能挑到個不錯的地方,瞧瞧,這麼多年還是完完整整的。若不是這竹筠調皮拽了人來,只怕這裡還是要沉睡許多年的。”
玄逸神情平淡,卻沒有回答。
他本就是鳳鳴國的國師,位子超然,而預言了紫微星移位國家動盪的也是他親口所說,卻因此被凰華落入監牢,直到蕭氏反叛王宮傾頹方纔得以脫身,只是到了那時已經是國將不國。
女人瞧了眼被她命名爲竹筠的水鬼,那水鬼依然是神色僵硬,絲毫沒有迴應,早早的就失掉了魂魄的水鬼如今瞧着臉色便是一副沒有裡子的空殼一般。絲毫不未外界所動。女人神色暗了暗,輕聲說了句:“與桑羅那個逃奴相比,竹筠待朕倒是好了,如今落得了這幅下場卻是可惜。”
玄逸卻是神色平靜的開口道:“他們不過是僕從,能夠爲了陛下捐軀本就是榮耀了。”
女人瞧了瞧玄逸,突然彎起了脣角:“把竹筠放在那裡。可是你的主意?”
玄逸默默不言,只是眼睛看了眼依然站在那圓形屏障旁邊的水鬼一眼,那水鬼只管低着頭看着地板,而玄逸也絲毫沒有開口,便是默認了。
女人輕輕地攏了攏身上的纏枝披衣。重新走到了那木箱前,沉默的瞧着裡頭的金銀。
而後,女人伸出了手去,直接重新扣上了箱子,對着那名爲竹筠的水鬼道:“丟出去。”
明明剛纔一動不動沒有反應的水鬼卻在此時微微動了動,她的眼睛僵硬的轉了轉,而後直接朝着前面伸出了手去,胳膊瞬間伸的極長,一把就摳挖住了那木箱的邊緣,看上去溼潤而柔軟的手指直接就扣進了紅木箱子中,生生抓住了是個洞來。竹筠直接把手縮回來,而後將那木箱隨手扔了出去,那原本還漾着水紋的屏障直接被木箱子穿透,而後迅速合攏,而那木箱則是因爲裡面的金銀珠寶的重量直接沉了下去,不過轉瞬就被漆黑的井水吞噬,再看不到形狀了。
玄逸微微蹙眉,頗有些困惑的模樣,女人則是用手撫摸着手上僅留的那張信紙,淡淡道:“本想着能留給有緣人,只是這有緣人居然是朕自己,着實是可憐可笑。倒是扔了乾淨。”說完,她輕輕地捏了捏衣角,這般動作居然是與穆鳶尋常做的一般無二。而後玄逸便聽女人道,“這次出來的時候着實是長了些,倒是撐不到出去,還望愛卿幫朕離開這個地方纔是。”
玄逸微微的閉了閉眼睛,那模樣分明就是鬆了口氣一般,而後他便低聲道了句:“是。”
女人笑了笑,那笑容意味難明,而後她卻是軟下了身子去。
玄逸眼疾手快的幾步上前抱住了女人的身子,也順手接過了被女人鬆手時飄揚下來的信紙。他沉默的看了眼這張紙,而後,指尖微微用力的捏了捏,原本百年都保存完好的信紙卻在一瞬間成了飛灰,而那被穆鳶頗爲好奇的最後一頁也跟着沒了蹤跡。
攏住了女人,玄逸本想着帶着女人就這麼離開,可是卻感覺到懷中的女子動了動。玄逸低了頭去,直直的就對上了懷中女子的眼睛。
安靜,平和,帶着幾分困惑於茫然,而在看到玄逸的一瞬間突然綻放開了笑臉,點亮了整張傾城容顏。
玄逸的神色猛地就鬆了下來,收緊了手臂,玄逸聲音淡淡:“你早該喊我的,剛纔着實是兇險的很,行差步錯我怕是以後就瞧不見你了。”
穆鳶卻沒有回答,而是把臉埋進了男人懷裡,輕輕地抱住了男人的身子:“我喊了你很多聲。”
玄逸點點頭:“我知道。”
穆鳶又輕聲道:“可你沒有來,我還以爲你不想救我,我以爲我又要死了。”
這般柔軟中帶着幾分委屈的聲音讓玄逸的心提了提,當在意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喜歡把最好的送給她,護着她安然無恙,盼着她事事順遂,哪怕一絲一毫的在所不喜與委屈都能讓玄逸心疼。又攏緊了些女人,玄逸道:“不會有下次了。”
穆鳶點點頭,便是要跟着他離開。
但是就在離開前,穆鳶看了眼那水鬼,水鬼直直的看着她,依然是沉默不言的模樣,看不出高興還是哀傷。但是穆鳶卻伸了手去輕輕地握了握水鬼的手掌,入手滑膩而又冰冷,感覺到水鬼沒有反抗,穆鳶笑了笑,道:“你跟我走,可願?”見水鬼沒反應,穆鳶便自顧自的道,“那我就當做你同意了。”
玄逸沒有說話,只管任由她說着,眼中盡然是溫和。
但是穆鳶卻是背對着玄逸,瞧着面前的水鬼,嘴脣開合,傳音入密:“竹筠,跟我走,可願意?”
水鬼似乎被這個名字弄得頗有些反映了來,擡起頭,瞧着穆鳶,在對上穆鳶的臉面時復又低了頭,伸手,輕輕地回握了穆鳶的指尖。
穆鳶淡笑,讓玄逸抱着,一隻手抱着玄逸的身子,另一隻手拉着竹筠,微微低垂了眼簾。就在玄逸要抱着她穿過那道擋水的屏障時,穆鳶突然開口問了句:“你是否會一直護我安全?”
玄逸腳步一頓,低頭看着穆鳶,對上那雙乾淨清澈的眸子時道:“自然會的。”
穆鳶則是吐出了一口氣,笑了。
男人並沒有注意到穆鳶額上的花鈿再沒消除,也沒注意到穆鳶並未追問那消失了的木箱與信箋,而穆鳶則是輕輕地摸了摸頭上的花鈿,而後閉上了眼睛。
剛剛在那女人還沒離開時,穆鳶已經醒了,她聽到了女人叫水鬼爲竹筠,看到了玄逸捏碎了信紙。
可是旁的,穆鳶卻什麼都不知道了。
穆鳶是第一次思考關於自己,關於這身畫皮。
這副畫皮有問題。
一片冰冷的井水中,穆鳶抱緊了玄逸,似乎面臨了岔路口,但最終,在玄逸許諾護她一生的時候,穆鳶也選擇了相信這個男人。
她終究是希望就這麼過下去,平靜安然的,就如同現在的日子一般有一人陪伴,便如玄逸所說,在長久的歲月裡有個伴兒。玄逸對她有所隱瞞,而穆鳶就像是個被嬌縱壞了的孩子,一旦得到了甜頭就想得到更多,但剛剛的事情讓穆鳶知道,總歸有些事情她不會讓玄逸知道,而玄逸的某些秘密穆鳶也不會刻意探索。上名叉巴。
他總是會對自己好,穆鳶便願意給予他信任。
只願君心似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