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再多做停留,穆鳶帶着賽金離開了甘露殿,剛一出門,穆鳶就聽到賽金道:“公主,你是要找駙馬了嗎?”
穆鳶一愣。而後頓住了腳步偏頭看着賽金,對上了那雙乾淨的眸子的時候穆鳶彎了彎脣角:“你怎的這般問呢?”
賽金素來是對着穆鳶沒有避諱的,聽他問。便道:“我看到了。公主你抱了那個三王爺一下。”
穆鳶本就沒避諱這人,從大殿裡面也是能瞧見的,對賽金看到並不意外,她站在樹蔭下,斑駁的陽光照在穆鳶的臉上,有着點點的光亮穆鳶瞧着賽金溫婉淺笑:“若是真的,賽金你可歡喜?”
賽金抿了抿脣角,眼睛偷偷的掃了眼穆鳶。終究還是開了口道:“我不喜歡他的。”
“爲什麼?”這倒是讓穆鳶覺得意外了,算起來蕭宇承長得不差,而且身份也是高貴的,原書裡的女人無論身份如何皆是愛慕他或是對他有好感的。系以醫才。
說起來也怪穆鳶,她刻畫了個外貌家事足夠符合標準的男主,哪知道這個男主卻是個沒有人性的,那些愛慕他的好女子自然是一個完美的結果都沒有。
但無論如何,賽金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不喜歡還是很讓穆鳶意外的,她笑着去問緣由,賽金往前走了兩步,到了穆鳶面前,編着的髮辮垂在身前,帶着金玲的髮飾微微作響,就聽賽金道:“公主歡喜他。可他卻歡喜別人,還要娶素未謀面的女人,必然不是好的。”這話說完,賽金就瞧了瞧穆鳶,抿緊脣角,“公主可莫要怪我。是你讓我說的。”
穆鳶聞言淡淡一笑,輕聲道:“我哪裡會怪你呢。”
分明,賽金說的話句句是真的,連她都看得清楚的事情穆鳶自然是知道的。
歡喜?只怕是半分都沒有,留下的也不過是怨恨罷了。
可穆鳶不會說出口,只管輕聲道:“他不是個好的,賽金你記着這個就夠了。”
“公主你也知道他不好?”賽金有些驚訝。
穆鳶卻沒有回答,只管笑,神情明豔自在。
走遠了,才聽到墓園的聲音傳來:“回去吩咐準備沐浴,我剛剛碰了個噁心的玩意。”
而在穆鳶和賽金走後,月娘就快步進了門,附在柳賢妃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她剛剛站得遠,聽不見穆鳶和蕭宇承的談話,可是穆鳶與蕭宇承那輕輕的一個擁抱去卻被月娘看在了眼中。
這會兒回了柳賢妃,果然柳賢妃臉上笑容深了不少,手指尖輕輕的饒了繞帕子,輕聲道了句:“這事情只怕是成了一半兒的。”
月娘聞言也是笑着對柳賢妃道:“娘娘英明。”
柳賢妃笑着擡擡手,不過這笑容也不過是持續了一會兒,變就沉了下來,柳賢妃的聲音依然是輕輕的:“只是中間還隔了個人,處處與本宮爲難,本宮的忍讓只怕都被她當成了怯懦的。”
月娘低了低頭,她跟在柳賢妃身邊時日雖然算是久了,但是她畢竟只有雙十年紀,自然是不知道以前柳賢妃與蘇皇后的深仇大恨,可是光是這些日子看過來也能知道蘇皇后怕是最膈應的就是自家主子了,而柳賢妃只怕也是一樣。
明初的爭端或許沒有,可是那一團和氣嚇得暗流涌動卻是一點沒斷過。
柳賢妃短期已經冷了的茶水抿了口,撂下後吐出了口氣,道:“月娘,趙淑妃那裡打點好了嗎?”
月娘忙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道:“回娘娘的話,一切都妥帖了,咱們放在趙淑妃的祈合殿那裡的釘子最近都不會做什麼,平時他們也就是做外間打掃的夥計,查也查不到他們頭上的。”
“這次只要保證本宮的那兩株‘美人嬌’不被搬進去也就是了,旁的,本宮是管不了的。”說到這裡,柳賢妃臉上越發的沉了下去,“只可惜了本宮愛惜的兩盤花,趙淑妃那個莽撞女人哪裡懂得養花弄草,只怕沒多少日子本宮的花兒就要被她弄死了的。”
月娘走到了柳賢妃身後輕輕的揉捏着女人的肩膀,輕聲道:“娘娘莫要憂心了,這次皇后娘娘既然是下定了決心要尋個由頭,咱們想撇開關係總是要舍掉一些的,兩盤花而已,陛下這般疼惜娘娘,自然還是會給您的。”
柳賢妃聽了這話瞧了月娘一眼,嘴角又有了笑意:“月娘你莫不是也和爾雅會的往嘴巴上抹了蜜?”
月娘見柳賢妃神色好了,便有膽子湊趣道:“不過是跟在娘娘身邊看得多了聽得多了,學到一些皮毛罷了。”
柳賢妃點點頭,對於自己的心腹宮女她只希望能聰明些的,蠢鈍的宮人不僅不是助力,反倒有時候會成了絆子。不過不知道是否是月娘提起隆鼎帝的緣故,柳賢妃又想起了些煩心事兒,蹙起眉尖道:“本宮聽說,如煙派人入了宮?”
月娘聽她提起便點了點頭,道:“回娘娘,奴婢聽說,您剛去了清涼山,如煙姨娘就讓手下侍女入宮,因着娘娘不在便是王普見的她,事情倒也不是大事兒,不過是如煙姨娘說這個月瑞王府上的份例少了幾成,不少奴才都有些怨氣的。”
柳賢妃沒想到是這事情,不由得捏了捏帕子:“今兒個倒還真讓本宮說對了一樣,那個小宋氏分明就是個敗家的女人。”衝着這個,柳賢妃也不會讓她做了當家主母,自家宇兒哪怕沒什麼大出息好歹也能當個富貴王爺,被她那麼折騰總歸是要落魄了的。
月娘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小心的開了口:“娘娘,莫要怪奴婢多嘴,您說是不是宋側妃命硬了些?”
“你覺得璃兒是她剋死的?”柳賢妃扯了扯嘴角,“她命硬不硬本宮可不知道,可是她心腸壞的倒是足夠徹底。”
這話月娘是不敢接了,只管摁着柳賢妃的肩膀默不作聲。
柳賢妃也不以爲意,微微蹙眉想了想,越想越覺得有些事情不能拖下去了。
宋婉言已經勾去了蕭宇承的魂,當務之急就是早點立了正妃,而其中的磕絆也就是蘇皇后了。柳賢妃的手指輕輕地點了點紅木椅子的光滑扶手,而後用套着精緻夾套的食指輕輕彎了彎,月娘忙停了動作,繞過了椅子走到柳賢妃面前,肅手而立。
柳賢妃淡淡道:“過些日子就是大選,本宮代掌尚服局,着實是忙不過來,你去告訴皇后本宮要一個幫手。”
月娘低聲問道:“娘娘要何人?”
柳賢妃淡淡一笑,神色淺淡,聲音平緩:“蘇美人。”
***
午後的竹韻軒靜悄悄的,沒有聲音。木美人揮退了所有伺候的宮人,只留下了汀蘭一個在身邊服侍。
外頭靜悄悄的,門扉微掩,只留了條縫隙。
隆鼎帝走到竹韻軒門前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番靜謐鏡像,明明是午後的時間,最是熱鬧的時候,偏偏這竹韻軒就好似沒了人煙一般。
跟在隆鼎帝身後的歲餘想要上前通報,卻見隆鼎帝擡了擡手臂,止住了歲餘的聲音,只管邁步進了院門。
說起來,隆鼎帝素來都是招了木美人去紫宸殿侍寢,倒是從未來過這竹韻軒。竹韻軒顧名思義是有竹子的,涼風習習時候也是清爽的,但是恰恰因此,越發顯得院子空曠,一個美人的院子裡竟然沒幾個伺候的奴才在。
隆鼎帝想要進門,不過在進去之前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主子,莫要撐着了,這腿再不收拾可是真的要落下病根兒了的。”
“那就落下吧,左右,沒人疼惜我的。”
木美人的聲音輕飄飄的晃了出來,就這麼鑽到了外頭,歲餘聽到的瞬間額間的冷汗就下來了。
這句話分明是妒婦纔會說的,這宮裡的女人,人人都奢求帝王憐愛,哪裡有明晃晃的說出來這種嫉妒之言的。歲餘想要進門斥責她,可是卻被隆鼎帝一伸手扯住了身子。
就在歲餘還不明所以的時候,便聽到木美人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汀蘭,我很怕,怕得很了。以前的日子就好像地獄一樣,誰都能踩我,如今本以爲能擡了擡頭,可終究不過書一樣的命的,”這聲音,顫着,抖着,好似風雨中飄揚一般,“我除了忍着,受着,又有什麼法子。”
話音剛落,隆鼎帝就直接推門而入,看到的就是跪在地上的汀蘭,還有用帕子蓋着臉的木美人。
聽到了動靜,主僕二人都看過來,木美人臉上的帕子也就落了地,露出了那張梨花微溼的容顏,落進了隆鼎帝的眼中,在這滿室芬芳中之讓隆鼎帝覺得心尖微動。
木美人愣愣的看着隆鼎帝,一時間,似乎都忘記了蓋住自己還蓋着熱手巾的腿。
隆鼎帝大步走上前去,直接側身做到了木美人身邊,一把扯過了女人的手臂,低聲道:“怎麼,朕唐唐天子,還護你不起?”
木美人卻沒說話,只管看着隆鼎帝,而後,伸出了手去,只見顫抖着碰觸着隆鼎帝的臉,接觸到的瞬間,木美人的身子都動了動,那眼眶中一直含着的淚水總算是淌了出來,巴掌大的嬌俏臉蛋上的神情像是笑,郵箱是哭:“妾沒做夢,真的是官家……”
隆鼎帝似乎最受不得木美人這般的表情,瞧着都覺得心疼。剛剛那一點點的火氣也都被澆滅了,隆鼎帝輕輕攔住了木美人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懷裡帶了帶,而後就看向了那雙瑩白雙腿上面的手巾。
直接伸手拉了下去,那收緊下面的雙膝青紫就這麼闖進了隆鼎帝的眼睛。
隆鼎帝瞳孔微縮,似乎是震驚了一般。木美人本就是個白玉美人兒,皮膚最是嬌貴不過,本來傷處就是可怕的,用熱帕子敷了可以疏散一些淤血,但是那傷處看上去卻是越發駭人了。
木美人感覺到了腿上微涼,忙擡頭去看,就看到了露出來的傷,先是僵了一下,而後猛地掙扎起來,要把腿藏到身子底下去。隆鼎帝這會兒卻是死死的摁住了她,沉聲道:“莫動,真的不要腿了嗎!”
木美人只管把連扎進了男人的懷中,本來還算平靜的人此刻卻是直接哭出了聲,嗚咽着說:“醜的很,難看得很……官家莫要看了,妾不想讓你看到。”
隆鼎帝縱然是鐵石的心腸,這會兒也都軟了,何況木美人算起來比他小了二十有餘,做女兒的年紀,又是個嬌弱膽小的脾氣,說起話來都輕輕柔柔的,隆鼎帝更是疼惜了,只管抱進了木美人道:“好,朕不看,可你也不能放着不管,這傷瞧着就厲害,若是放任了,以後站不起來可怎麼辦?宣太醫了嗎?”
木美人一言不發,跪着的汀蘭便道:“回陛下的話,沒有。”
隆鼎帝對待木美人耐心十足,可是對汀蘭卻是沒有了,登時就有了火氣,怒道:“你是怎麼當奴才的,主子都成了這樣你還不請太醫,吃了豹子膽了!”
“是我不讓的,我怕……”木美人扯住了隆鼎帝的衣衫,依然沒有擡頭,但聲音卻是在嗚咽中完整的說了出來。
汀蘭直接把頭磕在地上,一言不發。
隆鼎帝直接揮手,讓她去找太醫,而汀蘭走後隆鼎帝問道:“這是怎麼弄的?”
木美人死死地咬着嘴脣,只管搖頭一言不發。
隆鼎帝也不多問,這後宮的事情左右不過是那些戲碼,他看得夠了,平時只管她們折騰,若是沒有心機手段也沒資格給他撫養子嗣,可是今天,對着這麼個嬌嬌弱弱的女人,隆鼎帝頭一回想要管一管了。
木美人哭的累了,沒多久就閉了眼睛沉沉睡去,手裡卻還是扯着隆鼎帝的袖口,似乎生怕睡着了以後男人離開了一般,臉上兀自還帶着淚痕。隆鼎帝只覺得無奈,平時看着羞澀膽小的女人,睡着了膽子倒是大的厲害。
隆鼎帝把她放在了牀榻之上,用帕子擦了擦女人的眼淚,而後也不回頭,直接開口問道:“說。”
一旁的歲餘自然是心領神會,直接上前兩步,將早上鸞鳳殿的實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他是宮中總管,這些事情從來沒有逃過他的眼睛的,只是平時隆鼎帝不管不問,歲餘也就從來不多嘴,而此時隆鼎帝問起來,歲餘卻是說的機器詳盡的。
而隆鼎帝聽完,沒說什麼,只管在太醫來了之後起身離開了竹韻軒。
一個時辰後,帝王旨意通曉六宮。
美人木氏溫婉賢淑,品行純良,柔嘉淑順,風姿雅悅,雍和粹純。着封號嫺,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