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身着白底小藍花的樸素布衣裙,言談平易近人,與大多數平民女子無異,也就沒有誰注意她打聽這些事做什麼。就算鄂日渾有探子在附近,也不會看出她的目的而起疑心。
胡仙仙去了前晚幾處出事之地,蹲守在側,救過幾個人,但她只是打跑殭屍,並沒有直接滅除。
她心中很是懊惱,她救的人只是少數,看着更多的人慘死,她卻不能出手。鄂日渾、宮絕一直沒有直接露面,都是那些小嘍囉四處爲惡,在沒有把握徹底滅掉他們之前,最好不要打草驚蛇。
七月初四夜,天空中陰雲密佈,暴雨要下又沒下,悶熱異常。戌時之後,還沒有下雨。江州城外一個小村裡的人都悶熱得睡不着,紛紛到村口大榕樹下乘涼。
胡仙仙隱身於榕樹茂密的枝葉中,時刻警惕着,一再往出村的石板路上看。她來此是準備守株待兔,除去鄂日渾手下。
酉時之際,她聽得一個小酒館的店家對客人們抱怨話有蹊蹺,就留了心。
那店家說有兩個酒客去他店裡吃酒菜時,酒客聊起要去這小村裡尋血食。那店家也不明白“血食”是指葷食還是什麼,就好奇多問了兩句。那兩個人就很兇地呵斥店家,一再威脅店家不許亂問。
她由此暗猜那兩個人是鄂日渾的人,要去那小村裡害人。果然,不久之後,幾個詭異身影向村中走來。
這幾個身影當中,一前一後兩個身着黑袍的人應該是鄂日渾手下嘍囉。夾在中間而行的五個蹦跳身影,就是殭屍。
胡仙仙耳廓微動,細聽他們談話。
“讓這些鐵屍撲進村裡去倒簡單,咱們哥兒倆只要躲在暗處唸咒就行。要去捉幾個童男童女帶回去,可就難了,保不齊這村裡就有高人拿住咱哥兒倆。”
“捉不到新鮮血食回去孝敬陛下,咱哥倆也得遭處罰。橫豎都得挨一刀,還不如進村碰碰運氣。再說啦,這個村兒裡能有啥高人?”
“咱們要不是能控 制鐵屍,隨便會點兒三腳貓功夫的漢子都能打趴咱們。總之呢,抓童男童女的時候得小心點。”
“嗯,也對也對。”
胡仙仙聽着他們說的話,判斷出這兩個小嘍囉武術和法力都很低微,而他們這次進村最主要目的是要給宮絕抓童男童女。
如此看來,宮絕還沒有恢復。制伏這兩個人,讓宮絕無法練掠靈大法,就可以大爲擾亂鄂日渾的布屬。
想至此,胡仙仙擰斷一截枯枝,催發靈氣往其中一具殭屍激 射而去。
那具殭屍頓下來,亂轉兩下就猝然撲倒。兩個小嘍囉沒看清是怎麼回事,互相埋怨着去扶殭屍。
趁他們去扶的時候,胡仙仙接連射出枯枝,那些殭屍全部直挺挺倒地。
兩個小嘍囉察覺是有人故意阻撓,就念起咒語,吹起哨子,指揮殭屍蹦起。殭屍將他們倆圍在中間,連成環形陣,防備四方攻擊。
可他們心驚膽顫地等了許久,並沒有什麼可疑人物出現。他們面面相覷,還是決定再往村裡走。
胡仙仙看他們就要到村口了,運起靈氣舞起股旋風。大榕樹樹枝狂舞,舞落很多葉片。葉片攜帶勁風,如利刃飛刺向他們。
勁風刺骨,葉刃刮肉,那兩個小嘍囉招架不住了,嗚嗚哇哇大叫着慌亂地指揮殭屍。
這一下動靜兒鬧大了,乘涼的村民們發現了他們。可村民們看着殭屍都嚇傻了,愣杵在樹下。
終於一個村民回過神來,大叫幾聲,拔腿就跑。其他村民這纔跟着跑,可跑得慢的眼見殭屍蹦來,就嚇得腿軟跑不動了。
眼看一具殭屍利爪即將抓上個胖老頭,胡仙仙折根手臂粗的樹枝就運勁打向利爪。樹枝中充溢靈氣,那利爪“咔嚓”斷掉。
她再運靈力鼓盪起一股柔風,卷着幾片樹葉飛向胖老頭,托起他飛往村裡最近的一處院子。
那兩個小嘍囉本來做的就是夜色下最詭異恐怖的事,可他們覺得眼前這一幕更詭異恐怖。他們嚇得兩腿亂抖,竟是齊齊向着大榕樹跪倒。
“樹神爺爺饒命,饒命啊!”
“樹神爺爺,不是我們想在你的地盤上來搗亂,我們是有苦衷的啊。”
“是啊,是啊,我們在鄂大師手下做事混得艱難。我們要是不抓些新鮮血食回去,鄂大師就要拿我們去喂陛下。”
“樹神爺爺饒命啊,我們不想被陛下吸成人乾兒啊……”
聽着他們亂七八糟說這麼多,胡仙仙明白他們是以爲這株大榕樹顯靈了。
她不由覺得好笑,她躲在樹上只是不想讓村民看着她就大驚小怪的。她用樹枝樹葉做武器,也只是不想讓鄂日渾根據所留傷痕,判斷出是她所攜神器所致。
這兩個小嘍囉可能是跟着鄂日渾、宮絕那兩個行事陰狠的人,見了許多嗜血怪事,對一切傳說之神就心生懼意了。
然而,這棵樹只生長了一百多年,並且沒有開啓靈智,要不然早就懂得向胡仙仙行禮問安了。嘿,可他們既然要當成是樹神守護村莊,胡仙仙就當一回樹神也可以。
她以靈氣控御樹枝在地面上寫下大大的幾個字:
你們都滾出江州
胡仙仙目能夜視,認爲這幾個字夠大夠顯眼了,那兩個小嘍囉還是點着火摺子纔看清。
他們看了之後,磕了幾個響頭,哭哭唧唧求告起來。
“樹神爺爺,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來這村子了。可我們還不能離開江州啊……”
“我們也不耽擱很久,等鄂大師跟紫霄宮的人談好事兒,我們就走。”
“對,就幾天。鄂大師要帶我們去北荒省,真在江州呆不了幾天了……”
胡仙仙略一沉吟,猜測鄂日渾是想聯絡段夢柔之後,就去北荒省的大山裡休養,準備充足還要捲土重來。
雲層更厚更黑,遮得一絲月光星光都透不出來。那兩個小嘍囉望望天,再望望肅穆挺立的大榕樹,又望望倒在地上的殭屍,他們禁不住打了幾個寒噤。
胡仙仙瞥到他們惶恐不安的樣子,不由譏笑出聲。這兩個傢伙趕着殭屍去害人的時候,怎麼就不害怕?人吶,怕的都是自己掌 控不了的東西,而不在於東西本身是否可怕。
她又以靈氣御起樹枝在地上寫下幾個大字:
你們卸掉殭屍大椎
那兩個小嘍囉你望我,我望你,都不願意下手。畢竟,這幾具殭屍是他們的倚仗,卸掉殭屍大椎後,殭屍就失去攻擊力了。
看他們很猶豫,胡仙仙再寫幾個字:
不除殭屍就除你們
那兩個小嘍囉都狠狠咬了咬牙,開始行動。在他們自己性命和自己能力之間,當然是以性命爲重。只要留得命在,可以想辦法再獲得能力。
他們用手中劍戳,用石頭砸,使勁兒破壞殭屍大椎穴。待得胡仙仙確認這幾具殭屍只是幾副爛骨架,再無攻擊力,兩個小嘍囉求她放了他們。
胡仙仙哪會放他們回去給鄂日渾報信?她靈氣催動樹枝,撣向兩個小嘍囉後腦玉枕穴,兩個小嘍囉當即暈倒在地。
她再以靈氣催動樹枝拂平地上先前寫的字,重新寫上幾個字:
殭屍焚燬 兩人送官
第二天清晨,胡仙仙入得城中,在州衙斜對面的茶館中坐下。
不久之後,就有茶客談論起昨夜城外小村鬧殭屍的奇事。各種添油加醋,誇大其辭自不必說,重點是都說有個胖老頭親眼所見村口大榕樹大顯神威,護得村莊安寧。
待到接近午時,街上鬨鬧起來,說是抓了弄僵屍害人的兇手前來,要送去州衙拘押審問。
胡仙仙見村民真的照做,放下心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動搖不了鄂日渾根基,不過也會弄得他難以安心去遊說紫霄宮的人。
從七月初三到七月初七,胡仙仙又暗地裡幾次擾亂鄂日渾行動。
七月初八,鄂日渾的人陸續離開江州,去往北荒省。當然,他們應該沒能說動紫霄宮的人,段夢柔還是由程浩風牢牢控 制着。。
胡仙仙注意了一下他們的路線,她搶在他們之前,在他們有可能經過的路途上廣送辟邪符紙。
她那幾天除去畫符的時間,就是到處送符。有人信任她,將符紙妥善保管,也有人不肯接,或是接過去就扔掉。
不肯接還罷了,這符紙亂扔就會引起鄂日渾他們注意。胡仙仙就四處留意着被丟的符紙,見着了再揀起來。
後來,她想出個辦法,不再贈送符紙,而是高價出售。當然,出得起高價的就收高價。出不起高價的,誠心求她,她也會相贈。如此一來,都覺得這符紙珍貴,亂丟符紙的事兒再也沒發生過。
到得七月十一上午,胡仙仙總算將大部分鄂日渾他們可能經過的城鎮走完。她甩甩有些痠疼的手,準備回陵州。
她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卻也會受傷、也會累。幾天忙下來,她已疲憊不堪。可她想早些趕回家鄉,也不歇息,有些不顧身體地壓榨着體內靈氣,疾速飛掠。
從江州向北到北荒省,再由北荒省向南回陵州,已是一萬餘里,她獨行萬里不曾有片刻閒暇。
到得離陵州不遠的地方,胡仙仙已是快靈氣枯竭。她突然想到事情未定,可能會給家人帶來麻煩,又毅然決定暫不歸家。
她瞟見下方已到陵州所屬的瓊光縣地界,就想着先去見見瓊蓮宮衆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