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賽英有些尷尬了,胡仙仙急忙說:“我沒有認爲你們攀附權貴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們太憋屈了。唉,我不亂接嘴了,你再講講這事情具體是怎樣。”
葉賽英也不與她計較,接着講述:“昨夜戌時,喬師叔就趕着把金釵送去給孫知府。他將杭老趴身死當日值守城門的廂軍即刻抓捕,又勒令卞統領配合去抓捕苟班頭。
可是,在卞統領府上住着從京城來宜州遊玩的霍飛夫婦。而曲春愛他們當時正準備回陵州見曲春香,自然會對苟班頭的事詳細盤問。
霍飛知道了前因後果,就說廂軍軍紀本來就沒那麼嚴明,沒必要鬧這麼大。卞統領也說他會讓米副統領好好教訓苟班頭,讓孫知府不要多生事端。曲春愛見那金釵精美,主動討要,孫知府怎能不給?”
杭無一雙手握拳猛擂了幾下桌子,張了幾次嘴卻又終究默不作聲。胡仙仙知道她心有不平,就低聲道:“這些事也怪不得孫知府,畢竟苟班頭他們不是殺 人元兇,即便關入大牢也可以很快用納銀錢贖罪的方式放出來。”
葉賽英雙眉微蹙,緩緩點了點頭。胡仙仙又提高了聲調說道:“可就算只是關幾天,罰他們些銀錢,教訓他們幾句,那也是給死者家屬一個交待。也足以向百姓表態,官府不會包庇縱容罪惡,可以安定民心。
如今這麼做,倒好像不是他們有錯,而是我們太多事一般。長此以往,還有誰會信這世間有公理律法?
杭老趴若是救治及時或許可以不死;他們若是早出來做證,孫知府可以少費很多人力物力;至於平樂庵的尼姑和瓊蓮宮的道姑們更是完全不會受案件牽扯,誤惹風波。
因爲苟班頭那些人的隱瞞包庇,給其他人帶來很多傷害和麻煩,可於他們而言就成了些許小事。甚至於,還成了我們給他們添麻煩!”
她們說了這麼久,已經快到午時。烈日炎炎、知了嘶鳴,客房之內滿是夏末秋初的悶熱感。
胡仙仙見葉賽英面有慚色,就灑然笑道:“我胡亂發發感慨而已,你別往心裡去。
樊鼎瑤武功智謀都好,落到去當馬伕的地步確實令人惋惜。你們要幫他,無可厚非。
嘎頭纔是首惡元兇,不知道怎麼判處他的?”
葉賽英斂去複雜神色,平靜答道:“嘎頭已經被斬了,酸頭刺配充軍去了邊城。”
“直接就斬了嘎頭?酸頭充軍了?"
胡仙仙驚訝反問,隨後又低聲自言自語地分析:"嘎頭並沒有蓄意殺 人,是出手過重,應該是先監押死牢,視其有無悔過之心,再行刑。
即使定下死刑,也應該用絞刑,而不是斬刑。斬刑讓人身首異處,要針對那些存了惡毒之心刻意謀害人的兇犯。嘎頭也很兇惡,但按理應該給他留個全屍的。
酸頭沒有直接動手,只是參與爭執,知情不報,等等這些脅從犯法行爲。按理說,囚禁他兩年也就可以了。刺配去邊城那是九死一生,就算僥倖活下來,終生都有恥辱印記……”
胡仙仙說了之後,又失神地想着什麼,而後再讓葉賽英接着說軍隊體系的事。
葉賽英肅色點頭說道:“好,閒話少敘,還是接着說軍隊體系構成。先前我們說到殿前軍駐紮在京城的有金龍衛、神羽衛,而駐紮京城郊外拱衛京城的則是捧日軍,拱天軍。
分駐京外的有七路殿前軍,上兩路爲驍騎營、驃勝營,中三路爲宣武營、寧朔營、揚威營;下二路爲虎翼營、雲漢營。
駐京的官兵與駐外的官兵最多三年就要調換一次,只是霍飛、霍騰兩兄弟調來調去都在京城裡。"
葉賽英無奈苦笑兩聲後,又再對杭無一說:“說完殿前軍,再講講步軍和馬軍。步軍、馬軍都沒有駐京隊伍,各自分爲東、西、南、北、中五路大軍分駐全國。
按照所轄人員多寡、地域寬窄,從低到高的軍職爲守備、遊擊、宣撫、正旅、州府單一路的將軍、一方總路大將軍。
各州縣都有守備所,一個守備所是一百二十人左右。這1一百二十人當中有十個兵長,兵長只是由老兵擔任的兵頭兒,並不是朝廷任命的軍官。而守備所的守備就是軍官了,大約相當於七品官。
五個守備所組成一個遊擊衛,遊擊衛的遊擊相當於六品官,管六百人左右。
三個遊擊衛組成一個宣撫鎮,宣撫鎮宣撫相當於五品官,管一千八百人左右。
五個宣撫鎮組成一個正旅師,正旅師正旅相當於四品官,管一萬人左右。
正旅之上就是各路大將軍之下的分部單路將軍了,這些小將軍因地域不同、職責不同,轄屬範圍不同,有很大區別。有的數十萬之衆,有的只有三萬官兵。
也並不是兵多將廣戰鬥力就強,比如馬軍大都督雷狂的獨子雷鵬,他是步軍南路大軍轄下越州右海將軍,轄水軍三萬。
可雷將軍這三萬水軍可稱海上霸王,與我朝近海的異族外邦都震懾於他的威名,不敢有任何異動。”
杭無一聽得兩眼放光,有些崇拜地詢問:“這個雷鵬雷將軍也是將門之後,父親位高權重,但他肯定不是霍飛那樣驕橫跋扈的人,對不對?”
葉賽英頗感有趣地玩味笑說:“你就只聽我說幾句概況,就能猜出雷將軍是什麼性情?不過,你倒是猜對了,雷將軍雖然脾氣暴躁,卻絕對不會仗勢欺人。”
杭無一嘚瑟地拍拍手,又再問:“不知道這些軍人是怎麼升遷的,前面聽你說過禁軍有可能會被貶斥爲廂軍,那廂軍是不是也可以升爲禁軍?”
葉賽英沉吟片刻,以目光徵詢胡仙仙:“說起升遷之事,關於禁軍內部升遷,胡元君的兄長鬍勇剛胡將軍,倒是可以做個例證。"
胡仙仙向她聳聳肩,示意她說下去,沒必要因爲顧忌自己而不舉例。
葉賽英見她不在意,就給杭無一詳述:"胡將軍的養父是步軍廊州西郊守備所守備,因傷病而提前退伍回京休養。
胡將軍承襲父蔭入伍,先是在馬軍廊州西郊守備所當兵長。後來因他弓馬嫺熟、做事老成,升任殿前軍驍騎營泰興府下路正旅師——城北宣撫鎮——左遊擊衛——上守備所守備。
在胡將軍領命剿除高家村匪窩後,升任所屬左遊擊衛的遊擊。
很快胡將軍又打敗蟠龍寨悍匪,招降一衆匪徒,升任所屬宣撫鎮宣撫。
隨後,胡將軍又因搗毀寥州一個黑礦之功,和護送辦祈福法會的大師及玉女之功,得到皇上賞視。又得到段天妃和陸閣老的聯名舉薦,升任寧朔營上甲軍東北支路軍將軍。
寧朔營治所在西北地區,胡將軍並沒有赴任。他以請假一月時間與未婚妻完婚爲由,滯留京城。與葛家聯姻後,霍圖也對胡將軍大爲賞識。
所以,霍圖調任胡將軍爲驍騎營上甲軍廊州營將軍。廊州離京城不遠,物阜民豐,胡將軍當然就高高興興上任。”
胡仙仙只知道兄長如今是驍騎營轄屬的一個將軍,但不瞭解其中曲折,聽了之後,笑說:“我哥還挺會鑽營,挑了個肥差呢。”
葉賽英一本正經說:“整個禁軍當中,不到四十歲就當將軍的只有幾個。本來就出身下層軍官,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就只有胡勇剛胡將軍一人。胡將軍有勇有謀,也不只是靠攀扯關係上位。”
胡仙仙嘻笑道:“嘿,更確切地說他不是出身下層軍官,而是出身市井商販,胡守備官小也是朝廷任命的軍官啊。我哥沒有祖蔭,沒有功名,走到如今這一步也着實不容易。”
葉賽英笑了笑,又說:“禁軍升遷以你哥爲例,廂軍升遷就以我哥爲例吧。
我哥葉冠英本來是屢次落第的秀才,在一次偶然得知考場中有人泄露考題卻沒有受懲罰後,就上蟠龍寨當了土匪。
蟠龍寨大當家很賞識他,第二年就當了三當家。然後,我也跟着上了蟠龍寨。
在接受朝廷招安後,我哥當上廂軍京中馬遞鋪——金牌驛衛——遞送班班頭。
後來,他與陸閣老大公子、胡將軍、喬侍郎等人交好,升任金牌驛衛將軍。”
杭無一眨着眼睛問:“馬遞鋪不就是送信、送東西的嗎?怎麼還有將軍?”
“是朝廷直屬的馬遞鋪,金牌驛衛所管就是傳遞緊要消息,每到一處驛站都可以憑御製金牌選最好客房、最快馬匹。
金牌驛衛將軍可以借巡視軍務之名,不花一文錢就遊遍全國山水。也可以在有緊急重大消息時,不經通傳就入宮見皇上。”葉賽英耐心解釋。
杭無一嘟了嘟嘴,“這個差事也是個肥差呢。”
“是呢,所以說我哥也是相當會鑽營。蟠龍寨當年的大當家鄭天霸鄭大哥,到如今都還只是廂軍窯務局——京東郊窯侍衛統領。”葉賽英說着就笑瞄瞄胡仙仙,兩人的哥哥都讓妹妹在背後罵了,算是扯平。
杭無一聽得疑惑不解:“當個統領也不錯啊,聽你的意思怎麼就像鄭統領受了委屈呢?”
葉賽英笑答道:“各州守城門的廂軍統領,可以在州城裡作威作福,鄭統領可沒有那條件。
鄭統領就常年守着京城郊外那幾個大瓷窯,帶着百來個人監管窯工、運送瓷器,稍有不慎,損壞丟失瓷器還得受懲罰。
他這幾年一直就那麼忙,雖說駐紮在京郊,每月都要進京送瓷器,可是從來沒有在京城裡閒逛過。”
杭無一點了點頭,又問:“你們所說樊楚瑤樊道長的哥哥,從禁軍貶爲廂軍,又成了馬伕是怎麼回事?”
(軍隊體系是雜揉了宋、明、清等朝體系,沒有那個確切朝代是這樣,純屬我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