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娉婷風荷送清涼,臨水軒中飄縵一舞之後,不知不覺有很多客人在荷塘邊駐足觀看,舞停之後猶在回味。
那些一擲萬金的公子哥兒沒有看盡興,紛紛嚷着再舞一曲,飄縵斜坐石凳上與阮文月諸人談笑,不理那些人。
她這態度,讓公子哥兒們不滿了,叫囂着要掀了陌香坊,還有些粗魯無禮的傢伙帶着惡奴往臨水軒衝去。
見得這般混亂,阮文月她們想抽劍打退衝過來的人,大管事也想派打手來攆走沒規矩的人,胡仙仙兩手揮了揮:“何必鬧得不愉快?請飄縵姑娘再舞一曲就是。”
飄縵面露不滿,胡仙仙笑着附在她耳邊低聲說:“我與你共舞,保準讓你解氣。”
解氣?要借跳舞之機打那些人嗎?飄縵還沒弄明白鬍仙仙想做什麼,只覺腰間一緊,凌空飛旋,飛往塘中荷葉上。
纖足踏葉上,驚起蜻蜓紛飛,飄縵微愣之後,很快鎮定,信賴胡仙仙帶着她起舞。
不羈少年,絕色花魁,兩人共舞時,動靜之間似有繾綣柔情,只攬一下細腰,撫一下葇荑,就讓圍觀者們嫉妒萬分,眼裡的怒火快把胡仙仙和飄縵燒成灰。
能來陌香坊尋歡作樂的客人要發泄怒火不只敢想,還敢做,可他們要吩咐手下人衝上去打罵時,奇怪地說也說不出,動也動不了,只能憋着氣乖乖遠觀。
胡仙仙與飄縵共舞,算是給她解圍,暗裡整整那些紈絝子弟,也是察覺飄縵不只是舞姬這麼簡單,要試試她。
調出一絲極弱的靈氣遊走於飄縵的經脈,查出她有內力,是隱帶綿勁的內力,而不是靈氣。
縱然沒有靈氣,飄縵所擁有的這種內力也足以飛檐走壁,當個江湖俠盜,當個女神捕,甚至當個專採靈藥的人都可以,爲什麼甘願流落在煙花巷裡?
荷葉之上輕盈舞,如是白荷仙子凌波來,美得恍若夢中。
待得胡仙仙攜着飄縵飛回臨水軒,那些公子哥兒狀若癡呆各自散去,他們只覺得心裡憋着火兒,卻想不起來爲什麼憋火,他們回家後大吵大鬧一通,卻忘了飄縵之事。
因他們全是沒有任何修爲的凡夫俗子,這般小小手段,對胡仙仙來說不難,可是能讓飄縵少了很多麻煩。
臨水軒得以安靜之後,胡仙仙直接問飄縵爲什麼不從良,阮紹倫等了她幾年,從良後他們也有能力養活自己,還呆在火坑兒裡幹什麼呢。
飄縵瞟了瞟阮文月她們,說是在攢錢,攢足了贖身需要的兩千兩銀子,她會和阮紹倫離開京城。
兩千兩銀子,對於市井小戶人家是一輩子也掙不到的大數目,對於紅透京城的飄縵應當不算太多。即使陌香坊要故意爲難,扣了飄縵的銀子,阮紹倫也應當能湊齊這筆錢。阮紹倫結交的朋友非富即貴,他想贖飄縵,朋友們肯定會幫他。
閒聊一會兒之後,胡仙仙讓阮文月她們去飄縵房中備些酒食,支開她們後再嚴肅問話。
可飄縵還是不肯說真正原因,爲了迫使飄縵說實話,胡仙仙只得要挾她,要在阮紹倫面前說她是吸血妖怪,讓他們分開。
飄縵不相信她會那麼做,胡仙仙說早看出她並非一般舞姬,爲了阮紹倫的安危,正準備那麼做,可阮紹倫肯定會因此傷心一生。
提及阮紹倫會因被迫與自己分開傷心一生,飄縵的眸子暗淡。
許久後,飄縵緩緩低聲說:"我必須完成契約才能離開陌香坊,還要等一年才能完成契約。等一切事情了完,我會陪在紹倫身邊,當一個賢妻良母。"
契約?這飄縵果然還有隱藏身份,胡仙仙彈開靈氣光罩,使外面的人能看見她們卻聽不清她們說什麼。
飄縵講述起她的身世,她本是北荒省一名縣尉之女,父親武功不錯,母親溫柔和善,父親說女子可以不學粗笨的打打殺殺,但必須要有保命技能,因此教她輕身功夫,母親則教她繡花。
在她十歲那年,被她父親抓捕的一位江洋大盜越獄,帶了同夥設陷阱,報復殺了她的家人。
因她淘氣,在夜裡偷偷跑出去抓蟋蟀,得以逃脫。
雖暫時逃脫,還是被發現了,江洋大盜追殺她,在逃跑途中,她被神秘人所救。
那神秘人只是偶然路過,見她小小年紀輕功不俗,姿容又美,纔出手相救。
神秘人是一個黑暗組織的小頭目,他讓飄縵不必謝他,只要好好聽他安排,成他得力助手,不僅能報仇,還能學一身本事。
飄縵十五歲時報了仇,又被送到陌香坊潛伏辦事,只要任務完成得好,能在做完三個十次任務後,獲得自由。
那時還沒有遇到阮紹倫,飄縵打算獲得自由後就回家鄉爲父母守墳;後來遇見了阮紹倫,阮紹倫對她的事情也瞭解一些,仍然對她癡心一片,她又決定與他相伴到老。
聽完飄縵講這些,胡仙仙眉頭緊皺,所謂的完成多少任務就給自由,那只是黑暗組織的頭目們畫出大餅哄人。
放人自由之時,只怕是殺人滅口之時,要麼自己明白其中彎彎繞繞,安心永遠買命;要麼等着被從這個世上抹去。
只因做那些見不得光的血腥之事,無可避免會知道很多不該知道的秘密,不可能讓黑暗中的人帶着秘密走向光明。
胡仙仙沒把這些講給飄縵聽,有一份希望存留心中,難熬的日子會熬得快些。以後,要麼剷除她所在黑暗組織,要麼迎來真正黑暗。
“你在陌香坊多年,知不知道暗裡的惡勢力到底誰是幕後主使,能操控這麼龐大的黑暗組織,可不簡單。”胡仙仙說這些時,想起了草上飛之事,草上飛所在殺手組織與飄縵背後的組織是一個嗎?
"我不知道真正的主公是誰,最開始的幾年,只有幾個同樣是孤兒的女孩和我一起練武,是救我的那個小頭目教我們,做任務也是他和我們聯繫。再後來幾年,因我任務完成得出色,纔在一個慶功晚宴上遠遠見過主公一次。主公戴着面具穿着長袍,說話聲音不辨男女。"
聽了這麼一說,更和草上飛提的“主公”相像了,難道真是同一個人?而且極有可能是蒯森雄?
從蒯森雄兒子蒯殿聰騙娶杜婉芷,意圖謀奪琥珀釀的秘方,以及謀奪寒月芷夢琴開始,蒯家的勢力總是若隱若現,難道這個富可敵國的商人,真實身份是個黑暗梟雄?
各種勢力錯綜複雜,對凡間的事或許也不該干涉太多,胡仙仙沒有明說其中兇險,也沒有再多問,只叮囑飄縵不要辜負阮紹倫癡心,若有什麼困難可以找她幫忙。
與阮文月她們一起宴飲之後,胡仙仙回將軍府休息,第二天又去宮裡幫沈竹君。
中秋夜宴、賞月、吃月餅,說着各種套話,做着各種禮儀規定的事,總算捱到把過場走完。
宮宴之後,胡仙仙仍回將軍府,而那六個美人還在紫霄宮。
段夢柔要留八個女子守桂花仙子像,並收爲紫霄宮弟子,與祈福會上只是扮成桂花仙子不同,守神像的女子必須是處子之身,那六個美人又被選中,另兩個女子似乎只爲了不引起懷疑才選來陪襯。
至於爲什麼六個美人皆被選中,段夢柔說是胡家有仙氣,六個美人染了仙氣,得了修仙之緣。
在紫霄宮住那麼久,又成了正式弟子,那六個美人受段夢柔影響頗深,不想着在將軍府爭寵了,聯名向皇帝請願,要在紫霄宮出家修道,不服侍胡大將軍了。
幫哥哥清理後宅的事算是圓滿解決,可胡仙仙覺得設這條計陰段夢柔一把,反而成了段夢柔將計就計,把她框在了其中。
這件事的結果成了段夢柔多了六個忠於宗門的弟子,而胡仙仙莫名其妙多了六個潛在敵人了,失算失算!
胡仙仙有點鬱悶,可終究影響不大,閒了兩天,嫂嫂臉上的紅疙瘩也消了,兄嫂之間經過了這次風波,過得如蜜裡調油般甜蜜,她也不便打擾了。
八月十七,她回到閒雲觀仙緣圃中,可剛坐下喝茶,又有人來找她。
來客是阮紹倫,阮文月兄妹,他們十分焦急地說飄縵被扣押了!
胡仙仙讓他們別急,慢慢說清原委,阮紹倫急得語無倫次,還是阮文月說清楚了。
八月十五宮中夜宴後,陸煥邦還不盡興,到陌香坊買春,聽說了飄縵舞姿之美。因夜色深了,飄縵拒絕跳舞給他看。
八月十六一大早,陸煥邦派人擡轎子來接飄縵去陸府,因只說了歌舞陪宴,大管事又要求她去,她也就去了陸府。
傍晚,阮紹倫從家鄉回來,和妹妹一起去看飄縵,才得知她還沒回來。
大管事讓他們等等,等到戌時末還沒見回來,大管事也覺得不對勁,派人去陸府問。
陸府的人說等明天再送飄縵回去,阮文月聽了這情況不依,和陌香坊的打手仗劍跑到陸府大門外要人,怕事情鬧大,陸府的管家說了理由。
說是飄縵性子烈,宴飲之時有位客人要灌她的酒,她不願意,打傷了那位客人。
陸煥邦爲了安撫客人,把飄縵關了起來,反覆強調只關幾天就放人,不會打罵她的,讓阮文月他們不要再去鬧事。
關幾天就放人?只怕沒那麼輕巧。胡仙仙認爲此事像一個陷阱,讓阮家兄妹稍安勿躁,要去救人也得和程浩風商議後再去,她怕魯莽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