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怕了胡仙仙,還是沒想好怎麼接話,那六個美人都沉默着,任由胡仙仙的目光從她們臉上一一掃過。
“一個那麼瘦弱的小女孩兒,只因爲幾句閒言碎語就暴起殺人,你們會信這樣的事嗎?”胡仙仙握着慧心玉劍輕晃。
她們低下頭不敢看玉劍寒光,一會兒後,黃衣美人壯起膽說:"我都把自己陰暗面給你顯露了,還能有什麼假話?我不會說謊誣衊自己是長舌婦吧?
當時你那徒弟後背冒起可怕的什麼怪刺兒,眼神也兇狠得像要吃人,要不是段天妃回來得及時,可能連我們姐妹六個也得被她殺了。
隨你信不信,反正我只罵了你幾句,其它啥也沒有做,天知道你那徒弟爲什麼發瘋殺人。"
黃衣美人越說越有底氣,她確實只罵過胡仙仙啊,又沒有說謊,怕什麼呢?
胡仙仙沒有再多問,這些人避重就輕只說她們當時如何,不提阿瑣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乾脆去了茅屋中重新看現場。
因鐵符之事,阿瑣被罰,她所在的這間茅屋很簡陋。除了那張寬大的藤椅,其他用品都非常粗糙,陳設也很少。
屋裡的情況很快看完,沒有看出什麼可疑之處,不久後,程浩風和段夢柔談妥,他們得以見到水無痕。
但見面時,段夢柔守在一旁,胡仙仙沒法細看水無痕經脈狀況推測當時情形,也沒法安慰後再問,乾巴巴地問:"是你殺了阿瑣?"
水無痕木然點了點頭。
"她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讓你非殺她不可?"
水無痕盯着胡仙仙,似乎不懂這句問話的意思。
胡仙仙又問:"阿瑣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討厭的事?"
水無痕看了一眼段夢柔,纔回答說:"阿瑣是壞人,很壞的人。"
段夢柔譏誚冷笑,"阿瑣是我徒孫,我也知道她平時人品不算好,可再怎麼亂罵亂說,也罪不至死,是吧?"
水無痕抿抿嘴脣,睜大眼睛看着胡仙仙,卻不再說話。
胡仙仙總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彷彿還有什麼話要說,可礙於段夢柔在旁不敢說。於是,她重重嘆了幾口氣,朝外走去。
程浩風和段夢柔也跟着出去,到了紫霄宮大廳,段夢柔問他們打算怎麼處置水無痕。
他們沒表態,段夢柔又說:"我不要求你們讓她以死抵罪,但至少把她逐出師門吧?"
胡仙仙立刻反對:"逐出師門?我絕不可能把她逐出師門。"
段夢柔輕吹了吹茶水熱氣,緩緩啜一口茶,再似笑非笑地說:"不逐出師門那也可以,我有個辦法,不知你們同不同意。"
程浩風讓她快說出她的要求,且試探一下。
段夢柔講:"我不打罵水無痕,也不強求你們把她逐出師門,但要把她關在囚牢中。放心,我只是軟禁她,不會虐待她;不但不會虐待她,還會教她上乘法術。只要她能從我給她設的囚牢中自行逃出,殺死阿瑣的事,我不再追究。她要是逃不出去,可得永遠在囚籠當中,不得自由。"
胡仙仙雙眉一豎,拍了一下桌子,"你怎麼能斷定是無痕衝動殺人?這孩子的秉性,我清楚。我認爲是阿瑣做了什麼必須要殺之而後快的事!不弄清楚殺人緣由,不能談怎麼處置水無痕!"
說罷,胡仙仙拂袖而去,程浩風還在和段夢柔說什麼。
回到仙緣圃後,杭無一和唐彩兒已從陵州歸來,正相見歡喜,程浩風隨後回來了。
程浩風要她們一起去書房內議事,議來議去關鍵是要證明水無痕殺阿瑣是因阿瑣犯錯才殺,而且不是亂嚼舌根子這種小錯,得是她有必死大錯,才能爲水無痕脫罪。
可從段夢柔那方的人嘴裡套問不出什麼,水無痕也沒法好好說,難以查清。
杭無一眼珠幾轉,伶俐說:"三師伯,阿姑,你們也是急糊塗了,當時真相如何,那些美人肯定和段天妃串供了,問他們查不到有用的線索。段天妃法力高強,即使留下蛛絲馬跡,也會被抹去。不如直接進牢裡,悄悄問那無痕師妹。"
胡仙仙搖搖頭,"那囚室中肯定設有靈氣感應之物,要隱身進去也很難。如果硬闖,很可能和段夢柔發生直接衝突,那會把事情鬧得更大。"
杭無一不由苦笑,"阿姑,你也真是急糊塗了。我提這些,當然是想到了辦法啦,讓彩兒和我,還有你嫂嫂前去詢問,最爲合適!"
胡仙仙一聽,沒想通,"可你們前去怎麼能問出真相?萬一你們再出事可更糟糕。"
杭無一胸有成竹地一笑,"不知三師伯和阿姑可願聽我安排?"
計議定,三月十一清晨,葛淑美帶着四個小廝,四個粗使僕婦和兩個貼身丫鬟到了紫霄宮。
他們前去求子、祈福,同時也去瞧瞧那在紫霄宮中修仙的六個姐妹過得如何。
她的兩個貼身丫鬟當中,有一個便是杭無一所扮,因杭無一與外界的人見面少,又正是十幾歲長得快、樣貌變化快的時候,所以紫霄宮之人並沒有認出她是胡仙仙的徒弟。
唐彩兒則變回玉雕的樣子,藏在葛淑美懷中。
到了紫霄宮大殿,上香跪拜完畢,又往功德箱裡捐了三百兩銀票之後,葛淑美去見那六個美人。
見面之後,葛淑美對她們噓寒問暖,熱絡地聊東聊西,還說:"我在城裡聽了那個什麼鯉魚精殺人的事兒,說你們當時也在場,把我擔心得喲……真怕你們有什麼閃失……"
他們聊着的時候,杭無一暗中觀察周圍環境,同時防備段夢柔出現,要是遇上段夢柔,可什麼裝扮也瞞不過她。還好,段夢柔不管香客來往的雜事,沒出現過。
聊了一會兒,杭無一藉口要上茅廁,葛淑美吩咐她,既然要出這個院子,順便去後園山崖下要些神水,聽說那神水很是靈驗,還囑咐杭無一洗淨手再去取。
在她轉身吩咐時,已悄悄把懷中的玉雕唐彩兒遞給杭無一。
之後,杭無一假裝尋找茅廁,到得僻靜地方放唐彩兒出來。
一得令出來,唐彩兒化作小小彩鵲的模樣,開始探查水無痕的蹤跡。
只用了片刻時間,唐彩兒已探到金線鯉魚與凡人所雜揉的氣息,很快尋到了關押水無痕的囚牢。
先飛去杭無一面前,舞動雙翅暗示找到了地方,又朝守衛的人飛了過去。
守衛的人見了一隻五彩小鳥飛來飛去,都不由自主去看。
因守衛之事要站在那裡不動,還得高度集中精力警惕周圍,十分枯燥辛苦。見了這麼個有趣小鳥,先是看,後來竟然玩忽職守,追着小鳥跑來跑去。
杭無一裝成迷路了在亂走的樣子,和其中一個守衛撞了個滿懷,趁着撞他之時,偷了他腰間鑰匙。
守衛厲聲問她:"你是幹什麼的?"
杭無一早隱藏好鑰匙,鎮定地說,"我們將軍夫人讓我取神水,走到後園迷路了,求壯士給我指指路吧。"
守衛們見她身上沒有多少靈氣波動,又確實像貴婦的替身丫鬟,指了路後又警告她不許再來這邊。
離開之後,杭無一到無人的角落把鑰匙交給唐彩兒,取了神水回到葛淑美身邊,乖乖站着沒再走動過。
唐彩兒拿了鑰匙,又飛去引開那兩個守衛,看他們跑得離門遠了些,突然喙吐彩光射向他們的後頸處,兩個守衛都軟軟暈倒在地。
唐彩兒搖身變成女孩模樣,用鑰匙開了門,因是用守衛鑰匙進入的,也不怕什麼靈氣防線阻隔、預警,大搖大擺進去見到水無痕。
唐彩兒笑眯眯地對那個看起來比她還小的女孩子喊:"水姐姐,我來和你說話,你快告訴我,爲什麼要殺人?"
同屬異類,水無痕看出她是綵鸞本體,出於一種天然的信任,直接告訴她,"是那個蛇精要殺我的姑姑,又還要再誣賴是我仙姨殺的姑姑,我不能讓她做壞事,纔要殺了她。"
水無痕成長環境特殊,想法偏激,唐彩兒也心智不成熟,她舉起小拳頭氣鼓鼓地說:"她那麼壞啊!要是我也會殺了她。可你說的是真的嗎?她還沒殺你姑姑哦,你怎麼知道她要殺?"
水無痕答道:"我拿了害人的毒藥……叫龍魚穿心藤!可是段天妃把那個瓷瓶拿走了。"
她記得從阿瑣手中奪過瓷瓶時明明揣好了,吃飯時,她要告訴姑姑事情原委,才發覺瓷瓶沒了。當時茅屋裡,只有段夢柔有神不知鬼不覺偷走瓷瓶的能力。
唐彩兒問得這個關鍵之事後,也不敢再多逗留,變回小彩鵲飛出去,和葛淑美一行人回了仙緣圃。
段夢柔拿走了重要證據?得知此情況後,程浩風說那六個美人定是受了段夢柔威脅纔沒說實話,只要找到裝龍魚穿心藤的瓷瓶,找到阿瑣騙藥留用的證據,就能給水無痕脫罪。
爲這兩件事,各自展開行動,胡仙仙把往來東海和紫霄宮的送藥人找到,還把一個東海送藥出海的雨工找到。
從他們那裡得到證實,阿瑣假傳段夢柔所需,用威逼加欺瞞的手段從他們那裡弄走了一瓶龍魚穿心藤。
三月十八上午巳時,程浩風和胡仙仙去往紫霄宮,可段夢柔拒不承認藏了證據的事。
胡仙仙把送藥人和雨工的證言記錄擺在段夢柔面前:"阿瑣想害人,水無痕才殺她,你竟然隱藏證據,和那幾個美人串供說謊,如今證據確鑿,還想抵賴?"
“你這些東西只能證明阿瑣騙了一瓶龍魚穿心藤,不能證明阿瑣想害誰,更不能證明我隱藏了什麼證據……”
可她話音未落,水妙虛拿着一個瓷瓶從門外進來:“師父,要是我搜出你藏的藥,還有人證實阿瑣的確想殺我再嫁禍胡仙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