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峰經過觀察見夜寒實在不像會修爲,應該屬於普通的習武之人。且試探試探他。
“好!”
夜寒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很是痛快,這倒讓滄峰有些意外,愣了愣,好像夜寒早就等他這句話似得。
“夜寒兄弟是不是早就看出我是魔教中人了?”
“是啊!”
夜寒坦然承認更叫滄峰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麼意思嘛!
“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一看你們穿的黑衣就知道是魔教的人!”夜寒隨口道。
滄峰沒想到夜寒竟然說出這麼一個理由來。不過想了想也是,一般的門派弟子多以青、白、灰顏色衣服爲主,穿單純的黑衣很少,只是沒人往這方面想。
看來他這是有意要裝瘋賣傻和自己搭關係了,什麼熟人,西湖泛舟,原來都是爲了這個。也好,先收了他,看看這小子有什麼圖謀。
“小處見大,夜寒兄弟不簡單啊!魔教歡迎你,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來,乾杯!”
兩人談了很長時間,不管真假,表面上看上去可是很熱乎。夜寒也大致弄清楚了滄瀾和滄峰是魔教四大護教長老其中之一的孫長老得意弟子,他們此次來是想見識見識流波山即將出的寶貝。當然,暗裡就不知道是不是見識了。
夜寒本就明白表面上也不動聲色,東拉西扯,古今趣事,當代名家雜派說得頭頭是道,滄峰也是見多識廣、健談之人,兩人都像是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直談到很晚才散。
此後夜寒便和魔教的這兩個人混在一起,彼此熟悉。儘管滄瀾對他還是有些討厭,但夜寒就是裝作不知道,等待着寶貝出來。
歐陽炎自從遇上夜灼翼變了很多,對父親當初的決定和五年來的幽怨無形中也緩解了很多。夜灼翼影響了他的心境,讓他處事淡然了、寬容了。
五年來他不是不想念父母,當時是氣憤,後來又總覺得即使回家父親對自己也是失望,看着也不痛快,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那就逃避吧。何況五年來父親沒給他寫過一封信。
他雖然也沒給父親寫過信,但紀伯卻是幾乎每個月都會寫信回報桃花城這邊的生意,自然會提起關於他的事,可父親沒有一句話的關切。這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歐陽炎看到熟悉的景物心情百感交集,一時沒有留意身邊的夜灼翼。
就要見到父親說的仇人了,錯與對在這個時候都給了夜灼翼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翼,我找家客店你先住下,我回去見父母說明白……翼,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事……只是有些緊張……”心裡明白歐陽炎直接帶自己回家會很尷尬,“好,我在客店等你。”這樣也好,自己也有個緩衝的時間。
“翼,我畢竟五年沒回家了,我是怕……怕……”
“我知道,你怕我難堪,也讓父母有個準備。”夜灼翼體貼地一笑,“……我等你。”
“翼……真好!”歐陽炎緊緊擁抱住夜灼翼,“我會盡快回來的。”
“嗯……”夜灼翼被他環繞在寬厚的懷抱中,感到了異樣的溫暖和踏實。
歐陽炎把夜灼翼安頓好回家。大門打開的那一霎那當即愣住,滿院的殘枝敗葉很是淒涼,映入眼底的是母親正在洗衣、父親在一邊垂着頭坐着。
他沒想到父親和母親這麼老了,花白的頭髮有些凌亂,在陽光下顯着斑斑的風霜,衣服髒兮兮皺巴巴的……心猛地揪疼!
其他人呢?諾大的院子怎麼只有兩位老人啊!
母親怎麼可以幹這種粗活,那些丫頭們哪去了?下人們呢……
歐陽炎手扶着大門,只覺得渾身像抽去了力氣,軟綿的搖搖欲倒,待了一會積攢着些許的力氣,踉蹌地走進。
……爹……娘……哽咽着發不出聲音,強走幾步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這才低低地喚出了。
“……爹……娘……”
母親聽了身體一震,愣愣地擡頭,瞬間眼睛睜大,雙脣哆嗦着。
“炎兒……是……我的炎兒……子峰,你快看,是炎兒回來了!”
歐陽子峰顫顫巍巍擡起了頭。
“……炎兒……”渾濁的雙眼爆出一點光彩,暗淡的臉色一時充滿了激動的紅暈,“炎兒……”
“是啊,你快看看,是我們的炎兒回來了……”母親不停地擦着眼淚。
“炎兒……”父親擡手向歐陽炎打去。
歐陽炎垂下頭,等待着父親這一巴掌。
慌得母親抱住了歐陽子峰。
“兒子五年沒回來了,你還要打他!你都這樣了還沒忘打他……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啊!”
歐陽炎驚愕地擡起了頭,看向父親,歐陽子峰這一巴掌重重拍在自己的腿上,老淚縱橫。
歐陽炎跪爬上前抱住父親的雙腿。
“爹,兒子不孝,您想打就打我吧……如果能讓你心情好受一些……”
當年決絕地離開,少年氣盛也好、不懂事也好、抱怨父母、怨恨父親,所有的這一切在此時此刻面對蒼老年邁的父母都煙消雲散了。只感到是他令父母變成這個樣子,別說父親打他,即使現在要殺他也不再會有怨言。
……五年來爲什麼就不回家看看,爲什麼就和父親慪這口氣……這都是他的罪孽!他的罪孽!
歐陽子峰雙手吃力地撫上歐陽炎,顫抖了許久也沒說出一句話,只是久久地撫摸着。
“炎兒,快起來……爹不怨你了……”母親伸手去拉歐陽炎。
歐陽炎再也忍受不緊抱着父親的雙腿放聲大哭。母親的手臂僵住了,跟着泣不成聲。
情緒好容易緩和下來,自始至終歐陽子峰只說着兩個字:炎兒。
母親哭着將事情說了一遍。
京城的所有生意全被人吞掉,只剩下了桃花城那邊。
凡是與歐陽世家有直接關係的親戚都莫名地死去,包括家裡的下人。
下人們都是自殺身亡的,卻寫着“歐陽世家”四個字。後來又鬧了鬼,再沒人敢來做事了。
母親想叫歐陽炎回來,可父親堅決不答應,實在拗不過母親才寫了信,卻是給天一門寫的。天一門回信說就這幾日會來,哪想到父親三天前忽然病倒,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報應啊!”母親神情有些恍惚,“咱家世代以打造兵器爲生。兵器是什麼,那是傷及性命的利器!這不是報應是什麼!缺德了,缺德啊……”
歐陽炎抱扶着母親,看着父親不停地念着“炎兒”,呆愕了許久才冷靜下來。
母親所說的報應、缺德他當然不信。
生意慘淡是慘淡,但還能維持,這是紀伯說的。這就表示不可能這麼快就被人吞掉,一定有其他的原因!再說鬧鬼、下人自殺、親戚莫名死去……難道是仇怨?
歐陽炎決定一定要查清楚!
爲了叫母親高興起來他提到夜灼翼,果然母親歡喜地跟父親說起來。
“炎兒要成家了!我們有兒媳了!”
“炎兒……”歐陽子峰還是那兩個字。
歐陽炎擦擦眼睛。
“娘,我這就把翼帶回來!”
“……等等!”母親忙攔住他,“炎兒,等娘把家收拾收拾……”
“娘……我幫你……”
距歐陽炎家這個城鎮往東三四百里有一座如意道觀,香火還算旺盛。那裡也是夜灼翼與夜寒、夜天約好的地點。
在和他們約定的時候夜灼翼就已經決定到這邊來了,也料到了歐陽炎有可能帶她見他的父母,歐陽炎家裡在什麼地方她當然是一清二楚。
一切皆在算計中。
夜灼翼頭戴着一個帶紗的寬邊帽子,遮着半邊臉,在如意道觀附近轉了一圈,沒感到夜寒、夜天的氣息。怎麼,還沒查出來嗎?站了一會化作一縷幽風回了客店。
剛摘下帽子歐陽炎推門進來,見夜灼翼的樣子好像是出去過了。
“翼,你……”
“出去走了走。”夜灼翼微笑道,淨了手,給歐陽炎倒了盞熱茶,見歐陽炎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哭過,過來手撫上他的眼睛。
“翼……”
“別動。”
歐陽炎只覺眼睛一脈清涼,極是舒服,半刻夜灼翼拿開了手,歐陽炎眼睛恢復平常。
“好了。喝茶。”
歐陽炎忽想到了父親,沒接那盞茶,而是定睛地看着夜灼翼。
“翼……我求你件事……”
“你說。”
歐陽炎求夜灼翼給父親看看病,並沒有提其他的事。
他不想叫夜灼翼知道那些不愉快的事而爲他擔心,他會心疼的。
他卻沒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就是這個令他無比心疼的人做的。
夜灼翼心思何等機敏,聽完也大致猜出了原因。
“只要我能做到,我會盡力的。”
“……翼,謝謝你!”歐陽炎緊緊抓住夜灼翼的手,很感激,“……我們,我們現在就去我家,好嗎?”
“好。”夜灼翼沒有猶豫。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的,她暗裡深呼了一口氣。
當站在歐陽炎父母面前時,特別是歐陽子峰的時候,夜灼翼感到了一陣陣的暈眩。
不是!不是他!她的仇人不是歐陽子峰!
她能探知到歐陽子峰沒有修爲,最多也只是個普通的習武之人,根本不可能傷害到她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