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道 作者 priest 完結+番外 .txt 分節 10
都沒說什麼。
這還真是一個靠着建築工地的廢舊倉庫,倉庫已經被警方戒嚴了,而建築工地是最近一個半月才新起的,顯然是兇手意料之外的事情。
靠着工地沒別的好處,除了吃塵土就是享受噪音,味覺聽覺雙重“盛宴”,姜湖按了按耳朵,皺起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建築工地。
沈夜熙就想起那個琥珀殺手,明明就是那麼一個變態神經病,老以爲自己是什麼狗屁藝術家,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應該會希望把他的收藏品放在一個人跡罕至的,一般人不會打擾的地方。
他腦子裡突然閃現了一個不大好的設想,臉色變了變,掏出電話打給安怡寧:“怡寧,你拿來的失蹤人口照片,是全部都是泡在玻璃罐子裡的麼?”
安怡寧愣了一下:“是啊。”
“馬上把最近一個多月以來失蹤立案的人口全部納入考慮範圍,這地方應該是兇手廢棄的一個窩,我想還應該有。”
難不成警隊要改成偵察隊,四處搜索被裝在玻璃罐子裡的屍體?琥珀二號,您難道是屬兔子的,到底有幾個窩啊?放下電話的安怡寧爲自己超凡脫俗的聯想能力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進了倉庫,已經有一些現場調查的警探在勘測現場整理證物了,裝在大玻璃缸子裡的屍體還沒有動,畢竟這件案子很可能真的就和三年前的琥珀殺手一案有裙帶關係,法醫在旁邊等着,透過玻璃罩子,饒有興致地觀察着屍體。
姜湖也站在法醫邊上,圍觀屍體。
法醫是個老頭子,鬢角的頭髮已經花白了,挺自來熟,看看姜湖:“新來的呀?”
姜湖點點頭。
法醫高看了他一眼:“行啊小夥子,新來的就跟着沈隊進這麼勁爆的犯罪現場,看你也沒什麼不良反應,心理素質不錯。”
勁爆……姜湖其實想問問這個形容詞是什麼意思,看了看一臉嚴肅的沈夜熙,直覺問出來可能不大好,又給咽回去了——沒想到這法醫大爺說話還挺新潮。
老法醫見他臉色平平淡淡的沒什麼反應,還以爲是這年輕人淡定,於是更加讚賞了,就打開了話匣子:“前幾年抓以前那個琥珀殺手的時候,就是我驗的屍,還以爲槍斃了那個神經病就沒事了呢,你看看,才幾年啊,又出來這麼一位,你說說,這變態還傳染怎麼的?”
姜湖想,老讓人老大爺一個人說,自己不言聲,也挺不禮貌的,可是接話吧,他又不知道接什麼,對方明顯在自說自話,於是他想了想,搜腸刮肚出那麼一句:“那個……後浪推前浪吧?”
老法醫讓他逗樂了:“還真是,前浪已經死在沙灘上了——小夥子挺幽默,嗯,別說,年紀輕輕的,還真有點泰山崩於前而神不動意思,好好跟你們沈隊學學,將來有前途。”
姜湖的漢語水平只限於現代漢語的日常對話,和一些他專業領域裡的詞彙,一般常用的四字成語也就湊合的一知半解,至於古文方言什麼的,那基本上是一竅不通的。“泰山崩於前而神不動”,他把這句話在心裡好好唸叨了兩句,依着法醫上下文的意思,應該是誇他鎮定,可是單聽着這句話,有點像……有點像罵他反應遲鈍的。
他有點爲難地看看老法醫:“謝謝您,不過泰山在我面前崩塌的話,如果我神色不動,那可能是暈過去了。”
老法醫捧着肚子笑,覺得這小年輕,帶着個黑框眼鏡,說話還有點帶着小壞水的小逗,尤其是以那種特別的,慢悠悠的腔調吐出來,要是去說三句半,他簡直就是最後那敲鑼邊兒的半句的不二人選。
沈夜熙耳朵好,非常悲劇地一字不漏地全聽見了,他回過頭來看了姜湖一眼,那眼神離老遠都能讓人感受到他的痛心疾首——這禍害,純粹是現眼來的吧?
於是招招手讓姜湖過去,輕輕地敲敲大玻璃缸:“怎麼樣,你有什麼感受麼?”
姜湖一愣,擡起頭,那女屍浮在福爾馬林裡,時間長了,看着還真有點慎人,姜湖看了很久,才晃晃腦袋,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晃出去一樣,沈夜熙就問他:“怎麼的,噁心着啦?”
“沒有,”姜湖皺皺眉,痛苦地想了想,又看看一邊的沈夜熙,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噁心拿出來分享一下,大家噁心纔是真噁心,“我記得三年前的琥珀殺手的案子,媒體披露出了不少內幕,聽說那些受害人都是在活着的時候被剖開肚子的,所以表情都很驚恐。”
沈夜熙點點頭,他也覺得屍體的表情有點不對,順着姜湖的目光看過去,那些女屍臉其實已經不大容易分辨了,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那種平和靜謐的感覺,像是……睡着了。
沈夜熙皺皺眉,琥珀殺手之聳人聽聞,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生剖人腹的殘忍,那人收藏的就是這麼一種極端驚恐的表情,當時的犯罪心理學家給出的解釋是,受害者的驚恐能給他以一種強大和有力的自我感受,可是這個……
就聽姜湖以一種幽幽地口氣說:“你看她們的表情,像是睡着了一樣——其實昨天我除了看了《美女與野獸》,還看了《睡美人》和《藍鬍子》,覺得童話有時候也挺邪惡的……”
多有才的歸納聯想和挖掘潛在文意的能力,但是您其實可以不用說出來的。
第十一章 琥珀 三
盛遙和蘇君子在監獄裡問了一圈出來,聽說這位琥珀殺手吳琚同志,生前還挺得人心,真有那麼幾個人在他等死期間看過他,還有送過東西的。
這些人裡包括吳琚的親媽——不過這老太太已經在去年去世了,吳琚的同母異父的弟弟一個,名字叫吳志達,楊曼和安怡寧效率地電話訪問了當地片兒警,發現這個吳志達還住在吳家舊居里,未婚,母親死了以後就一個人獨居。
還有幾個瘋瘋癲癲的藝校學生,聽說了吳琚這極端的行爲“藝術”,覺得雖然噁心了點,也不失爲一個先驅,意圖過來想要看過這個變態的兇手,不過因爲穿着打扮太過於火星,被觀念守舊地球土着獄警給擋在了門外。
另外,就是聽當年專門負責看管吳琚的獄警說,有一個人匿名寄來過一籃子花,因爲來源不清,所以被扣下了,之後也就不了了之。
監獄是最容易調查的地方之一,來訪者都有詳細記錄,盛遙和蘇君子沒怎麼費力就拿到了那幾個藝校學生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交給了安怡寧和楊曼去查,看了看沒什麼新鮮的了,於是打道回警局。
才把車開到門口,盛遙就看見大門口站着一個女人,側對着他們,看樣子年紀挺輕,可是身上穿着一身把她整個人都襯托得老氣十足的黑衣服。
他覺得這女人有那麼點眼熟,於是多看了兩眼,正這時候,女人聽見動靜,回過頭來。
這是個說得上很好看的女人,可是那雙眼睛卻不知道爲什麼,死氣沉沉地掛在她年輕白皙的臉上,襯得她居然有那麼幾分不像活物,盛遙愣了一下,把車窗打下來:“是你?”
蘇君子在旁邊跟着仔細看了看,也覺得有點眼熟,不過沒看出是誰來:“盛遙,這姑娘是誰?”
“你不記得了?三年前我們抓琥珀殺手的時候,那個唯一的倖存者,咱們要是去晚點就沒命了的那姑娘,叫……”盛遙微妙地頓了一下,想不起來這麼一位漂亮小姐的名字很失禮,讓他稍微有點尷尬。
幸好姑娘自己說出來了:“我叫金秋,盛警官,蘇警官。”
蘇君子一看,可不是麼,不過當時金秋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被那個變態折磨得不行了,臉頰都凹進去,身上傷痕累累的,現在好像氣色稍微好了一點,雖然好像仍然有種陰影籠罩在她身上,揮之不去一般,但是起碼臉色已經能見人了,人也胖了些,也難怪他一開始沒看出來。
蘇君子趕緊下車,讓盛遙先去把車停好,他自己把金秋領進去。
他們心裡都隱隱明白了些,金秋來是爲了什麼,在這件案子還沒有轉到他們手底下以前,安怡寧說過,發現屍體倉庫的當天,就有好事的媒體介入了,要說那記者的職業操守實在有待提高,也沒進得去現場,也沒看見屍體,屁也不知道,憑着警方人員說話不注意,泄露的一兩個關鍵詞“玻璃缸”“琥珀殺手”什麼的,就昏天黑地地一陣胡扯。
什麼“地獄來客重回人間啦”,“本市青年男女人人自危啦”,這記者同志可能是個新人,急着想被人矚目,乾脆該行寫恐怖小說去得了,起碼製造恐怖氣氛的功力就一流。
雖然之後莫匆立刻就把媒體的觸角給掐斷了,可是不明真相就意味着雙倍的恐懼,於是外界關於那個死了的琥珀殺手的傳說,反而更神乎其神了。
金秋原本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生,被那混蛋禍害的時候纔剛剛交了論文,還沒來得及進入社會。
就像一朵花,被生生在將開未開的時候從花萼上卡下來。
後來她雖然僥倖活下來,這一輩子,恐怕都會帶上那件事情的烙印。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這個金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卻像個老婦人似的,說話經常走神,雙手神經質地絞在一起,表情呆滯,讓人想起魯迅先生筆下那個木然的祥林嫂。
蘇君子心裡惻然,把她帶回辦公室,從安怡寧那裡要了一小包奶粉,給她用熱水衝上。
金秋雙手捧着熱奶的杯子,坐在那裡,微微低着頭。
四個人圍坐在她旁邊,各自小心翼翼,連出氣都不敢大了,唯恐驚嚇到這個女孩,就連楊曼都收斂了好多。
蘇君子溫聲問她:“金秋,你怎麼來了,發生什麼事了麼?”
金秋搖搖頭,咬着下嘴脣。
蘇君子試探性地又問了一句:“是不是看到了那些胡說八道的新聞?”
金秋顫抖起來,半天,才沙啞着嗓子問:“蘇警官,是真的麼?”
蘇君子想了想,決定避重就輕:“我們手頭是有個案子,但是能肯定不是那個人做的,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他說到“死”這個字的時候,金秋突然擡起頭來,不甚靈動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蘇君子:“蘇警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麼?”
蘇君子心說,有鬼我也不怕,像你這樣的,再吐個舌頭,穿條白裙,那活脫脫就還真是個鬼了。
安怡寧這時坐過來,拉起金秋的手,這女孩像是常年不見光一樣,手指蒼白削瘦,涼得嚇人,都是差不多年紀的人,安怡寧有點心疼她,輕輕地說:“沒有的事,世界上怎麼會有鬼呢?我們都是無神論者呀,再說就算真的有鬼,天上還有各路的神仙呢,也不會放着這種變態出來禍害人間的。”
金秋一隻手被拉着,於是開始絞自己的衣服,半晌,才低低啞啞地說:“你們知道麼,看見報紙上那個標題的時候,我就嚇呆了,這兩天我天天夢見那……那個人回來,夢見我向那些女孩子一樣,夢見……我……”她猛地從安怡寧那裡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捂住臉。
“金秋,別胡思亂想。”安怡寧安慰她。
“我沒有,我沒有胡思亂想!”金秋猛地把手放下來,雙目通紅地望着安怡寧,“安警官,昨天晚上,我被噩夢嚇醒了以後,從牀上驚醒過來,出去喝水,然後我看見,看見……”